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浑身发抖的故事?
我被拐卖了。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迷药的药效刚褪去,意识模糊,手脚麻木,身体冰凉。
我被人关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摇摇晃晃,我猜测这里大约是车后箱。
嘴上贴着厚胶布,鼻尖渗出粒粒汗珠,呼吸困难,我使劲眨了眨眼,试图看清些东西。
我支吾了几声后,车停下了。
冷冽的空气凶猛地灌进来,路灯惨白的光打在我身上,现在是晚上。
两个男人正盯着我看,其中一个粗暴地按住我,另一个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揍,这一整个村子里的女人,都是买来的。
「老实点!」疼痛顿时蔓延全身,我不敢叫唤,死命忍着,憋得眼泪直往下流。
因为害怕他们会有更粗暴的行为,我没有抵抗,也没有挣扎。
我要忍耐,逃跑,会有机会的。
车子再次启动,这一次却一直没停,一直开一直开。
我忍受着手腕的酸痛,一直等一直等,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我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前路茫茫,等待我的是绝望、未知、黑暗和恐惧。
缺水的感觉逐渐强烈起来,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再不喝水自己可能会被渴死。
车停了,后车厢再次被人打开。
我突然被暴露在空气和烈日下,连眼睛也睁不开。
人贩子薅住我的头发往外拽,我支吾着想说几句话,却发现自己嘴上还蒙着胶布,只得忍着头皮上钻心的痛跟他走。
我眼泪痛得直往外流,却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我像一袋垃圾,被随便地扔在一间屋子里。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走了进来,两人站在房门口用我听不懂的话交流了一会。
老太身材矮小,有些臃肿,脸干巴巴地皱缩在一起,一对精亮的小眼睛不时往我这斜几下,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这空挡,另一个人贩子又走进来在我腿上摸了好一会,如狼似虎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不敢说也不敢动。
好在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外面传来几声叱喝,他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了。
我打量着这间屋子,墙壁斑驳,家具都有些旧,被单也有些泛黄,顶上一盏蔫黄的吊灯,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老太再次进门,走到我面前,毫不手软地撕掉胶布,震得我的嘴又痛又麻。
她面无表情,骂骂咧咧地吐出我听不懂的词,抬手扇了我几个响亮的耳光,我的脸颊开始烧起来,发红发烫。
我又怕又懵,不明白是个什么状况。
她骂够了就出去,没有管我。
我跪坐在墙边,双脚发软。
跪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老太的叫嚷,还有一个模糊的男声,可能就是这家的主人。
我全身上下一阵颤栗,大脑瞬间清醒——我知道下一秒走进来的这个人,会决定我在这里的命运。
会是一个又丑又凶的糟老头吗?
我不敢想。
门开了,一个高瘦的男人走进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低下头打量我。
后背止不住地颤抖,冷汗也浸湿了衣裳,我小心地抬起头,看着他。
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一张脸干干净净,皮肤黝黑,头发乱蓬蓬的,应该是常年在地里干活。
他毫无波澜地看着我,像一匹草原上的狼,盯着他的猎物。
「你,你会说普通话吗?
」我轻声发问,不想惹恼这个人。
「会,上小学老师教过。
」他仍盯着我。
我理了理思绪,抬头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被卖过来了,必须留在这里给你当老婆。
我认了,所以我不会跑,我只想少受点苦,好吗?
」他有些惊讶,仍旧盯着我看。
「我绝对不会跑的,帮我把绳子解开好不好?
