㡱幺化了原型,朝我这里一窜,柏宋提前抬了抬手,那剑便主动朝他手里一躲,安安份份的熄了光,模样暗淡,老实的很,还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堆破铜烂铁。柏宋替我拿着剑,走在我身侧,始终一言不发。
人间市井,繁华似锦,我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修行者远离俗世,如今的喧闹场景倒有几百年没瞧过了,突然一看,迷眼的很。
柏宋站在街口,念了个诀,同我一道换了身衣服,一刹眼的功夫,他就同我一起,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农夫农妇。
我被师尊娇养惯了,着实穿不惯这种糙布,一时还有些迈不开步子,只能求助般的望着柏宋:「你……慢点走,这衣服磨得我难受……」
柏宋轻笑了一声,打趣我:「这般才像糟糠之妻,你前两回的装束,实在拙劣。」
我打了个哈哈,敷衍的僵笑:「是么……」
心里却叨叨了老半天的有完没完,一个仙君,老翻什么旧帐啊……
我深吸口气,干脆迈开步子,昂首阔步地走到他身边,装作随意的道:「不是要去找仙姑和幻妖么?我伤口又疼了,你快些!」
柏宋突然停住,望着铺子门口那一群抹泪的农家,迟疑着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我看着三五壮汉抬出的几口小棺材,心里猛的一紧,有些不确定:「为何棺材生意这么好?而且这个尺寸……」
23 请君入瓮
柏宋很谨慎的放出了一缕意识,探查过后,有些艰难的道:「那铺子,这个月,卖了将近三十口棺材,而且全是孩童的尺寸。」
「这不对。」我立刻判断出了症结,「哪来那么多养不活的孩子,这也不是什么穷山沟,周围的宗门就没觉察出来吗?里面明显是有问题的。」
柏宋望着我,淡淡道:「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妖气,阿粽,没有惊动宗门,就说明在当地人看来,死孩子是常事。」
我被他的话吓得心肝都颤了颤,望着那个棺材铺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柏宋搂住我的肩膀,安抚我:「别怕。」
我没吭声,放出一缕意识去听妇人的闲谈,柏宋跟着也放出了一缕,绕着我的意识,我被仙气缠着,气息都在发颤。
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住意识走向,心跳加速,望着柏宋,慌了。
柏宋很轻松的指引着我那缕失去控制的意识,一边还能和我谈天:「怎么了?」
我:「……」你说怎么了?你这样缠着我,怎么听壁脚!
柏宋微微勾唇,摇了摇头,漠然的表情:「定力不够啊,大师姐。」
我气的说不出话,公开调戏还有理了?!
我没理他,咬着下唇,集中精力,听着女人们的谈话——
「你家孩子过十岁了没?」
「过了。」
「那便好啊,这土山神又要采阳寿了。」
「造孽,若不是为了换些庇佑,谁愿意把十岁往下的娃娃给他采阳寿!」
「小声些!若是被附近宗门发现了,缠斗起来,那遭殃的还是我们。」
「唉,罢了罢了。」
……
收回意识,柏宋沉吟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压抑着怒气:「不知哪个宗门,居然连人心都丢没了。」
我传音道:「土山神是不是幻妖?」
柏宋思索了会儿,摇头:「暂时未知,照道理,幻妖拿到了皇家令牌,应该会去宫里。留在乡野,做土山神,倒是有点奇怪。」
我默念了三个字:「采阳寿……」
柏宋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最后默契的得了共识。
怕不是幻妖的保命之计!
在幻境里,它能活,出了幻境,那不是只能采人阳寿?!
专挑孩子,他还真是会选!
……
柏宋领我出了集市,往村里走,半路上路过很多荒野,看的人心发颤。
「我们要如何做啊?」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无力的心情。
柏宋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笋,望着我,幽幽道:「开个法阵,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如何?」
「哈?」我愣住了,「法阵?现在布阵?来得及吗?」
柏宋望着我,有些想笑,他抬手把竹笋一丢,那笋就化出了一片竹林子。
我猛然想到㡱幺之前说的话:「我刚刚出竹林,整片林子就都没了,是全部消失掉的那种没了。」
所以,笋是阵法的缩影?
妙啊!
我看着那片林子,眼眸都亮了:「柏宋!我先前照料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阵眼?」
柏宋故作疑惑:「你只照料过咱们的六胞胎,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小姑娘?」
我一时语塞,被他一句话羞的面红耳赤,只能往林子里走,开了竹屋,就看到桌上摆着五根笋,上面还有我亲自布上去的化形禁制。
我:「……」不是吧,请君入瓮,请的是我吗?
门啪的一关,我惊得回头,就看到柏宋领着那个小笋精站在门口。
小笋精本来「粽」字都喊出口了,却被柏宋一声咳嗽打断。
他垂眸,淡淡的对小姑娘道:「喊娘。」
我:!!!使不得啊!仙君!
