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云晞，是皇帝身边的起居郎，我想辞职。
为了惹皇帝生气，我故意夸张他的日常「罪行」。
皇帝上朝打了哈欠，我：不学无术，无心社稷。
皇帝踢蹴鞠输了骂人，我：弱不禁风，还爆粗口。
皇帝半夜溜出宫赏烟花，我：耽于享乐，不思进取。
终于我把皇帝逼急了，他要对我动手了！
结果他只是把我压到墙上奋力一亲。
亲完他眼角含笑：起居郎，刚才的事怎么说？
01
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我哥哥李重霄中了探花说起。
我叫李云晞，和我的哥哥李重霄是一对寒食节出生的龙凤胎，我俩长得一模一样，个性却是截然不同。
我哥他从小聪慧过人，能文能武，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便能出口成章，十岁就能将土匪斩于马下，整个上京城，无人不夸一句年少有为。
而我，则是一个不学无术，一心研究花草养殖的千金大小姐……
我没什么才华，爹爹在给我换了十个先生之后，便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有重霄在，晞儿也不至于饿死。」
随我去了。
以至于世人都以为我们李家，只有一个孩子。
直到那天，我爹拿着皇帝的圣旨和我哥留下的一封信走到我面前，让我冒充我哥进宫去给皇帝当起居郎。
我怒摔！
坑妹啊你！
前一天殿试中探花，第二天就离家出走是要闹哪样啊！
我心疼得抱紧自己，不去！打死也不去！
听说这刚登基的小皇帝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搞死身边好几个侍从了。
伴君如伴虎，我要是去了，小命就没了。
可在我据理力争死活不应的时候，我家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诉我，要是不去，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说的满门，就是连我后院费尽心思特意从伽罗国「偷渡」回来的兰花都要连根拔起的那种满！
我坑了一辈子的哥，这会儿轮到我哥坑我了。
为了李家三十六口人，和我后院九十九盆素冠荷鼎，我不情不愿的换上了官服，束上发冠，在鞋子里垫了十几层鞋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威猛。
等我换好衣服，老爹围着我满意的看了一圈，又皱了眉头，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入宫后记得小心行事，千万别被发现是女儿身，不然也是欺君之罪。」
我一愣，突然意识到，可不是吗？我女扮男装也是欺君啊！
横竖都是欺君，我受这罪干嘛？
我抖着手想把身上的官服脱下来，老爹却一脸鄙夷：「说你笨你还真就不动脑了，你在陛下发现你是女子之前，找个机会辞了官职，不就不算是欺君了？」
好吧……这也算个办法。
临别之际，爹爹摸了摸我的脸，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我心头泛酸，爹爹一定是心疼我。
我正打算宽慰几句。
爹爹：「诶……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你垫了十层，看起来还是那么矮啊。」
……
您可真是我亲爹！
02
就这样，我假扮成我哥进了宫，成了皇帝身边的起居郎，一扮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我一找到机会就向皇帝请辞。
连年纪大了，我想退休回家养老这话都说出来了，小皇帝也只是大笑，说我惯会逗他开心。
可不是嘛，我今年才十六岁，比皇帝还小两岁，说什么告老还乡……
我问皇帝为什么不肯贬我，他反问我：你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贬你？
我悟了，原来是要犯错才行。
可犯错这事，也得讲究技巧，既不能是大错连累了我家满门，又得膈应到小皇帝，让他再也不想看见我。
难为我一个起居郎，朝堂和后宫的事情，我是半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唯一能用的只有手中的一支笔杆子，要想惹皇帝生气，那就只能在起居注上动动手脚了。
可偏偏先皇有命，天子不得查看起居注，也就是说，我要是在起居注里面骂他，他也不知道，他要是不知道，还怎么生气？
不过这难不倒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不能看，难道我还不能读吗？
这日，小皇帝在上早朝。
我和往日一样站在一侧，默默的记录着小皇帝的举动。
「陛下如今登基已经快满一年，后宫却一直无人，是该举行大选了。」摄政王先开口，大臣们顿时附和一片。
几句话下来，就是要小皇帝赶紧娶老婆。
你说这群老头子，小皇帝这才 20 岁，自己家那么多个老婆不去管着，就一门心思想管皇帝有几个老婆，真是无聊。
这不，都把小皇帝给无聊坏了，坐在龙椅上慢吞吞的打了一个哈欠。
等等！
小皇帝打哈欠了！
「四月初一，陛下于早朝之上，公然打哈欠。真乃不学无术，无心社稷！」
我清了清嗓子，边喊边写，拿着笔在纸上笔走龙蛇。
原本只站在小皇帝的身边，只为着小皇帝可以听见。
谁承想，我嗷一嗓子喊出来，突然就四下无声，噤若寒蝉。
只听见我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上回响。
「陛下……打哈哈哈哈，欠欠欠……不学无术……术术术……无心社稷稷稷稷……」
一语作罢，整个朝堂之下的人齐刷刷的看向我，包括那龙椅上的小皇帝。
我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开始有些发抖。
咱就是说，也是第一次在朝堂上站在皇帝边上大声说话，咱也不知道，为了让皇帝的声音可以完美的传递到每个臣子耳中，大殿上用了「扩音器」式的建筑设计啊！
这下让小皇帝丢脸丢大发了，不会直接处死我吧？
