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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曜没有说话。

姗宁顶着她平日里惯常欺辱的侍女的脸,惊恐万状地看向另一个锦衣玉带的「姗宁」和许多女人一道与真正的屈利即玩闹刺激的游戏,并狠狠羞辱她、伤害她时,沈曜也没有说话。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睚眦必报。焉耆王女龙阿那莎,不是任何

人都能欺辱的对象。

「我走了,沈将军务必保重。」我挥了挥手,加入了回焉耆的

马队,没有看他。

沈曜不会知道,我曾屡次特意使人捎去我与屈利即相好的消

息,为的就是故意激怒姗宁,让她找我的麻烦。姗宁一旦动

手,沈曜必会先将我送回焉耆。

当然这一切都是险招,即使我已准备了自保的的毒药和暗器。

但我必须回焉耆。

(二十三)

再见到沈曜时,我已是焉耆新任女王。

沈曜奉了唐皇的旨意,护送使节前来贺我加冕,并再续两国协

约。

一年半内,西突厥先是被唐军击溃,撤出了焉耆,后又被唐军

直捣王庭,元气大伤。

他似乎比以前更粗砺些,唇边泛着青色的胡茬,笔直地站在使

节身后,面无表情地同我行礼。

我笑得雍容,毫不在意侧边王座上的人伸手覆盖了我的。

是伊布,我的丈夫,如今的王夫。

是夜,我在宫殿里准备了佳酿,派人等宴会上散了,接回伊布共饮。伊布来的时候,已然有了三分醉意,但仍难掩春风得意。

我偎在他怀里,斟了杯酒,先晃悠悠抿了一口,勾着他的脖子将酒递了过去。握着他的手抚上隆起的小腹。

夜色寂静,香炉里青烟柔柔地升起。

一刻后,我忽地轻笑。

伊布皱眉,脸上充着血色:「你笑什么。」

我迫不及待地起身,拿出帕子仔细地揩手,盯了右盯,却总觉得还脏着:「因为啊,今日终于能要了你的命。」

「你……」伊布手刚来得及摸上刀柄,便直挺挺地倒下,七窍汨汨流血。

我蹲在地上,替他抽出刀,端在手中把玩,而后缓慢地插入他的心脏。看着他痛苦的脸,我终于感到满意。

刚体会过权力巅峰的人总是容易死不瞑目,我好心地同他解释:「对,这些都是演的。为了这一日,我精心准备了一年多呢,你着实死得不冤。」

怎么可能冤呢?

「原先我以为你爱极了那姑娘,不惜背叛对你母亲的誓言和我们之间的情义。可你见唐军兵强马壮,突厥似无胜算,又杀了你父亲,接收他的势力控制王室,几次三番向大唐表忠心。」我握着刀柄,缓缓将刀推到底,「伊布,其实你只不过是个贪婪的懦夫罢了。那姑娘也着实可怜,被诬做突厥奸细,死在心爱之人的刀下。」

我站起身,略可惜地看着他,人越心狠,越是容易做大事,伊布就是这样的人,但脑子有泡就很拉胯了,比如「你竟然相信我已经彻底爱上了你。」

「我演技好吧?从刚开始的极度怨恨和抗拒,到后来每一次接触的心动和挣扎,再到怀孕后的寸寸松动,直至彻底沦陷,愿与你生儿育女,共治焉耆,我是不是拿捏得很到位?」

「可是谁会爱你这样的人呢,何况还是间接逼死了自己父亲的仇人?」

「不过你也没有真的全信我,只不过如今你错认为大权在握,得意忘形,才使我钻了空子。如无意外,你的那些心腹,想必已死在小五和小六的刀下,同你黄泉作伴。」

人早死得透透的了,我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我将摸到的兵符收好,叫人把伊布的尸体拖了下去。

窗前月华正浓,可我感到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尽管心里空洞无物。颓然转身,眼前赫然出现张英俊的脸。

