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塑料瓶踱进客厅,基本上是一步三回头,觉得实在麻烦了她。
姐姐家的客厅不像我家那样摆了沙发,只有一张躺椅,而且摆放布置也都完全不同。
刚坐在躺椅上,恍惚听见了什么东西响,我腾地起身,惊弓之鸟般地四处看。
姐姐看我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们都知道这座楼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安慰我说可能是谁家的闹钟或者手机,和她住在一起真的不用那么害怕。
其实刚才的声音我怎么听都觉得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但我还是尽力平复自己,不想给她带来过多困扰。
迟疑半晌,看着姐姐担心的样子,我最终还是捏起水瓶,狠狠灌了几口水,决定把心里怪异的想法压下去。
姐姐告诉我她要先去做饭,要我看看电视或者听听歌,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胡思乱想。我满口应下,也的确打开了电视,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电视里正在播一个探案类节目,以前我可能还会好奇地看一看,现在我完全没兴趣,只想快点换台。
但遥控器我看了一圈都没有,姐姐说就在客厅,要我找一找,可能是她落在哪里了。
我四周看看,又俯身在茶几底下找,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定在了我家和她家连着的那面墙上。
她家这面墙后面,就是我的卧室。
我们两家的版型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为什么从她家这样看,好像我卧室凸出一块,占了她客厅一些面积呢?
我皱着眉,又听到了之前的铃声。
耳朵捕捉着那个缥缈的声音,我看着姐姐家客厅凸起的那一块,只觉得毛骨悚然。
别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我像被蛊惑的人一样追着这个声音,试探着在姐姐家的墙上按了按。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过度紧张,可没想到,墙真的被我推开了!
我看到的不是我家的卧室,而是一个小空间。
或许应该叫它「一间房」。
四面墙全贴满了我的照片,铃声就来源于那面和我的床隔了薄薄一层的照片墙,墙上挂着一个计时器,应该是每天特定时间都会响起。我之前觉得熟悉,是因为睡觉的时候会听到,我下意识以为是隔壁姐姐的闹钟。
原来这个声音来自我们两家中间。
这间房面积不大,东西却很全,吃食水果摆得规律整齐,刚刚我推开的门边有一个一人高的黑杆子,杆子由上至下竖着排了三个风扇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杆子旁茶香沁鼻,一个小巧的茶杯摆在茶壶边,杯上热气氤氲。
茶杯所在的小几上,摆着一盘象棋。盘下三个兵,两黑一红,黑帅也在盘下,但其他黑兵却已经深入敌营,应该是随意摆的残局。
小小的空间里有四台电脑,三台正登录微信,从左到右依次是 201 男人被抓之前和我的微信聊天页面、202 女孩烦恶地指责我半夜扰民、101 老夫妻中老伯发给我的语音。
页面上是老伯微信界面的那台电脑,前面还支着一个变声话筒。
而最右边的那台电脑,上面正动态显示着我家每一间屋子的监控画面。
我心神震颤,浑身僵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一旁的本子吸引。
那个日记本是摊开的,上面的字好看又清晰,我一眼就看清楚了。
「她每天鲜活地出现在我窗前,裙摆蹁跹,姿容妍丽,真是一幅精致的壁画。」
我目光下移,纸页下方描了一个人影,寥寥几笔,我却已经认出那是自己。
「我的壁画被外面的野人吵到了。真是扫兴,不能看到她乖巧的睡姿了。不过,她会不会受到蛊惑,想要跳出画面呢?」
画里的背影正瑟缩着趴在猫眼上看。
「聪明又胆怯的小兔啊,你为什么没想到回头看呢?」
这张是我在梯子上看到摄像头的那一刻。
我的理智清楚地告诉我现在应该马上转身离开,但密密麻麻的照片视频、还在拍摄的监控画面,还有手中的日记本,都把我牢牢钉在了这里。
本子上的画面和回忆里种种异样一一呼应,冲击着我震颤的神志。
这个本子前半部分是封住的,我翻遍后面所有能看的纸页,发现上面全都是我,各种时候、各种神态的我。
最后一张纸上没有画,只有几个鲜红大字。
「阿鲸,刚刚看到的,你还满意吗?」
日记本脱手砸在了地上,惊惧在这一瞬化成了求生的动力,我好像终于从之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拔腿扑向刚刚进来的「门」,却发现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关得严丝合缝。
他要把我困在这里!
