㡱幺蹲在小女孩面前,也看着我幸灾乐祸:「阿粽,六个孩子,你养得起吗?」
我看着怀里的一兜子笋,当机立断,下了一个禁止化形的诀,满脑子都是绝望。
小女孩看我下了禁制,还伸手摸了摸笋,最后好奇的望着我,重复㡱幺的话:「君父养得起,粽粽养得起吗?」
会心一击,一个女修养六个孩子,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我捂着脸,陷入焦虑——求求了,仙君,我错了,我不该夺您的笋,不该捅您子孙窝,您好人做到底,不如结果了我吧,六个孩子,我真的养不起啊……
小女孩很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奶音乖乖的喊了我一声:「六个,是君父的,也是粽粽的。」
我深吸口气,眼神迷离,心如止水。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的错,我这就去给柏宋负荆请罪。
㡱幺这时候突然发话了:「那个,阿粽啊,你如果养不起,就要还回去,那你知道柏宋在哪里吗?」
我僵硬的转头,试探着问:「竹林?」
㡱幺笑了笑,开口:「我忘了和你说,我刚刚出竹林,整片林子就都没了,是全部消失掉的那种没了。」
我:!!!
14 对战云母
绝望归绝望,日子还得照样过,大不了多带一个孩子呗,能怎么办?反正有缘终会相见,有人质终能要到钱,啊不是,终能找到仙君。
月底的幻境试炼,需要选拔师门内的翘楚,名额也就五位,刨掉我这个领队的,还剩下四个名额,卓演提议比武。
我倒是想去请示一下师尊,可是推开师尊住的厢房,里面只剩一封书信。
拆开一看,里面写的是——
阿粽:
吾寻发妻去也,万事自己定夺,辛苦、勿念。
——君泽
君泽是师尊的字,一般留了个如此亲近的称呼,必然是心中有愧,才和我搞平辈的这一套。
我望着那张字条子,叹了口气,回头就吩咐了卓演准备师门内比武。
卓演应声而下,自去准备。
㡱幺和那小笋精,被安排在了我隔壁,剩下的五根笋,被我收进了储物袋,倒不是我不乐意管他们,不过是怕那禁制被人打破,再给我来个人形五胞胎。
真养六个孩子,那月底别说去什么试炼场了,隔不了多久,「君泽尊者门下大师姐生养六子却被飞升道侣抛弃」的舆论也该沸沸扬扬了。
还修什么仙啊,直接成为各门派笑柄算了:老母猪都没我能生,没我惨好吧?
我叹了口气,如临大敌的推开隔壁的房门。
㡱幺化了原形,挂在墙上,还在睡。
小笋精听到我进门,居然醒了,迷迷糊糊从卧榻上爬下来,扑到我怀里,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又睡着了。我晃了晃她,没晃醒,只能抱着笋去看比武场。
卓演坐我边上,见了我,当即笑道:「师姐觉得,我们这些人,谁的胜算更大些?」
我看着他笑:「真是不知道,某个金丹期大圆满的家伙,和一帮毛头小子比胜算?可还要脸?」
卓演笑的憨厚,看着师弟师妹们打擂台,指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儿家,评论道:「那是今年新招的金丹期修士,叫什么云母?家里有钱的很,据说是个郡主,已经连胜两场了。」
我皱眉:「皇家的人,还这么有本事,怎么舍得送来我们这受苦?」
卓演瞄了眼我,不置可否:「师姐也不想想,您卡元婴期都多少年了?自然有人不自量力,来觊觎师门首徒的位子,更何况师尊不让您抛头露面,还给您找道侣,这养女儿般的养法,难免有人觉得师姐就是个绣花枕头,德不配位,元婴估计也是靠丹药拼出来的。」
我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她把我当废柴?想顶替我?」
卓演点头,笑着指了指比武台边上的横幅:「云母早放出话了,她就是为你而来。」
我瞄了眼,她的比武口号,不是争去试炼,而是,「德不配位者,替之」。
第三场,毫无悬念,云母又胜出了,她转眸望向卓演,带着审视,最后轻蔑一笑。
德不配位?她连卓演都不放在眼里,那要替的人,除了我这个不怎么露面的大师姐,还能有谁?
