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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柏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掌心一转,就把小女孩按回原形,拎起来后,直接把笋往袖子里一塞,脸上毫无「父女重逢」的喜悦,可以说十分冷淡了。

柏宋慢慢朝我走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没人想主动开口说话。

卓演怕我惹怒仙君,主动提醒了一句:「师姐!那是仙君!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那是仙君,不是我道侣。

我恍恍惚惚的回神,攥着玄青,因为刚刚打完一场,还有些烦闷没有散去,可是柏宋这么杵在我面前,实在碍眼。

我深吸口气,罢了,地位低的先服软,总是这个道理。

我敷衍着拱了拱手,冷清的道了句:「仙君安。」

柏宋盯着我,突然有些不自然的凑近。

我没做亏心事,自然随他怎么做,于是我就这么目不斜视的站着,心如止水的任他凑过来,然后……给我理了理头发?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柏宋语气温和,语调却没什么波动。

我想了又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五根笋,慎重的递给他:「有的,五胞胎,自己生的自己养。」

16 培养感情

柏宋嘴角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抽搐了一下,接过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是很熟悉他这样亲近的姿态,总觉得很危险。

于是,我偷偷按住储物袋里的玄青,很是礼貌的朝他点头致意:「阿粽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转身时,我没忍住瞥了眼云母,看她被仙君余威压制的动弹不得,不免幸灾乐祸的想到一个词「咎由自取」。

这时,柏宋突然发话,轻飘飘的和我套近乎:「刚刚打得不错。」

毕竟是做过道侣的,他一举一动,我都再熟悉不过,但他如今这个态度、语气,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记起来了?

我想了想,搪塞道:「仙君谬赞,元婴期过招金丹期,打不过才真奇怪。修为加持罢了,像我先前对上仙君,那不是也只有鼻青脸肿的份?」

柏宋垂眸,上前几步,挡着我,传音道:「本君何时打得你鼻青脸肿过?不提别的,就本君周遭的那些法器灵物,哪个不是护着你的?」

传音这个举动,让我有些怕臊,周围的师兄弟都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谈论八卦。

我咬了咬牙,光明正大的回他:「打个比方罢了,仙君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一个没见识的女修计较。」

柏宋神色淡定,继续传音:「若是本君现在就想和你计较呢?」

我噎住了,咽了咽口水,当即祭出玄青,说了好一通大道理:「仙君要计较,那我也只能奉陪,不过比试讲究点到即止,若是有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故意欺负修士,那说出去,他面子也挂不住。」

柏宋微微叹息一声,凑近我,指尖一点,玄青就落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砸的那叫一个清脆。

我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默默收紧拳头,结果突然听见云母笑了一声:「原来,大师姐也不过如此。」

我:「…….」你行你上啊,柏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死!老娘珍惜生命不行吗?

我郁卒的很,又听到柏宋开口:「不是这种计较。」

我:???都缴械投降的任你打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柏宋却悠悠开口:「既然大师姐觉得不必传音,那本君就当着这些后辈的面、直说了。」

我眉头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结果,屏气凝神的听到这人问了一句:「本君要计较的很简单,大师姐只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你对本君的阵法、威压、灵植等等,都免疫?」

我恍恍惚惚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如何知道?」

「你如何不知道?」柏宋眼神沉静,随意的理着左袖,幽幽吐字,「大师姐曾以天道起誓,反复力证你我曾是道侣,那除了双修合一、灵肉交融,可还有他法免疫?」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这么直白的污糟话,他怎么敢的呀!!!

我脸红的发烫,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传音:「你疯了!就算想起来了,你也不能这样!大庭广众的讲房事!你要不要脸啊!」

柏宋被捂了嘴也不恼,只是懒懒传音:「你误会了,本君尚未想起前尘,不过是来验证验证。更何况,是你自己不愿意传音解决的,本君自然以为你是想公之于众。」

我很是丧气的闭了眼,攥紧了他的肩膀,继续传音:「验证?我都说了多少次!我是你妻子、是你妻子、是你妻子!你先前呢?态度冷淡、凶残暴力、死活不信!」

「可,先前算我的错,但你谎话连篇,一天换一个说法,本君怎么能随便信你?」他无奈的道,「若不是你对竹林阵法完全免疫,本君还以为你是看人下菜碟,想攀我这个仙君的枝。」

我:「……」是也不是,我确实是看中您母亲,但是我不能说。

罢了,我自知理亏,有些扭捏的看着周围偷笑的师弟师妹,满脑子都是「以后还怎么管得住这帮皮猴子」,心里生无可恋。

柏宋见我心虚,突然揽住了我的腰,一个腾空,就离开了比武场。

耳边风声很大,也睁不开眼,刚刚落地,我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接扶着一根柱子就干呕了一声,头晕目眩的蹲在地上。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有些清冷,但是语气和善:「这是怎么了?」

「我晕瞬移阵法。」我摆了摆手,脑子晕晕乎乎的,「缓缓就好。」

好不容易调息好,抬眼就看到一位端庄清丽的仙姑,赫然是我那久未谋面的师娘,想到师尊如今四处流浪还寻妻未果,我眼圈一下子红了,对着美人就喊了一句:「师娘!」

仙姑笑了一声,拉过我的手,轻拍了拍:「还真是晕阵法,迷糊得可爱。」

柏宋也定定的望着我,眯了眯眼,语气颇有深意:「师娘?」

糟了,师娘飞升后也忘了前尘!我怎么忘了这个!