就算我要动手也肯定打不过你。
」「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跑的,帮我把绳子解开好不好,我疼。
」他木讷着一张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帮我解了绳索。
「我叫小南,南风的南,以后就是你老婆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想让他放下戒备。
「张洋,海洋的洋。
」他回答道。
02我被卖到了山溪村,据说从最近的镇子开车到这小破村也得六七个小时,穷乡僻壤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偏僻和落后。
那晚我瑟缩在床脚,双手抱膝,静静听着门外两人的对骂,都是方言,我虽然听不懂,但也大概知道老太并不相信我愿意留下来。
山溪村的男人娶不到老婆,只能请人贩子卖女人进来。
张洋告诉我,这里的姑娘都是被拐卖来的。
夜很深了,这里的夜安静得十分诡异。
张扬开门进来,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太晚了,睡觉吧。
」他背朝我躺了下来。
我仍旧抱着膝盖,望着月光照透的窗帘,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被老太差使着做了各种脏活累活,砍柴、挑水、倒粪……一旦做不好便是一顿打骂。
我这位婆婆脾气有些古怪,虽然我已经能熟练地干活了,她依然时刻紧盯着我,稍不如意就打骂我,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不知道逃跑会是什么后果,不知道被抓回来又会是什么样。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把我当成个人。
这一切,如果是梦该多好。
我委身于张洋后,发现他以前没有碰过女人。
我知道村里的女人都是可以卖的,便问他为什么不找个妓。
「不知道。
」他说:「娶老婆,不找妓女。
」我渐渐能听懂这里的方言了,也逐渐习惯了这里无比落后的生活方式。
张洋待我不差,他确确实实将我看作他的老婆,我也每天堆砌起甜蜜的笑容,以展露自己所谓的幸福。
这晚,张洋兴高采烈地冲进屋子,递给我两片面膜:「这是马老板给的,今天他来村里喝喜酒。
他们说,女人用这个,皮肤好。
」我咧嘴笑笑:「嗯,正好我皮肤最近有点干。
」「明天老李家还办酒,你想去吗?
」「有什么喜事吗?
」我拿出一片面膜往脸上敷。
「他第八个老婆怀孕了。
」手一抖,面膜上的精华液滴进了眼睛,我不做声,继续将黑色的面膜贴到脸上,冰凉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再睁开眼,我的眼睛血红一片,火辣辣地疼。
「好呀,我想去。
」我咬着牙竭力微笑。
03那一晚,夏蝉的叫声很响,震得人耳根子疼。
我坐在大圆桌前,张洋坐在我右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这桌基本上是五六十的老伯,张洋在他们中最年轻。
算上我一共三个女性,我左边坐的是周姑娘,周姑娘左边是她老公赵文,已经是个地中海的油腻大叔了。
周姑娘看起来不超过三十,皮肤白皙,口红和眼影都很深,和赵文几乎没什么交流。
这种小破村,哪里去搞化妆品?
「周姑娘被马老板包养着,时不时送点首饰和化妆品。
」张洋说。
「赵文没意见吗,周姑娘是他老婆。
」我问。
「反正有钱拿,有什么意见,也没感情。
」我对面是赵武,旁边是他媳妇。
那姑娘脸上沾着泥巴,一头长发比鸟窝还乱,耳朵红肿,脖子上都是乌青和淤伤,穿着破麻布做的衣服,赤着脚。
赵武喊她吃菜,她没什么反应,呆呆地盯着碗筷发愣,气得赵武扇了她一巴掌,直接扇得嘴角出血。
小姑娘仍旧一动不动,眨着眼睛,像个被玩坏的洋娃娃。
赵武啐了一口,薅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地上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骂:「臭娘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早知道当初就叫他们轮了你,老子买你买整的,白费钱!」人贩子卖姑娘,分整的和残的,整的就是完好无损带过来,残的就是被人贩子先玩过,整的价格比残的高一倍。
我就是整的卖过来,这也是张洋告诉我的。
小姑娘双手捂头,不哭不喊,等赵武揍得没力气了,她仍蹲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子,破麻布下的皮肤没有一块完好。
我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心里又害怕又愤怒。
但其他人却像看不见这场景,依旧吃饭夹菜,我实在吃不下,后背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
如果不能讨好张洋和老太,我会是下一个赵武媳妇吗?
被卖过来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赵武媳妇这样的,也有少部分是周姑娘这样的,那我呢?
我的出路在哪里?
