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百看不厌甜甜的睡前故事

我笑道:「亘古不变的东西不多,不过有些东西看似短暂,实则并不是不能延续的。」

她摇了摇头,在手心画了一条横线:「你常喜欢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瞧,一就是一,写到了头,就再也没有了。」

我劝道:「从零到一,这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就像人终有一死,然而所经历的事情却各有千秋。」

「哦?为何从零到一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

?你这个关注点简直特么自找麻烦……

我叹了口气。

「这…… 就要讲到实数的稠密性了。」

两个时辰后。

我喝完了第五杯茶,咂咂嘴,说道:「以上就是证明无限不循环小数一定是无理数的方法。我们还可以找到无限循环小数化为分数形式的普遍方法,就可以证明一个数是无理数和它无限不循环等价了。」

皇后揉了揉眼睛,感慨道:

「真是多谢你,本宫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这是臣妾该做的。」我温和一笑。

估计我和皇后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人。

皇后的病还没好,玉妃就开始蹦跶起来。一会儿安排一堆宫女在御花园采花瓣上的露水,一会儿给皇上亲手煲个汤搞得满宫皆知,还搞了个什么海棠诗社,总之是拼命刷存在感,像极了平均每分钟发七条 Twitter 的老川。

封后以来六年没召过六宫晨昏定省的皇后大概是忍不了了,拖着病体叫后宫众人一大早去跟她「叙旧」,实则估计是要当众和玉妃进行一场掰头大赛。

我体内嗷嗷待哺的吃瓜猹之魂已经饥渴难耐了。

过了点,我们大家都在皇后宫里磕了一会瓜子了,玉妃才披着一顶彩色的蚊帐姗姗来迟。

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皇后沉下脸看向她,冷笑道:「好一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

我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好一顶名字可以用来骂人的百花渡蚊帐。

——这名字没有逻辑,歪歪斜斜的每个词都透着「花里胡哨」几个字。我横竖听不懂,仔细听了半天,才从字缝里听出词来,满句都说着两个字是「纱碧」!

玉妃笑得一脸优越感:「皇后娘娘也喜欢这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么?」

皇后冷冷道:「妹妹年轻貌美,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穿在妹妹身上,才更显得鲜艳呢。」

玉妃假意谦虚:「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不以鲜艳夺眼,娘娘气质端庄,想来穿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也是极好看的。然臣妾穿的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是皇上赏赐,怕是不能拿来讨娘娘欢心了。」

……

?不是,手里的瓜子它突然就不香了,你俩掰头内容是比谁先嘴瓢?建议组个相声组合直接出道,估计比当皇帝女人赚钱嗷。

又说了半天,这俩人的嘴皮子也没能分出个胜负,然而她俩谁也不愿意先说一句不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的话。玉妃今天本就来迟,又说了这么一大堆,我还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过没办法,大家都饿着,面对这两尊大佛,我可不希望引起她们什么注……

她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李德全正走进来,给皇后行了个礼。

草。

不是吧。

「皇后娘娘……」李德全笑眯眯地开口,看了我一眼。

我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不不,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 皇上今天……」

我恐惧地看着他莹润剔透有光泽的双唇。

「…… 请明昭容……」

求你,请我去挨打,请我刷厕所,啥都行,就是千万别……

「…… 去用早膳。」

…… 凉了。

「让奴才来向皇后娘娘借个人。」李德全笑得像极了黑魔仙小月。

我怂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

所幸皇后在不想睡觉的时候本来就不太乐意对着我这张脸,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走人。

我赶紧站起来,行了礼就要走。

「站着。」玉妃今天第一次说话没有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

我缩了缩脖子,只好乖乖地转回去。

玉妃打量了我一会,指着我问皇后道:「她很受宠?」

皇后冷冷道:「玉妃这是对皇后说话的语气吗?」

我瑟瑟发抖,不敢站也不敢跪。

玉妃轻蔑一笑:「皇后?你以为你还能当多久的皇后?」

我和边上的一堆妃子齐齐竖起耳朵,卧槽,这才正片开始?

眼看她们似乎把我给忘了,我悄咪咪后退两步围观,以免波及到我。

皇后的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玉妃以为如何?」

「皇后娘娘真的病了吗?病人食少眠多,可娘娘眼下的青影,想必是忧思过度,无法入眠吧。」玉妃得意道。

…… 我觉得皇后的失眠倒也没有很严重,听进制转换的时候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皇后冷冰冰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玉妃见她不说话,笑道:「后宫谁人不知,我与皇上青梅竹马,您这后位,皇上正是给臣妾留的。」

?有这种事?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眼底皆是嘲讽。

看起来这俩人战火正盛,彻底把我忘了,我偷偷看一眼李德全,用眼神问他:咱们溜?

李德全用眼神回答:祖宗啊你疯了吗?

我:那咋整?