我松开爪子,四下环顾,当即想溜:「阿粽要回去准备幻境试炼,仙姑、仙君,告辞,不必送!」

柏宋一把拉住我:「别急,咱们同去。」

我尴尬一笑,抚开柏宋的手:「不用不用,怎么能劳烦仙君同去呢?」

柏宋一甩袖子,拎着我的后衣领子,就把我往外带:「本君是试炼官,到时也要去裁决各宗门的表现。」他顿了顿,看好戏一般看我,「所以,不劳烦。」

我当即慌了:「仙君,试炼讲究公平公正!那是万万不能抱熟人大腿的!」

柏宋瞥了我一眼:「想得美,本君压根儿没打算给你开后门。」

我犹疑了:「那仙君是想做什么?!」

柏宋突然站定,思索了会儿,然后望向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培养感情?」

我:???啥玩意?我们之间还有感情这个东西吗?

17 前尘翻篇

柏宋扫了我一眼,问道:「我母亲都领你见过了,你还想要什么?」

这一句话,像施舍一样,令我极其不适。

我没有什么狼子野心,也根本没想要他什么好处……除了一个师娘。

柏宋真的很想当然,做事都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我晕阵法,也不知道我和他曾经的故事,只是心情好了就带我见家长,心情不好就说要教训我。

他变得太多了,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道侣,就算我要靠他找师娘,也不该借着培养感情的由头。

我不愿意和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仙君培养感情。

假装也不行。

我斟酌了半天措辞,愣是没敢说出来。心里烦躁之下,狠狠心道:「仙君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您大庭广众之下驳我面子,把我拐到这仙山上,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的机会,您管这叫见父母?」

柏宋皱眉,似乎很不理解我的意思:「你是没见到我母亲吗?还是说,你想要别的东西?」

我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只能耐着性子婉拒道:「仙君需晓得一件事。你如今记忆全无,在我这里,就等于陌生人。是,先前是我死缠烂打的、追着你认我这个妻子,但你当时也是真真切切地骂过我卖弄风骚的。我说这些,并非是记恨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什么都能如你所愿的,尤其是感情,感情需要双方自愿,而不是一方独断。」

柏宋愣在原地,想开口解释,依旧被我打断。

我很冷静的告诉他:「若你当初没扛过天雷,瘫了痴了,哪怕缺胳膊少腿了!我都定会养你一辈子,因为你是我道侣,这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但你飞升了,忘了我,还恶言相向,那就如你所愿,前尘翻篇。仙君,这都是你的选择,并非今天一句你相信我了,就能重新培养起什么感情。别这样,我不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宠物,也不想委屈您和我过日子。更何况……」

我顿了很久,有些沙哑的开口,「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我本就感情淡薄,难动真心。找道侣就喜欢那种普普通通的山门弟子,他不必像仙君一般本事大,只要温柔体贴、吃苦耐劳,我就可以和他过一辈子。而这些,你自飞升后就性格大变,我如今同你讲话,只觉得疏离陌生,如履薄冰,生怕哪天就死在您手里。所以,阿粽不强求您负责,咱们……还是及时止损吧。」

柏宋垂眸,很是伤情的问我:「及时止损?阿粽,我们在凡间是不够恩爱吗?为什么要及时止损?难不成在凡间你也没动过真心?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没回应他,只是拱手,慌张道:「失态了,告辞。」

柏宋试图拉住我,被我很快躲开,仿佛见了恶鬼一般的心悸感,将我浑身上下都浸透了。

他为什么要问我真心?

他管什么叫恩爱?

我同他那场前尘姻缘,到底算个什么?

我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在山门里,夫妻间相处的种种细节,想到柏宋是如何陪我修行,如何在我修为停滞时安慰我,我甚至想到第一次双修时,两个人的局促腼腆。

恩爱吗?

太多细节涌入脑海,越发让我觉得现在的柏宋十分陌生。

培养感情?

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比让我红杏出墙还道德败坏。

或许我确实从来没把道侣放心上过,和谁双修也都是随缘而已。但是柏宋做回仙君后,仗着修为高深莫测,就自以为是的样子,让我本能的抗拒。

我的眼神越发冷漠生疏,柏宋停在原地,向我道歉:「阿粽,是我糊涂了,先前不该这样对你。」

我只是摇头,弯腰施礼,语气归于冷淡:「试炼是宗门比试,关乎各派门面,还望仙君秉公评判,莫要因此计较。」

柏宋本想扶我的手,因为这句话,悬在半空,最后讷讷收回,沉声应我:「好。」

我颔首,补充道:「往后仙君勿要再用瞬移阵法带我了。阿粽自修行起,就晕这个阵法,如今,更甚。」

我抬头的时候,有些发颤,望着柏宋的眼眸,不知为何,心里酸涩难明。

我希望他明白,感情需要温养,并不是他随便就能拿到手的物件,我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

是,我方方面面都低他一等,但是这不是他控制我的理由。

收回思绪,我才意识到自己拒绝了仙君的示好。

其实,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如此硬气的和他讲明白这些情爱道理。

面前的灰衣仙君,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我擦了擦眼睛,转身就走。而离开仙山的每一步,我都觉得心里闷得慌。