酒席途中,一个助理打扮的男人走过来,对周姑娘说了几句话,她便起身离席了。
又过了一会,那个助理走到张洋身边说:「老板听说你老婆今天也来了,叫你俩一起过去喝一杯。
」张洋沉了脸,拉住我的手说:「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我看向他:「没事,去吧,别让老板不开心。
」他拉着我的手,我们绕过几张大圆桌,来到里屋。
屋里摆着一张深褐色长方桌,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马老板五十来岁,头发稀疏,牙齿发黑,挺着啤酒肚,眉眼上扬,有一副张飞似的凶相,嘴唇厚得像没晒成的牛肉干,脖颈很粗,西装领口大开。
他一边坐的是周姑娘,已然喝醉了酒,另一边坐了个穿开叉裙的美女。
「来了,小张,坐。
」我和张洋坐了下来。
马老板拿起一根烟点燃,跟我们讲着客套话,说话时一直盯着我看,从头发尖看到脖子,再到胸部,那是一种贪婪者的眼神,一种觊觎者的眼神。
「来,小张,喝两杯。
」我和张洋不敢拂他的面子,只得喝了几杯,然后这无赖就提出了他的要求。
「小张,我马兴飞待你不薄吧,我给你一千,叫你老婆陪我一晚。
」一千,在山溪村不是个不小的数目。
我小心地看向张洋,张洋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行,她是我老婆,不陪别的男人。
」「不过一个买来的下贱货,一千块够你再买一个了吧。
」马老板吸了口烟。
「不行,这事不商量。
」张洋摇了摇头。
马老板弹了弹烟灰,给助理使了个眼色,那小助理立刻离开了小屋。
「小张,我知道这是你第一个女人,有点舍不得。
你放心,就今晚,让她陪我,明天她还伺候你。
」「不行。
」张洋仍旧强硬。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不行,周姑娘和开叉女都是看戏的表情。
僵持着,老太跟着助理进来了。
「两千怎么样?
」马老板放下烟头道。
「好啊好啊,马老板愿意,是我们家的福气。
」老太一听加价了,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
「不行,她是我老婆,我说了算。
」张洋像是铁了心,马老板加到五千,他仍不同意。
老太气急了,站在那「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小心我把你家地搞没。
」马老板开始放狠话。
老太更急了,连连给马老板赔不是,然后揪住我的衣领甩了我两巴掌。
「下贱的东西!当初就不该买你!」张洋拉开老太,骂了几句脏话,对马老板说,「马老板,我张洋敬重你,知道你是个人物,但我老婆,你不能动。
」我听到周姑娘轻轻「嘁」了一声,她点了根烟,看也不看我。
张洋拉着我走出小屋,老太还留在屋里破口大骂。
04李家喜宴第二日,我挎着一篮子青菜走在村道上,碰到了周姑娘。
她穿一条黑色小皮裙,马尾高高束起,红唇热烈,抱着双手站在路旁,好像在等我过去。
「周姑娘怎么在这儿?
」我攥了攥手中的竹篮,挤出一个浅笑。
「不必客套,我只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不等我开口,继续说道:「我被卖来这已经四年了。
虽然现在是衣食无忧,但女人的青春不长,等我年老色衰,马兴飞不再养我,没有人会把我当人看。
」我俩站在村道上,南边是马兴飞的地盘,北面是远山,远山上盘着若隐若现的公路,那是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
「向南,还是往北?
」我问。
那会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在地平线上徘徊,把周姑娘的头发染成好看的金色。
周姑娘没说话,转身望着北面的山。
我笑了笑,从竹篮里摸出一颗菜:「吃青菜吗?
」她愣了一下。
我仍笑着,把菜往前递。
她接过青菜,定定地看着我:「这菜是生的,怎么吃?