我撇了撇嘴,决定明天就把王宫的侍卫们集体送到大唐去拜师学武。

不等我说话,沈曜便将我逼到墙角,他还想再进一步,但是没有成功。

我捂着圆鼓鼓的肚子,凶巴巴地仰头:「欺负孕妇,沈曜你算什么男人!」

沈曜伸手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眸猩红:「莎莎,你骗我。」

我偏过头,不想对上他:「吾乃一国君王,请将军自重。」

沈曜声音低哑:「和亲对象不需要自重,尽快培养感情,推进两国和平,方是重中之重。」

和……和亲对象?大唐搞什么鬼,难不成把沈曜送来给我当男妾吗?

啊,这么一想,我竟然觉得大唐有点抠门,也不说多送几个过来。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有夫君了。」

「死了。」

娘耶,他到底看了多久,是蹲房顶还是蹲窗口?这中原的武艺也太出神入化了吧!要学,一定要学!明天就派代表团,不,等会就派代表团,立马出发!「我有孩子了。」

沈曜垂眸看着我的肚子:「我可以做他父亲。」

我眉毛都拧在了一块:「我不生二胎!」

沈曜双手撑在墙上:「我接受,心甘情愿。」

思绪飞快运转,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沈曜。

等等,不对啊,我现在是焉耆女王啊,拒绝人还需要找理由的

吗?于是我强硬地挺起胸脯,没看到沈曜的神色变得奇怪:

「我就不!」

(二十四)

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不能。

因为沈曜在看到我的肚子伴随着放屁迅速地瘪下去后,发疯般

狠烈地压着我亲吻。

我推不动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挪

到了床上。

沈曜重重地吻过我的脸,我的耳垂和脖颈,却又突然停住,将

头埋进我的肩窝。

「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要骗我?」

我听着他哽咽,这是沈曜第二次在我面前哭。

他身上有伤口,好几寸长的伤口,即使好了也触目惊心,让人轻易想到深嵌的刀剑。这些伤口我很多年前就见过,在偷看沈曜洗澡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心痛得直掉眼泪,可是沈大河告诉我,沈曜从来不哭,好像再痛也不会哭,也不会吭声。

肩头的纱衣被浸湿,我想他的确被我伤了心。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冷静地开口:「那时伊布杀了伊大将,控制了我父王,并且大有另立傀儡的打算。可惜我的兄弟姐妹们散落各方,难以联络,因此我父王在重重监禁之下,只能让插在西突厥的卧底联系我,让我回王庭对抗伊布。」

「伊布既然要讨好大唐,有我这个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在,又有小五小六在大唐发声,他也得掂量掂量重立新王的后果。父王和我联手做了这个局,他佯装怕被赶下王座,逼我嫁给伊布,并承诺事成后将向大唐讨封赏,正式让伊家与龙家共治焉耆。」

「为了让伊布信服,父王越发疯魔,放纵淫逸,还给自己下了慢毒,确保将王位顺利交付到我手上。」

那几个月里,我同父王最常做的便是争吵。我指责他辜负母后,失信于群臣和子民;父王砸了宫殿,要驱逐我,断绝父女之情,伊布一来,父王便笑着同他解释只是气话,小心翼翼,和颜悦色。直到他死,我们都在演戏,只有痛哭哀悼是真的。

我深呼一口气:「沈曜,我等不了你。至于骗你,很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沈曜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他闭着眼,轻喃道:「该说抱歉的是我,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以后福祸生死,我都同你一起。」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我也闭了眼,鼻子跟着胸腔突然堵住,泪水决堤:「不要,迟来的喜欢我不要。」

(二十五)

沈大河约我喝酒。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包,扔给我,说是年初的婚礼我没去,小兰特意留了喜糖,让他带给我。本来小兰这次也想跟来,但临行前发现怀了身孕,这才作罢。