柏宋再度开口:「阿粽!」

我停下脚步,生怕哭出来,就干脆没有回头:「仙君还有什么吩咐?」

他迟迟没有说话,我站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最后,等到了一句:「先前非我本意,若有言语失当,我给你赔个不是。」

我脚下像灌了铅一样,突然走不动路,好久以后,才憋出来一句:「无妨。」

柏宋自嘲一笑:「晚了吗?」

我没接茬,狠了狠心,就下了山。

回到师门,早已日暮,卓演坐在山门口等着,见了我只是烦躁的叹息:「可算回来了,师姐快回去看看吧。」

我有些疲累,问道:「怎么了?」

卓演有些无奈:「玄青和㡱幺打起来了,没人敢劝。」

我有些破防,站在原地,极其伤感的道:「他飞升后,竟诸事不顺了,往常有他带着㡱幺,我从未忧心过这些琐事。」

卓演走近了几步,小心翼翼的问:「师姐……是刚从仙君那里回来的?」

我颔首,失魂落魄的道:「我同他断了,我亲自提的。」

「何苦呢?师姐。」卓演皱紧了眉头,「您顶着一个仙君妻子的名头,哪怕得些庇护也好啊!天道如此制约您,若真真耗尽了元婴期的阳寿,修为还未突破,那可如何是好?」

我垂下眼睫,第一次考虑到性命问题,不免默念了一句:「耗尽阳寿?」

卓演有些懊恼:「师姐别误会,我没有咒您的意思。」

「我了解。」

我神色恍惚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耗尽了就转世投胎,重新修炼。你让我攀上柏宋,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卓演咳嗽一声:「将仙君比作茅坑,师姐确实……真性情。」

我脑子一抽,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混账话,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无措:「我的意思是,他照拂我也没用。天道要我死,我就不得不死;天道要我永世元婴,那我就不能化神。这就是命,师尊也是如此,修行之人,不免卡顿,看开了就好,真突破不了也就算了,总不见得还自己弄个心魔出来?」

卓演摇头一笑:「师姐真是活的通透,卓演自愧不如。」

我没回他,念了个诀就去了自己的屋子。

啧,狗屁通透!

若人真的顺风顺水了,谁还愿意拿通透当借口?这不都是失意人的说辞吗?哪个仙君会心甘情愿入轮回的?真是有趣。

我推了门,就望见屋里一片狼借,玄青压在㡱幺身上,两个剑灵都面目狰狞。

我:「……」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你们继续。」我见怪不怪的把门合上,默默退出。

18 试炼前夕

㡱幺叫住我:「喜新厌旧!见死不救!阿粽!你怎么这么冷血!」

我手颤了颤,有些无语。

玄青反驳了一句:「到底是谁先挑事儿的?」

㡱幺开始哇啦哇啦的闹腾:「没天理啦!我才是她本命剑!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啊呜呜呜……」

我:「……」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玄青耐着性子解释:「我从未想过和你争宠,只是作为备用法器而已,阿粽的本命剑就你一柄。」

㡱幺吸了吸鼻子,扭捏作态:「真、真的吗?」

玄青似乎是松了手,站起身道:「真的。」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刚刚推开门,就看到㡱幺一个鲤鱼打挺,猛的一拳头砸到玄青脸上:「那你还去打擂台!打你妈呢!抢我的活!」

我:!!!

「㡱幺!你有完没……」我看着玄青轻轻松松制住了㡱幺的招式,还把人撂翻在地,一个反手擒拿,打的那叫一个漂亮,于是很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完了……」

玄青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地上吱哇乱叫的㡱幺,抬眼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安静点吗?」

我刚刚想把㡱幺化成剑,结果㡱幺提前凶道:「你敢把我化成原型!老子就离家出走!」

我抬起的手,一下子又落了回去:「……」那你可不就好厉害?

玄青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问㡱幺:「你到底想怎么样!」

㡱幺趴在地上,王八抬头,愤愤放话道:「二选一!一人不侍二剑!阿粽,你个花心大萝卜!必须给我选一个!」

我太阳穴突突的疼,在外面这样丢人,在家里还要处理争端,简直里外不是人,我越想越难过,最后直接被气红了眼。

玄青撒开手,走来问道:「你哭了?」

㡱幺一脸茫然,战战兢兢地盘坐在地上:「我就……说说玩玩儿,你怎么还哭上了?」

我摇头,闭眼,靠在门边,说不出话,只是沉默。

玄青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抱住我,最后化为虚影,入了储物袋,留音只是淡淡的一句:「行了,算我的错,我应该让着他的。」

㡱幺很是自责的望着我:「别哭了……」

我压抑着满腔的伤感,慢慢恢复正常:「启程吧,试炼日快到了,咱们得先去熟悉场地。」

我没等㡱幺说话,就把它化作原形,拎着去了弟子居所。

卓演耳尖,第一个出来迎我:「师姐,人选定了吗?可还要重新比武?」

我摇头,从男弟子里点了一个小胖子,又从女弟子中选了一对姐妹:「你和他们三个,都是能扛住仙君威压的,这次试炼,选你们,也是秉着精神可嘉的意思,让你们见见世面,看看各派实力差距。」