」「放心,下次我烧给你吃。
」我绕过她向前走去。
这段对话,成为我们彼此间的暗语,只是没想到同样的话在三年后再次出现时,周姑娘已命悬一线。
我往回走路过李家的猪圈,十来头白胖的猪崽挤在一起,猪粪的臭味扑鼻而来。
里面有一头猪十分瘦小,身上还盖着一床黑色的毯子。
我觉得奇怪,探出头仔细看了看。
那头猪突然转过身,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赤身裸体,被养在猪圈里的女人。
那女人额头上堆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眶凹陷下去,嘴唇发灰,牙齿残缺不全,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她干瘪的乳房像两个沙袋一样垂着,腰部以下有红色的抓痕,指甲很长,整个人瘦的像猴。
她见着我,突然睁大了眼睛,张牙舞爪想要冲过来,我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快跑啊!别傻坐着!」周姑娘冲我喊。
眼前的女人疯狂地摇着篱笆想要冲出来,她嘴里喊的已经不是人话了,很凄厉,我听着胆寒。
我奋力站起来,什么也不顾地跑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跑了,只是一味地跑,眼前总是闪过那女人的样子。
我曾以为自己被拐卖到山溪村,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生不如死,除了日子苦了点,倒也过得下去。
原来是我运气好,没有见到黑暗。
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我像躲在镜子后面的胆小鬼,一直麻痹自己不去想阴暗的东西,而猪圈里的女人,彻底打碎了这面镜子。
我跑了很久很久,用尽了所有力气,我放声大哭,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我想要马上逃离山溪村。
天色完全黑了,跑累了,我停下来。
远方有亮光,四周只有一层又一层泥淖般的黑色,植物高得吓人,而头上只有一轮冷气森森的月亮。
「张洋,你在哪里啊……」我一边哭一边呼唤张洋的名字。
被卖以后我一直戴着面具生活,刻意去讨好他人,唯唯诺诺,任劳任怨,这时候我只想放肆地大哭一场。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慢慢平复下来,远方的灯火早已熄灭,我孤零零地立在大地中央,如同棋盘上的弃子,只剩绝望。
又过了很久,我隐约听到张洋在叫我。
「小南——你在哪里——」声音有些近了,张洋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划破了黑夜的死寂。
「我在这里——张洋——我在这里——」我声嘶力竭地朝夜空喊着,像求生者奋力去抓悬崖的边沿。
「小南——别怕——我来找你了——」我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继续对着无垠的黑暗大喊。
「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你快来找我啊——」我看到一盏摇摇晃晃的夜灯越来越近,我也摸索着向灯的方向走去。
「你看,我找到你了。
」张洋笑了,我也笑了,边哭边笑。
「周姑娘来找我说你被李三娘吓得跑到上村去了,我想你不识路,就来找你了。
」山溪村分上下村,张洋的家在下村。
我们回到家,小屋门口,我看到老太弓着背的身影,她拄着拐杖望着路的这头,不说话。
「妈,我回来了。
」05猪圈里的女人是李三娘,老李的第三个媳妇,生过一个女儿,那女儿后来被老李卖给了别村的人。
那之后李三娘就疯了,见到年轻女人就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扑上去又抓又咬,最后被养在了猪圈里。
我走失那天,李三娘也从猪圈里逃了出来,第二天中午,她被人发现死在臭水沟里,死不瞑目。
那夜之后,老太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
老太真正将我看做了她的儿媳妇,虽然依旧是那副凶狠的模样,但对我的打骂少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我个五元十元作为零花。
有一次,我陪她去溪边洗衣。
妇女大都来此地洗衣,一到下午这里就很热闹。
我对面是赵武媳妇,大家都叫她傻姑娘。
我一共见过傻姑娘三回,第一回是在李家喜宴上,第二回是在小卖部门口,第三回便是这次洗衣。
我正卖力地搓着衣物,傻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姐…姐……」我抬起头,她双手通红,显然是做了很久的活计,仍旧穿着那件破麻布衣。
下一秒,赵武的母亲赵二娘,也就是这傻姑娘的婆婆,站起身将一堆衣物猛地扔在她头上,砸得傻姑娘直接掉进了溪里。
「你没事吧!」我下意识地喊出来,想伸手去拉她。
溪水冰凉,傻姑娘浑身湿透,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周围是一片哄笑声,有人指指点点,嘲笑她笨。
我默默地收回了手。
赵二娘叉着腰向我走来:「滚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李三娘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下炸开了,李三娘赤身裸体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样子,那晚最恐怖的回忆一下子涌了回来。
「别以为张洋对你好点你就牛逼了,一个臭婊子,还想蹬鼻子上脸,连马老板都敢晾?