沈大河说起孩子,笑得像个傻子。他一直是这样的,以往每次见到小兰,眼里直愣愣的笑意就怎么也藏不住。

我拆开绸包,里面装着十颗红纸包的糖,咬一口,甜酥酥地直到心底。

我「咕嘟」地凑了口酒:「真好啊。」

「公主,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沈大河严肃起来,「你为什么不肯接受阿曜呢?」

我就知道,他这次一定是来做沈曜的说客。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说要放弃,是觉得已用尽全部的热情和勇气,不想再继续卑微下去,受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痴想。何况,许多唐人看不起焉耆。」

我撑在高台的边沿,眯着眼望向热闹的都城,远处是郊野,零星的房屋和篝火点缀其中。这里是生养我的土地啊,是故乡,是眷恋之所,是不可亵渎的归处。

「沈曜是其中一个。或许我可以爱得卑微,但是无法允许连对等的自尊都求不得。」

「后来……」我指节扣在台壁上,「我们之间实在发生太多事情,早已回不到最初。我想,他喜欢的,是那个纯真可爱的阿那莎,而不是满心算计和谎言,手上沾了血的焉耆王女。」

「每个人都有局限性,时代的,阶层的。阿曜也不例外。公正来讲,选择从心去追随和公主你的这段感情,对他来说,无异于破开所有的认知和追求,寻一个全新的开始。这个选择很难,虽然迟了些,但是他仍然选择了你,从作出这个决定开始,阿曜便没有再退缩分毫。」

「公主要的尊重,我想他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您。」

我转头,怔怔地:「什么意思?」

「卧底西突厥,是他主动请去的,不过是为了换你和焉耆的平安。你走后,阿曜也算九死一生,才终于从西突厥回来。」

「他大概也不会告诉你,为了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地同你在一起,他向圣上求了旨意,放弃世子之位和沈府的庇护。等焉耆事了,辞官不再出仕。我问过他,放弃多年所求,会不会后悔。他说,这世间无事重过你,他愿意与你走天涯,看一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亦愿意留在焉耆,只要你喜欢。」

「公主。」沈大河也靠上前,「感情一定是随着人向前走的,没有人的感情会被禁锢在某一刻,某一个阶段。就好比以前的他爱以前的你,现在的他爱现在的你。感情变不变,没有人能替另一方判定,要两个人一起说了才算。」

我喃喃:「两个人一起说了才算?」

沈大河点点头,手指向宫中一角:「公主,阿曜在等你,你们应该谈一谈。」

习习凉风吹过我的脸,我突然想起在西突厥王庭的有一日,沈曜突然负伤回来,却不肯告诉我是为什么。我急得斥责他好几句,他只是轻轻地擦干我的眼泪,让我别担心。

「莎莎,若我被察觉,死在这里,应该只能立个衣冠冢。到时候要麻烦你将我的坟茔一半立在焉耆,一半立在大唐。」

我几乎哭得稀里哗拉:「凭什么,凭什么在我们焉耆?」

他抱我入怀,坚毅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一手替我擦拭眼泪,极温柔地说道:「想看着心爱的姑娘和她热爱的家人族人,过得很好。」我立刻转身,跑向沈大河指的方向。

沈曜果然在那里。

我奔向他,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我

喜欢了五年的气味。

「沈曜,你不用等了,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很喜欢你,我现在

就要同你在一起!」

我急急地解开宝石腰带绕在他脖子上,然后踮起脚亲上他的

唇。

沈曜紧紧地箍着我,他轻轻地回吻,睫毛在颤抖,落出两点泪

光。

(后续)