卓演点头:「行,那我们先收拾收拾。」

卓演和姐妹花都走了,小胖子站在原地,看着我,有些疑惑。

我好脾气的道:「有什么问题么?」

小胖子啊了一声:「有,大师姐,我是厨子。」

我被呛了呛:「你不是门内弟子?」

小胖子点头,尴尬的道:「我虽说是筑基期,但资质普通,未被收录名册。」

小胖子面色冷静,自然的接受着一众弟子的奚落嘲笑,等着我的裁决。

「无妨,现在打,现在收。」我握紧㡱幺,提剑就打。

小胖子吓得面颊肉都抖了三抖,惊呼一声:「大师姐饶命!」

我没理他:「来打。」

小胖子为难的很,从腰上拎起菜刀,本想往我这里砍,却还是不敢,只能七躲八躲:「打不得啊!大师姐!我不能以下犯上啊!」

最后,被逼无奈了,小胖子一菜刀劈过来,正好砸在剑上,㡱幺传音道:「漂亮!好准头!」

我收了剑,小胖子也利落的收了菜刀,唯唯诺诺的请罪:「伤了师姐的本命剑,我有罪!」

我摇头,和声道:「㡱幺没这么金贵,快去收拾行李吧。你很好,资质先不论,速度狠度却是有的,试炼中若是找到机缘,想来结丹也快了。」

小胖子眼眸一亮,欢欢喜喜的道:「粟昌谢过师姐!」

这时,那对双胞胎也出来了,姐姐叫霜叶,妹妹叫霜花。姐姐容貌清丽,妹妹妖艳动人,倒是各有各的惊艳。

卓演最后一个出来,饶有兴致的看着粟昌拖着锅碗瓢盆,善意的笑了笑:「粟昌,收拾东西去打架,不是让你给我们做饭。」

霜花抿唇一笑,眼里星光闪闪;霜叶不过瞥了眼,就收回目光,专心擦拭着自己的法器。

粟昌结结巴巴的解释:「这、这打架也得吃得好,我虽不会别的,但饭食是可以包了的。」

卓演无奈的看着我:「大师姐,你找了个老实人。」

我忍不住笑出声:「是了,我捡到宝了。」

粟昌到底还是背着锅碗瓢盆去了,试炼场地在仙山附近,是柏宋扮作普通修者,亲自来清点的队伍。

我拿着邀请帖,强装镇定的站着,他越过前面三支队伍,先收了我的帖子:「我暂时还不想当鳏夫,幻境凶险,你万事当心。」

我恍惚之间,看到了柏宋以前关切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迷茫,但是想着多说多错,也就没吭声。

他看了眼队伍里的四个人,宽和的笑了笑,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只道:「选的不错,上回我也看中这几个。」

我颔首,领了住宿门牌,就过了审核关卡。

我的那件房陈设简单,床边还挂着一个小摆设,是一个精巧的粽子。

我拨弄了一下,粽子后面有一根红绳,背后还绣出了两个小字「吾妻」。

我指尖顿在半空,有些诧异的解下挂饰,心里五味杂陈。

我都这样说明白了,柏宋怎么还不死心?

当初骂我的是他,如今讨好我的也是他,就因为他信了我是他妻子?这就接受了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道侣?他怎么想的啊?

我皱了皱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打算等师尊回来,让他再算一卦,看看柏宋能记起前尘的概率是多少,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给他好脸色。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我起身,坐在床边。

柏宋走进来,换下了修者的长袍,依旧是一身灰衣,仙气飘飘。

「仙君有何事?」我站起来,行礼道。

柏宋垂眸,走来,淡淡道:「我飞升时,扛过了天雷八十一道,有几道劈到了脑子,现在思虑过度,还是会隐隐作痛。」

「哈?」我愣住了,「我不会治病,我们剑修都是很抗揍的,伤口只要不致命,就都没事。再者,您修的是阵法,我也不知道什么丹药适合您修复。」

柏宋顿时体态僵硬,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句:「没什么,本君只是突然想起来,这就来和你说一声。」

我愈发迷惑了,还没开口,人就又不见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想了好半晌,忽然想起来先前自己讲过的一句话:「若你当初没扛过天雷,瘫了痴了,哪怕缺胳膊少腿了!我都定会养你一辈子,因为你是我道侣,这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他、这是在告诉我,自己伤到脑子了?

啊!该不会要我负责吧?

别啊,他苦哈哈渡劫的时候,我在烤火吃烧鸡……

万一他后面真想起来了,八成会后悔娶我的吧……

我很是焦虑的挠了挠头,感觉事情发展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柏宋现如今这么卑微,怕不是觉得自己忘了凡间发妻,还频频恶言相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了吧?

大可不必啊,仙君!

19 大梦幻境

我把挂饰又原封不动的缠回了床头,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吧。

这时,㡱幺突然靠着墙角现了人形,走来道:「仙君不是恶人。」

我笑了笑,毫不犹豫:「我知道。」

㡱幺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有点想原来的那个柏宋。」

我愣住了,本命剑向来和主人心意相通,大部分情况下,他的直观感受,其实也都是受我影响的。他想还是凡人的那个柏宋,我呢,我如何不会想?