小姑娘眨了眨眼,欢欢喜喜的望着我,干脆利落的大声喊了句:「娘!」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慌忙摆手:「仙君,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柏宋面色沉静,似乎是很高兴看我出糗,一抬手就把桌上五根笋掀起来,解了化形禁制,统统变成了三岁小儿。
一、二、三、四、五……
我看着地上五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吓得眼睛都直了:「这这这……五个啊……」
柏宋见怪不怪,对我温声道:「嗯,五胞胎。」
我忍不住瑟瑟发抖,躲在墙角怀疑人生:「仙君,咱们真的是来捉妖的吗?」
24 瓮中捉鳖
柏宋最终还是没有绷住,眉眼柔和,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妖精要什么?阿粽,你告诉我。」
我很自然的接话:「孩子啊,十岁往下的。」
柏宋望着地上的六个小笋精,悠悠问我:「这六个孩子,哪个满十岁了?」
我:「……」说的,很在理啊。
我迷茫了,思索了会儿,望着柏宋,疑惑的道:「那我们要如何让旁人知道,咱们这儿有六个十岁以下的孩子呢?」
柏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顺着我的话茬,道:「是啊,要如何呢?」
我静静的等他下文,柏宋望着我的眸子,意味深长的道:「不如,阿粽发挥一下初见时,死缠烂打的功夫?咱们闹一场?」
我:???
我很不可思议,直接炸了毛:「仙君是不是糊涂了?!我如何闹过你!」
柏宋颔首,彬彬有礼的道:「继续。」
我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着了他的当,一时间烦闷不已:「仙君,您话讲讲明白,说一句藏半句的,我真的听不懂。」
柏宋无奈,只能好声好气的和我解释:「咱们假扮夫妻,因为孩子太多养不活,故意吵一场,一个要卖孩子,一个要拦着,你说那些乡人看到了,是不是会欺负外人,拿这六个孩子顶上献祭的位子?」
我有些懵:「这……」
「其实还有个主意。」柏宋突然开口,「把这六个孩子放出去,说是和家人走散了,被那妖捉个正着,也行。」
我微微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两个法子,都行吧。」
柏宋垂眸,有些无措:「我说第二个法子的原因是,我以为你会拒绝同我假扮夫妻。」
我被他当头一棒,敲醒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倒没想这么多,单纯除妖,谁管怎么个除法,只要能达到目的,那要我同他如何都行。
于是,我也没矫情,干脆利落的告诉他:「你也想起来了,我就不和您客气了。讲句实话,咱们在凡间就是道侣,双修也是常事,如今你要和我假扮夫妻,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要是不假扮呢?」柏宋神色沉静,问我,「我说,我们还算夫妻吗?」
我避开他的话头,只是同样冷静的问他:「柏宋,你到底是怎么想起来的?你想起来了多少?」
面前的仙君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情,他似乎是在挣扎,最后把六个孩子赶出去后,才主动告知我:「我……也入幻境了,那里头,你要同我双修,我……险些没克制住。」
我:???搞了半天,您这是做春梦呢?我说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师娘都没想起来,您这说的想起来,是想起双修那档子事儿?
我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落寞,我太希望柏宋回来了。
我坠崖之后,他说自己想起来了,我立刻就恢复了之前那幅肆无忌惮的模样,对他各种张牙舞爪,就笃定他是不会生气了。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包容我小性子的,还是这个冷冰冰的仙君,压根儿不是我道侣,这不是……骗人吗?
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最后坐到床榻上,整个人都蔫儿了。
「阿粽,我会努力想起来的。」他有些无力的解释。
我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但是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竹屋外面出现了急剧变动的竹阵,一根一根的重新布列,天色阴沉,带着雷声轰鸣。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场景,一抹黑影闪过,一大片竹、笋都被连根拔起,最后狂风呼啸之下,又有新的竹子填补空位,阵法变化让我眼花缭乱,最后怕的默默攥紧了床沿。
柏宋倒是镇定,静静的望着窗外的奇景,语气轻飘:「看来用不到这些法子,这么快就变天了啊……」
我没敢出去,柏宋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观战,食指一抬,一缕仙气就横冲直撞的出了竹屋,直击黑影。
风声瞬间停滞,黑影跪在泥地里,狰狞可怖的面容,吼叫着柏宋的名字:「柏宋!你的孩子都没了!都没了!你赢了我有什么用!你夫人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柏宋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不屑的笑容,整个竹屋被一劈两半,他从中间出来,仙气缭绕,和黑影的混沌截然不同。
「我夫人从未给我生过孩子,你吃的是什么?这不得问你自己?」柏宋语气淡然,丝毫不慌。
黑影突然一颤,剧烈挣扎着,最后盯着柏宋,怒斥了句:「卑鄙!」
柏宋摇了摇头:「你吃了我六根笋,消化估计是消化不了了,这辈子都是竹林阵法的一部分了。幻妖,好好的幻境你不呆,偏生要来招惹我夫人,你怎么想的呢?」
我慢慢走到柏宋身边,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幻妖被腹中的六根笋同化成了一根竹子,杵在一堆竹林里,没了声息。
我这才意识到何为力量悬殊,你看,仙君降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个阵法,这就了结了。
我呢?
肩伤坠崖,险些丧命,两场幻境,场场都是要我命。
柏宋最大的败笔,也不过是一场情爱幻境,虽然沉溺,却也很快脱离,最后依旧战无不胜。
我终于意识到,元婴修士和高位仙君,终究不是一路人。
可能,我于柏宋最大的意义,估计也不过是个双修。
他还能图我什么呢?