李德全:我也不知道。

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皇后的笑声。

笑完了,她才说:「怎么,你竟以为你能取代本宫?」

玉妃傲然道:「皇上冷落娘娘,正是为我铺路。」

「你错了,」皇后一脸讥讽,「皇上冷落本宫,是因为本宫做错了事。即便本宫死了,能登上后位的,也绝不是你玉妃。」

「不是我,还能是谁?」玉妃笑中带着怒气,「一派胡言。」

皇后冷笑道:「是谁也绝不会是你。」

玉妃突然指着我,问皇后道:「是她吗?」

我一脸懵逼。

皇后并不答话,懒懒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笑道:「你是在盘问本宫?」

「是不是你?」她转向我,问道。

……

我瑟瑟发抖:「臣妾不知。」

她冷哼一声,看着我,问道:

「你会什么?」

??

这个耳熟的问题?我该说什么?数学很好还是吃辣很厉害?

皇后打断道:「她会鸡兔同笼。」

…… 干嘛啦!

我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玉妃瞧我的眼神忽然一愣,她的眼睛闪烁了半天,犹豫着吐出八个字: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也愣住了。

不是…… 你真的知道你刚刚说的那第二个词是啥意思吗?

玉妃见了我的反应,便忽然笑起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算计,我看着心里不大舒服。她说:「如此看来,你不足为惧。」

我心底一凉,低头不语。

「你如果聪明,就最好不要与本宫争什么。」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娘娘与皇上两小无猜的情谊,寻常人本就争不得。」

我并不是服软,相反,我的话中锋芒毕露——我在赌,赌那个和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当时根本不是她。

她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却笑得更欢:「本宫与你不一样,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也只怪你命不好,不巧,遇到了本宫。」

我微微有些眩晕,却总觉得难以相信。

她却并不等我的回应,双眼直视着我,笑意昭昭:「明昭容,跪下。」

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中炸响。

皇后茶杯的碎片飞到了我的脚边,她断喝一声:「玉妃,你放肆!」

我垂眼看着地面,李德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玉妃不慌不忙地转向皇后,轻笑道:「明昭容自己要跪,娘娘也要拦着吗?」

皇后重重地咳嗽起来,或许玉妃说得没错,那把凤椅,她确实已经坐不稳了。

但是……

「皇后娘娘,」我抬起头,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臣妾没有要跪。」

玉妃脸色一沉。

她嘴上说着我不足为惧,心里却知道我是她最大的威胁。

——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怎么,你和我来自一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皇后的狗?」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飞快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玉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然而进来的只有李德全,他径直走向我,说:「皇上说奴才请不动娘娘,只有亲自来了。」

!救星来了!

皇帝爸爸永远滴神!

有了靠山,我不再搭理玉妃,屁颠屁颠跟着李德全飞出了大殿。皇上在外边冷着一张脸,一副天神下凡藐视众生的表情。

我用眼神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

他转身就走。

我颠颠儿跟上去,用眼神给他一个爱的亲亲。

走了一路,等我坐下来喝了一口粥,他才面色稍霁,冷冷道:「别人骂你,你就给她骂?」

我咬了一口包子,美滋滋地去拉他的手:「皇上,那你去打她。」

「朕为何要打她?」他推开我的手,「一手的油。」

「她骂你的宝贝樱樱。」我再伸手扒拉他。

他推开。

我扒拉。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住我的手,语气还是冷冷的:「朕和她两小无猜的情谊,你不是争不得吗?」

?不是,你特么到底听到多少了?

我赶紧用油爪子捏捏他的手,又哄他:「那是骗她的!我争我争我肯定争!皇上这么好!我想不争都忍不住!」

…… 像极了跟我妈保证要争当年级第一时的自己。

他轻轻咳了一声,才说:「…… 朕饿了。」

嘿嘿,害羞了。

我用充满爱意的温暖目光目送着一碗粥被皇上慢慢喝掉,心里却在琢磨着玉妃的威胁。

emmmm,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说玉妃的台词,让玉妃无话可说。

「皇上吃完了吗?」我眨巴眨巴眼。

他看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把擦过嘴的…… 不是,擦嘴的手巾递给他,他接了过去,擦了擦嘴。

…… 等等,那好像就是擦过嘴的手巾。

草,算了,不管了。

「皇上,我说个事儿。」

他把手上刚刚被我抹上油的地方擦了擦,又把手巾递给我,说:「擦手。」

我一边擦手,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皇上……」

「擦完手再说。」

我只好低下头继续擦手,等差不多要擦掉一层皮了,才放下手巾。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我:「是你自己想说,还是不得不说了?」

我怔了半天,低下头:「不得不说了。」

「不想说就不用说,」他淡淡道,「你欺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没有不想说,」我声音超小,「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那就想好了再说,你没什么可怕的。」他起身离开,说:「朕去批折子了。」

我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发颤:「可是不得不说了,我不说皇上也会知道的。」

他只轻轻丢下一句:「你不说,朕就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方兮月生完了孩子胖了一大圈,每天抱着孩子在她的小院子里晒太阳,像极了招财猫。

皇后的位置还是摇摇欲坠,不过她倒悠闲,一天天吃的好睡得香,养得白白嫩嫩。还隔三差五喊我去聊聊天,然后从头睡到尾。

玉妃的盒饭快得我猝不及防。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皇上说我为皇后侍疾有功,晋为昭仪。

玉妃坐不住了,跑来找我。要不说她不配当皇后,皇后每次找我都是命人传召叫我过去,就她屁颠屁颠坐个大轿子过来,还觉得自己多威风呢,笑死。

一进门,她就冷哼着对我说:「明昭仪,你倒是坐得住。」

我点点头,让人给她上茶。她咕嘟一口喝掉,然后得意地说道:「茶里没有毒,最后一个让我闭嘴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她恼羞成怒:「你真的不怕?」