我抬眼，一脸云淡风轻正义凌然，实则心虚得不行，不敢看小皇帝，只能将目光撇向台下的大臣，果然，已经有好几个大臣开始露出允悲的表情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龙椅上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阵大笑。底下的群臣面面相觑，连我都有点摸不透小皇帝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只见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笑够了，才支起身子，作势抹走了眼底笑出的眼泪：「朕说话若是有起居郎这般洪亮，怕底下这群人，也不会听不清楚朕的意思了。」
一句话下来，底下的人纷纷跪下。
「臣等不敢！」
「臣等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
底下人的诚惶诚恐，表着忠心，小皇帝却看都没看一眼。
「瞧瞧你们，朕不就是夸了夸起居郎声音洪亮吗，那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要选秀女嘛，此事就交给摄政王叔全权处理吧。」
说罢，就摆摆手说累了，下了早朝。
我咬着笔杆子：这剧本怎么和我预想的发展不一样啊？
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元宝回头瞪了我一眼：「大人还不快跟上？」
我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虽说计划出现了一点点偏差，但是没关系，我还有 plan B！
我四处看了看，挑了个看起来平整的路面，咣当一声就跪下了。
「臣李重霄，于朝堂之上，肆意评判、诋毁陛下，实属大逆不道，自愿请辞！」
我说的铿锵有力情绪饱满，声台行表一气呵成，连自己都要感慨一句好演技。
小皇帝停下步子，叫我抬头。
我抬起头和小皇帝对视，只见他薄唇轻启「李卿不畏皇权，公正严明，实乃国之栋梁，理应有赏才是，怎可处罚？」
我：？？？？
啊，这，皇帝，你是不是搞错了，我骂你不学无术，无心社稷诶？
是担心有人说你不是明君吗？别怕啊，我特意选的没人的地方！你尽管动用私心，开了我吧，找个听话的留在你身边难道不好吗！
小皇帝满意的看着我诧异的表情，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起居郎直言不讳，甚得朕心，赐西域水果之王一个。」
我皱眉，水果之王是什么？
还有元宝你那一脸惊恐的样子又是为什么？
不等我说话，小皇帝竟然一溜烟的逃命似得就跑了。
不是，你要跑也先让我起来啊，我还跪着呢！
直到两个宫女捏着鼻子，端着一盆带刺的球状物体就走到了我面前行礼，告诉我皇帝要我在御花园吃完才能离宫，我才明白这厮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你妹啊，整整十斤「香味四溢」的新鲜大榴莲啊！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爹迎我回家时的眼神……
要我解释多少遍，我没有掉粪坑！没有！
（可是，呜呜呜，真的好好吃哦……）
03
我恶狠狠的在起居注上记录小皇帝的罪行。
离职不成，反被小皇帝阴了一招，害我风评受害，这次我一定要骂得再狠一点！
大庭广众你要维护你帝王的尊严是吧？好，那我就私底下骂你！
小皇帝喜欢踢蹴鞠，每月月初都会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侍从，分为两组比赛。
众所周知，小皇帝这人，体力体力不行，技术技术不行，人菜瘾大还不服输。
我就不信抓不到小皇帝的尾巴！
果然，没两日小皇帝就组了个蹴鞠友谊赛的局，和世子爷裴秦各带一队。
我摩拳擦掌，换做旁人，可能还要给小皇帝面子不敢赢他，但世子爷是谁，那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黄金右腿，蹴鞠场上更是六亲不认，小皇帝肯定要输，机会这不就来了？
我低头，正准备奋笔疾书，却被世子爷一把拉飞了过去：「本世子这队还少一个人，就辛苦起居郎了。」
？？？？
我手里还拿着笔呢，身体却已经到了球场的中间，一套护具强行套到了我的头上。
小皇帝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堂弟怎么找了李卿当帮手？李卿文弱，球场无眼，若是伤到了李卿俊俏的小脸，朕可是要心疼的，还是换个人吧。」
我：……
世子爷大笑，手臂往我肩膀上一搭：「起居郎年少时可是斩过山匪的，可不是陛下口中的文弱之人。」
我应和着点头，还是世子爷有眼光，虽然说的不是我，是我哥。
「如何，起居郎大人，可愿加入？」
世子爷生的一副好模样，细长勾人的眼睛又含笑得看着我，哪个少女能不动心？
更不用说，若是赢了小皇帝，惹他生了气，骂了娘，再革了我的职，岂不是一箭双雕！
我连连点头：「承蒙世子爷不弃，臣自然竭尽全力！」
小皇帝的脸色一沉，一双黑瞳看的我心头发虚，我干脆别过头假装看不见。
哨声一响，球赛开场！
虽然我不会蹴鞠，但是我会膈应人啊。
我张开双臂拦在小皇帝面前，一双眼睛什么也不看，就死死的盯住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小皇帝往左我立刻往左，小皇帝往右我便马上往右，将小皇帝活生生得隔离在了战场之外。
小皇帝被我盯急了，啧了一声，背后传来欢呼声，世子爷进球了！
我一溜烟小跑到世子爷面前来了个胜利的击掌，转过头对着小皇帝甩了个挑衅的目光。
果不其然，小皇帝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看到没有，我就是那么好胜心强！目无尊上！赶紧，立刻，马上开了我！
我以为吃了这次的亏，小皇帝会学聪明，派几个人来拦住我，让他可以突出重围，可奇怪的是，整场比赛，小皇帝就像是和我杠上了，别人想来帮忙的一律不许近身，好好的一场球赛，硬生生的被打成了我和他的 solo 。
赛程已经接近尾声，世子爷只要再进一球，小皇帝便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我的后背已经满是汗水，体力也几近枯竭，心中暗忖着赶紧结束吧，再继续下去，我恐怕会成为大夏第一个踢蹴鞠累死的大臣。
「李大人！」
一声响亮的叫声，我猛地回头，蹴鞠球奔着我的面门而来……
「砰！」的一声。
我被一个黄色的身影抱住，摔倒在了地上，就地滚了两圈。