「她这场对上的是谁?」我问卓演。
卓演翻了翻名册,道:「不巧,应该是我。」
我直接道:「左右都是入了围,成败都得去试炼,我对一对她,也算如她所愿。」
「师姐,我们都知道你远不止元婴,是被天道制约,那何必和外人计较?若是人人都不服你,你难不成还一个个去打?」卓演很是意外,却没有拒绝我。
我说不清楚,我其实也很少耍小性子,这次只是觉得痛脚被人踩住了,不爽的很。
明明我已经比元婴期的修士都高一个头了,甚至与化神期的几个,也能过上几招,怎么就迟迟不得元婴大圆满?到现在,金丹期的女修都敢觊觎我的位子了,真够可笑的。
阿粽啊,你活的还挺可悲的。
我看了眼赖在我怀里的小祖宗,越发哭笑不得:你君父都飞升了,我还卡着,唉……
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安安稳稳地抓着衣角,睡的很沉。
我小心翼翼的把人递给卓演,有些纠结的道:「阿演,我不是想和外人计较,只是觉得,不该这么躲下去了。往常仗着师尊护我,我便鲜少抛头露面,流言蜚语都交由柏宋处理,自己逍遥快活。可如今,柏宋飞升,师尊不在,我也算看明白了一些东西,是该独当一面、好好修行了。云母只是一个导火索,往后还有什么云父、云爷的,总归都是冲着我来的,倒不如从源头制止、一了百了。」
卓演没吭声,看我上了比武场。
云母衣着光鲜,看得出从头到脚都是好料子,连盘发的簪子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衬得我略显寒酸。
主要吧,没了师尊在我耳边唠叨什么女孩子要注重打扮的话,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我一向不拘小节,随便抓一件穿一件,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母大概是看到我场前还抱了个孩子,直接奚落道:「竟然是个奶孩子的女修,这还出来丢什么人?孩子莫不是卓演师兄的?怎么?想走后门入试炼?替了卓演师兄的名额?」
我有些不适,心里难受得越发压抑,没见过我也就算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嘴巴怎么这么毒?奶孩子的女修?好家伙,居然还有点贴切。
云母见我不说话,更是得了优势,讽刺道:「没有兵器,你还敢上擂台?」
我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掏吧掏吧,好不容易掏出被压在最下面的玄青,结果,剑往地上一砸,「啪嗒」一声完了,玄青照旧一片死寂,还在睡。
我有些无语,蹲下来喊他:「玄青,打架了打架了。」
玄青不动弹,跟死了一样。
云母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卓演抱着睡着的孩子,直接在外头笑出了声。由于周围看台上的师兄弟们都很震惊,卓演的笑声就显得尤其清脆,就差把孩子闹醒了!
我回头瞪着卓演,嘘了一声,他这才好些。
我:「……」好烦,我带的玩意儿怎么都这么容易犯困?笋也困,剑也困。
云母慢条斯理的炫耀着自己镀了金的剑鞘,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再度打击我:「就凭你,拿着个破铜烂铁,捧着灰,缠着丝的,连个好些的剑鞘都没有,也配和我打?」
我有些不耐烦,破罐子破摔,随口来了句:「笑够了没?要打赶紧打!别耽误我奶孩子。」
云母眼神一晃,当即拔剑相向,直接瞄准了我的面门,说迟那快,玄青剑呼噜打到一半,居然还能一跃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挡在了我面前,边打还边给我传音:「喂!要是打死了怎么办啊?她长这么好看,被我打死了,你一定要赔很多银子吧?」
我:「……聒噪!」真是谢谢你替我着想!
我抿了抿唇,看了几个来回,没了主人操控,玄青其实半点不占弱势,但是云母招数狠辣,是极其不要命的打法。
最可气的是,这女人仗着玄青没有剑主,居然指使自己的剑去打剑柄?弄的玄青方向偏离,招势错乱,一时间落了下风,好在古剑有灵,他依旧挡在我面前,严防死守。
真是越看越不像话!好歹是我带回来的剑,就算没认主,也不能受这个气啊!
