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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

他应该是刚下值,正提着灯,从曲径里转出来。

他远远地看着我,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嘲讽、冷漠、决绝的笑。

那点笑意很快又熄灭了,他掉过头,转入别处黑暗里。

这样,挺好的。

我的心四分五裂的。

皇帝松开了我,看了我一会,忽然问:「皇后,怎么了?」

我难过得很明显吗?

皇帝,是个很敏锐的人。

我默了默,垂下眼,解释:「臣妾怕办不好陛下交办的差,两头都得罪了,到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确实为太后的寿宴忧心忡忡,恰好借这点忧虑来掩其他多余的情绪。

皇帝抚了抚我的脸颊,目光幽深:

「其实皇后也可以现在做选择,何必多费周折呢?」

我笑盈盈道:

「现在做选择,臣妾怕哪天就坐不稳这个皇后了。」

倘若皇后那么没用,等失去利用价值,很快就会被一脚踢开。

不是选择了哪一棵大树,就可以长长久久好乘凉的。

时局在变,即使站对了队伍,如果没有自己的实力,很快也会飞鸟尽、良弓藏。

皇帝隐淡地笑了笑:「皇后有志气。哦,对了,朕提醒下皇后,有时间,多在贺寿这个事情上下功夫,至于林妃那个案子,不过是丑闻一桩,能揭就揭过去吧。」

哦,皇帝要我忙贺寿这个事情,还有这层含义,他希望林妃这桩案子揭过去。

我笑得无可奈何:「臣妾也想,可是太后再三叮嘱,林妃身世可怜,又跟她投缘得很,无论如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男人和凶手,挖出来。」

皇帝冷笑了一声,「皇后还真是左右逢源,蛇鼠两端。」

很好,皇帝恼了,就拂袖而去,我可以清净一会了。

春甜在前头打灯,我慢腾腾地走回去,路过北府衙门,我渐渐放慢了脚步,门缝里漏出来一点朦胧的光,方才三公子掉头走的方向,是这边,他应该还在。

我正想着,忽然嘎吱一声,沉甸甸的朱红高门被推开了,有人阔步走出来。

巧得很,是我想的人。

只是,他那张矜贵浓艳的脸绷得紧紧的,无端地叫人生冷的神情。

他看见我,停住脚步,就站在高阶之上,望下来,那目光很冷,不说话,不点头,不问候,隔着冰冻三尺的冷漠,好像我们是世仇。

我不敢再停留,再看那样冷漠的目光,于是飞快朝他点了点头,迈开脚步,离开。

看三公子的模样,他恐怕是不愿意再同我有交集,好,很好,如我所愿。

可为什么心口疼得厉害……

林妃的命案,三公子在调查。

而我,只得集中精力放在太后的寿辰上。

有段时间了,我们都没有碰见面,挺好的。

忙起来,就顾不上思念。

皇帝精确无误地给我扔了个难差。

齐妃给我算了一笔账:

太后过寿,建庙观,购车船南下游河,散钱济民,请戏班子,摆宴席,置烟花、灯、绸缎锦罗、头面……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得花上百万。

我琢磨了会,让她帮我做两个事情:

一、把预算数统出来;二、把晋都前三十名富商名单拟出来。

皇家有的是体面,暂时缺钱,而富商,不差钱,但缺体面。

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我向太后娓娓道来:

「母后,宫里头的姐妹们,都盼着能尽一份孝心,为母后寿辰尽一份绵薄之力,就一同想了这个法子,大家伙各拿出些首饰来,攒在一起,请些富商来,把这些玩意儿卖一卖。得些银钱,留些添补寿辰开支,其余皆散去赈灾济民,叫万民欢庆,感念母后恩德……」

太后起初并不同意,富商再富,地位卑贱,又怎能赴宫宴,坏了规矩,可当她听到赈灾济名,收买民心,扬的是她的名望时,神情又大不同。

这个事由我操办,坏名声落不到她头上,而赈灾济名,打的是她的名号,两下权衡,太后笑逐颜开:

「敏儿你这孩子,是个贴心的,母后没看走眼,不枉费疼你一场……」

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成了大半了。

太后这同意了,后宫的妃嫔们想反对都来不及了。

高帽子已经戴上了,想摘?没门。

谁不参与,就等于不尽孝,哪怕是皇帝的人,孝字当头,明面上的功夫,每个人都不得不撑好这场子,唱好这出戏。

所以,诸位妃嫔,不仅要参与,还要尽心尽力地参与,不力争上游,怎么着,也不能落于人后。

当然,我不指望这个事情毫无波折。

宫里头嘛,还是有刺头的,比如贵妃。

通知一发出,她就浩浩荡荡领着一队妃嫔来我这讨说法了。

春甜慌张地来禀告,我平静地望着门口:

「来得正好,本宫正打算,让贵妃带头尽孝呢。」

贵妃抚着长长的尖利指甲套,笑着,同我示威:

「皇后娘娘,同那些低贱的市井野民同席,臣妾嫌脏,就不凑热闹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色扫过身后的那十来个妃嫔,马上就有人附和:

「我也不去。」

「我也不去。」

「请皇后娘娘多多包涵。」

一个比一个硬气啊。

我啜了口茶,一眼扫过去,来了大半个后宫,点点头,笑道:

「是本宫思虑不周全,只是不知,诸位在母后那边,如何周全?」

贵妃得意笑道:

「要尽孝,何必通过皇后娘娘尽孝?给母后的贺礼,我们自然会备好。」

贵妃是打算直接给太后献贺礼。

我点头道好,「诸位妹妹们有自己的打算,就去吧,本宫不勉强。」

贵妃满意了,领着那群嫔妃,趾高气扬地走。

我抿了一口茶,在一众人行至门口时,不轻不重道:

「哦,对了,本宫忘了说,陛下应允了,本次晚宴,谁捐出的首饰获利最丰,接下来一个月,陛下会夜夜召那位尽孝的宫人侍寝的……」

皇帝是应承过我,帮我一件事的。

一众人都刹住了脚步。

人群中有骚动,有人开始生出了心思。

贵妃用目光狠狠剜着那群宫妃,高声威胁:「你们谁都不准想,都不准去。」

很遗憾,贵妃张牙舞爪的恫吓生不了任何效用,她的联盟在此时瓦解。

宫妃们虽然暂时走了,没过一会,一个挨着一个,暗地里回来找我,一个个掏家底,把顶贵重的首饰都献上来,齐妃一件件清点入库,眼睛发亮,都是宝贝啊……这回不愁了。

我就在廊下逗了会鹦鹉。

「你们谁都不准想,都不准去。」

多舌小家伙正学舌,叫得响亮,恰好有几个宫婢在门口探头探脑,贵妃的人。

我笑盈盈冲她们招招手,「找谁?」

她们举了举手上的锦盒,「贵妃娘娘,也想尽尽孝心……」

我婉拒道:「本宫不喜欢勉强旁人,算了罢,别委屈了贵妃……」

第二天,贵妃顶着一双发青的黑眼圈来请安,还是头一回向我请安呢。

她心不甘情不愿:「皇后娘娘,请给臣妾一个机会吧。」

其实贵妃也没有很蠢,起码她为了皇帝,是能屈能伸的。

宫中难得有真情啊。

我也就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刺了她几句,也就成全她了。

皇帝来找我算账,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又气,又冷,又笑,他质问我,

「朕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么荒谬的事?」

我给他倒了杯茶,诚恳真挚道:

「陛下给我派活的时候,不是答应帮臣妾一个忙吗?臣妾当陛下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皇帝顿了顿,回忆起来了,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情又变幻莫测。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咬牙切齿:

「好啊,皇后,给朕下套了。」

我平静道:「臣妾知道陛下一片孝心,母后一定有感……」

话没说完,皇帝直接把我抱起,往床上扔,压了上来,他扯我的腰带。

窗户没关紧,料峭春风把灯火吹灭。

「皇后说得对,朕该尽孝的,母后不是盼着咱们早生贵子吗?择日不如撞日,皇后既然办了这么个好差,朕应该好好疼疼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浸透着冷意。