我这种废柴,除了拖累他,还能如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柏宋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对,一时间也很慌神,搂着我道:「阿粽,你是累着了,还是吓着了?」
我摇了摇头,定定的问他:「玄青呢?」
柏宋从竹林里提出一柄剑,剑身污浊,全是灰尘,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着,明明是柄上古神剑,却硬生生变成了这副妖魔样子。
我忍不住厌弃的皱眉,让他化了形,沉声问他:「你……何苦呢?」
玄青回头望了眼幻妖所化的那根竹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因为我也曾是他的本命剑,他殒落了,我还独活,这怎么不苦呢?」
我当即愣住,幻妖和玄青主人!殒落修者附身幻妖,这个交易……
正在我急速思考的时候,竹子微微颤动,玄青眉眼一凛,直接回归剑身,猛然缩小,就正对着我刺来。
我瞳孔骤然紧缩,这才是真实的玄青吧,原先的那副好相处的嘴脸,都是假的……
他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离开师叔控制的地方,重获自由,我也不过是个备选答案罢了……
隔着一段距离,我仍旧清晰地看到,玄青像暗器一般锐利的身影,他啊,直接就是来索我命的……
25 剑灵相残
我站在原地,神色哀戚,心里却打算要好好和他斗一场,正屏气凝神的时候,柏宋却把我猛的拉到一侧,我直接实打实跌入了他怀里。
柏宋扶着我的那双手,颤的厉害,攥着我的胳膊,呵斥:「你怎么不躲!你疯了!」
我木楞的抬头望他,压根不知道他这么大反应的理由是什么,我又不可能找死,自然是以静制……
我刚刚想开口解释,柏宋就直接吻了上来。
这个时候,他亲我?!
我被震撼住了,可心里奇异的没什么特别极端的抵触,只觉得有些羞耻,这大概就是道侣间的特殊性吧……
与此同时,㡱幺剑被柏宋死命朝外一掷,越变越大,最后化成盾牌,挡住了玄青的进攻。
两剑交锋,悲鸣阵阵,而我这个众矢之的——玄青和幻妖都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家伙,却被仙君勒着腰亲了一嘴。
我愣住了,柏宋的亲法是我没料到的,我本以为他是温柔和善的仙君,却不知道他对待女子居然如此粗暴。
他撬开了我的齿关,几乎是在胡作非为,毫无章法的一通乱缠,逼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玄青和㡱幺相互击打的声音,再听不见别的。
在㡱幺好心投下的一片阴影里,我得了遮羞布,确实如获大赦,可仍旧挣扎不开那个怀抱,最后只能任他动作。
很快,我几乎完全被他牵引着,自暴自弃的回应了一次,柏宋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恋恋不舍的咬了咬我的唇边。
要命!我居然觉得骨头有些酥是怎么回事?
简直作孽!
过了好一阵,他才压抑着质问我:「大师姐刚刚是想寻死吗?」
我被他撩拨得有些懵,望着㡱幺颤抖的剑身,心里一紧,老老实实道:「仙君,主次要分……」
「我分清了!」柏宋有些气急,他眼眶都红了,「你为何还叫我仙君!你为何要寻死!剑灵罢了!你要,我大可以给你找千千万万个!剑灵背弃你,你都能这般伤怀!我呢?阿粽!那我呢?!」
我被他骂得一激灵,直接就反吼道:「是你忘了!」
唇角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未消散,我眼泪都快掉了,哽咽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伤怀?你如何知道我没有!明明是你忘了我!是你一次又一次羞辱我!我本就没多爱你!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柏宋愣在原地,一时失语。
我抹了抹泪,后撤几步,掌心微扬,将㡱幺剑回归正常大小,握在掌心,狠狠的拦断了玄青的去路。
玄青被有外力操控的㡱幺一挡,立即受不住威压,无主之剑还能这般作乱,本就是翻天了的事情。
我趁着玄青被击飞的那会子,对着㡱幺道:「难过吗?同类相残?你要是难过,那咱们解了契,你也不必当我的本命剑了。」
㡱幺传音给我:「阿粽,我从未想过背主,从未。」
「可你做了。」我淡淡道,「你做了,那我们之间就没了信任了,先前我不让玄青认主,就是顾及你的心思,但这次之后,我一定要有别的法器,不会只结你一个本命契。」
㡱幺声线沙哑,应了:「好。」
再次攻击来的玄青,几乎是裹挟了全部的剑力,死死的冲着我的命门:「为什么同样是废柴,你就能当大师姐!为什么你周围全是护着你的神仙!为什么你还能有仙君助你大圆满!而我就只能殒落!」
这个口吻,是幻妖?还是玄青?
我手一顿,㡱幺脱离开我的操控,猛的冲上去,拦截了玄青,缠斗在一起,速度极快,都闪出了重影。
这居然是真的同类相残……
我闭了闭眼,玄青的剑意突然异常低落,最后被㡱幺完全压制,几乎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柏宋和我同时望向那根幻妖变的竹子身上,竹身和普通竹子已无差异,这时候,玄青突然被拦腰折断。
㡱幺立在半空,剑身发颤:「阿粽,玄青没了……」
柏宋跟着望去,下了论断:「幻妖声东击西,用了附灵术。」
我想到玄青骂我的那些话,猛的想到一个可能:「幻妖根本没有化竹?!他最后一刻,趁乱附在了玄青身上?现在打不过㡱幺,弃剑而逃了?」
柏宋看着一折两半的玄青,又下了一次论断:「玄青怕是个空壳,才这么容易折断,剑灵也怕是早就没了,所以无法温养剑身……」
㡱幺浑身一颤,直直的插入了地里,陷得很深,整柄剑暗淡无光,如同废料。
我这才意识到,幻妖从来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玄青的主人,那个早已殒落的我派修士……
既是同宗异师,他一朝弃道成魔,那我替宗门铲除余孽,自也责无旁贷。
我看了眼柏宋,微微颔首,拔出㡱幺,就和他分道扬镳。
柏宋试图拉住我,却被我一个剑画符激得倒退一步,只能喊我:「阿粽!」
我听得出他担心我,但我真的不想带他一起。
幻妖说了,我是靠他大圆满的,这个我认。
可我这个大师姐,总不见得也要他和我一起当吧?