我从焉耆溜了。

准确地说,我是带着沈曜一起溜了。溜之前,我把王冠和兵符

都放在被沈曜弄晕了的小五枕边。

对不起了,小五。虽然你不喜欢做王,但是姐姐我实在做当下

去了。索性如今焉耆恢复地不错,我也算没有辜负父王的嘱

托。

我和沈曜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了,还要生一串猴子。

沈大河知道我们的想法,送了我们一顶很小的帐篷,他说这个是什么野外必备,保暖一流,还防雨。

好吧,此刻我就和沈曜躺在大漠,探出头看星星。连着看了好多日的星星,实在也有点乏味了。我幽幽地看向沈曜,趁他认星座的时候,悄悄抽走了他的腰带。

我迅速地跨坐在他身上,准备把沈曜给彻彻底底办了。谁让他天天惹火,又不干净给扑灭了。

中原人就是瞎讲究,烦人。

等我要亲他的时候,沈曜突然开始扭捏了起来。他说,还要再等几天。

呵,我还不知道他,肯定是跟沈大河学了什么花招,想讨我的欢心。花招我要,眼前这个玉面汉人郎君,我现在就要。

于是开始剥他的衣服:「等什么等,你是不是不行?」

沈曜愣了好一会,突然翻身将我压下,吐气在我耳边:「那不等了,现在就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

等我气喘吁吁,准备迎接他时,沈曜却停住,俯身嘶哑问我:「莎莎,嫁不嫁我?」

「哎呀,嫁嫁嫁,这个关头你干嘛呀?」

沈曜笑起来,和外头的星星一样灿烂。

可是外头的星星属于世人,而他只属于我。

我爱他。

【番外】

我是沈大河,一名史料调查员。

我所在的这个时代,科学家已经寻找到穿梭时空的方法。我的工作,正是通过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核验历史事实,以编撰客观的、毫无隐瞒和掩藏的史籍。

为了防止穿梭者任意篡改历史,或者由于一个小小的行为而引发蝴蝶效应,使历史偏离原本的发展脉络,这项技术并未对大众开放,只有获得时空管理局高层授权的科学工作者和维护类别的工作者,才能使用这项技术。

这项技术还有一个原因未明的缺陷——有必要进行时空穿梭的工作者,往往短寿,有的人从进入穿梭通道的那一天起,甚至活不过三年。

但也是因为此,签订了机密协约的工作者们在职业生涯也是个人生命即将终结时,可以获得一个堪称奢豪的补偿机会。

你可以提出一切心愿,时空管理局会酌情审核是否批准。

绝大部分同事们的心愿是给家人留下一笔不菲的财富或者资源,而我只希望去一趟我职责之外的唐代。

我原以为,我的要求会被直接否决。没想到,局里却批准了,甚至允准我随身携带一些现代设备,只是临走时他们告诫我,但凡我没有遵守规则,我就会被维护人员抹杀。

手腕上隐隐发着幽光的生命监测芯片提示,我的生命已不足一月。但是没关系,穿梭后,在我身上流逝的时间会同比变得极慢。

局里批准的十天期限,抵得上十年。

很足够。

来到唐代后,阴差阳错之下,我拜认了一个义母,她是唐朝开国功臣沈国公夫人的亲姐。由此,我也认识了沈国公的寄予厚望的长子,沈曜。

虽然事情没有按照我在日记本上列的计划一样有序进展,充满了戏剧性,但总算达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和我想象的一致,沈曜是个英俊沉稳的年轻人,虽出身高门,通身却无一点浮夸之气。

有这样一个祖先,我很满意。

不久,因为脾性相投,又几次共同经历磨难,我和祖先成了歃血为盟的兄弟。

阿曜出走长安,自请前往西域驻守时,他的婚事刚遭遇挫折。

旧日门阀望族卢氏瞧不起草莽寒庶出身的勋贵武将,宁愿将女儿许给只会自视清高的博陵崔氏幼子,也不欲将女儿下嫁给能文善武的沈国公长子。这一出失败的求亲,狠狠挫伤了青年人内里的风发意气和骄傲。

到底是职业病作祟,我也十分想去看看史册上真实的西域诸国,于是跟他一起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我遇到了兰切玛,我的小兰。

说起来,虽然我看到小兰的第一眼便觉得惊艳,但和她相爱,却是日久生情。

那时候,她跟着焉耆的阿那莎公主,眼巴巴地守在将军府外,想要见一见阿曜。

小公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袭异域红衣,额上戴一串明亮精致的蓝宝石,一头细小的辫子,坐在将军府门口的石阶上,大大的眼睛期期盼盼地盯着门内,容色很是欢快,偶尔哼出一段曲调。