我猛的握紧玄青的剑柄,腾空而起,剑锋勾勒出动静符咒,一挑就现了形,最后随意的往她面门上一送,剑和符叠加,云母两边都顾不上,只能被定住,顺着往后一倒,全无招架之力。
「你!住手!」云母抵挡不住,当即叫停。
玄青还未认主,同我配合得实在不够默契,我一松手,那便是各打各的,剑锋一个没收住,就架到了小姑娘脖子上,浅浅的在那白玉肌上,划出一道红痕。
剑画符脱离开我的操控,一瞬间消失殆尽,如同幻像。
「偷用符纸!简直是小人行径!」云母不敢动弹,语气激昂,显然是愤愤不已,捂着脖子怒视着我。
我收回玄青,塞回储物袋,慢条斯理的道:「我呢,剑符双修,剑画符罢了,不是什么偷用符纸,等我哪天不奶孩子了,拿剑给你雕个花,你就懂了。」
我冷冷抬眸,好脾气的补充道:「所以,没见过世面就别瞎污蔑人,这他妈的叫天赋。」
玄青打了个哈欠,传音道:「好欠揍的天赋,雕花找㡱幺,我不干这事儿,容易生锈。」
「剑符双修?」云母震惊了,「你、你是大师姐?」
我眨了眨眼,学她的腔调:「你、你才知道?」
云母突然拉住我,不可置信的道:「你就是那个卡元婴初期几百年的宗门废柴?」
我:???啥玩意啊!是我打赢了你,小妹妹,你的形容词礼貌吗?
我懒得和她计较,公报私仇也没意思,于是饶过她道:「小姑娘实力不错,前三是稳了,回去好好准备月底的幻境试炼。」
我挣脱开她的手,跨坐在围栏上,正欲下场,却被突然偷袭了一记:「等等!」
剑意凌厉,居然是冲着我背面来的,卓演抱着孩子站起来,急忙喊了一声:「小心!」
15 仙君回归
我跨坐在栏杆上,本就行动不便,一下躲闪不及,侧身再快,也照样被她剑锋割去了一缕碎发,绾起的头发松松散散,鬓发都落了下来,很是狼狈。
云母完全看不懂形势,只是梗着个脖子,气鼓鼓地道:「再打一局,方才是我没准备好!」
我看着地上的那缕头发:「……」打你妈!
我忍着满心的火气,跃身而下,站在比武场外,甚至动了结果她的念头,但是卓演那里突然传来小孩的哭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小笋精从卓演怀里跑下来,跌跌撞撞地奔到我这,攥着我的衣角,哭着求我抱她。
我白了眼云母,深吸口气,抱起孩子,一边安抚,一边冷冷道:「比武选拔讲究点到即止,你连胜三场,那这次不论输赢,都可去试炼。可你这样偷袭,却是人品问题,名额一事,我须得再三考量。」
云母气急败坏:「你这是公报私仇!切磋罢了,竟这般玩不起!算什么大师姐?德不配位!难怪还卡在这元婴期!」
我本不愿和蠢货纠缠,再加上小孩还躲在我怀里,小声啜泣着,身子一颤一颤的,嘴里还骂着:「不玩了、不好玩……」
小笋精很心疼的摸了摸我断了的一缕头发,随后仇视般的瞪着云母,眼里泪汪汪的,小嘴一撅,想凶也凶不起来,很是可怜。
「不哭,我没事。」我很受用她的关心,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肉,缓和了语气,想了想,又哄道,「你乖点,我赢给你看?」
小孩也不说话,脸埋在我怀里半晌,抹了抹眼泪,很快就不哭了,放我走了。
「你要怎么打?」我又上了试炼场,从储物袋里拿出玄青,警告道,「你既要求与我再打一场,那就要做好玩命的准备。」
云母看了眼周围,师兄弟们对她皆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一时间焦躁难耐:「谁怕你!」
玄青剑被挑衅了,剑灵开始躁动,我压抑住了玄青,传音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玄青静下来,云母持剑又是冲着我的后侧,似乎是先前的一招偷袭,让她尝到了甜头,以为背部是我的软肋。
可惜,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我当即用玄青一挡,摩擦之下,云母那柄剑都在发抖,根本接不住古剑的威力,刺耳的声音急的她神色慌张。
估计是乱了心态,云母原本挡着我的攻势,渐渐也变得力不从心,剑势也毫无章法,我越打越觉得没意思,于是直接撤后。
云母跌跌撞撞也退了三步,我瞄准机会,以牙还牙,绕道她后方迅速出手。
最后,我虚搂着她的腰,把玄青架上了她的脖颈,调笑一声:「一条血痕多难看啊,师姐给你玩个对称的,你要雕什么花样?小王八喜不喜欢?」