那可不成!
阿粽我呀,一向是个很傲气的人……
26 情爱纠葛
我使了个法诀,到了皇城外。
幻妖手里既然有皇家令牌,就不可能弃之不用。更何况,它如今苟延残喘的,也只剩入城这一条路。
城内如何暂时看不出,但城外的守卫就足够森严了。
我站在远处发呆,久久不能回神。
柏宋的那个吻,让我反反复复的沉溺,明明是个不太好的回忆,可却说不出哪里吸引我。
他渡给我的灵力,因为感知到主人的气息,在我体内越发活跃。
我分不清是臊的还是燥的,现在脸红的发烫。
被柏宋亲一下,直接就气息紊乱了,属实是我没料到的。
再想到先前的时候,我吼他的那几句,突然就有些后悔。
我在矫情什么啊?
明明一开始就是我想和他重修旧好,是我想把师娘拐回来,那我现在做的算什么?
我为什么要推开他?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降妖?我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来证明我的能力?
我默默收紧㡱幺,然后就听到剑灵的声音:「阿粽,我快被你捏死了……」
我下意识一松手,㡱幺剑砸在地上,一声脆响。
㡱幺化了人形,似乎是想关心我,可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于是只能干巴巴的问我:「阿粽,你手劲怎么这么大?还有,你的气息怎么乱成这样?」
我讲不清楚,只能握住他的手臂,传了一缕气息,本想让他看看是不是柏宋的灵力在排斥我。
结果,㡱幺这玩意开口就是一句:「阿粽!这不是你的灵力!你和仙君双修过了?!」
我猛地一呛,拼命咳嗽,脸色愈发不对劲:「没有!住口!」
㡱幺识趣的闭嘴,突然情绪低沉,似乎是心里藏着什么事。
我搞不清他是怎么个意思,于是跃身就想跳进城墙,被㡱幺一把拉住:「你不对劲!」
我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㡱幺皱着眉头,一套一套的说辞:「你从来不是会单枪匹马上阵的人啊,你现在太莽撞了,与其说是降妖,更像是赌气。」
我被他一句话点醒了。
赌气?
㡱幺接着道:「你是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仙君吗?还是说,你是在逃避仙君的示好?」
我又沉默了,说实话,都有点。
我分不清柏宋和仙君,可能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和普普通通的柏宋酿酿酱酱,但是不能让身处高位的仙君对我逾距。
本质上就是因为我自己清楚,一个元婴修士是配不上仙君的,我不可能靠他给我续命,也不可能依赖他修行。
偶尔,我还是会把仙君当成凡间的道侣,然后,就会很矛盾。
我一边嫉妒他的修为,一边又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所以啊,最后变成了这副矫情的样子。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阿粽应该是敢爱敢恨的,应该是肆意妄为的,而不是整天担惊受怕,还要自我贬低的。
大师姐怎么能妄自菲薄呢?
我蹲在树下,默默的抱紧了自己,㡱幺蹲在我旁边,学着我团成一团。
我:「唉…….」
㡱幺:「唉……」
我:「……」是时候解契了,这种的心意相通,不要也罢。
正在我烦躁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轻笑声:「可爱。」
我一晃神,有点熟悉?
转头就看到衣着朴素的师娘,我脑子里先过了个弯儿,随后有点委屈的喊了一声:「仙姑?」
师娘望着我,盈盈一笑:「果然是你这个小人精,柏宋怎么不陪着你?我可要好好说他。」
我摇了摇头:「我宗门的事务,不能牵扯仙君。」
「你说幻妖?」师娘猜了猜,随后笃定的道,「那妖的芯子虽然属你宗门,可也是柏宋的事情啊,他一个幻境试炼官,玩忽职守,才害你这样,都是他的责任!」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辩驳。
师娘搂着我的肩,温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君泽与我,从来不是你可以撮合的。往后你就知道了。你们这帮小辈,紧着自己就好,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嗯?」
我眼眸一震,磕磕巴巴的看着师娘:「师娘都记起来了?您不是…….不是飞升了,就要按照天规,忘却前尘吗?」
师娘神色有些伤怀,不过言谈依旧和善:「我确实忘了凡间如何,但是君泽与我的前缘纠葛,不止一个凡间。」
我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师娘,那个,柏宋仙君是不是我师尊的……」
师娘指尖点了点我的唇,示意我收声,眉眼温和,张口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否认:「不是。」
我笑意收敛,最后问了一句:「仙尊卡元婴期比我还久,所以他真的不能升仙了吗?」
师娘替我理了理头发,柔声道:「都是他的劫数,阿粽。不是你的事,就不要管。」
我听出了话里的严肃告诫,一时间有些惶恐,于是抿唇不语。
「你不会出事的,孩子。」师娘笑了笑,「那混账收你为徒,也算是做了件积德的好事。」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师娘,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难不成仙姑是夸师尊给她送了个儿媳妇?
