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想让我考隔壁的大学,我就打听了历届的学霸,还从学校的通讯录上弄到了傅荆的 qq 号,匿名请教他数学题。
这个秘密我谁都没说过,不过看样子,他好像一早就知道。
傅荆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叹了口气,把我圈进被子里,「你的小号总给你的大号点赞。」
看到我一头雾水的表情,他认命地闭了闭眼,摸摸头,「乖,费脑子,想不明白就早点睡吧。」
快要睡着前,我又哼唧起来,「你转移话题,咱们说蛋糕呢,白巧巧哪来的照片啊?」
「不知道。」
「AI 合成?」
「也许吧。」
「你可不能骗我……」
「浅浅,睡吧,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拴在傅荆身边,哪都去不了。
他谈生意,我要跟着。
访问公司,我也得跟着。
听见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太太怀孕了。」
他说这话时,面上不显山露水,就等对方露出个惊喜的表情,「恭喜!」
他再微微一笑,回句:「谢谢。」
一周后的夜晚,我倚着桌子,陪傅荆开视频会。
正困得点头哈脑,突然手机疯狂振动。
接起来,是白巧巧的哭声,「姐姐,你救救我吧!」
我脸一拉,「我可不救你,骗子。」
说完挂了电话。
傅荆用眼神问我:怎么了?
我给他看了手机通话记录,还没说几句,白巧巧又打进来。
「你烦不烦啊——」
这次白巧巧的声音带上了恐惧,「谁能来救救我——」
哭声里夹杂着鞭打声和惨叫声。
我和傅荆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不对。
傅荆终止了视频会,从旁边抄起外套披在我身上,抓住我的手往外走。
「你知道她在哪儿啊?」
「不知道,」傅荆调整了一下我的防风帽,「我报警。」
等警察发现白巧巧的时候,她伤痕累累地躺在一处豪华的公寓里。
看到我,一把扑过来,呜呜大哭。
原本柔顺的黑发变成了一窝草,「谢谢,谢谢你。」
医生给她仔细检查过,除了皮外伤,某些部位还有受到侵犯的痕迹,只不过因为她拼死抵抗,没有让对方得逞。
白巧巧躺在病床上,闭着眼,隔一会儿就哆嗦一下。
睡都睡不安稳。
傅荆从警察那边,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我跟白巧巧吵架后,她找过几次傅荆,发现这么多年是自己误会了,想另谋出路。
可前半生在傅荆的庇护下过得顺风顺水,那点小聪明在吃人的圈子里,显然不够用。
不久前,被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板骗着签了一份合同。
说要带她来国外发展,刚下飞机,就被扣留了护照和手机。
后续的一切,都是对方针对傅荆搞出的一场舆论危机。
眼看我们俩情感稳定,计划并没有成功,对方迁怒于白巧巧。
要不是她脑子好,把手机偷出来报警,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遇害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刚要推开病房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确切地说,是白巧巧单方面的控诉:「我不走,我就要当演员。」
男人冷笑一声,「你脑子坏了?」
「你才脑子坏了!」
他一噎,语气生硬,「跟我去留学,多少钱随你开。」
「我又不喜欢你。」
男人静默了片刻,突然炸了,「你不喜欢我你撩我?每天早上问我吃不吃早饭,天冷了让我加衣服,白巧巧,你告诉我,你对我没意思发这个干什么?」
我:「……」
傅荆:「……」
合着她是群发啊。
白巧巧不说话了。
男人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站起来,冷冷地说:
「行,小爷要什么女人没有,我真是贱,千里迢迢跑来看你。」
傅荆拉着我往旁边一躲,将我抱在怀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巧巧:「呜呜……」
里面叮咣一阵响,男人踹了门一脚,「草,你他妈再哭个试试?」
白巧巧哭得更厉害。
我急着往里跑,「他不能打人吧?」
傅荆拉住我,「再看看。」
后面就没了声,我趴在门上做贼似的仔细听,门缝里传来两个人的小声咕哝。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没骂你。」
「你就是吼我了。」
「是,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傅荆趴在我耳边,笑着说:「你懂什么,那是情趣。」
我被他拉走了,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坐上车,我没头没脑地张嘴,「呜呜……」
傅荆一僵,回头看着我,「你呜什么?」
「你不是说情趣?我有情趣吗?」
他抿唇,摸了摸我的头,忍了很久才说,「你……挺可爱的。」
12
后来,白巧巧发布了退圈声明,去留学了。