眼前的视野天旋地转，停下的时候，只看见原本应该砸在我脸上的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稳稳得落进球框之中。
「进了！进了！我们赢了！」
我用激动的拍着地面，推了推在我身上的人：「兄弟，兄弟！我们赢了诶！」
「谁 TM 是你兄弟！你疯了！站在原地不动发什么呆，你的鼻子不要了是吧！」
暴怒的声音响起，随后才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我愣了愣，刚才救我的不是我的队友，是小皇帝？
他刚才是不是爆粗口了？
小皇帝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世子爷走近，将我拉起，拍了拍我身上的草屑：「没事吧李大人，是小王没有注意，差点误伤了李大人。」
我不着痕迹得躲开世子爷的手，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无事无事，况且这不是赢了嘛。」
话音刚落，眼前投下一片投影，小皇帝一把拉过我的胳膊：「赢什么赢，做你的春秋大梦！这局不算，你，给朕下场！」
不算？！
我都踢了快一个时辰了，还顺带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你现在和我说不算？
我愤愤然的走到场边，拿出我的毛笔，挥笔写下：「四月初五，皇帝组蹴鞠，落败后出尔反尔，言谈粗俗！」
我声音之大，整个球场都回荡着我对小皇帝的评价，世子爷笑得直不起腰，小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俨然就是要发怒。
让怒火烧得更猛烈些吧！把我赶出宫去，快！别手软！
04
然，我还是低估了小皇帝的忍耐力！
小皇帝深呼吸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心情，随后和颜悦色的开口道：「李卿说的是，蹴鞠而已，败了便是败了，来人啊，所有人，重赏！」
他笑着看我，我却从他脖子上的青筋看出来，他在咬牙切齿。
我暗戳戳的在心里骂他输不起，准备赶紧跑路。
还没来得及消失，就被小皇帝圈到了胳肘窝：「李卿身为起居郎，尽心尽责，朕有不少话，想好好的和起居郎商议商议，今夜起居郎便不用出宫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完了，不会又准备了十斤榴莲给我吃吧……
入夜，我换下了官服，穿上了小皇帝派人送过来的常服。
小皇帝让我在宫门口等他，我又赶去了宫门口。
你说说，小皇帝的审美给我穿的都是什么衣服，土棕土棕的，少爷家的小厮才会那么穿。
我正嘲讽着小皇帝的审美，一把扇子敲到了我的脑袋上，我抬头，撞见一双黑瞳。
小皇帝束着发冠，散落下头发披在后背，剑眉星目，煞是好看。
往日里小皇帝所有的头发都梳了上去，看起来老气横秋，如今穿着一袭白衣做书生的打扮，倒是颇多了几分姿色。
小皇帝笑了，扇面抵在嘴角：「你今日倒是听话。」
我作揖：「臣乃是陛下的起居郎，自然是听陛下话的。」
小皇帝冷哼一声，俊俏的眉眼斜着看了我一眼：「哦？今日在蹴鞠场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挺胸，理直气壮：「如实记录陛下的言行是臣的职责所在，若陛下觉得臣做的不对，大可以革了臣的职位。」
听我这么说，小皇帝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走吧，出宫。」
说罢，便信步向前，走远了。
我跟在小皇帝的身后，忍不住得想：这是不是算加班？
——
跟着小皇帝，我被带到了长安街上，眼看着小皇帝走进了「烟雨阁」。
我啧啧几声，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给你明媒正娶的娶老婆你不要，你来逛青楼！
我暗忖着，脚上却是一刻不停的跟了进去。
我只是为了当一个尽责的起居郎，绝不是想进去长长见识！
可步子刚迈了进去，烟雨阁的小姐姐们见了我，便像是见了饿极了的老虎见了鲜肉，一个个扑了上来。
「这不是探花郎李重霄李大人吗？妾身仰慕您多时了！」
「探花大人，奴家一直听闻您的风采，果然是貌比潘安。」
「探花大人，您的皮肤保养的真好啊，怎么比我们姐妹几个还嫩啊~」
我被浓厚的脂粉味撞了满怀，甜腻的味道将我熏得要打喷嚏，可一个个语言调戏也就算了，竟然还上手！
「等等……我……等下……别摸我胳膊，大腿也是……」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领口的衣服不知道被谁一把提溜了起来，原本走在我之前的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我背后，直接将我从女人堆里救了出来，把我一口气提上了二楼。
留下台下的姐姐们一脸诧异……
好吧，小皇帝，我收回之前说你弱不禁风的话，你的力气是可以的。
楼阁之上，我对着小皇帝道谢，他不满得看了我一眼：「沾花惹草，引人注目。」
我：……
讲道理，你刚才把我提上二楼的操作可我引人注目多了……
小皇帝又哼了一声，领着我又上了几层楼，一直走到了顶楼。
小皇帝伏在围栏上，看向远方：「过来。」
我顺从的走近，他看着我嘴角勾起。
脸上突然映出一片红色，随后便是一声响亮的爆炸。
「砰！」
一声过后，漫天异彩，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像一场极致的盛宴。
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响彻上京，无数人走了出来观赏。
而我站在高处，站在最佳的观赏地点，有一瞬间让我感觉这场烟花，就像是为我而放的。
我呆愣的看着满天的烟花，今日是寒食节，全城禁烟，连生火都不可以，怎么可以燃放烟花？
全城的人都得遵守，除了一个……
我诧异得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却目不斜视的看着烟花：「呦呵，你看咱们运气多好！我听说有人要放烟花，特意选的位置，正好赶上了。」
五色的火光映在小皇帝的脸上，我感觉心脏深处好像抽痛了一下。
其实小皇帝人也不坏，当个朋友挺好的，可是，我想活着。
「陛下，您开心吗？」我问。