27 皇城密事
有了师娘陪我,㡱幺也不再拦我了,就这么入了皇城。
师娘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股安神香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草药香,就这般随意走着,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来降妖的。
师娘的脸被幕篱遮挡着,侧颜却依旧风姿绰约,隐隐约约窥见一二分,便让人挪不开眼。
我真是搞不懂,师尊这般流氓少年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娶到清冷温和的师娘的。
我倒是觉得,师娘应当配一个风光霁月的仙君,想来柏宋的生父就是这样一个人。
哎,今天的师尊也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啊……
我有些忧愁的跟着师娘走,后者却突然回头,问我:「阿粽,你叹什么气呢?」
我一颤,墨迹的道:「啊,我在想,柏宋的父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娘似乎是怔住了,随后清浅一笑:「他啊,是个规矩特别多的仙君,若是没有柏宋,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听起来,这位比师尊靠谱啊……
完了,我更愁了。
谁家大徒弟跟我一样操心师尊的婚姻大事啊?
我看着师娘,拐带人的心思少了一大半,仙姑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给人一家三口分开啊,师尊更不能抢一个已婚美人,这不道德。
我默默跟在仙姑身后,不出声。
仙姑不知道我想的,只是拍了拍我的后背,感慨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我先前给柏宋算了三卦,都是孤独终老的命数,和他爹一样,万年都开不了一次花,可自从历劫归来,这小子居然命格都变了,真是让我意外的很。」
仙姑悄悄掀开面前的纱,悄声道:「我可特地同柏宋说了,若是错过了你,那这往后千千万万年,可就都是一个人了。」
我皱了皱眉,陷入了思考:「然后,仙君是个什么反应?」
仙姑摸了摸下巴,回忆道:「他似乎是被吓得脸都白了,半晌说不出话,然后立刻就跑去找你了?」
我:「……」孤寡老仙君原来这么怕独身啊……
仙姑放下遮面纱,最后道了一句:「阿粽,没人比柏宋更怕一个人了,从小时候,他就目睹了太多东西,你别恨他,他就是这样俗套的人,面冷心热,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他但凡能脱俗,也不至于要去人间渡劫。」
我听进去了,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有些说不清的心疼,感觉胸口涩的厉害。
不知又走了多久,皇城里开始出现淡淡的薄雾,依旧没有妖气,反倒这气息有点熟悉。
我顿在原地,回想了很久的气息来源,越想越熟悉,最后回忆到了一个人:云母。
皇家令牌与皇家郡主,有些巧合了。
我微微思索了会儿,就朝着气息来源找去,最后,目睹了高高垒起的宫墙。
仙姑站在我身后,看着宫墙,淡淡道:「幻妖在里面。」
于是,也不等我反应,仙姑直接使了个小仙法,就带我进了宫。
不过,奇怪的是,皇帝没见到,先见到的是类似傀儡的侍从,这些人似乎都被控制了心神,有些莫名的诡异感。
仙姑同我换了身装束,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宫女,穿插在队伍里,跟着进了大殿。
龙椅上的人,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的样子,是个凡人,看着畏畏缩缩,不像个皇帝,反倒是身边翻着奏折的王爷,一声藏青色的绸缎长袍,眉眼慵懒,一举一动都像是运筹帷幄,长得也还不错。
就是……就是这个……脸色……
仙姑一眼就看出来了,当即传音道:「阿粽,这位王爷气血亏空,是纵欲伤身啊。」
我:「……」仙姑不愧是药修,果然半点都不避讳啊。
仙姑又传音道:「放心,我儿子不可能像他这么弱。」
我忍不住闭了眼,作孽啊,柏宋那个一言不合就说骚话的毛病,原来是遗传啊?
仙姑神色镇定,对上了那王爷,后者眼神扫视下来,突然对着我色眯眯的笑了一声。
我:???笑什么笑?你一个凡人,我一个修士,你受的住吗?
那男人道:「这宫女是新来的吧,面生的很。旁边那个,似乎也没见过。」
我差点没被气笑了,真有脸啊,怕不是想让仙姑和我一同伺候你?