我点头如捣蒜,道:「臣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事,臣妾老家那儿祖传一个偏方,名为忘忧花,专治娘娘的烦恼之症。」

她白了我一眼:「你我是同一个老家,我咋没听说过什么忘忧草,你别在这故弄玄虚。」

「娘娘,忘忧草是忘忧草,俗名黄花菜,娘娘一定吃过。而忘忧花与忘忧草不同,俗名奥利给,甚是符合娘娘服用。」

她一愣,随即咬牙切齿:「你有病吧?」

边上的一堆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我继续侃侃而谈:「这忘忧花很难寻得,臣妾曾在一处峡谷偶然得见,那峡谷名叫王者峡谷,臣妾正准备为娘娘采那忘忧花,却从边上的石缝里钻出一只守护此神花的大章鱼,臣妾心系娘娘不忍放弃神花,当即求助于中路法师,那法师对战大章鱼毫不逊色,一击致命。」

「为什么不求助射手?是射手不好看吗?」她用我熟悉的句式抬起杠来。

我早料到她有此一问,神秘一笑,道:「因为法师克制章鱼,简称——法克鱿。」

她气得脸都白了。

「我到娘娘家里找到娘娘,赶紧拿出奥利给给娘娘炒了一碗药膳。娘娘不小心掉了一点到衣服上,那布料不好,一下子洇开一大片,我真为娘娘感到惋惜,吃这么好的菜,却穿着这么破旧的布料。」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自顾自解释道:「因为娘娘您这菜比布行啊。」

「明昭仪你不想活了吗?」她站起来瞪着我。

我赶紧说:「哪里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娘娘那件衣服好得很,叫…… 稠纱碧鲤饰碧池裙,对叭?」

百花渡蝶穿腻了,贴心的小樱樱来给你换个鲤饰碧池裙。

她气极反笑,声音发抖:「好,好,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去找太后!」

我笑眯眯道:「姐姐慢走!」

等玉妃摇摇晃晃的身影远出了我的视线,我才卧槽一声:

「完球了她要去找太后这特么可咋整清霜惊鹊救命救命快找皇上去救场!」

皇上从门外冒了出来:「闯祸了才知道找朕?」

我管不得他听了多少,哭丧着脸把他往外推:「没空说这些了呜呜你快去找太后,千万不能让玉妃说啥不该说的呜呜呜呜呜。」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第一次被妃子从宫里往外赶。

「…… 哦。」

我推了推清霜和惊鹊:「你俩跟着去瞅瞅,万一皇上临阵倒戈要搞我,赶紧回来报个信儿。」

半个时辰后,我从溜回来的清霜嘴里听到了绝世大瓜:压根没要皇上出手,玉妃就把自己作进了冷宫。

据说,她当着太后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这波操作真是把我给整乐了,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搁这给皇上上语文课呢?笑死,费劲巴拉穿个越就为了给皇上上课,这是人干的事?

结果,皇上一句话没说,倒是太后作为她的亲姑妈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她还当着一堆宫女的面义正严词地问太后是不是女人,难道不想一夫一妻吗。

我觉得她真的该吃点忘忧花清醒清醒,感情基础都没有搁这作啥呢?我觉得吧,比起她来,还是我比较适合跟小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后玉妃就被太后亲口下旨打入了冷宫。

当天夜里,冷宫里的玉妃派人给太后送了一封信,再三恳求一定要亲手送到太后手里,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其实太后也顾念这个侄女的旧情,然而……

然而太后不识字。于是,太后就请了她最信任的皇上给她读这封信。

据说太后听了那封信后大为感动,皇上念完后就带着信去了冷宫。然而到了那里,玉妃已经饮下剧毒后点火自焚,那封信也与她一同化为了灰烬。

然而这只是众人口口相传的版本。

皇上在那封信里究竟看到了什么,玉妃到底是不是自尽,那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这世界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那件事过后的几天就是除夕,宫里挂起了红色的灯笼。玉妃的死就像一阵轻烟,随随便便地散去了。

皇上陪我吃完早饭,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封信写的是你,不过朕什么也没看。」

我鼻子酸了酸,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嗯?」他拉住我的手,轻轻说:「想好怎么说了?」

我低着头说:「其实,玉妃和臣妾一样,是…… 另一个地方来的人。」

他愣了愣,脸上写着两个字:「就这?」

我摆了摆手:「不是另一个地方,是,呃,另一个时空。就比如说,我和她是几千年后的人,到了这里来。」

他点了点头。

「?皇上你不觉得吃惊吗?」

「朕知道她不是从前的玉茹,」他说,「三年前玉茹给朕写过一封信,说她觉得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正在一点一点控制她的身体,夺取她的记忆。朕想过帮她,可是她坚持不愿意见朕,也不愿意伤害身体里的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玉妃说她和我不一样。因为她慢慢吞噬了玉茹的意识,所以她是有记忆的,不像我,跟个白痴一样傻不愣登地穿到死人壳子里。