过了一周,我们也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刚落地,傅荆就拉着我直奔医院。
人来人往的门诊部,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还是傅荆淡定,专心坐在一旁看合同。
我瞥了一眼,哦,合同拿倒了。
他可真行。
「江浅。」
护士喊了我一声,傅荆第一时间把合同撇给秘书,利落地起身走过去。
拿到检查单,傅荆很久没说话。
我更忐忑了,「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啊?」
医生笑着对我说,「没有怀孕,月经推迟的原因有很多,目前来看,你的身体很健康。」
我傻眼了,「可是验孕棒——」
她笑了,「小姑娘,三无产品不可信。」
「谢谢。」傅荆十分淡定地领着我从诊室里走出来。
秘书抱着两罐奶粉,公事公办道:「傅总,奶粉需要处理吗?」
「不用,早晚用得着。」
说这话时,他笑得一脸毛骨悚然。
于是我又逃走了。
「怎么,你俩吵架了?」闺蜜问。
「不是,我躲债。」
「什么债?」
我涨红着脸,一脸尴尬。
想起在异国他乡的夜晚,我乐颠颠地钻进他的被窝,热乎乎地贴在一起,「哥哥,难受吗?」
傅荆闷哼着把我困在怀里,没好气地揶揄,「行啊,母凭子贵了。」
我笑嘻嘻地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我给你表演个蚯蚓吧。」
他笑容发僵,「先欠着,等什么时候卸了货,再还我。」
几天之后,我在一处商场门口,被傅荆当场擒获。
「救命啊……」
我声音打颤。
被他无情地拎回了家。
大门一锁,丢进了卧室。
「这位同学,今晚有没有解不开的数学题问我?」
想起当年他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我兴奋地尖叫一声,就被他抓进了被子里。
由于我的频繁挑衅,后来结婚的时候,肚子里揣了个真的。
结婚当天,傅荆嘴角一整天都没有放下来,颇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
我喝不了酒,所以只能由他代劳。
当晚回家的时候,距离家还有一段路,他牵着我下了车,说要走走。
天上正在飘雪,我趴在傅荆的背上,身上裹着他的羊毛大衣。
路灯之下映出了我俩的影子。
一个人的背上,鼓起高高的一坨。
我盯着影子,突然笑了,「傅荆,你看咱俩的影子,像个老王八。」
说完挥动着四肢,像王八的四条腿。
笑声在雪地里跌宕起伏。
他也笑了,就这么背着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我总觉得,很久以前就见过他。
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软软地枕在他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你说,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保密。」
「夫妻不能有秘密。」
「就喜欢了,没有原因。」
我才不信呢。
「你应该是看上我的钱了。」
「是啊,看上你那个一年赚不了俩子儿的杂志社,我要靠老婆养的。」
我贴在他的脖颈,热乎乎的,渐渐地眼皮开始耷拉。
傅荆呼出一口哈气,往上搓了搓我,抱紧,「江浅。」
「嗯?」
「新婚快乐。」
番外(青涩之年)
三中的课间操足足有四十分钟。
年级主任病了,请了半个月的假,三中像开了闸的羊圈,一到下课时间,跑操的人寥寥无几,而 A 大篮球场的观众席上,却挤满了人。
这天,数学课代表把江浅从观众席拎出来,凶巴巴质问:「你作业呢?」
江浅可怜地缩了缩脖子,「落家了,明天交行吗?」
课代表板着脸,「你根本没写。」
江浅急了,「我真写了!就是没带,明天一定交。」
其实老师也不一定看,谁交谁没交全靠课代表一张名单。
「算了,差生都这个理由,我直接跟数学老师说了。」课代表大公无私地转身,一副她没救了的表情。
江浅一把拉住她,「有事好商量。」
「你少贿赂我。」
江浅急得一脑门子汗,左顾右盼,突然眼前一亮,「我给你要他签名!」
不远处的少年似骄阳,绚烂夺目,轻轻一跃,露出衬衣下迷人的身材,令全场女生大叫。
「就你?」课代表不屑一顾。
诚然她也喜欢那个学长,可是要签名,开玩笑呢。
「你等着!」
江浅怕极了叫家长,这么一比,跟人要个签名有什么难的。
她上午没等着,放了学继续等,终于在傍晚,把他堵在篮球场门口。
「傅荆,走不走啊?」
路过的室友看到这个场景,开始起哄。
傅荆理都没理,而是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丫头片子。
一双小鹿似机灵鬼巧的眼睛,偏又一身乖巧的书生气。
漂亮又乖顺。
不像是能做出当众告白这种事情的女孩子。
傅荆疏离地问:「有事?」
江浅掏出笔记本,又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我买你个签名。」
傅荆展开手心一看,皱巴巴的五块钱,嗤笑一声,「咱俩很熟?」
江浅脸通红,可怜巴巴地说:「求求你了。」
「要我签名干什么?」
江浅没说出来。
傅荆也不可能给,在白纸上签名,谁这么蠢?