云母许是没受过这种委屈,抬了手肘就要撞我。
我躲开,转到她身前,玄青剑的剑锋抵着她的喉咙,懒懒道:「你输了。」
云母诧异于我的速度,侧过头还想打。
我留了两次情面,现在耐性也不好的很,于是直接将玄青往她剑柄上一砸,剑锋割伤了她的手,云母跪坐在地,弃剑讨饶:「停!」
我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认输才能停。」
云母咬牙,低语:「我认输。」
我收了剑,淡淡道:「认就行,月底的试炼,你不必去了。」
云母刚刚想开口,却被我抢了先机:「对,我就是公报私仇。」
云母忍着泪,攥着裙摆,刚刚想起身,突然,老远传来风声呼啸,一句「跪着!」
这声音着实凌厉,直接震慑住了云母,她被仙君的巨大威压逼迫着,只能跪坐在地,捂着心口,吐了口血,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依旧是毫无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七七八八也就有了数,这应该是熟悉的免疫技能奏效了。专供柏宋,毫无例外。
我轻轻松松地站着,目光所及之处,弟子们皆跪在地上,少有坚持站着的。
出于敬业精神,我数了数。
卓演强撑着站定了,那后排有一个小胖子,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也都勉勉强强站着。
一二三四,啊,刚刚好,试炼名额凑齐了。
我满意的转身,就看见柏宋朝我走来。
这是来要他的六胞胎了?我眯了眯眼,风尘属实有些大,看不太清。
啧,人家仙君不都是脚踏祥云、圣光普照么?怎么就他特立独行,搞得尘土飞扬,我眼都快瞎了。
柏宋站在比武场围栏边,默默弯腰,像是捡起了什么东西。
小笋精眼眸一亮,欢欢喜喜地扑过去,喊了一句:「君……」
话没说完,柏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掌心一转,就把小女孩按回原形,拎起来后,直接把笋往袖子里一塞,脸上毫无「父女重逢」的喜悦,可以说十分冷淡了。
柏宋慢慢朝我走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没人想主动开口说话。
卓演怕我惹怒仙君,主动提醒了一句:「师姐!那是仙君!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那是仙君,不是我道侣。
我恍恍惚惚的回神,攥着玄青,因为刚刚打完一场,还有些烦闷没有散去,可是柏宋这么杵在我面前,实在碍眼。
我深吸口气,罢了,地位低的先服软,总是这个道理。
我敷衍着拱了拱手,冷清的道了句:「仙君安。」
柏宋盯着我,突然有些不自然的凑近。
我没做亏心事,自然随他怎么做,于是我就这么目不斜视的站着,心如止水的任他凑过来,然后……给我理了理头发?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柏宋语气温和,语调却没什么波动。
我想了又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五根笋,慎重的递给他:「有的,五胞胎,自己生的自己养。」
16 培养感情
柏宋嘴角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抽搐了一下,接过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是很熟悉他这样亲近的姿态,总觉得很危险。
于是,我偷偷按住储物袋里的玄青,很是礼貌的朝他点头致意:「阿粽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转身时,我没忍住瞥了眼云母,看她被仙君余威压制的动弹不得,不免幸灾乐祸的想到一个词「咎由自取」。
这时,柏宋突然发话,轻飘飘的和我套近乎:「刚刚打得不错。」
毕竟是做过道侣的,他一举一动,我都再熟悉不过,但他如今这个态度、语气,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记起来了?