小皇帝笑：「自然。」
我：「臣可以让陛下更开心一点……」
说罢，我抬起手，慢慢的将我插在发冠里的毛笔取下，从背后拿出起居注，大笔一挥。
「四月初五，皇帝偷溜出宫偷看烟花，无视禁令，实乃昏庸无道，不思进取。」
小皇帝：……
05
小皇帝回了皇宫，我识趣得跪在台下。
很好，小皇帝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一路上黑着脸，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也是，我无视了他的好意，还故意编排他，是个人都要骂我一句狼心狗肺，不识好歹，我该，我认。
可我等了半天，等到小皇帝的太监宫女都下去休息了，还没等到小皇帝发落我。
我跪的累了，瘫坐在自己的腿上。
完了，不会又不革职，又要惩罚我吧……
我正坐着偷懒，淡黄色的睡袍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跪直了身子：「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蹲下，与我对视，幽暗深邃的眼睛看着我：「李卿，你是不是讨厌朕？」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伏地磕头：「臣不敢！」
我的头没有磕到地，磕到了一个温热的掌心，是小皇帝的手。
「先皇有令，天子不得查看起居注，但是李卿，为何你像是生怕我不知道你写了什么，每每编写起居注的时候，都要读出来呢？莫非，爱卿不读便不会写字？」小皇帝说着笑了起来。
我却感觉遍体生凉，该不会是一不小心，把人气过了吧……
「臣……臣心思执拗，不懂变通，实在……实在是难当此任，还请陛下……」
话未说完，小皇帝突然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压在身下。
乌黑的头发滑落进我的脖子，酥酥麻麻的。
小皇帝宽松的睡袍在胸前散开，露出一片坚实的肌肉，我赶紧转过视线，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胸口。
造孽，造孽。小皇帝原来身材那么有料的吗？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我的两条胳膊，便被高高的举过头顶，压在地上，小皇帝眯着眼睛打量我的表情，一只手钳住了我的下巴，在我的脸上磋磨了两下。
「起居郎如此尽责，即便明知读出来会令朕动怒，却一直公正如斯，那如今朕要对李卿做的事情，李卿也会如实记录，一一朗读？」
温热的呼吸就快钻进我的耳朵里了，我的身子僵得笔直，生怕小皇帝离我太近，会发现我的女儿身。
我的大脑乱成是一团，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这……这事……应该归彤史管……不归我管……」
小皇帝的动作停下，停了半晌才突然卸了力，趴在我身上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啊，你啊…真是……」
他笑的太厉害，我没听清楚后面的话，但是小皇帝似乎，不生气了。
「罢了罢了。」小皇帝笑够了，慢悠悠的起身，没在管我，自己上床躺着睡觉去了。
我揉了揉跪麻了的膝盖，颤巍巍的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门外的侍卫，一把推了进来。
「大人，陛下吩咐，今夜要与您彻夜长谈，不许您离开起居殿半步。」
看着两个高大威猛的御前带刀侍卫，好，我回去跪着就是了！
我回了殿内，隔着屏风瞪了一眼在床上睡得安稳的小皇帝，打算找个地方凑活一晚。
很快我就发现，小皇帝绝对是故意的，往日里偏殿明明有一张小床的，今天怎么会空了？
转遍整个起居殿，甚至连张桌子都没给我留，偌大的寝殿能稍微躺一下的只有一张椅子！
我在椅子上变换着动作，让自己睡的舒坦一点，目光却忍不住去看床上的小皇帝。
十六年，不对，现在是十七年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这样的人。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扶着腰，颤颤巍巍的从起居殿走了出来……
06
「听说了吗？起居郎昨晚在陛下寝宫承恩，折腾了一晚上，今儿一大早才扶着腰出来。」
「起居郎不是男的吗？」
「只要陛下喜欢，管他是男是女呢~」
宫人们窃窃私语，见我走过，才匆忙的闭嘴行礼。
我百口莫辩，恨不得找小皇帝站出来当面对峙。
谁承恩了！谁折腾了一晚上！谁扶着腰出来了！
哦，最后一个真的是我，划掉。
上了早朝，我如芒在背，底下大臣看我的目光，都带着点隐秘的味道。
该怎么解释，你们才愿意相信我只是在椅子上睡了一晚啊？
小皇帝用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李卿昨日受累了，今日可受得住？若是累了，便先退下休息吧。」
背上刀刃好像也又多了几刀。
我行礼：「多谢陛下关心，臣只是因为昨夜跪了太久，有些腿软。」
听到没有！我昨天是因为罚跪，又睡了椅子，今天一早才会扶着腰，捂着膝盖出来！
小皇帝皱眉，一副心疼的样子：「是朕不好，朕差点忘了，那个姿势久了，起居郎怕是受不住，朕下次一定小心。」
我：！！！！
好家伙，能误会的，你是绝不解释啊！
没看见底下的文臣已经摆出一副死谏的样子了吗！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谏成功，因为摄政王替小皇帝选好的秀女已经进宫了。
要不说叔叔疼侄儿呢，一口气就给小皇帝送上来十个世家门第的大小姐，虽然小皇帝最后也只留了三个。
摄政王的外甥女封了杨淑妃，骆将军的女儿封了骆婕妤，礼部侍郎的妹妹则是舒才人。
这三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第一次来见小皇帝的时候，我都要替小皇帝流口水。
皇帝的待遇就是好，后宫佳丽三千人，这里只不过才三个。
接下去的一个月，小皇帝便经常叫这三人过来伺候，却从来不让她们侍寝，我也只能跟在旁边每日看着小皇帝和三个女人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也要暗叹一句好定力。
三个大美人轮番上阵勾引，偏偏小皇帝一个也不上钩。