我听不懂。

但是我有古代小语种翻译器。

原来是情歌啊。

我幸灾乐祸地拦下悄悄从后门回来的阿曜,告诉他那首大胆的焉耆情歌的歌词,想等着看他闹个红脸的样子。

阿曜瞟我一眼,冷冷淡淡地走开了。

祖先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闷,没意思。

小公主常常披星戴月地从焉耆赶来安西都护府,骑骆驼换马,要在沙漠和戈壁滩上走大半个月,还常常拖着给阿曜捎的各种礼物和特产,有时候甚至会在府门外吹上半日的筚篥。在悠长而热烈的异域乐声之中,我想,有这份心,只要是个男人都被感动了,可阿曜偏偏不为所动,总是避着她,送来的礼物一律不收。

要不是知道阿曜之前想求娶卢三娘,我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好男风,以及需不需要同他保持点安全距离。

小公主倒也不馁,为了追心上人,楞是坚持了三年。

当然了,小兰这个傻大妞,和她家公主一模一样,看上了谁,一点也不含糊。那时候我已经难以按捺情感,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表明心迹,谁知道小兰竟然当着满将军府的卫兵们,先开了口,目光灼灼,满脸期待,像是在说「不准不答应」。

就这样,她得手了。

我们相处得很好,可是小兰不肯留下,非得跟着她的公主同甘共苦,在两地之间辛苦往返。以至于我不得不忍受着异地恋的孤苦,每每心疼地想到她们两个姑娘长途跋涉的辛苦,就只能

哀怨地盯着阿曜那张死人脸。要不是我还顾念着兄弟情,我想我大概会一锤子把他打晕,送给小公主,喜抱小兰归。

谁让兄弟如衣服,老婆是肋骨啊。

在我彻底失去理智,成为重色轻友的人之前,小兰终于肯跟着我回去了。我摩拳擦掌,只等着向她求婚,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留下。

女朋友松口的起因,是因为小公主为了追沈曜,决心跟着朝贡的使臣来大唐。

阿曜避无可避,经常被小公主撩得炸毛,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我能感觉到,阿曜那块顽固的冰山,似乎在慢慢融化。

可是我没有告诉小兰这个好消息,因为我知道,这个故事没有好结局。

到长安后,小兰答应了我的求婚,与此同时,小公主却跟阿曜彻底决裂。我和小兰前去送行,她眼睛浮肿,里面布满红丝,像是彻夜痛哭过。但她只是笑着说,往事已矣,再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小兰俯在我怀中抹泪,她说,小公主此次回去,该按照焉耆王的旨意同重臣联姻了。

「希望阿那莎幸福」。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稍虚。

小公主离开的那一日,我曾去武场寻阿曜,却见他气息不稳,剑意凌乱,眉宇上染了层难以消解的疑惑和苦涩。「阿曜,你当真想好了?这一别,或许你和阿那莎,再无相见

的可能。」

「大河。」沈曜收了剑,背过身去,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神

色,「你多虑了。」

我沉默着,倒宁愿是我多虑了。

此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听说焉耆生变,焉耆王被囚禁,他

的四公主被反臣嫁去了西突厥和亲,对方是西突厥主战派大

臣,大唐的老敌人,屈利啜家的子弟。

焉耆五王子和四公主侥幸在焉耆宫变中逃脱,求援大唐。唐皇

允战,阿曜被亲点为副将,而沈家和卢家婚约重议刚有了眉

目,便也因之耽搁下来。

我见到阿曜时,他正在擦剑,双眼通红,擦剑的手有些抖,不

发一言。

「阿曜,我同你一起去。」

半晌,他才摇头:「不必,这次是真正的战场,凶险万分。」

「我待在辎重营即可,不会与你添麻烦。」我故作轻松道,

「又不是为了你,是小兰要我去的,她很牵挂阿那莎。」

阿曜擦剑的手一顿。

自从小公主走后,我们兄弟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起她。

我怕他难过。

我猜,他怕压制不住自己的心。

又一年,大唐才正式发兵攻打西突厥,这一战,唐军大获全胜。攻入西突厥王帐那一日,唐军的旗帜插上王帐所在,大唐西境最后的威胁彻底消除,军中四处山海欢腾,呼声澎拜,却唯独不见阿曜。