老皇帝立刻发话了:「你若是要,就拿去,就拿去。」
仙姑突然传音:「阿粽,你说这个玩意儿什么死法比较合适?」
暴力美人!我喜欢!于是,我很温顺的回仙姑:「我觉得,什么死法都不够。」
仙姑冷笑一声:「你说柏宋知道了,自己母亲和媳妇,一起伺候一个外人,他不得把人抽筋扒皮?」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确实,这个王爷荒唐的过分了。
我刚刚笑完,那人就凑到了我身边:「美人,你这是在笑得了本王的眼吗?」
我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不仅想得你的眼,还想得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花肠肥肚。
王爷猛的拽住了我,色眯眯的道:「本王就喜欢主动的。」
仙姑捏紧了拳头,似乎是压抑着火气,但是最后还是按兵不动。
王爷把我扯走了,还不忘对仙姑道一句:「你也跟着走!」
仙姑没多话,跟着就走了,眼里漠然的很,不过指尖微微抬了抬,似乎是有一缕仙气悠悠的出去了。
我跟着那王爷入了一个偏殿,回头一看,却找不到仙姑了。
男人突然拉住我的手腕,神色温和:「美人叫什么名字?」
我歪了歪头:「云母?」
那人突然一顿:「你是谁?!」
我默默逼近他,语调温柔:「我当然是云母的朋友啦。」
王爷后退一步,望着我,思索道:「云母的朋友?」
我颔首,环顾四周:「是啊,王爷是想怎么招待我这个朋友?」
男人深吸口气,甩了甩袖子,坐在桌边,烦躁的道:「昨天才领回来一个疯子,今天又来个朋友,你当本王傻吗?!」
这么一句话,我就笃定了,这王爷是真傻。
我还没怎么呢,美人计也没用,威逼利诱还没开始,直接都交底了。
我越发和善:「疯子?」
那王爷伸出爪子,无比油腻的哄我:「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喜欢疯子,那本王床上疯给你看,嗯?」
我垂眸,阴恻一笑,那也要你有这个命才行啊……
28 仙君吃醋
那狗王爷的爪子刚刚搭到我肩膀上,门就被破开了。
柏宋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杀人,死盯着那男人,就是不说话。
我下意识往外探了探眼,却看见一个结界。
嘶,搞这么大个阵仗啊,这怎么还特地布个结界呢……
我看着外面的时间流速降到最低,几乎无法看见人动弹,都定在原地,里面却还是正常的,比如我边上的这位王爷,那竹竿子般的小身板,就抖的就很有节奏。
我眨了眨眼,理了理衣服,举起爪子,打招呼:「您有事吗?」
柏宋疾步过来,一把把我拽到怀里:「你们做什么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啥也没干啊,就顺势问:「谁喊你来的?仙姑吗?」
柏宋嗯了一声,旋即望着床上瑟缩的王爷,似乎是起了杀心。
我不是很喜欢柏宋这样,他坏了我事,我还没打探到情报,也不知道幻妖具体在哪,他这样横冲直撞,甚至想把人弄死,我真的有点理解不了。
「你冷静点,行吗?就一个凡人,把人吓死了,你负责?」我安抚道。
柏宋气得语气都颤了:「阿粽!这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吗?他要——」
我打断他的话茬,冷冷传音道:「他是个凡人,我是个修者,你是个仙君,等级压制,我能被他怎么样?」
柏宋似乎是想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布景,结界一放,这八成是打草惊蛇了,幻妖在宫里估计也要跑没了。
柏宋杵在那里望着我,神色有些懵。
算了,毕竟是为我来的,我缓和了口气:「仙姑呢?」
柏宋老实的回我:「捉幻妖去了。」
我:???捉妖不带我!过分!仙姑怎么能这样!
紧着着,我又突然想起仙姑之前放出的那缕仙气。
所以这是,仙姑为了让我和柏宋单独相处,故意喊儿子来打草惊蛇,自己在外面守着逃走的幻妖?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仙姑想让柏宋英雄救美啊……
我有些无语,看了眼吓晕过去的狗王爷,一时有些头大,这也用不到他啊。
「把记忆抹了吧。」我终究还是不想杀生。
柏宋替我料理了那个王爷,我刚刚出结界,天上突然阴云密布,依照道理,应该是变天,但是雷声轰鸣又实在吓人,我脑子里出现一个可能——雷劫。
这个情状,估计还是化神期的雷劫?
但,谁会在这里渡劫啊!
这可是皇宫啊!不论成败,都是要闹出不少人命的!
我身边没有储物袋,也没有法器,符纸也都在幻境之后化为乌有,唯一有的,就是一柄本命剑。
真是惭愧,我连给这位修士护法都做不到。
柏宋从后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对,当即站到了我身侧。
「化神期的雷劫。」我有些艰难的道,「不知道是谁的,我有些担心出人命。」
柏宋看着我,不说话。
我颤抖着对上他的眼神,无语的道:「难不成,是我的?」
柏宋低头,又是沉默。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天道是要我死吗?这个时候让我渡化神劫?
我握紧㡱幺,缓缓闭眼,感受着雷劫的方位,本打算将雷劫引到郊外,却突然被柏宋搂进怀里,一个瞬移阵法就溜走了。
出了阵法,就是郊外。
柏宋猛地吐了一口血,半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似乎是上不来气。
这是逆天而行,遭了天道反噬。
我收紧拳头,看着柏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粽,对不起。」他艰难的喊我的名字,「我不该助你大圆满,我不该。」
我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有些泪目。
其实,这不怪他,也不怪我。
上一场元婴期的雷劫,我早已没有印象。
我确实知道大圆满之后,就是升阶,可从未想过,我的化神雷劫会这么快来。
毕竟我先前卡了那么久,还是被柏宋渡到大圆满的,怎么都以为还要再卡几百年才能渡劫。
所以说,这才间隔了几日啊,我叹了口气,我果然一直在被天道针对,这就是存心要我死啊。
天雷打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挡的。
㡱幺剑的剑身开始剧烈颤抖,最后剑灵发出了哀鸣,这是敌不过的意思了。
我看着三道雷劫一起劈下来,就像幻境中的那样凶猛,几乎是直对着我的命门来的。
我最后鬼使神差的看了眼柏宋,他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着。
雷劫逼近,我眼前突然有些朦胧,直接提着㡱幺就对了上去,三道天雷几乎要毁了我的脸,再顺便断了我的两条胳膊,㡱幺根本挡不住。
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这是我的雷劫,只能我自己渡。
三道雷往后,就是连着八道,让人眼花缭乱,我压根不知道一个化神期的雷劫居然会这么凶残,与其说是雷劫,不如说是死劫。
我有幸看过同门渡劫,死在渡劫期的修士,经历的就是这种劈法。
生死恐惧,自幻境之后,再一次跃上心头。
雷与雷间隔的点太短,我数不清被劈了多少次,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的伤有多少,血迹糊住了我的发丝,整个人几乎要散发出焦味。
我脑子里突然想起柏宋渡劫的时候,我是在边上烤鸡么?