我说:「那她后来呢?」

「后来玉茹应该就彻底消失了,她不可能愿意入宫的,」皇上低下头,眼底有一丝惋惜,「她最喜欢自由。」

「那…… 那你一开始就知道是玉妃害了以前的玉茹?」

「嗯,不过朕想,她被迫寄居在别人的躯壳,想要独占也情有可原。朕杀她,是因为她。」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

皇上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所以你不必自责。」

……?草,刚刚他这是在委婉地安慰我?这也太委婉了点。

我赶紧摇头:「我跟她不一样!我穿来的时候沈二花已经死翘翘了!」

他一怔,然后笑着说:「噢。」

我揪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你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对呀,是不是很惨。」

他低头笑了笑:「你当时想知道朕怎么看出你年龄的,是因为这个?」

我脸一红:「嗯,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沈二花?」

他说:「没有。」

「我还以为你以前就喜欢她。」我低着头小声逼逼。

「喜欢你。」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开心。

除夕夜宴,皇上宴请群臣,还招待了几个西部少数民族的首领。我和一群妃子们坐在半透明的帘子后面,以防被外臣看见。

有一个首领黑红的脸膛,蓄着大胡子,看谁的眼神都是满满的轻蔑,还不时把窥探的目光扫向隔开妃子们的纱帘,搞得我很想把他的眼睛扣出来。

饭吃了一半,这个大胡子便开始找茬,一会说中原的清酒不如他们的羊奶酒香醇,一会又说牛肉难吃,鱼肉太腥。可把我和一众妃子气得捶胸顿足,恨不能冲出去撕烂他的嘴。倒是皇上一脸淡定,先是让人给他换了奶酒,又替他撤了鱼肉,换了金盘盛的水果给他去腥。

他吃了两口,大约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合胃口的地方,便大笑着改口道:「原就听闻中原地产丰饶,果真名不虚传。」

皇上谦虚地点点头。

大胡子继续道:「可惜地产丰饶,总会令人不思进取。中原人,总不如咱们游牧民族聪明。」

嘿我这暴脾气,奶奶的,纯妃顾知春你俩特么别拦我,让姑奶奶好好教教这孙子做人。

皇上隔着帘子丢给我一个眼神,让我坐好了别叭叭。

我只好蹲在椅子上,像极了一只憋气的蛤蟆。

皇上脸上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倒是心平气和道:「何以见得?」

大胡子洋洋得意:「我们族千年前曾有一位智者,死前留下了众人解不开的难题。半年前,我族有十位勇士,商讨三天三夜,解开了这道题。」

听到题,帘外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皇上被我的题海战术熏陶已久,如今精通实数理论、微积分、极限、行列式等诸多内容,大手一挥,笑道:「不妨说来让朕听个新鲜。」

那大胡子捋了捋胡子,道:「说这智者留下 17 头牛为遗产,老大分 12,老二 13,老三 19,请问皇上,该如何分呢?」

我在帘子后面差点笑出了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试图用这种古早脑筋急转弯来欺负我家宝贝小皇帝吧?

果然,他略一沉思,便笑道:「这三份牛加起来并非总数,而是 1718。向旁人借一头牛则凑足 18 头,分完了遗产,再还回去,是这样吗?」

大胡子愣了一下,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坐下了。

皇上摆了摆手,笑道:「别急着坐下,朕还有一事要说。」

大胡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道:「皇上说便是了。」

「你们嗷嗷族的贡赋,是每年多少啊?」

大胡子粗声粗气道:「每年给皇上十分之一的新生畜牧。」

「今年你们共有多少新生畜牧?」

「两千头。」大胡子有些得意。

皇上笑了笑,追问道:「是刚好两千?」

大胡子一愣,才道:「两千一百二十三。」

「这十分之一,似是不好分呐,」皇上一脸苦恼,我却在帘子后面差点笑喷。

大胡子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应对之策。

皇上略顿了顿,随即一脸大方地笑道:「这样,朕借你一万七千八百七十七头,给你凑足两万头。你给朕十分之一,再把朕借你的那些还给朕,如何?」

大胡子在心里算了算,发现自己只剩一百二十三头了,怒道:「皇上怎能这样分!」

皇上一脸惊奇:「你们那十位勇士,不是这样分人家的遗产的吗?三位儿子借了人家一头牛,大儿子欠了 12,二儿子欠了 13,三儿子欠了 19,还有 118 头牛的债务本该用分剩下那一头牛的 118 来还,可最终却把那一整头牛全用来还债务,是把智者并未打算分给儿子的部分替三个儿子还债,这大概有失公允。」

我听得热血沸腾,牛逼,小皇帝,永远滴神。

大胡子呆了呆,随即重重地把碗摔在桌上,一脸怒容:「皇上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我嗷嗷族的十位勇士错分了遗产?」

皇上摇了摇头:「你方才说中原人愚笨,朕是为了证明你说错了话。」

我简直想冲出去抱着他亲一口。

一个大臣显然比我动作快,站起身来就……

就朝皇上做了个揖,道:「皇上明察秋毫,臣等大胆问一句皇上,是怎样想到此题漏洞的!」

我嘴角的笑僵在脸上,果然下一秒,皇上的话就让我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并不复杂,智者分遗产时,总数是 17,而绝不是 18。」

我连连点头,老哥你可千万别再说下去了,保持高冷不好吗!