我知道他的意图,骨肉血脉,可以锁住一个女人。

我不怕这深宫的明枪暗箭,我可以当好一个皇后,可是我无法,我做不到,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我根本做不到……

他又开始吻我,沿着脸颊……

忍一忍,很快……

他掐住我的下颌,寒声道:「皇后,睁开眼,看着朕。」

我被迫和他对视,黑暗里他那双眼睛,闪着寒光,叫人害怕。

他的手按在我的腰上,目光锁着我:「皇后,说话,别跟个死人一样……」

我喘着气,「臣妾没什么要说的。」

他用力握住我的腰:「那就叫……叫出来。」

我拒绝他:「陛下,臣妾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想?」

我心里一颤,望着他。

他忽然轻轻一笑,覆上我的手,扣上来:

「皇后,这么紧张干吗?」

「为什么在床上,就这么怕朕?床下不是胆大妄为,还给朕下套吗?」

皇帝永远蒙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猜不透。这种人,让人不得不怕。

「陛下,臣妾是尊敬陛下。」

他定定盯着我,声音放低、放缓,「床上无君臣,皇后跟朕,是结发夫妻。」他停了停,沿着腰抚上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其实朕没有那么可怕,皇后,你是朕的妻子,不如,试试,了解朕,陪陪朕……」

皇帝又开始,演上了。

可是他说的有一点对,他和我是结发夫妻,名分,把我们钉死。

我没有应,他的目光渐渐冷下去,然后沉默地剥衣裳。

半途,他停了,坐了起来,手握成拳,克制着,可是很快,他忍不住,开始挠。

完全失去沉稳风度,疯狂地挠。

我松了口气。

玉妃给的药,我差点以为失效了……

痒痒药,洒在床上了。

我事先服过解药,洗过药浴,这个药,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对其余爬上床的人,那滋味,抓心挠肺……

我假装紧张慌乱地凑上前去检视:

「陛下,你脸上、脖子上、手上,都红了,是不是来的时候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

「别看,闭嘴。」

皇帝狠狠地瞪着我。

他颜面大失,飞快翻下床,趿着鞋,快步离去。灯火灭了,他还撞上桌子,他恶狠狠踹了一脚,桌椅倒地的动静,吓人。

皇帝一走,春甜连忙推门进来,跑到我跟前上下打量,见我没事,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还好还好,没事……」

「为什么这么说?」

春甜支个手在嘴边,凑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娘娘不知道,每年这个日子,陛下脾气暴躁又古怪……」

「听说,这天,是,他亲娘的忌日……」

「当年……太后从他亲娘那里领走他,当天,就把她赐死了。」

我想起刚才他一会发狠一会发笑那古怪的神情,后知后觉。

难怪,我提到了尽孝,他忽然发怒,那样对付我,刚好踩到他的雷区。

所幸,端木家对他还有点用,否则……脖颈一阵凉飕飕。

被皇帝这么一吓,我这会又精神抖擞,想睡又睡不着,干脆披衣爬起来,秉烛夜游。

在繁锦苑那大片桔梗花前,夜游,遇上了巡夜的三公子……

我从左边提灯慢慢踱步走向右边,他从右边提灯缓缓踱步走向左边,光渐渐汇合在一处,大片桔梗花,明明灭灭,那浓郁的紫,滚动着,翻涌着,泼泼洒洒。

看得入迷,我们撞上了。

手上的琉璃盏差点摔了,他眼疾手快接住了,递还我。

目光对上,他的目光闪了闪,发着亮,发着光,可不过须臾。

他还了灯,掉过头,甚至不和我说一句话,哪怕一句。

我在他身后,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也掉过头,准备走。

可他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来,很涩、很闷的声音:

「娘娘,还喜欢桔梗吗?」

我停住脚步,默了默:「对不起,我从来不喜欢桔梗……」

他冷笑:「果然,娘娘是在消遣臣…….」

我转过身,同他对视:「三公子是什么意思?」

昏黄的灯火落在他眉眼间,一点点光,跳跃着,闪烁着。

那双款款含情眸在璀璨光碎里朝我冷视过来,沉闷的声音逼过来:

「娘娘既然不喜欢桔梗,当初为什么要收下?」

为什么要收下?因为,因为是你送的。三公子送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收。

既然借花寓意,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我静了静,露出一点浅浅的笑:

「三公子,我喜不喜欢一点也不重要,我不是糊涂人,桔梗花是什么寓意,我清楚,三公子是什么心意,我也清楚……现在,提什么当初?」

他定定盯着我,声音掺了怒:

「你都知道,原来你都知道,可是你觉得不值一提,对吗?」

他为什么生气?丢人的是我。

我咬了咬唇,哽声:「当然不值得一提,三公子,够了,请允许给我留些颜面。」

「端木敏。」他一字一字地咬出来,盯着我,目光愈来愈深,声音愈压愈低,「丢了颜面的是我。你委屈什么?」

我抹了抹眼泪,「三公子,你在说什么?」

「我说,被消遣、被欺骗、被辜负的人是我,你委屈什么?」

我怀疑听错了,我捏紧袖角,仰起脸,直视着他:

「三公子,我是端木敏,你说的消遣你、欺骗你、辜负你的人,恐怕另有其人。」

「我也没什么委屈的,是我喜欢三公子,就像最初说好的,我不会后悔,喜欢三公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委屈。」

一晌贪欢,事过拂消,事先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什么好委屈的……

「梦隐寺的事,过了就过了,翻篇了,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三公子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各奔前程…….」

说到前程,我停了停,双手用力甩掉眼泪,抬头定定望向他:

「虽然我微不足道,可我还是衷心地建议三公子,离开皇宫,这里……钩心斗角,阴谋诡计,争斗不休,不适合你……三公子,离开吧,不要蹚这趟浑水。」

沉寂良久。

他目光灼灼,盯着我,问:「说够了?」

「……」我沉默地点点头,移开目光,望了望天色,银河高泻,我揉了揉眼,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我想,回去哭,别在这,别在他眼前。

脚刚转了方向,他一把拽住我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十分严厉:

「端木敏,讲点理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

他把我扯到怀里,脸逼过来,很近。

那双含情眸艳光浮动,那长睫毛颤着,拂过我的脸颊。

他就那么专注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垂眸,叹气:「我哪里做得不对?」

他冷着脸质问我:「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招惹,不负责。」

他在说什么?我信守承诺,这样的处事方式哪里不妥当?

我咬牙回他:「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他气极反笑,捏我的脸颊,语气带着笑,又夹着凶:

「端木敏,旁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不见得。」

「听听,你刚才都说的什么胡话?」

「除了那句喜欢三公子不后悔,其余的,没一句像样的人话。」

我被他数落得恼了,瞪着他:

「三公子……你直说吧,犯不着这么奚落我。」

他严声道:

「谁告诉你,另有其人?你问都没问过我,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端木敏,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我生气,咬着牙忍着。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翻说我的话。

「还有,什么叫,这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一个人,可以上床,可以接吻,可以鸳鸯浴……」

他口不择言,把梦隐寺的回忆撕开,迎面洒出来。

我涨红了脸,紧紧捂住他的嘴,制止他:

「够了,给我留点体面。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步步紧逼,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眉眼堆积了更沉的乌云,一下掰开我的手,冷冷的目光直逼着我的脸,说:

「后悔也没用。」

「刚才说到哪了,哦,端木敏,你说想翻篇?」

我斩钉截铁答他:「是。翻篇,对你我都好。」

他冷笑讥讽:

「呵,想得可真美。」

「想翻篇,做梦吧。」

「端木敏,我们这篇,你别想翻过去,这辈子都别想。」

我被他激怒,扬着脸反问:「卫焰,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他生气地指向那片桔梗花,「你不是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气愤答道:「我当然知道,『无望的爱』。你送我这个,不就是想告诉我,叫我别做梦了,我对你的爱,没有希望的。因为三公子,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何必大费周章。我真是多谢三公子没有当面说出来,让我丢脸丢得厉害。」