我都要忍不住怀疑，小皇帝难道是……不行？
这时的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想法会那么快就被小皇帝身体力行的证实。
这日，我同往日一般在离宫之前去找小皇帝「汇报工作」。
却发现今日这寝殿外面，与往日不同，门外一直守着的带刀侍卫，今日竟然不见踪影，甚至连元宝都不见了，难道小皇帝又要整我？
我轻轻推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还没有来得及四处张望查看，突然被一个身影拉了进去，随后滚烫的身体压了过来，将我顶在门上，迎面就是一股热气。
我想要惊呼，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你是谁……谁让你过来的……」小皇帝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全身上下都带着不同寻常的滚烫。
连我都不认识了？难道是发烧了？
我费力扒下他的手：「陛下，我是李重霄啊……您是不是病了？元宝呢？要不要给您叫太医？」
小皇帝眯着眼睛，像是想看清我的样子，喃喃了一句：「是你？」
我点头，想先扶小皇帝去坐下喝杯茶清醒清醒，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抱了起来。
我还在发懵，小皇帝已经神志不清得将我放在床上，欺身上来……
07
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我睡了小皇帝。
早上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有缺陷，他倒好，当晚就给我下场辟谣了。
我又一次惨兮兮得扶着腰从小皇帝的起居殿走了出来，这下不管传出什么样离谱的谣言，我都不敢理直气壮得解释我和小皇帝是清白的了。
往日我都会出宫，可今日我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回家了。
我溜回了小皇帝之前给我安排的住所挽竹阁，拖着身子，走进卧房，让人给我打了热水，将自己泡了进去。
我很疼，全身都在疼，很想在床上睡上三天三夜，可是我不能让全家跟着我一起死。
我洗干净了身体，换上官服，坐在案牍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写着我的认罪书。
昨晚这么一出，小皇帝肯定发现我是女儿身了，我们老李家偷梁换柱，欺君罔上的罪是已经逃不掉了，现在只能希望我的命可以换回我们全家的命了……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进了宫一趟，身子没了，小命也要没了……
李重霄，你给我记着，下辈子我当哥哥你当妹妹，我一定要坑死你！
我小心翼翼的将认罪书叠好，放在书案上，站在房梁底下挑选着哪根柱子适合自挂东南枝。
就在我认准了一根成色饱满，看起来又结实的房梁，刚踩上凳子，准备挂白绫的时候，门外一声通报：「陛下驾到！」
我被喊得一抖，咣当一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李卿何故行如此大礼？」小皇帝快步上前，蹲着看向我，对我伸手。
我赶紧躲开，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
「臣自知罪孽深重，求陛下……」
我话未说完，被小皇帝强行打断：「朕连日来不得安眠，昨夜喝了舒才人送过来的安神茶才难得睡了个好觉，只是今日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一梗，原本想说话被我吞了下去：「您是说，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皇帝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顺势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朕只觉得做了个美梦，听闻李卿昨日来过，才着急寻了过来，你昨夜可曾看见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猛烈的摇头：「没有没有，臣进去就看见陛下睡着了便没有打扰！」
他不记得了，他真的不记得？！
小皇帝狐疑的看着我：「真的？李卿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我正色：「陛下怎可怀疑起居郎的正直，若是不信臣的话，陛下大可以革了我的职！」
小皇帝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追究。
我绞着指甲，偷看小皇帝的脸色，真的不记得了？
不对，他若是记得，自然是知道我的身份，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况且，昨夜小皇帝本就神情不对，意识看起来也不甚清醒，全忘了也不是不可能。
小皇帝瞥了一眼我吊在房顶的白绫和放在案牍上的「认罪书」：「李卿这是又写了什么？」
说着，眼看着就要抬手去拿，我赶紧一个箭步，飞快的将认罪书藏到背后：「陛下！这是臣写的起居注，您是不能看的！」
小皇帝的神情更加怀疑了，我的心跳如雷，感觉自己正在死亡线上疯狂游走。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小皇帝没有寻根究底的习惯。
「不过，看来这安神茶确实有用，朕得再去和舒才人要一些过来。」小皇帝思索着开口。
对了，小皇帝昨日神志不清，又浑身发烫……咳咳，确实不对劲，难道舒才人为了争宠竟然斗胆给皇上下毒？？
我打了个冷颤，突然有些心疼起小皇帝来。
「陛下九五之尊，以后这入口的东西还是先找太医看过吧……即便是能安眠，可，可这竟然让人记忆全无，想来也是有副作用的……」我斟酌着开口，想提醒小皇帝多留个心眼。
小皇帝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李卿说的是，朕自有分寸。」
小皇帝起身：「昨日一眠，觉得神清气爽，心情甚好，今日便免了早朝吧。」
我点头附和，免了好，免了好，我可吃不消在旁边站一个早上。