然而世界总是事与愿违,皇上继续道:「朕想让在座的列位爱卿记住一句话,要记住自己的总量是什么,有了总量,才好分。这个 1,就是一切的前提。」

我手足无措地盯着他,姑奶奶,祖宗,求你别说下去了。

他掷地有声道:「大事小事,无论如何评估,都要审视一下,是不是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总量,就是限度。要时常自我反省,问一句……」

我心跳如擂,还好玉妃死了,不然……

皇上掷地有声:

「有 1 吗!」

…… 我捂脸。

不料,群臣振奋,纷纷扬袖而起,齐声呼道:

「有 1 吗!」

「有 1 吗!」

「有 1 吗!」

………………

史书记载,承清八年九月初三,二十名刺客在合欢殿刺杀承清帝与明婕妤未遂。

……

承清九年正月初一,皇后王氏坦承罪行,自请白绫。承清帝感念夫妻恩情,并未赐死王氏,只废其后位,令其削发为尼,忏悔罪行。

……

十年九月初三,承清帝立明妃沈氏为后。自此,帝后终生相濡以沫,恩爱有加。

……

十五年八月二十,承清帝御驾亲征西北,十战十胜嗷嗷族。嗷嗷族首领被俘,于承清帝凯旋途中佯装咬舌自尽,引承清帝前来,手持毒刃突然暴起刺伤承清帝。

十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凌晨,承清帝不治而亡。同日,皇后沈氏于京城忽然无疾而终,年仅二十四岁。

八月二十五日,承清帝死讯传回京城。三日后,灵柩回京,与皇后沈氏合葬明安陵。

end

(全文已完结,之后会有一个番外 (说不定转微虐为高甜呢 hhh)。)

番外:

一千年后,明安帝陵。

燃了一千多年的长明灯微微摇晃一下,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是这里。」有个人低声说。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过后,沉水玉雕的墓室大门被移开。

「开照明。」那个人又说。

「先别动,咱们走了这一路,什么事也没有,是不是太怪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没事。」这次说话的是一道清淡的男声。

轻微的窸窣声后,墓室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里站着四个人,一个一身黑衣,带着墨镜,一个身材魁梧,肚子不小,一个穿着帽衫站在角落,看不清神情,最中间的那一个,则是个秃子。

「奇了怪了,」那胖子率先开口,「这墓里一路上好东西不少啊,都特么到了主墓室了,还连只鸟都没有。瞧不起咱哥几个?」

那个看起来很高冷的帽衫男伸手碰了碰长明灯,脸色微凝:「这盏灯还有温度。」

秃子伸手捶了一下那胖子丰满柔软的屁股:「你开门动静太大,把灯给搞熄火了?」

「放你娘的狗屁,胖爷我可是专业人士。」那胖子嚷道,「再说了,那鸟灯在棺材后边,爷就开个门,又特么不是开龙卷风。」

墨镜男吹了个口哨,笑道:「那就是见鬼了。没有人影还能灭长明灯,还不是一般的鬼。」

胖子把身上沉重的背包往地上一扔:「管他鬼不鬼的,这一路该拿的也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也没出啥事啊。」

墓室四周用金粉描着华丽辉煌的壁画,靠墙摆放着许多成套的金银玉器。正中则并排放着两只沉香木制的棺椁,稍大的那一个雕着五爪金龙,较小的那个则绘着百鸟朝凤图。

秃子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抬头在墓室四周打量了一圈,才叹了口气:「开棺吧,先开那个小的。」

尘封千年的棺盖被层层打开,最后一层楠木板被缓缓移开时,墓室里传来三道齐刷刷的卧槽声。

「空的?」

「瞎几把扯,不就是没尸体吗,这有这么多宝贝你是瞎啊?」胖子伸手进去,摸了摸一个拇指大的金印。

「是啊。」墨镜男推了推墨镜。

「这么多黑珍珠,这女的是美人鱼变的?这堆是茶香石,这是啥,琉璃条?还有这几块什么东西?老齐你瞅瞅。」胖子戳戳墨镜男。

「据我多年前的放牧经验,这是奶牛骨。」墨镜男说。

「干嘛使的?」

「不知道,」墨镜男沉思一会,道:「可能她想凑一锅珍珠奶茶加椰果?」

胖子拍了他一巴掌:「放你娘的屁,那个时候有屁珍珠奶茶。」

连帽衫打断说:「先别动,开主棺。」

胖子裂了咧嘴,搓搓手走向主棺,道:「这大家伙肯定好东西更多,小宝贝们,乖乖待着等胖爷宠幸哈。」

秃子踹了他一脚:「别特么乱说话。」

半小时后,那胖子气喘吁吁地把最后一块棺盖推开。

「奶奶的,这盖子真尼玛多。」

秃子伸头看了一眼:「这里面有两具互相环抱的白骨。」

「好家伙,挺深情。」墨镜男说。

「还有啥?」

「没别的了,就一个盒子。」秃子说。

「我开我开。」胖子蹦起来说。

连帽衫轻声打断道:「最好不要开。」

胖子才不理他,抬手就掰开了那只玉盒。

「卧槽?」

众人凑上去,只看见里面一堆灰色的碎纸。

「妈的,刚刚这是个字条,」胖子懊恼道,「可惜我看了一眼就风化了。」

连帽衫脸色微变,看向棺内的两具骸骨。

「这应该是墓主人非常重要的东西。情况不太好。」

「怪对不起的。」胖子吓得一愣,赶紧把盒子盖好放回去,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赶紧走。」墨镜男脸上也带着一丝严峻。