我想了想,搪塞道:「仙君谬赞,元婴期过招金丹期,打不过才真奇怪。修为加持罢了,像我先前对上仙君,那不是也只有鼻青脸肿的份?」
柏宋垂眸,上前几步,挡着我,传音道:「本君何时打得你鼻青脸肿过?不提别的,就本君周遭的那些法器灵物,哪个不是护着你的?」
传音这个举动,让我有些怕臊,周围的师兄弟都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谈论八卦。
我咬了咬牙,光明正大的回他:「打个比方罢了,仙君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一个没见识的女修计较。」
柏宋神色淡定,继续传音:「若是本君现在就想和你计较呢?」
我噎住了,咽了咽口水,当即祭出玄青,说了好一通大道理:「仙君要计较,那我也只能奉陪,不过比试讲究点到即止,若是有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故意欺负修士,那说出去,他面子也挂不住。」
柏宋微微叹息一声,凑近我,指尖一点,玄青就落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砸的那叫一个清脆。
我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默默收紧拳头,结果突然听见云母笑了一声:「原来,大师姐也不过如此。」
我:「…….」你行你上啊,柏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死!老娘珍惜生命不行吗?
我郁卒的很,又听到柏宋开口:「不是这种计较。」
我:???都缴械投降的任你打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柏宋却悠悠开口:「既然大师姐觉得不必传音,那本君就当着这些后辈的面、直说了。」
我眉头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结果,屏气凝神的听到这人问了一句:「本君要计较的很简单,大师姐只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你对本君的阵法、威压、灵植等等,都免疫?」
我恍恍惚惚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如何知道?」
「你如何不知道?」柏宋眼神沉静,随意的理着左袖,幽幽吐字,「大师姐曾以天道起誓,反复力证你我曾是道侣,那除了双修合一、灵肉交融,可还有他法免疫?」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这么直白的污糟话,他怎么敢的呀!!!
我脸红的发烫,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传音:「你疯了!就算想起来了,你也不能这样!大庭广众的讲房事!你要不要脸啊!」
柏宋被捂了嘴也不恼,只是懒懒传音:「你误会了,本君尚未想起前尘,不过是来验证验证。更何况,是你自己不愿意传音解决的,本君自然以为你是想公之于众。」
我很是丧气的闭了眼,攥紧了他的肩膀,继续传音:「验证?我都说了多少次!我是你妻子、是你妻子、是你妻子!你先前呢?态度冷淡、凶残暴力、死活不信!」
「可,先前算我的错,但你谎话连篇,一天换一个说法,本君怎么能随便信你?」他无奈的道,「若不是你对竹林阵法完全免疫,本君还以为你是看人下菜碟,想攀我这个仙君的枝。」
我:「……」是也不是,我确实是看中您母亲,但是我不能说。
罢了,我自知理亏,有些扭捏的看着周围偷笑的师弟师妹,满脑子都是「以后还怎么管得住这帮皮猴子」,心里生无可恋。
柏宋见我心虚,突然揽住了我的腰,一个腾空,就离开了比武场。
耳边风声很大,也睁不开眼,刚刚落地,我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接扶着一根柱子就干呕了一声,头晕目眩的蹲在地上。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有些清冷,但是语气和善:「这是怎么了?」
「我晕瞬移阵法。」我摆了摆手,脑子晕晕乎乎的,「缓缓就好。」
好不容易调息好,抬眼就看到一位端庄清丽的仙姑,赫然是我那久未谋面的师娘,想到师尊如今四处流浪还寻妻未果,我眼圈一下子红了,对着美人就喊了一句:「师娘!」
仙姑笑了一声,拉过我的手,轻拍了拍:「还真是晕阵法,迷糊得可爱。」
柏宋也定定的望着我,眯了眯眼,语气颇有深意:「师娘?」
糟了,师娘飞升后也忘了前尘!我怎么忘了这个!