这时候,储物袋里的玄青很没道理的,突然传音问我:「阿粽,你说,要是你一辈子成不了仙,那他会怎么样?他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吗?还是会为你逆天改命?」

我想了很久,最后清醒的回他:「他会看着我死。」

玄青漠然许久,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才悠悠开口:「我看过一场殒灭,不想再看第二次了。虽然我尚未认你为主,但却有同袍之谊。阿粽,我只劝你,不要沉迷情爱。」

「我知道,他早已修得圆满,我一个元婴废柴,同高位仙君谈什么感情呢?」我忍不住失笑一声,「沉迷?我也配?」

我闭眼,深吸口气,盘坐在床榻上,开始调理周身的功法气息,当下,还是幻境试炼最为重要。

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储物袋开始微微颤动,玄青出来同㡱幺吵了几句嘴,之后,整个房里又归于寂静。

静坐了不知多久,面前似乎有人,还带出了微微的热气,我眼睫微颤,刚刚想回神看看,却听到一声叹息:「漂亮女人果然运气都好,他们都围着你讨好,神仙也上赶着青睐你,这天道真不公啊,那就让我替天行道吧……」

好没逻辑的一句话,等我睁开眼,面前却空无一人,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幻境试炼,这就开始了吗?

我扫视周围,喊了一声:「谁在装神弄鬼?」

墙上挂着的㡱幺突然一个激灵跌落在地,我掌心一扬,他就落入我手心。

「怎么了?」㡱幺剑很警惕的问我,「刚刚无人来过,你怎么了?」

我绷紧的心弦迟迟没有放下:「我听到有人在和我说话。」

说迟那快,卓演等人已经收拾齐全,敲门道:「师姐!幻境开了!为何没有通知?」

「开了?」我意识到不对,幻境怎么可能突然开启!

我急匆匆赶出去,天色大变,漫天乌云,各门派的队伍纷纷集结,朝着幻境入口疾驰而去。

「大师姐,走吗?」霜叶觉出不对,迟疑着问我。

我经历过许多场试炼,唯独这次,心里忐忑不已,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连气象也不对了,难不成是什么新规则?

我思索了许久,没得答案,身后还带着几个毫无实战经验的弟子,眼看着面前的幻境入口,人越来越少。

试炼开始,显然毋庸置疑。

霜花看出了我的顾虑,道:「若是真的出了事,便更该进去瞧瞧,师姐,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修行者谨随天命。」

我握紧㡱幺:「人定胜天,莫要说不吉利的话,卓演你押后,咱们走。」

入了幻境,粟昌第一个嗅出了味道:「师姐,有人在烧柴做饭!」

我看着前路人烟稀少,实在想不出哪个不要命的会在这里做饭,于是道:「粟昌,幻境幻境,顾名思义,就是幻觉之境。」

粟昌挠了挠头,憨笑不语。

卓演犹豫着问我:「师姐,其他人呢?」

「应该是被随机传送到其他路段了,咱们进的晚了,八成是被流放了,唉,回不去了怎么办?」我开了个玩笑,把几个新弟子吓得不行。

卓演叹了口气,道:「师姐别吓唬人了,这都开始试炼了,你还搞同伴心态,委实不地道。」

我挑了挑眉,朝着远处有炊烟的方向走,确实有人烧火,而且还是老熟人。

柏宋从茅屋里走出来,衣着寒酸,一如凡间当年,见了我,当即笑的自然:「娘子回来了?今日那帮皮猴子没惹你吧?」

我愣住了,回头看,却空无一人。

这就算入了幻境吗?只进我一个算什么?垃圾试炼!我郁卒的很。

柏宋走来,柔声问我:「今晚想吃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澄澈干净,默默收紧了㡱幺。

「我不饿。」我按兵不动,竭力平和的对他。

柏宋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我惹你生气了?」

「没……」我握紧㡱幺,躲开了他的触碰。

「阿粽……」柏宋的眼神很是受伤,显然是幻妖的把戏,我不可能让他近身。

我想了想如今冷漠疏离的仙君,当即没了温存的兴致,提剑就刺中了柏宋的心穴:「他要是有你半分体贴,我也不至于如今还未动情。」

柏宋灰飞烟灭,幻妖尖叫出声,整个幻境化为废墟悬崖,三道天雷直击而下。

「阿粽!躲开!」柏宋突然出现,替我挡了两道雷劫,最后浑身是血朝我扑来,试图替我扛过最后一道。

我慌张之下,拿㡱幺剑一挡,剑被天雷击飞,痛感相当真实。

柏宋搂住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嘴角还挂着血,死死的望着我的眼睛,笑了:「天雷,还挺疼。」

我瞳孔紧缩,颤抖着替他擦干血迹:「怎么会这样,你替我挡什么雷劫!我们还在幻境,怎么会这样?」

「小傻子,幻境也能渡劫啊……」他笑了笑,「这是你的劫啊,你的化神劫。」

「我的劫?」我默默按住储物袋,没有玄青,㡱幺被击飞了,我要怎么渡劫,没有法器,赤手空拳吗?