「不是……」那胖子捡起自己装满金银珠宝的背包,赶紧跟着往外走,边说道:「瞎子,我觉得你刚刚那个珍珠奶茶的推测有点道理,你猜那个字条上写了啥?」

「啥?」

一行人走出墓室,胖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秃子一愣,一脸嫌弃地踹了他一脚:「胖子你特么有病吧,满脑子黄色废料。跑路都把人墓主人东西背着跑,便宜占完了还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等会人家把你给吃了?」

「不是啊,真……」

四个人影消失在墓道的转角处,墓室沉重的石门轻轻地合上了。

长明灯摇晃了一下,重新亮了起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墓室里缓缓响起:

「沈飞樱,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空气凝固了一下,传来一个细弱的女声:

「樱樱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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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米乐​
谢邀~

《巨龙的童话》

公主十八岁的那一天,收拾好行囊,出发去找巨龙。

从小她就听童话里说,巨龙会在每位公主十八岁的时候,将她们抓走,放在身边。

到时候便会有英勇的王子去救她们,而巨龙则会帮她们选出前去的王子中,最有勇气,也是最爱她们的人。

公主被父皇教育,人不能迟到。

所以十八岁那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公主就出发去找巨龙了。

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城堡。

“咚咚咚”,公主敲了敲门。

她听到门里面有巨大的翻身的声音,可是门还是没开。

“咚咚咚”,公主又敲了敲门。

里面有嘟囔的声音,下一秒,门便被打开了。

巨龙站在里面,揉着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公主。

“你是谁呀!为什么打扰我睡觉。”

公主提着裙子鞠了个躬,“你好巨龙,我是邻国的公主。”

“公… 公主?”

下一秒门就被重重的关上了。

公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不就是提前了一点儿来找他么,至于这么生气么。

下一秒门又被打开了,巨龙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对不起,我第一次见真正的公主,有些太激动了。”

公主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

“那… 那请进。”

巨龙别扭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主走进巨龙的家,家里虽然家具不多,但竟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公主在餐桌前坐下,开始和巨龙说自己来的意图。

“我听说,每个公主十八岁的时候,都会有一只巨龙来抓走她,并且帮她筛选前来营救的王子。”

巨龙一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表情望着公主。

“你不知道这个故事么?”

公主疑惑地问他。

“不… 不知道。”

“那我可能找错龙了。”

公主站起来鞠了个躬,刚准备走,就被巨龙拉住了。

“我… 我可以试一试的!”

从那天起,公主就在巨龙的城堡里住下了。

每天她都会问一问巨龙,有没有王子来找她。

巨龙一开始会说

“今天有一位,可是胆子太小了,我只是打了个招呼,他就吓跑了。”

“今天有两位,结伴一起来的。我喷了个火,一位吓得直接跳到了另一位的马上,两人一起跑走了。”

公主每日在龙窝里住着,时不时给巨龙烧烧饭,做做好吃的。

而巨龙也隔一段日子,就会带着公主飞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时间久了,公主像是忘记了要找王子这件事儿,每天和巨龙在一起说说故事,吃吃烧烤。

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后来的一天,公主出城堡去森林里溜达,回去的时候,看到巨龙正凶神恶煞地冲前来的王子喷火。

那位王子自然又是被吓得立刻跑掉了。

公主回到城堡,和巨龙说,“以后不要吓王子了吧。”

巨龙以为公主又要走了,立刻变的委屈巴巴的样子。

“是我太凶了么。”

“不是,” 公主摸摸巨龙的脑袋。

“是他们都太怂了,不如你帅气。我不喜欢王子了,我就喜欢你啊。”

下一秒,面前硕大的巨龙突然缩小,变成了一位长相英气的少年。

“你… 你?”

公主手还维持着摸头的姿势。

少年笑弯了眼睛。

“我们巨龙的童话故事里说,每一条龙都会遇到一个属于他的公主。只要那位公主说出喜欢他,他就可以变成人。”

公主依然是不可思议地张着嘴。

少年走向前,笑眯眯地说,“而你,就是属于我的公主啊。”

林朵​
在童话世界里,女巫是最喜欢搞个人借贷的种族。

因为即使是法力最高强的女巫也没法凭空变出金币来,总得搞点副业才能勉强维持的了魔药研发和生活开销。

借贷的方式通常很简单粗暴,倘若有人前来借什么东西,比如一面会说话的镜子、一支冰天雪地里的玫瑰,或者一颗不当季的新鲜莴苣,女巫就算上利息报个需要偿还的总价给人家,答应就借,不答应就拉倒。

当然契约是得签的,抵押物也是得有的。

理论上任何东西都可以用作抵押物,个人的美貌、梦想或者寿命都有估价标准,全行业统一执行,不用担心吃亏上当。

只有一种东西,女巫原则上不收。

她们不收还没出生的孩子。

在形成这条共识之前,女巫界的前辈们已经积累了太多血与泪的教训。

曾经有些借债人,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可抵押的东西,只能拿自己未来新出生的孩子当做抵押物,契约签的都很是爽快。