我松开爪子,四下环顾,当即想溜:「阿粽要回去准备幻境试炼,仙姑、仙君,告辞,不必送!」
柏宋一把拉住我:「别急,咱们同去。」
我尴尬一笑,抚开柏宋的手:「不用不用,怎么能劳烦仙君同去呢?」
柏宋一甩袖子,拎着我的后衣领子,就把我往外带:「本君是试炼官,到时也要去裁决各宗门的表现。」他顿了顿,看好戏一般看我,「所以,不劳烦。」
我当即慌了:「仙君,试炼讲究公平公正!那是万万不能抱熟人大腿的!」
柏宋瞥了我一眼:「想得美,本君压根儿没打算给你开后门。」
我犹疑了:「那仙君是想做什么?!」
柏宋突然站定,思索了会儿,然后望向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培养感情?」
我:???啥玩意?我们之间还有感情这个东西吗?
17 前尘翻篇
柏宋扫了我一眼,问道:「我母亲都领你见过了,你还想要什么?」
这一句话,像施舍一样,令我极其不适。
我没有什么狼子野心,也根本没想要他什么好处……除了一个师娘。
柏宋真的很想当然,做事都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我晕阵法,也不知道我和他曾经的故事,只是心情好了就带我见家长,心情不好就说要教训我。
他变得太多了,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道侣,就算我要靠他找师娘,也不该借着培养感情的由头。
我不愿意和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仙君培养感情。
假装也不行。
我斟酌了半天措辞,愣是没敢说出来。心里烦躁之下,狠狠心道:「仙君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您大庭广众之下驳我面子,把我拐到这仙山上,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的机会,您管这叫见父母?」
柏宋皱眉,似乎很不理解我的意思:「你是没见到我母亲吗?还是说,你想要别的东西?」
我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只能耐着性子婉拒道:「仙君需晓得一件事。你如今记忆全无,在我这里,就等于陌生人。是,先前是我死缠烂打的、追着你认我这个妻子,但你当时也是真真切切地骂过我卖弄风骚的。我说这些,并非是记恨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什么都能如你所愿的,尤其是感情,感情需要双方自愿,而不是一方独断。」
柏宋愣在原地,想开口解释,依旧被我打断。
我很冷静的告诉他:「若你当初没扛过天雷,瘫了痴了,哪怕缺胳膊少腿了!我都定会养你一辈子,因为你是我道侣,这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但你飞升了,忘了我,还恶言相向,那就如你所愿,前尘翻篇。仙君,这都是你的选择,并非今天一句你相信我了,就能重新培养起什么感情。别这样,我不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宠物,也不想委屈您和我过日子。更何况……」
我顿了很久,有些沙哑的开口,「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我本就感情淡薄,难动真心。找道侣就喜欢那种普普通通的山门弟子,他不必像仙君一般本事大,只要温柔体贴、吃苦耐劳,我就可以和他过一辈子。而这些,你自飞升后就性格大变,我如今同你讲话,只觉得疏离陌生,如履薄冰,生怕哪天就死在您手里。所以,阿粽不强求您负责,咱们……还是及时止损吧。」
柏宋垂眸,很是伤情的问我:「及时止损?阿粽,我们在凡间是不够恩爱吗?为什么要及时止损?难不成在凡间你也没动过真心?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没回应他,只是拱手,慌张道:「失态了,告辞。」
柏宋试图拉住我,被我很快躲开,仿佛见了恶鬼一般的心悸感,将我浑身上下都浸透了。
他为什么要问我真心?
他管什么叫恩爱?
我同他那场前尘姻缘,到底算个什么?
我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在山门里,夫妻间相处的种种细节,想到柏宋是如何陪我修行,如何在我修为停滞时安慰我,我甚至想到第一次双修时,两个人的局促腼腆。
恩爱吗?
太多细节涌入脑海,越发让我觉得现在的柏宋十分陌生。
培养感情?