柏宋咳了一口血,哀痛的闭眼,附近就是悬崖绝壁,他身形颤抖,越发支撑不住。

「法器呢?法器呢!」我摸遍了全身,储物袋里空空如也。

正在我寻法器时,「柏宋」突然从胸口掏出一柄匕首,最后刺中我的心房:「大师姐,你也不行啊……」

我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匕首刺肩后落地,险些正中心口。

居然还是幻境!真够恶心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冷嘲道:「除我法器,假造雷劫,幻妖还真是厉害。」

「柏宋」悠悠道:「多亏了大师姐的成仙执念,我也没料到,清心寡欲的你,会信这个。」

我没理他,捂着肩膀上的伤,调整着周身的气息,功法急剧减弱,对剑修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卑鄙!我咬着牙,主动封了穴道,防止失血过多。

幻妖看着我笑:「咱们其实有些渊源,别这么凶残。女人太凶的话,是没男人要的。」

「顾好自己!少废话!」我沾了血迹,偷袭到他身后,画了一张符,可惜到了一半,幻妖就隐去了身形。

「剑符双修?有趣有趣。」

半张符纸,只能发挥极小的效用。我蹙眉闭眼,感知着他的声音方位。

「天雷疼吧?可殒灭更疼啊……」

殒你妈的灭!老娘还没活够呢!

我猛的睁眼,脚尖挑起地上的匕首,掌心一抓,就往他的方位一袭。

阻力感!中了!

我松了口气:「先前房间里,对我说话的,是你。」

我下了狠劲,拧了拧匕首。

幻妖闷哼一声,突然又开始笑了。

他狠狠发力,将我推下悬崖:「是又如何!去死吧!」

幻境烟消云散,卓演带着几个弟子走出迷雾,站在崖边,已经晚了,只能无力的吼了声:「大师姐!」

我耳边风声阵阵,灌得人神志不清,失重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幻妖一定要杀我?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肩膀有伤,还抬不起胳膊,几乎无法求生,最后只能靠着残存的力气,将手里的匕首,使劲刺入崖壁……

刺耳的划声,震得伤口又开始渗血,情况越来越糟,最后我感知到背后的剑意。

妈的!怎么还有偷袭!

我拼了命把匕首嵌进崖壁,可还是在朝下坠,强烈的痛感,几乎让我晕眩。

不能死,绝对不能!

20 你理理我

我回眸望向剑意的来源,㡱幺剑包裹着仙气,直直的刺向我的脚下。

「踩住!」仙气里裹挟着一缕留音。

我丢开已经钝掉的匕首,竭力踩到㡱幺剑上,准头还算可以,这就被宽大的剑身缓缓渡到崖底。

崖底有一个人对我张开双臂,我眼神朦胧,只能看到他一个飞身跃起,便搂住了我的腰。

是柏宋。

我眼眶一热,顺从的跌入他怀里。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人之将死的恐惧感夹杂在一起,一时间,我居然哽咽着说不出话。

柏宋望着我的伤口,直接上手扒衣服,一句话没说。

如果不算他手抖的话,那确实是神态淡然的在替我上药。

但是,先前两次的幻境,给我整出阴影了,稍有不对,便开始惶恐,完全分不清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脑子里空白一片,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柏宋说几句话,确定他是个人。

于是,我主动搭话道:「仙君,幻境里有一只大妖只攻击我,这也是试炼吗?」

柏宋没有理我,浑身像淬了冰一样,很是恐怖。

唔……这么冷淡的仙君,一定不可能是幻妖变的了,我咽了咽口水,安心了,这就识趣的闭了嘴。

伤口有些长,因为坠崖使力,难免撕裂,柏宋把血衣往下撑的时候,我想着毕竟做过道侣,该看的也都看过了,就干脆没矫情,随他动作。

快到前胸了,柏宋突然顿了顿,手滞在半空,眼眸向下一扫,地上的㡱幺就被一脚踢到了老远,整个倒扎进了一个树叶堆里,剑柄朝上,相当于普通人一头栽坑里,而㡱幺压根不敢反抗。

我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不符合常理啊,㡱幺怎么怂成这样?

没等我弄明白,柏宋已经把药末撒在了我的肩上,痛感激得我浑身发颤,直接回神。

不得不说,柏宋上药的时候很仔细,我龇牙咧嘴的忍了,没敢喊痛,更不敢动弹。

柏宋这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收了药。

「这就完了?」我眨了眨眼,假装轻松的对他笑了笑,「仙君怎么都不说话,怪吓人的。」

柏宋垂下眼睫,偏过头不看我,神色极其清冷,眼尾还是红的,仿佛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

我下意识的卖惨,找话题道:「那个幻妖太厉害了,幻境不愧是幻境,厉害!」

柏宋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额角青筋都出来了,就是不回我,弄得我局促的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

好久之后,他吐字清晰,却不带任何私人情愫的道:「剑修,抗揍?」

我规规矩矩的看了眼伤口,连忙点头:「啊,是,这种小伤,修养个十天半月就行,我命大,没坠崖,那肯定死不了嘛。」

柏宋看着我的眼睛,突然问我:「你遇到了什么幻境?」

我被他问住了,想起幻境的两场梦,居然主角全是他,一时间有些失语,最后只能笑着搪塞:「幻境嘛,就,随机的呀……我也记不清了。」

柏宋没有继续问,只是把我打横抱起,就开了阵法,但是明明入口都出来了,脚一抬就能进了,可他却还是抱着我,一动不动,像入定了一样。

我搞不明白情况,人还被他抱着,伤成这样,肯定打不过,自然命都在他手上。

我大气不敢喘,只能搂着他的脖子,默默揪住他的衣领。

柏宋在我揪他衣领之后,居然立刻收了阵法,隐了阵法入口,随后就抱着我朝幻境出口走。

他抱的姿势有点别扭,我想下来,于是小小声的请求他:「仙君,我只是胳膊疼,腿脚还好的很。」

「幻妖破了禁制,已经逃离了试炼地,试炼被迫取消。」柏宋依旧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只是给我讲故事,「你的师弟师妹们,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们,也都被送回去了,均毫发无损。伤你的幻妖逃往人间,我追踪的时候,看到了它手上有一块皇家令牌。」