那天,江浅就一直跟在他后面,像个尾巴。
傅荆走了一路,她就跟了一路。
经过一个小卖部,数学课代表远远叫了她一声,「江浅,我签名呢?拿不到我就告老师,说你没交作业。」
江浅下意识往傅荆身边一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正要呢。」
傅荆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淡淡瞥了课代表一眼,又问江浅:「她欺负你?」
江浅没说话。
傅荆拎着她转了个个儿,刺啦拉开她的书包,掏出笔记本,又抽出一支笔,唰唰两下,「行了。」
江浅抱着他扔回来的本子,傻傻地盯着「鬼画符」,咧出一个笑容,「谢谢哥哥。」
傅荆眼皮一跳,扯扯嘴角,蠢蠢的,真好糊弄。
当晚,傅荆回家吃饭,隔壁的窗户里传来一对年轻夫妻的争吵。
顺着声音望去,白天跟他打过交道的女孩子缩在窗边,低着头,像个小刺猬,把自己的作业本护在怀里,奋笔疾书。
夫妻俩就站在旁边当面吵。
女人不知道被丈夫哪句话刺激到了,冲到她的桌子边,强横地抽出几本作业,摔到男人脸上:「你请家教来,是为了跟你偷情,还是为了给她补习作业?她要真的心无旁骛,江浅的成绩能烂成这个样子?」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下一秒,啪,玻璃瓶摔在桌沿上,碎片迸溅。
她吓得瑟缩一下,重新龟缩回角落,沉默着一言不发。
女人发疯一样,两三下把作业撕成了碎片。
扬在空气中,飘飘散散,像雪花一样。
有几片,摇曳着,落在傅荆的手边。
是没写完的余弦定理。
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女孩威胁江浅的话,「再不交作业告老师。」
果然,第二天傍晚,她又红着脸,把他堵在巷子里,给了十块钱,和一张贺卡,「能不能写个生日快乐?」
这次傅荆没说什么,痛快地写了。
自始至终,她没在意过他的名字,也没认真看过他的脸,只想安安静静地跟作业做斗争。
长期住校的傅荆,在那个学期转了性,频频往家里跑。
隔着被风吹起的窗帘,他倚在窗户边,看专业书。
江浅就趴在书桌前,挑灯夜战。
那时候巷子里离得近。
傅荆能看见细密的汗珠顺着鼻尖,滚下来,风扇吹得她头顶的呆毛摆来摆去。
她很努力。
可是傅荆找人打听过,她的数学成绩很差,差到离谱。
估计跟长期父母争吵有关系。
完不成作业就会挨批,间歇性地落下进度。
高中的东西,落下一点,再想追平,难上加难。
那个夏天,他就看着小姑娘奋起直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某天,他的 qq 号上收到了一条好友请求,90 年代的头像,性别男。
备注:「问你几道题,不信你能解。」
本想拒绝的手停了停,这种笨拙的激将法和语气,莫名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鬼使神差点了同意。
江浅靠激将法抓住了救命稻草,隔三岔五把课后题发来。
从一开始弱智愚蠢的问题,逐渐进阶到拔高题。
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上,沾满了汗水和泪水。
从那时候起,夏日的夜晚,安静的巷子里,有两个人会守着沉寂的夜色。
江浅觉得,她有了一个守护神。
江浅高二的那年暑假,对面的邻居搬家,她拿着期末考试的数学试卷,停在楼下,兴高采烈地把分数拍给他。
「谢谢你!这次期末考,进了班级前 10,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啊?」
坐在二楼的傅荆瞥了眼楼下的小丫头,回了句:「不用了,我要出国了。以后祝你顺利。」
小丫头头上那朵呆毛,沐浴在黄昏里,莫名地,有些萎靡。
那是他们学生时代最后一次交集。
后来,江家的生意也做大了,渐渐与傅家有了合作。
第一次吃饭,江浅跟着她爸爸走进来,对着他喊:「傅先生。」
傅荆的眼神扫过她的脸,淡淡地回了句:「你好。」
她没认出他。
双方父母有意无意地要撮合一场商业联姻。
她埋头吃饭,没什么反应。
傅荆仿佛见到了很多年前,父母吵架,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着急赶作业的样子。
她从来没反抗过,确切地说,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但却像一颗坚韧的小草,力所能及地摇曳和快乐。
傅荆想,那就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看她肆意生长到最后,能变成什么样。
订婚七年。
他工作之余,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小草很快乐。
他始终耐心地等着幼苗发育长大。
终于在第七个年头,她爬上他的腿,问:「哥哥,结婚吗?」
好色之徒,掉入了他编织好的陷阱,从此再也逃不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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