我蓄满力气,刚要向这个单薄的门板撞去,就听到外间一声狐疑的质问。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隔壁姐姐!
对方根本没给她任何回复,甚至一点犹豫或者迟疑的时间都没有。隔壁姐姐的问句刚出口,尾音就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很刺耳的噪音。
好像是…电锯!
我心里说不上是愧疚恐惧还是逃过一劫的庆幸更多,但的确因为外面的声音理智回笼,头脑清醒了一些。
眼皮疯狂跳动,后背全是汗,我知道如果刚刚我撞开这个门,一定会和那个男人正面相遇。
可是,就算不撞开这扇门,那个人只要处理完外面的隔壁姐姐,一样会对付里面困着的我。到时候他想做些什么,根本就是瓮中捉鳖,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撞开门出去和在这里等着是一样的结果,差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对!这里一定不止这一个出口!
这个人既然能在这里监视我这么久,又不知什么时候装了很多个摄像头,那就说明他一定在我家也是来去自如的,应该不止隔壁姐姐的墙上有门,我家的墙上也会有!
这间密室和我家墙相接的部位就是那面照片墙,墙上密密麻麻,全部是我的照片,我狠狠推了几下,并没有任何一点像是有门的触感。
神志被绝望和恐慌裹挟,我头皮发麻,连骨头缝里都过电一样,涨满了绝望。
可所有尝试都无济于事,这面墙上真的没有任何地方能推开。
我不甘心地用全身的力气顶向墙体,忽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控制?
生的希望再度迸发,我狠命地撕拽着照片墙上的照片,手上冰凉又火热,我瞪着眼睛,仔细盯紧照片脱落的部位。
和我想象中相同的是,我看到了墙体上两条竖着的细纹,这面墙上的确有门。可我扯下了一整面墙上的照片,也没发现任何机关按钮。
我呆愣地面朝墙面站了几瞬,终于万念俱灰。
就是这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墙外面的电锯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脚步声。一声一声间隔不算小,好像能听出脚步声主人的放松惬意。可这声音在我耳里,却不啻死神的召唤。
我急急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可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后颈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人呼吸的温度,在密室里乱翻的双手抖得完全控制不了。
「咔哒。」
门开了。
脑中险险绷住的弦断裂,我眼冒金星,却忽然辨别出,声音好像来自左手边。
刚刚的声音是我家墙上传来的,开的是靠着我家的那扇门!
我一秒都不敢耽搁,猛地推开门的刹那,我听见了身后的门响。
那个人进了密室!
狠力甩上连着我卧室的门,我拼命推一旁的衣柜,一边死盯着那扇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力气惊人,和门高度相同的柜子竟真的被我推了过去,牢牢地抵住了密室和我家连通的那扇门。
我把身边的架子花瓶都推到地上,从卧室左侧的密室门到房间右侧的、我原本的卧室门,我都急急扫下来一堆障碍物,祈求万一是最坏的结果,这些东西能暂时绊住他的脚步,帮我拖延时间。
看着纹丝不动的衣柜,我稍稍松了口气,密室门的开口在我卧室左侧,堵住了它,我就暂时是安全的。
密室里男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大到推开被柜子堵住的门。我想,就算他最终破门而出,那这个柜子为我拖延的时间,也足够让警察上门了。
一地狼藉,我站在卧室门边,翻着衣袋裤袋的手忽地停下。
手机不在我身上!我根本没有办法报警!
花瓶坠向地板溅起的细微安全感瞬间摔回地面,我绝望地想起,手机在邻居姐姐家。
我只有一部手机,取回来根本不现实,所以无法通过电话报警。
可出门求救同样危险,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我无法确定密室里那个人有没有从邻居姐姐家出去,会不会进我们这个单元,等着我开门逃跑。
对!我可以跳窗求救!