我听得起劲,忘了本意,顺着就问他:「那仙君追到幻妖了吗?它怎么就突然破开禁制了?为什么去人间?皇家令牌是谁的?怎么那东西就逮着我欺负?」

柏宋很敷衍,悠悠道:「没追到,它吼了一声,骂我是个鳏夫。我被他戳了痛脚,回来就看到你挂在悬崖上,还真是差点就没了。」

我:「……」虽然有点好笑,但是我不敢出声。

柏宋走出幻境后,我回头就看到㡱幺隔着三尺远,磨磨唧唧的尾随着。

难得难得,㡱幺居然主动保持这么多安全距离,有生之年啊,能看到他害怕低头,倒还是少见。

不过,玄青呢?

21 玄青投敌

我预感不太妙,忍不住搂紧了柏宋的脖子,强装镇定的问他:「对了,玄青呢?」

柏宋身子一僵,停在空阔的平台上,眼神复杂,却不看我,空洞的望着前方,脖子那里有些发烫,我靠着他的前胸,那前胸居然也跟着发烫,最后,也不知是谁心跳声越发快了。

我:「……」好像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我默默松开爪子,与此同时,柏宋就开了话茬子,解释:「玄青跟着幻妖走了。」

「跟着走了是什么意思?」我陷入了困惑,「你是说玄青去追凶了,还是说他……投敌了?」

柏宋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往后,陌生器灵不要随便结交。」

这个盖棺定论,让我最后的幻想都破灭了,玄青先前和我融洽的相处,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我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最后蔫蔫的被柏宋抱着,说不出话。

其实我是有感觉的,打架的时候,储物袋说没就没了,这是不应该的。任何修行者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虽然当时我觉得是幻妖除掉的,但是我手边的㡱幺却还是好好的在我手边。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玄青携带者那些未生器灵的法器们跑了,连张符纸都没给我留,这就必然是打定主意想我死的。

但是,我就是想不通啊,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毕竟玄青和我谈天,随我对战,甚至是和㡱幺争输赢的时候,都很正派啊,而且从未对我有任何的逾距抵触,一直都是袒护我的。

我道侣飞升,本命剑也丢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从师叔那里把玄青带出来。

他陪我打过架,聊过感情,还一起说过八卦。

我越想越不敢信,最后有些难受的红了眼睛,弱弱的道:「会不会是误会呢……」

柏宋叹了口气,抱着我朝住宿处的反方向走,那里的仙山顶上,是他的住处。

我回过神,回头看的时候,发现㡱幺居然直接被挡在了外面。

我有些慌了:「仙君,那个,我不能去!」

柏宋瞥了我一眼:「你的伤,不想好了?」

我看了眼伤口,血都止住了,于是老实道:「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我觉得没必要跟您回家了吧,更何况,药都上过了!」

「不是跟我回家,」柏宋有些失神,「那也是你家。」

我没有吭声,只是牵强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想起来了。」柏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柏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抱着我上山,没有用术法,没有用阵法,真的是,一步一步的踩在仙阶上,踏踏实实的抱着我爬上山的。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渡内力给你,要么我带你去上药。」

他把我放在床榻上,周围都是简单纯朴的摆设,半点人情味没有,冷冷清清,一看就是独居老仙君的屋子。

我依旧不是很想承他的好意,于是干脆道:「都不想选,我想自愈。」

柏宋嗯了一声,当做耳旁风,应声道:「好,我渡内力给你。」

我无奈的朝床榻里缩了缩,闷闷不乐地婉拒:「不合适!」

柏宋毫不退让:「必须治!你不愿让我来,那就去找我母亲,她是药师。」

「真没事,我们剑修都很扛……等等,」

我愣住了,刚刚这男人说了找谁?我没听错吧,是找师娘吧?

我眼眸一转,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说找谁?」

柏宋淡然重复,看好戏一般看着我:「找我母亲给你治。」

我赶紧捂住伤口,咳嗽一声,弱不经风的靠在床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其实,仙君说的是,咳咳,得治啊,那小病也是病!」

柏宋几不可查的轻笑一声,侧过身:「明日就带你去,先睡。」

我:???我演的不好吗?看着不可怜吗?为什么要等明天?

柏宋背过身,不看我,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所想,解释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我需要休息,你也需要。」

我默默缩到被子里,没吭声。

柏宋临出门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句:「往后,不要喊我仙君了,原先怎么喊的,现在就怎么喊。」

我想反驳,却被他堵回去:「否则,明日不去了。」

我:「……」好像、被拿捏住了。

22 噩梦人间

我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柏宋说他想起来了,他真的想起来了吗?

