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坐下,我有话说。」
我想了想,依言而行。
「你还记得我毕业前一个月给你发过的一条短信吗?」
我茫然摇头,「我没收到过啊。」
覃晋讶了一瞬,然后失笑地摇头,「原来你没收到。」
我十分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一向都有删短信的习惯,每天的垃圾信息又很多,说不定是不小心删掉了。」
覃晋:「那就是天意吧。」
我低下头,没有问覃晋发的那条短信内容是什么。
覃晋却主动说道:「我那时候想约你见面跟你表白的,结果你没回复,我就以为你的态度很明显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覃晋居然这么大方就说出来了。
覃晋嘴角微哂,「怎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我……」我语塞,不知道覃晋说的是那时候喜欢,还是现在喜欢,又或者,一直喜欢?
「徐意珂,我不是个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的人,所以在我毕业之后,你就已经被我埋了起来。我跟你说过我谈过两次恋爱,也就是说除了你我也喜欢过别人,并不是你以为的一直在默默等你为你付出感情的人。」
我脸红地辩解:「我没有这样想。」
「不管你有没有这样想,我都要说出来。对一个喜欢过却没得到过的女人,是很容易再次心动的,所以我现在重新开始喜欢你了。你的想法呢?」
覃晋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是一贯的冷静自持,不像是在表白,而像是在跟客户谈生意。
只有在我摇头的那一刻,他才有一瞬间的裂痕,但快得差点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跟覃晋终于还是回到了互不打扰的状态。
先前一段时间的聊天记录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提醒着我们有过一阵愉快的相处。
我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终是长按,删掉了记录。
20
我开始尽量多的给自己找事情做,为的是将时间全部填满。
一个老同学找到我,说她现在是一个扶贫慈善组织的负责人,听说我开了咖啡店,问我能不能帮助 Y 省的农民卖一卖咖啡。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还是要求先去当地看一看,品质方面得把把关。
我坐上了去 Y 省的飞机。
下了飞机,又经过近十个小时的汽车,才到达目的地。
当地人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经过两天的考察,我也决定了采购他们的咖啡豆。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接下来的那场生死经历。
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地震了。
凌晨 12 点,大多数人都在沉睡,一场 6 级的地震埋葬了无数人。
也包括我。
镇上的宾馆有五层楼高,我住在第四层,被摇醒时房子已经晃动得站都站不稳了。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地震,只以为房子是豆腐渣工程,还在心里骂承建商。
路都走不稳了,我迅速选择了躲到卫生间的角落。
事后想起来,我都佩服我当时的冷静。
房子塌了,无数灰尘掉落在我的周围,我将自己缩成一团,害怕地等待着水泥或是钢筋压到我的身上。
许是我运气好,我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我处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手脚无法伸展开,但也没有被压迫。
我开始等待救援。
我感觉过了很久,因为我的肚子空得让我浑身无力,嘴巴干得裂了开来。渐渐地,我的眼睛也快睁不开了,觉得困,想睡觉。
眼皮快粘上的那一刻,我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画面里是我的父母,他们头发已经雪白,老两口互相搀扶地走着,背影孤独凄凉。
这是我死了以后发生的事情吗?
接着画面又一转,我看到了年轻时的我,朝气蓬勃的我。我跟覃晋坐在一个烧烤店里,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这样情感外露的覃晋还是第一次见呢,我答应了吗?
不知道。
因为这个画面也很快消失了。
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咽着口水。
真的好渴好累啊。
「徐意珂,徐意珂你在哪?」
我好像听到了覃晋的声音。
是幻听吗?因为这个声音实在不够冷静,不像覃晋。
「阿珂,你听得见吗?」
怎么还有贺凛?我都要死了,怎么还不放过我呢!
这两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不是幻觉!
我头顶传来嘈杂的呐喊声,狭小的空间渐渐透进光亮。
我被救了。
抬起头,贺凛双眼充血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我却略过了他,看向另一边的覃晋。
覃晋也差不多憔悴,一向镇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哽咽地冲我喊道:「徐意珂,你真是混蛋透了。」
我咧了咧嘴,虚弱道:「我要喝水,喝好多好多水。」
要喝水得先上去。
我没受伤,但蜷缩得太久,四肢都麻了,歇了好一会才能动,准备往上爬。
我的眼前出现了两只手,一只是贺凛的,一只是覃晋的。我没有丝毫犹豫,拉住了覃晋的手,他一带,我就上去了。
我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瓶水,才终于活了过来。
接着,覃晋就紧紧抱住了我。
我没有挣开,缓缓回抱住了他。
覃晋的身体一僵,情难自禁地将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们谁都没注意到,贺凛已经悄悄离开。
21
一年后,我跟覃晋结婚了。
我们原本都没打算这么快就结婚,但谁知我们的恋爱过程超乎想象的和谐,自然而然就发展到了结婚这步。
覃晋的父母是豁达的人,打心眼里接纳了我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们的婚礼并不盛大,只邀请了不到十桌的客人。
婚礼这天,下了今年的初雪。
我沉浸在幸福中,不知道贺凛在我举行婚礼的酒店外站了好久。
大片的雪花打在他瘦削的身上,渐渐让他成了一座雪人,引起了路过的人好奇的回望。
不知过了多久,贺凛才终于动了动,雪花扑簌簌地落下,一声隐忍的咳嗽从他的喉咙溢出来。
半晌,点点红梅绽放在雪地里。
贺凛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仿佛看到了孩子从徐意珂身体里掉落的画面。
流的血一定更多吧?
也一定更痛。
贺凛擦了擦嘴角血迹,抬头,让无数的雪片朝他脸上飞来。
好痛啊。
可这痛,仿佛是现在他活着的唯一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