手脚并用地扑向窗边,扯开窗帘的刹那,我看见窗上正贴着一张人脸。
「啊——」
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退后几步,却被脚边的障碍物绊倒在地。
那张人脸阴狠可怖,在半挡着的窗帘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狰狞。
我哆哆嗦嗦地在地上摸索,急中生智地举起充电宝,朝着窗外和密室门那侧大声叫喊。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最好不要进来,警察马上就到,如果你们不进来我可以不追究,但如果进来你们一定坐牢!」
窗外的男人果然没有进一步动作,我飞快扯上窗帘,不知道密室里的男人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也不清楚这个男人现在依旧在密室里准备冲进我家,还是已经离开密室,走了邻居姐姐家的门,进了我的单元,在门外等着我开门。
如果他在我家门外,那我现在应该去客厅,在门前告诉他我报了警,这样他肯定不敢进来。
「宝贝,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啊。你的手机明明在隔壁桌子上,喏,我帮你拿来了。」
脖颈寸寸僵住,充电宝被我攥得咯吱响,我宁愿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我头脑清醒,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大脑根本不想转身,我甚至想像鸵鸟一样钻进地上,或者他直接结果掉我,也不愿意再受这样惊悚的折磨。
但身体确确实实机械地转了过去,理智告诉我,只要他没抓到我,我可能就有逃命的机会。
我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密室和卧室连接的墙的右侧,那个男人眉眼带笑地站在墙边。
「乖乖,你该不会以为只有左侧有一个门吧?」
我一手扯着手边的背包,呆愣地看着他,神态僵硬,面部肌肉不受控地疯狂抽搐。
男人见我被吓愣了,他看上去很是满意,颇为悠闲地靠了靠他身后的门。
就是现在!
我突然前甩胳膊,背包脱手而出,扑向墙边的男人。男人明显一怔,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出了卧室。
大概是被吓狠了,我脱离了之前六神无主的情绪,头脑反而变得清明。快跑到次卧的时候,我争分夺秒地在脑子里选择了该跑向哪个屋子。
厨房走窗户也能出去,但家里的窗户都被我装上了阻窗器,要想开窗出去势必浪费时间。
平常用来保护自己的阻窗器,关键时候竟成了拖后腿的催命符。我狠狠咬牙,冲向了客厅。
虽然这个男人的同伙还在窗外,但走门的动作耗时最短,而且只要打开门冲出单元,我的呼救声就能传出去,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而且,或许我冲出去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同伙还没来得及赶到我家门口呢!
「阿鲸,跑什么啊。我又不会伤害你,你何必躲着我呢?」
身后男人好像并不着急捉我,语气也还是和缓的,甚至算得上温柔,好像他真的不打算伤害我。
如果不是我刚刚看到了他手里的刀,我没准也会被他的话迷惑,停下脚步试着和他谈判。
我听着身后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反而更加心急,险些摔在地上,好在我抠住墙壁站稳,继续拼命挪着不听使唤的脚。
「阿鲸,你不回头看看我吗?你要是开门出去了,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身后男人的话就像敲响的丧钟,我急得泪眼蒙眬,绝望地发现客厅到玄关的路居然这么长。
「阿鲸,看看我,你看看我!」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我耳畔发出的,我头皮都快炸开,豁出去地扑向门把手。
打不开!
门把手发出剧烈的声响,我不可置信地反复按压,可还是打不开!
我崩溃地嚎叫出声,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边掰着门把手,一边使劲撞门。
一切都没有任何用处,门根本就打不开。
或许是知道我会面临什么,我即便知道完了,也还在推门撞门。
直到后颈微凉,一丝气流擦过,紧接着一只手搭上肩头,手上的血点顷刻殷红了我的衣服。
「怎么这么不听话?乖宝贝,你说,我应该怎么罚你?」
我浑身脱力,血腥味呛进鼻腔,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个人看上去儒雅随和,根本不像个变态。甚至他的长相气质都很好,如果走在路上,没人能把穷凶极恶这个词和他联系上。
男人见我顺从转身,他的手也就不继续搭在我肩头,转而滑下去,牵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冰凉可怖,上面沾着黏腻湿滑的血,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小可怜,你的手受伤了。」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鲜血淋漓,应该是在密室里撕扯照片的时候割坏的,我竟然一直无知无觉。
「这么好的皮囊,不该破损啊。」
男人轻轻叹息,我却瞬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破损的皮囊,留着也没有用。
腕间力道变大,我惊惧地想要张口求饶,呜咽了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举起刀,对着我的面庞比量。
我浑身战栗,却因恐惧失声,只能等着最后的审判。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我和男人俱是一震,男人手中的刀险些划破我的脸,他偏了偏刀,眉眼间第一次出现一丝不确定的情绪。
从那抹极浅淡的情绪中,我读出了什么,联系现在依然在持续的敲门声,我的心脏跳得剧烈。
男人示意我说话。
「谁呀?」
终于在恐惧里找回了声音,我尽量忽视脖颈上横着的刀,语气还算平静地问出了声。
「阿鲸丫头,是我呀!」
是那天来给我做核酸的社区大叔!