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比让我红杏出墙还道德败坏。
或许我确实从来没把道侣放心上过,和谁双修也都是随缘而已。但是柏宋做回仙君后,仗着修为高深莫测,就自以为是的样子,让我本能的抗拒。
我的眼神越发冷漠生疏,柏宋停在原地,向我道歉:「阿粽,是我糊涂了,先前不该这样对你。」
我只是摇头,弯腰施礼,语气归于冷淡:「试炼是宗门比试,关乎各派门面,还望仙君秉公评判,莫要因此计较。」
柏宋本想扶我的手,因为这句话,悬在半空,最后讷讷收回,沉声应我:「好。」
我颔首,补充道:「往后仙君勿要再用瞬移阵法带我了。阿粽自修行起,就晕这个阵法,如今,更甚。」
我抬头的时候,有些发颤,望着柏宋的眼眸,不知为何,心里酸涩难明。
我希望他明白,感情需要温养,并不是他随便就能拿到手的物件,我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
是,我方方面面都低他一等,但是这不是他控制我的理由。
收回思绪,我才意识到自己拒绝了仙君的示好。
其实,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如此硬气的和他讲明白这些情爱道理。
面前的灰衣仙君,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我擦了擦眼睛,转身就走。而离开仙山的每一步,我都觉得心里闷得慌。
柏宋再度开口:「阿粽!」
我停下脚步,生怕哭出来,就干脆没有回头:「仙君还有什么吩咐?」
他迟迟没有说话,我站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最后,等到了一句:「先前非我本意,若有言语失当,我给你赔个不是。」
我脚下像灌了铅一样,突然走不动路,好久以后,才憋出来一句:「无妨。」
柏宋自嘲一笑:「晚了吗?」
我没接茬,狠了狠心,就下了山。
回到师门,早已日暮,卓演坐在山门口等着,见了我只是烦躁的叹息:「可算回来了,师姐快回去看看吧。」
我有些疲累,问道:「怎么了?」
卓演有些无奈:「玄青和㡱幺打起来了,没人敢劝。」
我有些破防,站在原地,极其伤感的道:「他飞升后,竟诸事不顺了,往常有他带着㡱幺,我从未忧心过这些琐事。」
卓演走近了几步,小心翼翼的问:「师姐……是刚从仙君那里回来的?」
我颔首,失魂落魄的道:「我同他断了,我亲自提的。」
「何苦呢?师姐。」卓演皱紧了眉头,「您顶着一个仙君妻子的名头,哪怕得些庇护也好啊!天道如此制约您,若真真耗尽了元婴期的阳寿,修为还未突破,那可如何是好?」
我垂下眼睫,第一次考虑到性命问题,不免默念了一句:「耗尽阳寿?」
卓演有些懊恼:「师姐别误会,我没有咒您的意思。」
「我了解。」
我神色恍惚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耗尽了就转世投胎,重新修炼。你让我攀上柏宋,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卓演咳嗽一声:「将仙君比作茅坑,师姐确实……真性情。」
我脑子一抽,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混账话,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无措:「我的意思是,他照拂我也没用。天道要我死,我就不得不死;天道要我永世元婴,那我就不能化神。这就是命,师尊也是如此,修行之人,不免卡顿,看开了就好,真突破不了也就算了,总不见得还自己弄个心魔出来?」
卓演摇头一笑:「师姐真是活的通透,卓演自愧不如。」
我没回他,念了个诀就去了自己的屋子。
啧,狗屁通透!
若人真的顺风顺水了,谁还愿意拿通透当借口?这不都是失意人的说辞吗?哪个仙君会心甘情愿入轮回的?真是有趣。
我推了门,就望见屋里一片狼借,玄青压在㡱幺身上,两个剑灵都面目狰狞。
我:「……」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你们继续。」我见怪不怪的把门合上,默默退出。
18 试炼前夕
㡱幺叫住我:「喜新厌旧!见死不救!阿粽!你怎么这么冷血!」
我手颤了颤,有些无语。
玄青反驳了一句:「到底是谁先挑事儿的?」
㡱幺开始哇啦哇啦的闹腾:「没天理啦!我才是她本命剑!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啊呜呜呜……」
我:「……」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玄青耐着性子解释:「我从未想过和你争宠,只是作为备用法器而已,阿粽的本命剑就你一柄。」
㡱幺吸了吸鼻子,扭捏作态:「真、真的吗?」
玄青似乎是松了手,站起身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