啧,确实不地道啊。
我回头看了眼柏宋,仙君站在原地,死死地攥着拳,不知在克制什么,那拳头都被他攥出了血,他是……他是在难过吗?
我收回眼神,试图把雷劫朝更远处指引,就拿剑画符稍微拖延了些时间,我不想看他为难,仙君就该好好做仙君,而不是为了一个废物,和天道作对。
如果我命大,能渡劫成功,那我一定不躲着他了……
我的速度在修者中应当算是翘楚,可还是比不过雷劫的追赶,最后直接被击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阿粽!坚持住!最后两道了!」
我耳边迷迷糊糊传来柏宋的声音,最后两道了吗?
我仰头一看,十道雷劫,正对着我,声势浩大,像极了索命阎王。
29 喜忧参半
十道雷劫,怎么会这么多?
我被吓得愣住了,伏在地上,实在没了气力。
有法器,我还可以掏出两三件挡一挡,可我现在没有法器,只能等死。
我闭了闭眼,算了,死就死吧。
结果,身上突然扑过来一个人,气息熟悉,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柏宋抱着我,挡了那十道雷劫。
我拼尽全力把他从我身上推开,可是受伤之后,力气实在不够,最后只能看着他替我渡劫。
柏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他自己渡劫都没有这么难啊!他一个一帆风顺的仙君,干什么冒着忤逆天道的风险来救我!
他疯了吗?!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气息慢慢急促,后背鲜血淋漓,几乎浑身都在发颤,我怕的要死,这比我死,还让我恐惧:「柏宋,不要……」
他手心沾血,捂着我的眼睛,带着我避开雷劫,沙哑着嗓子,道:「没事的,我不用法术,我自己给你当肉盾,这不算忤逆天道,这不算的。」
我攥着他的衣服,心如刀绞,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心疼他,也心悦他。
阿粽,向来是个很蠢笨的人,天生就不太会动情,每次动情都要回避开,从不愿意当个为爱痴狂的女子,人都说我清醒自持,也说我洁身自好。
但是,这一次,我都要死了呀!
他妈的!我都要死了,还不能疯一回吗?
我狠了狠心,就吻住了柏宋的唇,趁他不备,调换了位置,背对着一道极其暴躁的天雷,传音道:「柏宋,别为女人死,不值得。」
他回神的时候,那个雷已经把我劈晕了。
过分了,有点膈应人啊,我这才说完情话啊!
这已经是我对柏宋最大胆的轻薄了!可晕之前,连个回应都没有得到!
垃圾天道,毁我青春!你就差这一会儿吗?!
……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师尊正坐在我身侧,他在烤兔子。
「柏宋……」我艰难的喊出一个人名,拉住师尊的衣摆,几乎带出了哭腔,「他是不是死了?」
师尊对我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问问你是不是死了?」
我:「……」好问题,但是我死了还能看到师尊,那您显然也不是什么活物啊?
师尊气得要死,树枝上插着一只野兔子,滋滋冒油,对着我就指指点点:「你们小年轻啊,气血方刚的,说双修就双修了!那注意一下尺度啊?你和仙君双修,也得颠颠自己几斤几两啊!直接双修到元婴大圆满,灵力充盈成这样,天道给你渡劫都是按照最高规格的雷劈的,你这不是找死吗?」
我弱弱的忍着师尊的责骂,低声反驳:「不是双修,就是渡灵力,你们怎么都误会我……」
师尊咽了咽口水,啧啧的嫌弃我:「你们道侣之间,都这么纯情?双修不比渡灵力来的快乐吗?你们一个两个脑子都怎么想的呀?!你要是和柏宋成了,那你师娘不就也回来了?」
我皱着眉头,犟嘴:「什么啊,师娘压根回不来!柏宋是师娘的儿子,他有爹有娘的,您就是个第三者!」
师尊愣在原地,举着兔子,突然眼里泪汪汪的,最后,吸了吸鼻子,很是哀愁:「她怎么孩子都这么大啦?她怎么敢的呀!那我是不是就是个小白脸啊?」
我有些无语,浑身都酸疼的厉害,这就又想到了柏宋:「师尊,柏宋到底去哪了?」
仙尊有些不爱搭理我:「你都渡劫期了,自己找去,别喊我师尊,我没你这么高修为的徒弟。」
我:!!!我连升几阶了?真假的!
我本想拿着㡱幺试着和师尊打一场,结果,㡱幺也不见了。
渡劫期的喜悦感瞬间消失,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师尊瞄了我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给我递了一包符纸,还有一个新的储物袋:「你、你要不重新结个本命契?」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摇了摇头,坐在林子里,默默的掉了眼泪。
「要死了、要死了,你哭什么啊,我都没哭呢?」师尊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我这突然当了个小白脸,都没哭呢,你这、你这少了个兵器,哭什么啊?」
我攥着师尊给我的一沓符纸,不可置信的画了个追踪符,最后符纸刚刚起来,就落到了地上。
㡱幺,是真的没了……
我昏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柏宋和㡱幺又去哪里了?