」傻姑娘掉下去的地方冒上来几个水泡,她的黑发浸到了水里,像藤蔓般散开。
周围有妇女嗤笑。
「哎呦,你看看你看看,就是给打傻了,掉下去都不知道爬起来。
」「要我说也真是,赵武就该把她关猪圈。
」我一愣神,赵二娘又骂道:「你也就几百块钱,贱货,别给脸不要脸,跟你说话呢!」她举起手就要打下来。
我没有躲,在这里我不过是个蝼蚁不如的女人而已。
巴掌声很响,可我的脸却没有疼痛感,老太站在我面前,赵二娘捂住脸,尖叫了起来。
「你个死老太婆敢打我!」「死三八!再叫我把你摁到水里去!说谁婊子呢你?
在这里有人比你更贱吗?
你是赵老头买赵娘子时候送的!一分钱没花,是人家玩腻了把你送到这里来的!还有脸说呢你?
」赵二娘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啐了一口,斜着眼瞪了她一会,拉起我往回走。
「不对,妈,傻姑娘还没上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掉河里了!」「救命啊,快救人啊!」我看着傻姑娘慢慢下沉。
周围越来越吵,女人们开始哭泣。
老太用拐杖拍了拍我。
「走吧。
」傻姑娘死了,尸体被捞起来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我想起那天路过小卖部,几个孩子围着她转圈,唱他们编的歌,往她头上扔鸡蛋。
「赵家媳妇傻又笨,买个鸡蛋也不会,一年四季破麻布,回家还得挨钢镚,哈哈哈哈哈哈。
」傻姑娘睁着大眼睛,两只手抓着衣角,嘲笑声像一盆脏水,将她全身淋透。
我走过去,她却连连后退。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帮她把脸上的蛋清擦干净,她看着我,眼睛里竟有了泪。
如果没有被卖到这来,她一定是个备受宠爱的姑娘吧。
06《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在狱中曾被姐妹帮纠缠,瑞德的旁白说:「姐妹帮一直纠缠安迪,有时安迪能击退他们,有时不能。
」李家喜宴拒绝马老板之后,张洋在村里被孤立了。
不过马老板并没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
马老板派人送过礼,希望我能主动一些,也希望我劝劝张洋,礼物种类很多,香水、化妆品、丝巾等能讨女人欢心的东西都有。
我把这些东西托周姑娘转卖给村里的其他妇女,攒了些钱,一部分补贴家用,一部分自己留着,同时向马老板那边撒着谎,说张洋有点动摇之类的假话。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瞒了小半年,马老板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那晚日落不久,我从小卖部买了些日用品往回走,小助理开车来堵我。
我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心,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往身后扔东西,期盼有人能跟着日用品,顺藤摸瓜找到我。
「老板等你很久了,希望姑娘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回头望了望一盏路灯都没有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村的另一头。
有时候我们能击退黑暗,有时不能。
我被带到上次那个明黄色的小屋里,马老板坐在长方桌前,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可这次没有周姑娘和开叉女,这次只有我了。
我看着他慢慢站起身,肥硕的影子越拉越长,将我的影子完全吞没。
「来了。
」「嗯。
」那两片厚厚的嘴唇贴在我身上,那双肮脏的手用力地揉搓着我的胸部,那沉重的喘息一声声呼出吐在我的头顶。
床在摇晃,我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出神。
我曾以为这间小屋是光鲜的,却没想到天花板竟如此斑驳,果然金钱打造的外表无法掩盖所有的丑陋。
这一晚,我从未期待有人来救我,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只是有点可惜,那些被我扔在身后的日用品。
我回到家时,张洋正从屋里出来,老太在劈柴。
小院里是一地百元纸钞,清晨的风凉飕飕的,纸钞飞到半空中转了很久,又落下来。
我们三个人谁也没说话,这一天过得很奇怪。
日子照常过着,没有人再提这事。
后来有一晚,张洋去参加喜宴,喝了酒,回来抱着我一直哭,什么也不说,就是哭。
哭了很久,他小声地对我说。
「对不起。
」不怪你。
有时候我们能击退黑暗,有时不能。
07张洋进医院了。
那天,马老板又接我去小屋,褐色的长方桌上多了一套茶具,看起来很名贵。
马老板搂着开叉女,随意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给我泡茶。
」「我不会。
」我头也不抬地答。
他突然怒了,一拍桌子向我吼道:「婊子!给你脸了?