我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很不安,这个环境太过陌生了,而且我手边也没有法器傍身,这种任人拿捏的感觉,着实让我心慌的紧。

随着夜深,我的焦虑感也愈发严重,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明明知道自己在仙山上,隔壁就是柏宋,明明知道自己早已离开幻境,大难都没能死,可一闭眼,又都是坠崖的场景。

我深吸口气,动了动胳膊,伤口不是很疼,于是就走出房间,慢慢下山,想去看看被拦下的㡱幺。

山顶有禁制,㡱幺就插在石阶边上的地里,浑身泥泞,看着很凄惨。

我不受柏宋任何阵法的制约,所以来去相当自由,很快,就把㡱幺剑收到了手心。

㡱幺立刻醒了,却难得的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于是安慰道:「剑意这么低落啊?是不是输不起?」

㡱幺笑了一声,沙哑的道:「玄青是我放走的,你骂我吧……」

我浑身一颤,握着㡱幺的手,渐渐松开,心里五味杂陈,迟疑了会儿,本想问些原因,可话到嘴边,只有一个字:「你……」

㡱幺陪着我上山,自己挣脱了我的抓握,化了人形,声线压抑:「玄青是我同族,他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回来了,我就放它走了,我不知道他会带走你的储物袋,我也不知道幻……幻妖会杀你……我真的不知道。」

我愣在原地,一种被背叛的窒息感,几乎要把我淹没,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伤口一抽一抽的疼。

㡱幺站在我身边,低着头,咬着牙道:「仙君已经教训过我了,往后,我一定不会再犯了,阿粽,我错了,你别气了。」

我心口闷的厉害,㡱幺反复的道歉,我只觉得脑仁疼,完全听不清他的话,只能低声道:「你别过来,让我想想……我想想……」

㡱幺后撤一步,沉默着和我保持距离。

这些剑灵,一个两个,都帮着外人,我算什么?㡱幺是我的本命剑啊!

我精神恍惚的走回厢房,在门口,看到了穿着白色内衬的柏宋,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宛如神祇。

噢,不是,他就是神祇。

我收回眼神,伤口隐隐作痛,心里更是难受,我才元婴,我才元婴,我才元婴……

脑子愈发不清醒,身形也开始晃荡,最后支撑不住,有些晕眩,眼前重影和黑影交替,这是……

「阿粽!」柏宋见我不对,当即把我搂到怀里。

我揽着他的脖子,突然神智不清的笑了笑:「你们怎么都不要我啊……」

柏宋胳膊颤了颤,不知道怎么回我。

我叹了口气,慢慢道:「我已经在很努力的修行了……你们为什么都想我死啊?天道要我死,幻妖要我死,㡱幺、玄青,还有你!都想我死……柏宋,那你结果了我好不好,我不修仙了,我也不要当大师姐了……」

「不要说胡话……」柏宋紧紧的搂着我,身上冰冰凉凉很舒服,他抚过我额前的碎发,脸颊侧着贴在我额头,凉意阵阵。

他带着颤音,轻声告诉我:「阿粽,这都是噩梦,你受伤发热,这才道心不稳。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我鼻子一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前胸,带着哭腔,委屈的告诉他:「我不要道心了,我一日也不想熬下去了……」

柏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我搂紧了,掌心对着我的腹背,缓缓输出了内力。

一股温润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运往我的心脉,丝丝缕缕的灵力包裹着我的周身,柏宋的仙气充盈,一下就安抚住了我的感官,发热的身子也慢慢降温,最后元婴开始出现变化……

我意识渐渐模糊,浑身无力,柏宋把我打横抱起,送到了厢房的卧榻上,我下意识运转了周身的功法,一个周天后,我的意识微弱到基本消失。

耳边传来的是柏宋的声音:「阿粽,你心里,就只有修行吗……」

我皱了皱眉,眼皮沉的很,元婴发热,几乎要裂开一般,浑身都疼,而伤口的痛感居然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大梦初醒,眼前一片清明,隐隐约约有突破感,我静下心探查周身,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元婴大圆满。

幻境一场,没有机缘,险些丧命,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是元婴了,可这大圆满,来的实在突然。

我坐起身,就看到窗边站着的柏宋,他望了我一眼,这就笑了笑,初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了金一样好看,仙君的模样温和亲善,朝我轻声开口:「天亮了,陪我去人间。」

我望着他出神,昨日种种浮现脑海,不知是真是假,但周边还萦绕着的淡淡仙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柏宋助我大圆满了。

我攥紧被子,内心沉重,我不想承他好意,半点不想,我的修行从来都是独立的……

「伤口又疼了?」柏宋走来,附身看着我的肩膀,刚刚想伸手,我直接躲开了,磕磕绊绊的回他:「不是……你昨日说去找仙姑的,怎么、怎么今天又要去人间?」

「仙姑在人间悬壶济世,幻妖也在人间逞凶作恶,大师姐行行好,陪我去匡扶正义一回?」他眼神温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意,着实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抿唇,点了点头,局促不安的道谢:「仙君昨日,辛苦了……」

「渡些灵力罢了,无妨。」柏宋揉了揉我的头发,安慰我,「我毕竟是仙君,空有这一身功力,有地也没处使,给你,反倒物尽其用。」

我低了低头,缩着脖子没回他话,这男人怎么突然就想起来前尘了呢?那师娘呢?师娘想起来了吗?师尊又在哪里啊……

我有些出神,跟着柏宋身后,没什么兴致,到了山门口,望见依旧站着的㡱幺剑,我才终于回神。

㡱幺站在那里,很局促的看着我,柏宋望了我一眼,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朝前走。

㡱幺站在原地,不敢跟来,直到柏宋低声呵斥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是要等你家大师姐换本命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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