我寻了许久,才在屈利即的营帐找到阿曜。

他半跪在地上,长剑深深地扎在土中,虽抬眼看我,眸中却迷惘,眼角噙泪,手中淌血。

毫无血色的面庞上,嘴唇张合几度,却说不出话来。

我步履沉重地走过阿曜身边,却并不打算扶他。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扛,扛得过去,便是柳暗花明,扛不过去,就是一辈子的死结,打不开,也忘不掉,于苦痛中饱受煎熬。

「阿曜。」我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终于不忍地开口,「当日公主送给你的那只和田玉兔,我藏在了你不爱用的那只枕头芯里。」

那只握着剑刃的手捏得更紧,任由锋利的剑刃啃噬主人的意志。

回到长安后,我同小兰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她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得到了永恒的自由和真挚的爱情。

小兰的眼神亮晶晶的,手里紧紧捧着我请求焉耆新王赏赐的宝石珠子——那是小公主的旧物,脸色泛着既高兴又伤感的泪痕:「我就知道,公主那么好,沈曜一定会后悔的,幸好,结局还算圆满。可是……公主到底去哪里了呢,她会来看我吗?」

我搂紧她:「当然会的,但是她和阿曜太贪玩了,也许,得等上一阵子吧。」

可是一想到阿曜孤涩的身影,萧索地立在沙漠的边缘,风蚀的城楼下,我不由得抬手,双臂将小兰搂得更紧些:「我时日无多,也不能给你留下孩子。小兰,你真的不后悔么?」

小兰嘟着嘴,不悦道:「不许再说了!」

「我告诉公主,我们很快就有孩子了,她也很开心。」我忍下嫉妒,轻轻地说,「等过几年我死后,你就找个好郎君再嫁,生个孩子,免得公主以后说我骗她。」

小兰不悦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转过头去,重新望向窗外的星空,大概在想念她的公主。

她永远不会知道,焉耆四公主,以最惨烈刚强的方式向故国表明了决心。大战前夕,她刺杀了屈利啜,然后被惯常凌辱她的丈夫,狠狠割断了喉管。

她倒在地上,血色殷红,染红了死国的白衣。

其实,阿曜连公主的尸首也没看到。焉耆士兵在他赶去前,已满怀悲痛地,将他们的公主,送回焉耆了。

长安一别,竟是永诀。

小兰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将长远地驻守在西域,直至长埋。

哄小兰睡着后,我翻开日记本,在记录下大唐对西突厥一战的实况后,笔尖忽顿。

我想到中学时,西北曾挖掘出一唐代将军的墓穴,简陋的墓室里空荡荡的,除却一副枯骨,只有一件铠甲,一柄长剑,一只半拳大小的上等和田玉镶嵌红宝石的玉兔陪伴身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听旁白介绍墓主人生平,冲着爸妈高声大叫:「爸妈,你们快来看,这人是我们的祖先!我在老家的族谱上见过的!」

「沈曜」这个名字,出现在沈氏宗谱第二辈最耀眼的位置,可是却孤零零的,没有妻儿后嗣。

十四岁的我不禁疑惑,他究竟因何去西北?为什么堂堂将军的墓室中会有只白玉兔?

这些最初的疑惑,指引我跨进了日后我无比热爱的行业的大门。

现在我选择回来,是想索求一个答案。

夜已深,我揉了揉眉心,上得榻去,将妻子拥入怀中。我想,我此生无悔无憾,已然圆满,这世道于我,甚是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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