他变了脸色,那愤怒的神情被惊诧代替,他有些迟疑,拧着眉,问:

「什么,无望的爱?」

「桔梗花啊,代表无望的爱。」

他怔了怔,脸有些微红。

很安静……耿耿星河,百虫低鸣。

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

「哦,是吗?我明明听说是,永恒、无悔的爱……」

我默了默,解释:「哦,花语比较长,是永恒、无悔、无望的爱。」

「哦,我没听全吧……」

他的神色很懊恼,耳根又有些发红。

沉寂了片刻。

他又慢吞吞说:「就当我送错花了。」

他静了静,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敛眸注视着我,原先冷厉的声音软和下去:

「花送错了,我不是还送了镯子吗?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本来不想再提了,可既然他一副要同我清旧账的模样,我就同他说个清楚。

「我有什么可明白的?三公子是什么意思?给两个姑娘送一样的镯子……」

他又拧眉:「端木敏,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三公子理直气壮,我气得发闷。

我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口气,讲下去:

「三公子,我不笨。」

「你不就是喜欢阿芷吗?」

「你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借酒消愁,旁人怎么诽谤你,你都不在意,可是偏偏,她说你一句,你就难受得不行。」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你们明明相爱。」

「阿芷都告诉我了。」

「镯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送我一个镯子,跟她一模一样的,」

「我不明白。」

「三公子,以后不要给女人乱送东西了,会叫人……」

他打断我的话,眉眼含怒:

「端木敏,你这个死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我喜欢她?」

「你是不是傻啊你?」

他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

「镯子是家传的,我和哥一人一个,留给各自媳妇的。」

「我只有一个,给你了,别人的,跟我无关。」

「阿芷跟我,什么事都没有,她跟我哥好之前,跟我表白过,我不喜欢她,拒绝了,后来她就跟我哥好上了。」

「我不是为她借酒消愁,我只是……」他的声音低下去,「想我哥了,我难受……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容忍她,她是我哥的心上人,我欠了我哥的,也欠了她的,我总得让着她点……」

我怔在原地。

他静了静,又狠狠揉我的脸颊:

「别人说你就信。」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话赶话,我没忍住,问:「当时,你怎么都不肯要我……不是为谁守身如玉吗?」

他烦躁地按着额头,叹了口气:

「你真当我轻浮浪子?」

「好,我承认,你第一次自荐枕席,我对你没意思。」

「那时候,我也确实不像样,做的事也混账……不喜欢你还跟你……」

我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哦。知道了。」

他低头凑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你又在想什么了。别胡思乱想。」

「没有。」

他离我很近,语气放软:

「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是我错了,好不好?」

我的心一下子化成水,掀眸望着他,他的眼眸特别水亮。

他又接着说:

「我也是第一回喜欢人,做得不好,多多包涵,将就将就吧,女师父……」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我的心一抖,一颤,颤得厉害。

他说,他喜欢我。

我怀疑我在做梦,一个漫长、瑰丽紫色、长满桔梗的绮梦。

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有力量,落到人心坎上去:

「我只知道,抱着你睡觉,不服药也可以睡沉。别人怎么说我,你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就不难过了,看着你笑,我也忍不住会笑,喜欢听你说话,你的嘴,特别甜,每次都能哄得我很高兴,亲起来也特别舒服……很想一直亲下去。」

我又捂住他的嘴。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闷声说:

「后面我不想发生关系,是不想让你没名没分跟了我。」

「那会我糟糕透顶,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我怎么让你跟我?」

「我想等等,再等等,等我好一些,没那么糟糕,再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我才让你等等我,等我回来,告诉我名字,我好登门求娶……我不要一时贪欢,我想要长长久久,我想要永恒。」

脚下的地都开满了花,大片大片,肆无忌惮地绽放在暗黑的夜里,无数的蝴蝶,又扑簌簌地,破土而出,闪烁着,无比快活地闪烁着……

那么不真实。

他银色的肩章在熠熠发光,面容英俊又明亮。

像梦里的三公子。

他拉住我的手,按到心口,声音软了下去:

「还不信?」

「你问它。」

「这里,是不是只住了一个女师父,她姓端木,单字敏。」

「她是第一个住客,也是最后一个。」

没有任何防备地,破防。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银色的袖章上,溅起晶莹的碎珠。

他张手轻轻捧住,又用温热的指腹来揩,温声说:

「女师父,如果你不出现,或许,我一辈子就这样了,眠花宿柳,醉生梦死,就这样了。反正,也没什么值得期盼的,烂泥臭虾,也无所谓了……」

「可是你来了。」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呢?」

「别人只不过说我一句,你就要对人家动刀子。」

他说着说着,渐渐红了眼眶,笑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呢?」

「又温柔,又凶悍……」

我眨了眨眼,一颗颗眼泪又闪着:「很凶吗?凶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看?」

他坚决地摇头,笃定地说:「不,再凶,也是天底下第一漂亮的姑娘……」

我被他哄得又哭又笑,迟疑了片刻,伸出手,颤抖着,想去触碰他的眉眼。

可是好怕,一碰就散了。

会不会是镜中月、水中花?

他果断捉住我的手,按到脸上去,唇角的笑痕愈发深:

「摸吧。尽管摸吧。女师父,三公子是你的,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好熟悉的话。

我望着他,大着胆,一点点,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唇、鬓角。

滚烫的,有温度的,活生生的。

真实的,不是梦。

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浮在桔梗花上。

三公子眼眶发红,轻轻抚上我的眉眼,梦呓似的低喃:

「女师父,你眼里的月光,很美,很美……」

「美得让深海底的人仰望着,望着望着,就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想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拼尽全力,挣扎,摆脱,离开暗无天日的深海,上岸,到你身边来,和你并肩而行,平视你眼里的月光。」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凝视着我,恳求:

「不要再把我推下去了,好吗?」

「那里,太冷、太暗了。」

我仰着脸看他眼里皎洁明亮的月光。

我也想,我也想,和他并肩而行。

我知道这不是梦了。

「可是,我这里也不好。这是一个囚笼,我不想连累你,一起困在这里。」

我不想他因为我失去自己,失去自由。

我同他商量:

「你离开好不好,去边境,守护山河,扬名立万,再去找一个好姑娘成家,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自由自在的……」

他扣着我的十指,摇了摇头,坚定不移:

「别的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别再提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还想说服他,他打断了我:「为汝所囚,吾心所愿。」

我的眼睫又有点濡湿了。

夜深露重,彼此依偎才有温暖。

我把脸静静埋在他胸膛前,低喃:

「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旁人在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多看你一眼,也不能对你嘘寒问暖……名分,子嗣,一切的一切……我都给不了你。」

那样,太苦了,对三公子,太不公平了。

他摇了摇头,把我的手拢在滚烫的掌心里,一下下摩挲着。

「有的。你最珍贵的东西,留给我就好了。」

我还有什么东西能留给三公子的呢。

他低头,轻轻点了点我的心口:

「答应我,这里,只属于我,永远。」

我无法拒绝。

我深望着他,郑重地向他点头承诺。

一诺定盟,此生不渝。

林妃一案有了眉目。

在一家当铺处寻得林妃首饰,循着线索查到一位妓子身上,据她的供词:

是北府军中一位大官人赏的。

一番指认,她指出了姚照,姚非。

姚照和姚非是同胞兄弟,相貌相同,妓子分辨不清。

分不清只能审,姚非只是个百户,可姚照是北府统领,要审他,得过皇帝这一关。

三公子向我汇报案情时,太后来了。

她打探了案情,心火烧得旺,愤慨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卫三,你奉本宫的令,缉拿姚照、姚非。」

三公子看了我一眼,我看明白他的意思。

案子是落在我手上办的,倘若照太后的意思,就是直接撂皇帝的脸。

皇后要保持中立,不能失了平衡。

我必须表态,不管拦不拦得下,毕竟这风,是会吹到皇帝耳边去的。

我回望他,即刻拦道:

「卫统领,且慢。」

我转向太后,捧了茶,跪下去,毕恭毕敬呈上,请示:

「母后,不如先缉拿姚非,至于姚照,他毕竟是北府统领,照法度,需请皇上的旨。」

太后并不接茶,脸沉下去,冷笑道:

「皇后,哀家的话不管用了?」

我有些意外,太后平日都是一团和气。转念一想,毕竟事关北府统领这个位子,太后自然着急,若是姚照能下马,那下一位北府统领,说不定能安插上她的人……

我心平气静道:「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太后仍冷着脸。

我继续举着茶。

手上刚觉出酸。

三公子就踱步过来,接过我手上的茶,放到太后手边,漫不经心道:

「姑姑,何必置气,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侄儿也只是个副统领,没皇帝手谕,拿不了上司。」

太后接过茶,啜了一口,抬眼冷视他:

「卫三,这天底下有你拿不了的人吗?」

他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去。

三公子笑着耸耸肩,「姑姑,太高看我了。」

太后微眯着眼,审视着他,慢慢道:

「还知道叫我姑姑,怎么,叫女人迷了眼?」

我心中一凛,三公子平静从容笑道:「姑姑,这是什么说法?」

太后冷笑道: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好那个阿芷,现在就想给老二送人情,好叫他帮你做主,成了你的好事?」

三公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含糊道:「姑姑,侄儿也不是见色忘亲之人……」

太后对他没办法,气闷,低头饮茶,他趁着这空隙,无声对我做口型:「我不是。」

我也无声回他:「知道了。」

他微笑着冲我眨了眨眼,艳光四射,我好不容易压下唇角的笑。

在太后抬头那瞬间,我恢复端庄平静的面容,他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就在这当口,皇帝来了。

他请了太后的安,坐到上位,询问命案进展,三公子回禀。

太后趁机道:

「老二,方才正要去请你的旨,你既然来了,就下道旨,缉拿姚照、姚非。」

皇帝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才慢慢道:

「母后,要拿人,就拿姚非一人。」

太后的脸色变了:

「老二,你这是要包庇姚照。」

皇帝缓缓掀眸望着太后,虽噙着笑,可那笑夹着寒厉:

「母后为何一口咬定姚照跟本案有干系呢?难道母后未卜先知?」

太后被皇帝一句话噎了片刻,但很快,又反唇相讥:

「哀家也是着急,老二,你又是什么打算,只拿姚非一人呢?怎么,姚照就没嫌疑吗?」

皇帝抚着杯沿,缓缓笑道:

「旁人都有可能,姚照不可能,他一个断了根的,怎么叫林妃怀孕?」

太后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惊嚷:

「怎么可能?」

皇帝轻描淡写笑道:「母后不信,可遣内官去检查。」

太后颤着唇,手也抖着,过了片刻,才冷笑起来:

「现下断根,先前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怕事发,掩人耳目呢。」

「太医署有他的病档,还是为朕挡刺客伤的,朕顾念他恩情,这事,只有刘太医、朕、姚照本人知道。」

太后怔在位置上,过了许久,才发出几声冷笑:

「好啊,老二,不愧是哀家一手养大的……」

太后离开了。

皇帝招手让我过去,到了跟前,他忽然一拽,我跌坐在他膝上。

三公子还站在一边,余光里,他的手紧紧按在那镶金雕玉的剑鞘上。

我心里一紧。

皇帝揽着我,摸了摸我的脸,笑道:

「皇后今天做得不错,懂得维护夫君了,朕要赏你。」

夫君……

我垂着脸,黯然笑道:

「陛下,臣妾的本分……」

我一边说,一边想从他怀里挣出来。

他又紧紧按回去,又同三公子道:

「卫三,你先退下吧。」

三公子像被钉在原地,移不开脚步。

皇帝皱起眉,厉声:

「卫焰。」

三公子这才缓缓笑道:

「陛下恕罪,臣刚才走神了,这就……退下了……」

我听着他那黯淡的笑声,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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