但等到收债的时间到了,女巫们上门讨债,那些借债人的态度就变了。

通常都是翻脸不认人,既不肯还债,也不愿意交出孩子。

许多女巫因此摊上了一笔收不回来的烂账,亏空只能自己担着,偶尔有女巫气不过,非得把当做抵押品的孩子抢来,最后也要么被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弄死,或者被爱上长大后的孩子的人杀死,总之没什么好结局。

久而久之,女巫借贷这一行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定,为了从业者的人身安全着想,不收还没出生的孩子当抵押品。

但毕竟没有写成明文规定,偶尔也架不住有人非要破例。

比如住在草原边上的那个牧羊少年,他就以自己未来第一个孩子为抵押品,向住在隔壁森林里的小女巫,换了一瓶好运药水。

这场交易并不是牧羊少年主动要求的,而是小女巫先提出的。

动机很简单,小女巫想要帮牧羊少年实现梦想。

因为两人本来就是多年的好友,是彼此都还是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团子时就曾一起玩过泥巴的老交情。

那时候的小男娃还是尊贵的小王子,小女娃则是大法师家的独生女,平时两家家长没事儿就聚一起开趴体,两个小团子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但即使身处童话世界,也总有战乱纷争,国破家亡,不少人也被迫改变了命运。

小王子沦落成了一文不名的牧羊少年,大小姐也变成了被人呼来喝去的女巫学徒。

王国的新任统治者并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所有人的日子都过的不如原先舒服。两个孤零零的苦孩子无依无靠,在这艰难的环境下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和亲人,谁拿到面包都分对方一半,受了委屈也只能找对方诉苦。高兴时就结伴爬到屋顶上对着流星许愿,伤心时有了好朋友一起分担一起扛,似乎落魄的生活也就没那么糟糕,总能凑合着过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小孩子渐渐长成了能懂事的少年少女。少女虽然还只是个最底层的女巫学徒,但靠着自己的天赋和父母留下的一点点珍贵原料和秘术,居然制成了这世上唯一一瓶好运药水。

小女巫很想将药水送给牧羊少年,却被一条行规拦住:为了保护女巫一族的全体权益,一切魔法药剂在交给凡人时都必须收取相应代价,任何女巫均不得破坏行情,否则会受到女巫借贷协会的严厉处罚。

没办法,小女巫只好去劝一无所有的牧羊少年跟自己订立契约,以借贷的方式得到药水,代价不过是未来偿还十个金币。

「只要有了这瓶好运药水……」小女巫双眼中闪着期许的光芒。「说不定就能实现你当初在屋顶上对着流星许的愿望。」

但前面说了,牧羊少年什么都没有,连放的羊也是雇主家的,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抵押物。

若无合适的抵押物,借贷契约也不能成立。

「那就,就用你以后的第一个孩子来抵押吧。」小女巫咬着嘴唇说,算是偷偷钻了一个规定的空子。

带着我给你的好运药水去闯荡,实现你的梦想,然后有一天,遇到喜欢你的姑娘,跟她结婚,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

到时候契约上约定的偿还价格,你肯定付得起。

即使付不起也没关系,用作抵押的小孩,我是不会真正夺走的。

当然最后这句话小女巫现在还不能说出口,说出来就违规了,会马上遭到女巫借贷协会的惩处。

但牧羊少年一开始并不肯接受,这个有着一头四下支棱的小麦色短发的男孩将那瓶珍贵的药水推向小女巫:「你也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

「不行的,女巫做的魔药无法对自己生效。」小女巫笑着摇摇头,又把药水推回给少年,「这算是我父母留下的珍贵遗物,除了你我不想交给别人,如果你不接受,那我的心血就白费了。」

牧羊少年最终没有拗过小女巫的坚持,只好拿过药水,签订契约,然后背起单薄的行囊,与小女巫挥手告别,踏上实现梦想的旅途。

「再见。」小女巫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其实女巫做的魔药无法对自己生效这件事是小女巫编出来骗他的谎言。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撒谎。

等等,也不完全算是撒谎。

好运药水确实不能直接帮小女巫实现愿望,因为她最大的心愿,那个即使对着流星也没法痛快说出口的心愿,就是那个总是笑的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男孩,能实现他夺回王位的梦想,让大家拥有更好的生活,男孩自己也能过的幸福。

哪怕那份幸福里没有她的位置,也没关系。

之后两人分别了许多年,小女巫继续自己的学徒生涯,少年则在这片神奇的大陆四处闯荡。

少年的冒险旅途听起来浪漫又美好,实际上总是麻烦不断,危机四伏。小小一瓶幸运药水不足以帮他解决所有问题,总有许多时候需要靠他自己的力量去面对恐怖的幽灵、狡猾的恶魔以及暴躁的喷火龙,少年因此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有好几次甚至差点就死掉。