「阿鲸啊,你怎么样啊,今天还害怕吗?一切都好吧?」
这个声音,是之前帮我逮到 201 偷窥我的男人的那个社区大妈!
他们应该是怕这件事给我造成什么心理阴影,特意大白天来看我。
那么我可不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他们我的情况!
「你别怕啊,也不用开门,我跟你大爷就是来问问,担心你害怕!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啊!」
「诶,孩子,你怎么不说话呢?」
男人点点刀尖,要我回应。
「你知道该说什么宝贝,要是说得不好听,我手里这刀,可能就不听话了。」
男人凑在我耳边低语,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我屏住呼吸,生怕被刀割破喉咙。
眨眨眼后,刀尖稍离了些许。
「大爷大妈,谢谢你们,我没事,挺好的。」
绝望地说出这几个字,我内心不停祈祷门外的两人能从我的话里听出些端倪。
可事与愿违,他们在嘱咐我有事找社区之后,真的离开了!
最后一条生路断了,我后背满是冷汗,连心都冰凉。
完了。
男人挟持着我,把我绑在了椅子上。
我不是没想过反抗,可这人是高大有力的类型,我根本挣脱不开。如果强行反抗,我一定会死得更快。
「求求你,你放过我,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了……」
我放入语气,尽量表现得楚楚可怜,希望能打动这个男人。毕竟,密室里全是我的照片,他一定是很喜欢我。没准我表现很好,他会考虑留我一命。
「你为什么要跑呢,我的小可爱。」
刀尖描摹着我的轮廓,男人面色不变,语气依然云淡风轻。
我怕极了,男人却完全不理会我的求饶,只没完没了地诉说着对我的爱意。
「门打不开是你做的,对不对?」
求饶没有用,我索性心一横,决定开始拖延时间。
「我让你回头看看我,你却拼命向前跑——那扇门就这么好?你看,我说了不回头你会后悔,你偏不信。」
「那窗户外那个人呢?他走了吗?」
我想起刚刚拉开卧室窗帘看到的那张脸,还是忍不住战栗。
「嗯,也可以这么说,」男人笑得恶劣,「其实,那只是一张图片。虽然你所有房间的窗户外面都有,而且长得也差不多,但我完全不怕你会发现。毕竟,一只受惊的鸟儿,看到稻草人也会吓破胆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窗户外面根本没有人!
我绝望地想,如果刚刚选择跳窗,现在我一定已经获救了。
「那昨晚的疤脸男人呢?是不是你杀了他?」
男人回到密室里拿出了一整套刀具,在我面前一一摆开,唇角微勾,欣赏着我过度惊惧下失去血色的脸。
「你误会我了宝贝,我怎么可能对那样一张脸下得去手。是我的傀儡,帮你解决了这个吵闹的苍蝇。」
我强迫自己不能闭眼,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害怕。
「所以疤脸男人真的是来救我的,但我和他从没有交集,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我家……他认识你!」
男人停止了对刀具的摆弄,转而从一旁拿起了一个厚本子。
那个我刚刚在密室看到的,前半部分密封,后半部分全是我的画像和照片的日记本。
「阿鲸,刚刚看的时候没打开前面吧?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我注视着他的神色,知道面对这种人,我表现得越镇定,越超出他的意料,能拖延的时间也就越久。
「这里面是你监视疤脸男人妹妹的日记,对吧?」
男人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惊诧,眼里的意外我看得清楚。
「不愧是我看上的美人,真是敏锐又聪明啊。」
话音未落,他打开了前半部分,翻到一页,递给我看。
那一页像手账一样,上面贴着淡色的一层薄膜,形状有些像枫叶。
「这是什么?」
我猜到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没办法不问出口。
「一只手。」
「疤脸男人妹妹的手,怎么样,漂亮吧?」
「只是可惜,剥开的时候坏了一点。你放心宝贝,对待你,我会用十足的诚意和耐心,一定不会弄坏。」
男人说着,捏起了地上的一个东西。
我拼命抑制住自己想挣扎后缩的动作,赶紧转移话题。问话出口的时候,我齿关都在打颤。
「疤脸男既然那天凌晨已经死了,那为什么早上又会出现在我的猫眼里?这也是你做的吧?」
「没错,用的就是密室里那架全息投影仪。宝贝,你当时信以为真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原来他密室里那个一人高的黑色杆子是全息投影仪。
「所以疤脸男人就是象棋盘下的红兵,你让所有人以为 201 的男人偷窥我,让他做你的替罪羊。又让隔壁姐姐引我过去,这就是盘下两个黑兵……那个在盘下的黑帅,是你!」
男人不置可否,他上前一步,专注地打量着我,目光温柔似水,手里寒光清晰。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我的宝贝。不过,现在是时候了,我们一起,制作一幅美丽的壁画。」
「等等!」
刀尖逼近,我终于无法继续伪装下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掉我,你日记上说最喜欢我这幅壁画,因为灵动可爱。你要是动手杀掉我,这幅画会失去灵气!」
「你大费周章地为我安排三个邻居,又登陆他们所有人的微信和我沟通,在我家装满了摄像头,还每天趁我出门或者睡觉的时候在我杯子碗盘里涂药,让我睡得无知无觉——你不嫌麻烦地做了这么多,初衷一定是想我好好活着对不对!」
「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恢复原来的生活,一起在家里,这样多好啊。」
我特意用了「我们」这样的词,想让他更有代入感。但话出口,男人的神色并未松动,甚至好像没有犹豫。
「因为你不乖。灵动的画固然好,可若是画上的人心思太多,想要跳出画框去,那就不好了。」
不顾我的哀求,男人一步步逼近,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刺痛感并没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我急急睁开眼,正看到男人被扑倒在地!