随即我边收拾东西，准备跟上小皇帝，一个起身：「诶呦……」
我一声痛呼，引得小皇帝回头：「李卿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头：「臣昨夜没睡好，可能是腰受凉了……不碍事，不碍事……」
小皇帝往我的腰上看了一眼，眸子似乎暗了暗：「李卿乃是朝廷肱股之臣，病了就得好好休息，如此，这两日李卿便留在宫里修养吧。」
08
小皇帝走了，我瘫软在地上。
得救了。
我的小命和我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算是暂时保住了。
原本的恐惧和惊慌总算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替代，可随之原本我不曾注意到的一丝委屈也见缝插针的涌了上来。
他怎么可以都忘了呢……
我在挽竹阁睡了两天，睡了个昏天黑地，待我重新回到小皇帝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后宫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皇帝把舒才人打进了天牢。
舒才人在安神药里下了慢性毒药曼陀罗花，若是长期服用会让人神志不清，沦为傀儡。
舒才人哭着闹着说自己是冤枉的，最后还是被判了个抄家，灭九族的大罪。
我看着原本光鲜亮丽美人被人从长阶上活生生得拖了下去，白色衣服被鲜血染红，所到之处，都拖出一条血路。
我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小皇帝终究也是一个皇帝。
我心头一紧，如果有朝一日，我的身份被发现了，是不是也会和舒才人一样，被小皇帝派人活活打死？
小皇帝靠近了我，胳膊碰到了我的肩头，我身体一抖：「陛……陛下……」
他愣了一瞬，转而又含笑看我：「李卿害怕了？」
我摇头：「舒才人想谋害天子，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处死她是她罪有应得。」
小皇帝点头，微微弯腰轻声开口：「你说的对，她要害我，我不得已才反击，是她咎由自取，我不会这样对你，不要害怕。」
之后，小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害过，多了几个心眼，隔三差五的便要我留宿在起居殿，叫我讲睡前故事，还特意将偏殿的小床给换成了大床。
「陛下，臣只是一个外臣，还是男子，夜夜宿在陛下寝宫，实在不妥，如此下去会谣言四起的……」
我语重心长的劝解小皇帝，外面早就不知道把小皇帝和我的关系传成什么样子了。
小皇帝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一张俊脸在烛火下看起来格外柔和，只见他眉心一拧：「可是李卿，朕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有无数的人追杀朕，只有李卿在朕身边，朕才能睡个好觉……朕只信任你……李卿……」
温柔如水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我的心脏都跟着跳动起来，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能默默的拿起话本，继续给小皇帝读书，出于私心，总觉得后宫不太安宁，偷偷将坊间的几本后宫争宠计的话本混了进去，先给小皇帝科普科普。
果然，陛下起居郎有染的消息在皇宫里飞速滋长。
每每上朝我都能感觉到底下看我如同看祸国妖姬的眼神。
就在我以为小皇帝说不定会因为外界压力，将我革职的时候，摄政王竟然站了出来，主动将杨淑妃的弟弟杨凌也送进了皇宫！
还开明大度的说，自古以来便有皇帝豢养男宠的风气，小皇帝年轻气盛，也是情有可原。
我听了都要赞一句摄政王果然心胸开阔，自己唯一的一对外甥外甥女，都双双送进皇宫给自己的侄子宠幸。
自打杨凌进了宫，我越发觉得，原来男人比女人还会作妖。
大概是「同性相斥」，杨凌每次看见我都没有好脸色，一双细长的眼睛，恨不得在我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整日阴阳怪气说我以色侍君。
照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这两姐弟要对我下手。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09
我醒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是吵吵闹闹的一团了。
我睁眼，入目就是粉色的床幔。
奇怪，我不是准备回家的路上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揉了揉疼痛的后脑，撑着身子坐起，手随意的一摆却摸到一团柔软的物体，这熟悉的触感让我一下清醒过来，我身边竟然躺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还是小皇帝的骆婕妤！
房门被一脚踹开，打头进门的就是杨淑妃和她的弟弟杨凌。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跟着进门的就是小皇帝。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震惊和厌恶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腌臜的东西。
我顿时明白，我被下套了。
「大胆李重霄，竟然敢秽乱后宫！与骆婕妤暗通曲款！」杨凌大声的骂着我的罪行，将我从床上拉下，跪在小皇帝的面前。
「不是这样的，臣被人打晕了！是有人陷害臣和骆婕妤！」
我是个女人，我拿什么来和骆婕妤暗通曲款！
我着急解释，却百口莫辩。
我拿不出任何证据，我不能说，说了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死罪。