叫你泡就泡,还真以为自己多稀罕?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茶具摆弄起来,他一把打翻我手中的茶杯,茶水滚烫地溅在我手上。
「这么不情愿?
我送你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是不是觉得,张洋会来救你啊?
」「贱人!呸!我告诉你,他就是来了这里,也救不出你!」开叉女翘着二郎腿,笑得妩媚,将泡好的茶递过去:「老板,来,喝茶,消消气,小南姐可能心情不太好。
」他一口气喝进,又猛地将茶水喷在我身上,我的手因烫伤不住地颤动。
「马兴飞你快把她放了!」「小南,你出来!」「马兴飞,你他妈王八蛋!」外面传来张洋的咆哮声,马老板点起一支烟,安闲地抽了几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已经没了知觉,张洋冲进来的时候脸肿着,胳膊上都是青紫色。
「马兴飞!抢别人老婆,你他妈算什么男人!」小助理跟着进来,拿着一根铁棍往张洋的头上敲下去。
后来,张洋被他们送进了镇上的医院。
马老板虽然财大气粗,却也不敢闹出人命。
老太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马老板和他的人早就溜了,连医药费也没留下。
「儿啊……」老太的脸皱成一团,两片嘴唇嗫嚅着,原本精亮的眼睛里全是哀怨,转身扇了我两巴掌。
「滚!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要遭这种罪!」疼。
「滚啊!当初就不该买你!」好疼。
她嘶吼着,把我推出病房。
我在走廊过道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冰凉的过道风吹着手上的伤口,我闭着眼,酒精的气味钻进鼻腔,丝丝冷气浸得人心寒。
「能不能通融一下啊姑娘,我们真的没钱。
」「不好意思,这个没商量的,已经给你们降到最低了。
」「姑娘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我儿子还年轻啊,他不能死啊。
」「不好意思,这个真的不行,您还是想办法筹钱吧。
」老太正拉着护士求情,头部重击,怎么想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我忍着恶心的眩晕感扶墙站起身,向她们走去。
「妈,您去照顾张洋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说实话我没有愧疚感,也没有负罪感,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好,只是觉得,昨晚那两巴掌,真他妈的疼啊。
我在镇上转了一天,没有店愿意要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傍晚,我在镇子的小广场上遇到了一个小乐队,他们在卖唱,听了我的境况后,这群年轻人很高兴帮助我。
「下面这首歌,送给这位姑娘的丈夫,他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由于没有足够的医药费,她的丈夫还不能得到及时的诊治。
如果您愿意出一份力,我们将无比感谢,祝您今天愉快!也祝愿那位先生早日康复。
」乐队唱了三天,每天都有不少老头老太太围观叫好,但没几个人给钱,我更不能向乐队张口。
一个面馆老板娘听到我的情况后,愿意让我去她的店里打临时工,就这样我忙活了一个星期,凑够了医药费。
我把钱交到老太的手上,我们两人都松了口气。
我不欠张洋的了。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凑钱,差点把逃走的事耽搁了。
老太要陪床,我要帮工,她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于是我从乐队那里借来了手机。
我躲在僻静的小巷里,颤抖着拨通了电话,内心警惕着四周,表面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喂,我是小北。
」话一出口,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小北!你在哪?