警察控制住了男人,也解救了我。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男人被带走,我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是那时的我没想到,那一眼竟成了我多年的梦魇。
他非但没有惊慌,或者是计划被破坏的懊恼,反而朝我笑了一下。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还是被他冰冷诡异的眼眸瘆得后颈一凉。
反复跟警察姐姐确认他不可能再跑出来监视我后,我终于、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警察姐姐送我到家门口,社区的大爷大妈就围了过来,他们反复拉着我左看右看,热闹的担心击碎了日夜的恐惧,我真心实意地向他们道谢。
特别是刚刚敲我门的那位大爷和大妈。
「真的特别感谢您,如果您和大妈没报警,我现在可能已经……」
「哎呀孩子,这还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们只是帮着报了警而已啊。还好那天半夜疤脸男人敲门吓到你之后,你就事先和我们讲好了,说回答『我没事』就是求救。要不是这样,凭刚才那个语气,我们还真听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大爷大妈都摆摆手,告诉我不要担心。我还是握着大妈的手,格外感谢她。
「您救了我两次了,真的太感谢您啦。等我安顿下来,我一定回来看您二位!」
听说我要搬走,大爷大妈们又反复叮嘱我,一定要看看这新房东是个什么人,他们更是提出要和我一起看房,检查有没有摄像头暗门什么的。
盛情难却,但那个房东要我三天后看房搬入,我还是婉拒了大家的好意。
得知搬新房还要等几天,刚刚救我的大妈热情地叫我住在她家。她说自己常年一个人住,正好缺个伴。现在我再住在这里肯定害怕,不如就搬去和她凑合两天。
我实在觉得麻烦人家,但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我自己心里也的确害怕,最终还是和大妈去了家里。
不得不说,和别人一起住就是比独居安心。特别是大妈健谈又热情,我那些残存的恐惧、尴尬和难为情没多久就一扫而空了。
大妈让我随便坐随便看,她拒绝了我的帮厨,说是她老伴走了以后很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非要给我做顿饭压压惊。
我推辞不过,就先拎着行李到她为我准备的房间,准备先简单收拾一下,再出去帮她。
这间房是大妈自己的房间,她刚刚抱了自己的被褥去隔壁房间,又给我换了新的。我收拾好床面,椅子上堆着大妈的两件衣服,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清洗。
我捧起衣服,正要问大妈要不要帮忙放进洗衣机,衣服忽然在怀里打了滑,一张字条旋着落了地。
纸条就是很普通的便签纸,应该是大妈口中那个早就和自己闹掰了的孩子留下的。我笑了笑,大妈说是再也不认这孩子,却还是悄悄存着他写的便签。
上面的内容很温暖,就是提醒她天冷加衣、记得吃药之类的话。
只是纸上字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便签纸已经泛了黄,字迹略显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漂亮流畅。
很像……密室日记本的字迹。
那个不在棋盘上的黑帅!
我忽然想起,当时想拖延时间和密室男人对质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黑帅,是我先入为主,以为是他!
终于意识到什么,我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冲向门口,眼前却一点点模糊。
陷入混沌前,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刀具的碰撞声。备案号:YXA1v2BGpYIm5AnRoDCDZD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