骆婕妤将被子扯在胸前，哭的梨花带雨，连滚带爬的跪到小皇帝的面前：「陛下，陛下……是李大人逼迫臣妾的，李大人说只要他吹吹枕边风，您就会宠幸臣妾，臣妾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我呆愣在原地，好一出大戏。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一个将我偷袭打晕，一个带着皇帝捉奸，一个演戏定罪。
我张嘴急于解释，却看见小皇帝铁青的一张脸。
我从未见过小皇帝的脸色如此难看，阴沉密布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漠和厌恶，内心的恐惧像是破开了一个角，四面八方的生长，藤蔓般的缠上我的心脏，再不断缴紧。
「陛下……不是这样的……」
「够了！」
小皇帝一声怒吼，四周噤若寒蝉。
杨凌的咒骂声，骆婕妤的哭喊声和我细若蚊虫的辩驳声，都在一瞬间停了。
小皇帝蹲下身，用力得捏住了我的下巴：「李卿可真是朕的心腹，竟然连朕的女人都想染指，是仗着朕宠幸你，就无法无天了吗！」
下巴传来钝痛，我的骨头仿佛要被碾碎，一双眼睛却倔强的盯着小皇帝。
你给我动动你的脑子！往日里我给你读的后宫争宠的话本你都白看了吗？这么明显的计谋，用在我身上你就看不懂了吗！
「陛下，臣说了，臣是清白的！」
「把衣服穿好再给朕说话！」小皇帝将我往旁边一甩，脑袋用力的磕在了地上。
额头迅速的发烫，似乎肿起了一个大包。
曾经我给他磕头，他都是要护住我的……
他说我是他最信任的人，怎么只是简单的挑拨他就不信我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小皇帝的声音寒冷刺骨。
「臣已经说了，臣是清白的，有人打晕了臣，将臣送到了骆婕妤的床上，直到刚才臣才清醒过来，是有人有心陷害！」我字字铿锵，跪在地上端端正正。
「陛下，臣妾是亲眼看见李大人和骆婕妤私下见面，进了内院，外臣不得入后宫，臣妾也是担心陛下被人蒙骗，才会立刻带着陛下过来。如今人赃并获，李大人的意思，就是在说臣妾撒谎了？」杨淑妃矫揉造作贴着小皇帝，目光扫到我身上，仿佛想割下我二两肉。
「李大人，骆婕妤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是别再伤陛下的心了……」杨凌在一旁煽风点火，两兄妹一唱一和，我的怒气顶到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抬头：「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信与不信，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我在小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来人啊，把李重霄和骆婕妤打入天牢，除了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前去看望！」
10
我被下了天牢。
阴冷潮湿的天牢里，混着杂乱的臭味，我被用力推了进去，摔在杂草中。
我穿着囚服，靠着墙角坐下，伴君如伴虎啊，前一天我还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后一天我就被打进天牢，成了一个死囚。
我蹲坐着，将脑袋埋进双腿之间，放声大哭。
妈的！老娘是女的，怎么和别人私通！怎么去秽乱后宫！
小皇帝你这个混蛋！蠢货！没有脑子的昏庸糊涂蛋！
还要我把裤子拉下来给你看吗！
我在心里把杨家兄妹和小皇帝骂了十万遍，骂的累了，又开始绝望。
证明了清白，我是欺君的死罪；证明不了清白，我就是秽乱后宫的死罪，怎么着我都难逃一死，若是最后没有其他的证据，真的要我选我也只能选后者，或许还能不祸及家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是觉得天牢的伙食，竟然可以那么差，我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难道还没有资格吃的好一点吗 ？
所幸天牢里的一个牢头大勇为人还算不错，隔三差五的还给我带点好吃的，时不时得还能给我带点肉吃。
可是这期间，小皇帝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哪怕是来问问我那日的真相呢？哪怕是来骂我两句呢？
「陛下……最近怎么样了？」我隔着牢门，啃着大勇送进来的猪蹄，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大勇喝了一口酒，诶了一声，悄咪咪走近：「别提了，咱们这个皇帝也不知道怎么了，还真看上男人，成日里早朝也不上了，天天和杨家兄妹花天酒地……」
我心头一紧，小皇帝虽然爱玩，但是该处理的政务从来不曾懈怠过，也绝对不是会沉溺美色的人，难道杨家兄妹又使了什么手段？
「那……」
「诶， 李兄你可别问了，告诉你这些都是看在咱两也算是酒友的份上，这事儿不是我和你管得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上路了，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我沉默，干笑了两声，咬了一口猪蹄，却觉得难以下咽。
是啊，我自己都是个死囚了，我还有什么能力去担心皇帝。
我有些后悔，如果我和哥哥一样是个文武全才就好了，如果我当初愿意好好的当一个朝臣而不是一天到晚的想离职就好了，好歹这样，或许我还可以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能帮帮我，哪怕只是传一句话。
11
这日夜里，火光四起，我在天牢都听到外头的异常。
只听见吵闹声，刀剑声乱做一团。
不好，出事了！
我快速起身，跑到牢房边嘶喊：「有人吗！有人吗！」
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直接用刀劈开了门上的锁：「李大人，快，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
我退后：「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我警惕得看着来人，提防又是杨家兄妹的计谋，骗我越狱。
黑衣人拉下面纱：「李大人，是我！」
「元宝？」我惊诧得看着来人，怎么会是元宝……