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找你……」「你听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被拐卖了,马上定位这个手机,来找我。
」「好,我马上来。
」我害怕被老太或张洋或任何人抓个正着,准备挂电话。
「你要好好的,等我来接你。
」我蹲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谢谢你们还没放弃我。
后来周姑娘问我,当时有机会为什么不逃。
我端着一杯苦咖啡,猛地灌了一口,「因为我要他们下地狱。
」张洋养好病后,我再度回到山溪村。
一切看起来一如往常,只有我知道,我在蛰伏,我在等。
每每我闭上眼,又能看见猪圈里女人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看见傻姑娘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泡开,看见马老板肥硕的脖颈在我身上起伏。
午夜梦回,我还会想到周姑娘的忍辱负重,想到老李的其他七个老婆,想到所有困在山里的拐卖女孩。
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扳倒那窝人贩子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我又苦苦等了三年。
08我生不出孩子,为此挨了不少打骂。
老太很喜欢小孩,尤其是男孩,每当有小孩路过小院前,她都会叫他们来吃糖。
「这都两年了,你肚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以前医生说我体寒,不太容易怀孕……」我弱弱地接话。
「唉,这个家少了点热闹的感觉啊,有个孩子就好了啊。
」「我知道,妈,你别难过,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生不出孩子。
」我作势抹了一把眼泪。
「好孩子,不怪你,我这几天想啊,要不给洋洋再找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老太拉住我的手,期待地看着我。
「当然好啊,我也想养孩子的,可就是生不出来,唉。
」「没事没事,等生出来一起养就是了。
」老太很高兴,笑得露出了两排黄牙。
人贩子来的时候是深夜,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姑娘被扔在了房间里。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有本事弄死我啊!」小姑娘嘴里一直喊个不停,嘴角是血,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短袖有撕裂的痕迹,牛仔裤的扣子没扣好。
和我来的时候一样,老太扇了她几巴掌,又骂了好一会,小姑娘终于安静了。
「良哥,谢谢啊,麻烦你了,又跑这一趟。
」原来这个人贩子叫良哥,我记得他的鹰钩鼻,左眼上有道疤,寸头。
即使两年不见,我仍然认得出来,魔鬼。
他也认出了我,歪着嘴角看了看我。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是啊,多亏了良哥,我才能过的这么幸福,我老公和婆婆都对我很好,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见到他的时候我果然还是害怕了,脚在发抖,只能强撑着继续说:「今天太晚了,都不能请你吃饭了,有点可惜啊。
要不过几天来吃个饭?
」「没空。
」「那要不等孩子生了来吃满月酒?
」「是啊是啊,满月酒一定要来吃的,多亏良哥了。
」老太也点点头。
他没回答,抖了抖烟灰。
「大哥,走了吗?
」是那个矮个子,摸过我的腿,他见到我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女人就是骨头贱啊,被操过就乖了。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假装没听到这话,继续邀请他们:「下次一起来吃满月酒啊。
」良哥掐了烟,清了清嗓子:「行。
」车开远了,我回屋,张洋坐在厅堂削苹果,苹果皮长长地垂到地上。
「吃吗?
」「不了。
」我坐下来,盯着墙发呆,一时只剩下啃苹果的声音,很清脆。
「你快进去吧,早点做完早点睡觉。
」他没理我,兀自把苹果啃完,拍了拍手,走进了房间。
「滚啊!别碰我!」我听见打骂声透过那扇门传出来,姑娘在尖叫,然后是喘气声。
「你们都不得好死……」「给我闭嘴!臭婊子!早就被他们玩过了吧,装什么纯洁。
」我拿起一个苹果攥在手里,摸了摸它的表皮。
房间里没有声音了。
苹果红得通透,我拿起刀开始削,可我削的苹果皮却老是断掉。
我削了三个苹果,一个一个端正地放在小桌子上。
张洋出来时额上还带着汗珠。
「吃吗?
」「不了。
」老太早就睡下了,那姑娘也不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