但这些经历他从来不在寄给小女巫的信里讲。

他只会在信里告诉对方,这片天地有多宽广,风景有多美妙,再在信笺纸里附上一片小小的花瓣或者红叶。

小女巫也时常回信,在恭喜他成为受人尊敬的勇者之余,偶尔也会腼腆地提及自己在法术研究方面的一点点长进。

可世道还是乱,少年东奔西走屠龙除恶,小女巫也是随波逐流四处辗转,彼此的信渐渐都收不到了,联系一断就是好多年。

等到再听到少年的确切消息,小女巫早已成年,是个有独立执业资格的正牌女巫了。

她听说,曾经势单力薄的牧羊少年,先是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屠龙勇士,后来又因其前皇室血脉而拥有了一批忠实的追随者,愿意跟着他一起讨伐对王国施以残酷统治的现任国王,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城堡和领土。

这般过程听起来似乎神奇的过于离谱,但童话世界里的传说都是这样的,再传奇的冒险,都总会出现一位满腔热血的主角踏上征途。

而且最后还一定能成功。

这故事倒不是胡说而是事实,但传说总是略去主角实际历经的艰难险阻,传播故事的群众们更热衷于将主角的成功归因于某些听起来很虚幻的东西。

比如一瓶能克服任何难关的好运药水。

这样青年最终打败了邪恶的统治者、成功夺回王位这件事就一点儿也不让人惊讶了,毕竟这瓶好运药水的制作者是那位刚在最新一届魔药大赛上拿了冠军的年轻女巫,肯定灵验的很。

既然王位的归属已经有了定论,普通人的生活也因为新施行的仁政而逐渐变得宽松起来,大家就有了许多空闲和心思,开始专心地讨论起在童话世界里明显更受人欢迎的八卦主题。

比如单身的国王会迎娶哪一位贵族家的女儿做王后。

王室的桃色绯闻永远是童话世界中最受关注的话题,类似的传言满天飞,连居住在高高的浓雾山顶的年轻女巫一天也要听到八百回。

原本她以为自己挑了个清净的地方住,但自从新国王是靠她制作的好运药水这件事传开后,前来试图与她做交易的人便络绎不绝,能直接从山顶上的家门口一直排到山脚下。

于是在借贷生意兴隆的同时,也不得不忍受来客们的聒噪,将有关新任国王的各种版本的恋爱故事说了个遍。女巫倒是脾气好,没有给他们每人一个封口咒,有时听到被传的太过离谱的故事,还会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只是没人注意到,女巫的笑里,总藏着几分失落。

又过了一些时日,当女巫坐在桌前低头查看新签的一沓契约时,有人走到了跟前。

「请问你想要借什么呢?」女巫没有抬头,习惯性地问道。

「我不是来借东西的。」爽快的男声响起。「事实上,我是来还账的。」

女巫愣住,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盔甲的青年,有着比记忆中更为矫健的身姿,更明快的笑容。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一头仍然四下支棱着的小麦色短发。

女巫回过神来,欲言又止一番之后,才有些慌乱地从桌子抽屉里那厚厚的一叠契约中取出最下面的一张:「那…… 那,你该还我十个金币。」

但青年却将两手一摊:「没有。」

「你……」女巫瞪着眼睛,有些茫然,「你现在可是国王了,怎么会连十个金币都没有?」

「打仗要花钱,让大家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就要花更多的钱。」比起多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的青年脸皮似乎因为多年的闯荡而厚了不少,耍赖的语气也能理直气壮,「现在大臣们成天追着我要钱干这个干那个,连我想来趟浓雾山都没有预算,还是靠王宫侍卫帮我偷了一匹大总管的马才来的成。」

「那…… 那……」女巫习惯性地咬起嘴唇,脸色满是感到被愚弄的气恼,「按照契约,要是没钱还,你就得赔我一个孩子。」

「哦,好吧,也行。」青年大咧咧地绕过桌子,走到女巫身边,「那就赔你一个孩子。」

女巫脸上的气恼迅速褪去,突然没了情绪,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声「哦」。

「不过我现在连结婚对象都没有。」青年倾身向前,朝女巫靠近,「哪儿来的孩子呢?」

「你少来啊,明明绯闻对象都已经多的数不过来了!」女巫把着椅子扶手拼命往后缩,声音中透着一点点委屈,还有一丢丢死要面子。「赶快去结婚生娃,然后拿娃抵债!」

「为了还债就得赔上一桩婚姻和以后的人生吗?你这个债的利息还真高。」青年又是一阵大笑,好不容易才收住,「这样,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女巫警惕地盯着他。

青年却停止了调笑,站直了身体,神色变得无比正经:「请你和我结婚。」

女巫完全呆掉了。

「单靠我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弄出一个孩子来,如果你坚持要拿孩子当抵押的话……」青年微微偏头,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就只好劳烦你帮忙生一个咯。」

女巫继续呆着,没吱声,也没动作。

「怎么?不想答应?这就有点难办了。」青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表情一点也不慌张,他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不过还好,我为了应对这样的难关,早就做好了准备。」

此时此刻,在他手里拿着的,是当年小女巫交给牧羊少年的那瓶好运药水。

还是满满的一瓶,一滴都没有少。

童话世界的传说总是七分假里掺着三分真,说不出全部的真相。在那个流落王子重返王位的传奇故事里,牧羊少年历尽艰辛夺回王位是真,其中有许多好运的成分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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