元宝是小皇帝身边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元宝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我解释，拉着我往外跑。
出了地牢，我才看见满地的狼藉，遍地都是尸体，有宫里的侍卫，也有摄政王统领的禁卫军。
「摄政王造反了？」
我问出了早就疑惑的话，元宝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杨家兄妹是摄政王送进来的，先搞死我就是他们控制小皇帝的第一步。
「那陛下怎么办！」我拉住元宝，元宝扒开藏在灌木丛的山洞，急着将我往里推，我却死死得扒住假山。
「李大人！陛下就是担心您会出事，才让我先把您接出来，您可别枉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啊！」元宝苦口婆心的劝我。
我抿唇，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会乖乖逃走，我跟着元宝走进山洞，底下是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宫外，我点头，却趁着元宝不注意，往回跑去。
外头刀光剑影，宫内也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逃窜，我从太监的身上扒了一件衣服下来换上，又取了侍卫怀里的匕首，熟练的走向去皇帝寝宫的路。
现在这个时间，小皇帝很有可能就在起居殿，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也是杨家兄妹已经在寝宫内控制住了小皇帝。
寝宫外比我想的安静，我趁着没人，偷偷从小皇帝之前无意中透露的暗门溜了进去，进了寝宫，我轻手轻脚的进入了内殿，隔着屏风，却只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跪在地上，一个踩着那人的胳膊，居高临下的举着剑。
我心脏狂跳，握紧手中的匕首，猛地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不许动他！」我拼劲全身力气握着匕首就要刺向拿着剑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举着剑的人听见声响，敏锐的回头。
我俩双双愣住。
举剑的人赫然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哥？」
「妹妹？」
我还在愣神，我哥却把剑往一旁随意一扔，像小时候一样，抄着我的咯吱窝，一下将我抱起举高转圈：「一年没见，小妹你又长高了！」
我：？？？？
等一下，等一下……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别告诉我，造反的人是你啊……
12
我被迫在空中转着圈，低头看向地面，地上跪着的人穿着锦衣华服，双手被绑在身后，一张脸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亲妈过来都认不出来了。
「李重霄！磨磨蹭蹭的干嘛呢，不是让你处理好杨凌就……」
哥哥停下了动作，将我举在半空，我们一齐看向声音的来源，正好看见穿着龙袍的小皇帝正提溜着同样面目全非的杨淑妃。
小皇帝愣了两秒，麻利得将手中的杨淑妃往门后一扔。
「李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元宝先把你带出去了吗？」
我挂在半空中，努力地消化庞大的信息。
小皇帝和哥哥是认识的，小皇帝知道我和哥哥是两个人，小皇帝知道杨家兄妹图谋不轨。
那小皇帝知道我是女的吗？知道我是冤枉的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关进天牢？
我的双目失焦，大脑飞速运转，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清楚，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只是瞪着一双眼睛，视线不停地在哥哥和小皇帝之间往返。
哥哥将我放下，担心的看着我：「小妹，小妹你怎么了？」
小皇帝快步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将我转了两圈查看：「晞儿，你怎么不说话？受伤了？元宝没跟着你？」
小皇帝的脸上还带着血迹，脸上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温柔神色，连手上的动作都格外轻柔。
晞儿？叫谁？叫我？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哥哥一把拉开了小皇帝在我身上摸索的咸猪手：「往哪儿摸呢你！当初我替你去招兵买马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叫你好好照顾晞儿，你给我照顾到哪里去了！还把她关进天牢，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吗？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叫我妹的名字！」
「我是为了晞儿的安全，宫内都是摄政王的眼线，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晞儿的身上，我不把她关进天牢，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得害她！」
「那你就不能把天牢设计好一点吗！」
「那不是马上就穿帮了吗！」
……
我听着我哥和小皇帝两人在我面前泼妇骂街一般的吵来吵去，不多时就领悟了这两人在干嘛，这不是借着吵架，给我解释剧情来了嘛。
好啊，你们也知道我会生气啊？
真不错，感情你们都是老狐狸，就我一个小白兔是吧？
我看着两人在我面前唱双簧，找了个台阶坐下，撑着脑袋看着两个人。
两人心虚的看向我，声音越来越轻。
我笑了笑，看向我哥，瞬间变脸：「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