30 天道反噬
渡劫期的修士,似乎哪里都有特别优待,就连我身上的伤,都好的极快。
我知道天道再怎么针对我,也没用了,渡劫期殒落的修者,少之又少。
我成仙也好,不成仙也罢,总归都是有活头的很了。
于我来说,成仙与否,就是我想去仙山还是呆人间的区别。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我身边最亲近人的存在换的。
我真的,又是一个人了。
师尊是不愿意跟我走的,他说,养了我这些年,看我出息,他嫉妒,想静静。
我知道这是个借口,我同师尊,比父女还亲,他带大了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嫉妒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好。
我先去皇城溜达了一圈,棺材铺一个接一个的关了,仙姑大约是都处理好了。
幻妖和云母的关系,我还没弄清楚,所以,我还是去打听了。
最繁华的街道里,有最混杂的消息,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却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花心王爷。
他搂着姑娘,坐在靠窗的位子,喝着酒,看到我,眼眸一亮,显然是忘了,老远就喊:「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太阳穴跳了又跳,也懒得收力,直接就把人从里面拎出来,下了一个结界,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学的是谁,只是冷冷道:「云母在哪里?」
那花心王爷就像疯了一样,反反复复的重复两个字:「干尸、干尸……」
我克制着颤抖,竭力自然的问他:「干尸是谁?」
那王爷突然眼神涣散,对着我就开始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耐着性子,问他:「云母在哪里?」
王爷嘴唇开始颤抖,最后告诉我:「死了。」
都怕成这样了,必然不会是假话的,我把人扔了回去,散开结界,就离开了皇城。
走的时候,路过了一处乡野竹林,我对竹林的好感度一向很高,慢悠悠的朝着那个方向去,越走越熟悉,最后想起来,柏宋拿六胞胎戏弄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阵法免疫,我进的很轻松。
竹屋还在,里面积灰的厉害,我掩住口鼻,扫了眼陈设,看到了两柄断剑。
玄青和㡱幺。
没有剑灵,剑身失去温养,早已生了锈。
柏宋来过这里,他还活着,这个推断让我心里好受了不少。
我取下两柄剑,心里的隔阂,少了很多,他们纵使都背叛过我,可却实实在在的与我有过同袍之谊。
没人会一辈子恨谁,到了一个阶段,该忘的,就都释然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如何大度的修者,我一向小肚鸡肠,爱翻旧账,但是真的面对逝者,却难有恨意。
我抚摸着剑身断口,将意识慢慢浸入,玄青断的太早,已经无法感知,但是㡱幺,还尚且残存一丝剑意,这是本命剑给主人最后的留影。
㡱幺给我看了一副很血腥的场景,这个场景有一个很活该的名字,叫天道反噬。
传言,天道反噬的残忍就在于毫无征兆,专针对那些滥用仙法的神君,仙人的心脉会因此承受千万倍的剧痛,死不得,可同样也不想活。
那狗日的反噬,专盯着柏宋,明明一道雷劫都没有,居然凭空把他折磨得双膝跪地。
好不容易,柏宋稍微直了直脊背,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了玄青剑的「剑灵」。
说的准确些,或许应当叫「剑灵们」。
它们排列起来,根本不止一个虚影,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他们要替那幻妖杀了我。
㡱幺看到玄青,完全忘了护着昏迷的我,直接愣在原地。
剑灵们似乎沾染上了什么蛊毒,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傀儡般的排列布阵,直奔我的心口,明明是剑身留影,那袭击却真实的可怕,我险些被吓得尖叫出声。
最后,柏宋还是出手了,他顶着仙君的名头,忍着天道反噬,第一次启动了寂灭阵法,不管不顾的将所有的幻影都拢纳了进去。
天道反噬立刻加剧,柏宋开始猛烈的呕血……
那可是寂灭阵法啊,仙君在凡间列这种死阵,足以将天道本源之力倾数引出当做惩戒。
仙君包庇修者渡劫,一为天地不容,二为天道不允。
连我都知道,这连我都知道啊……
可是,我仍旧好好的,被那憨货搂在怀里,死命护着。
看事后留影,真的太无力了,我从未有一刻如此憎恶自己的废柴修为,从未有一刻如此后悔没有好好磨砺心性。
如果我再撑一撑,或许,柏宋也不会带我躲在阵法后面,他也不会因为我被反噬。
现在真的太晚了,我只能看他满头大汗、唇色惨白,看他浑身颤抖、神色呆滞,自己却无能为力。
慢慢的,我又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悉数化为灰烬……
柏宋疼疯了吧?他肯定疼疯了啊!
那些劫数,似乎又让我重新历了一遭,我心都快碎了,手一软,便抽回了意识,最后,还能听到留影里,柏宋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我听他无力的呵斥着㡱幺:「你是她的本命剑啊!你为什么不护着她!你就眼看着她死在你同族手里吗?本君要你这个废物有何用!有何用啊!都去死吧!」
意识完全脱离,回到现实中的我,眼前漫上了一片雾气,疲惫感遍布四肢,我几乎要支撑不住身形,险些脚软后瘫坐在地。
不论㡱幺是被天雷击断,还是被柏宋发疯弄折的,我都没有这个立场指责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