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的短篇推理小说?

这个回答在我预料之中,但也让我有些郁闷。

陈太初又问:「互相闹着玩儿?怎么个闹着玩儿法?您知道吗?」

朱光卓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警察同志,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任何鸡毛蒜皮都可能成为破案线索。」陈太初说着,起身朝朱光卓夫妇点点头,「行吧,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很感谢你们配合工作。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

朱光卓站起身,把我们送到门口。

满脸泪痕的刘文雅,则坐在沙发上没动。

第八章:梦的幻灭

从朱家出来,我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觉得不吐不快。

「陈老师,听刚才您的意思,你认定他们四个是被人报复杀害的?」

陈太初轻轻叹了口气:「各种迹象表明,刘方庆等四人很可能是死于他人报复。但报复他们的究竟是谁,又出于什么动机报复他们,现在还不清楚。我也只是根据他们的性格画像提出的假设,暂时没有证据来证明。但我觉得,关键证据就快出现了。」

我却有些担心:「我相信您的判断。但走访进行到现在,您挑选的重点对象都已经见过了,我们并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万一这个方向走不通,其他方向又没推进,整个侦查工作岂不是要走进死胡同了?」

「你哪只眼睛见我走进死胡同了?」陈太初一瞪眼,「前天上午专案组动员大会之后,我就和几个领导沟通过侦查思路,建议专案组集中兵力,重点排查抢劫、斗殴等随机杀人的可能性。我则单独从蓄意杀人的角度,重新梳理几个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排查一下他们是否存在被人报复或者劫持勒索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专案组早有准备,这事儿我完全不知道。」

陈太初一声冷笑:「你一个搞宣传的,我有义务向你汇报?」

「没、没义务。」我一脸悻悻地低下头,不言语了。

也许是看我可怜,又也许是刚才说话太损,陈太初缓和了一下语气,补充道:「更何况,这几天的走访并不是一无所获。相反,很多迹象都在支持『报复杀人』这一假设。」

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哦?您都发现什么了?」

陈太初一瞪眼:「这几天我们一起走访的,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吓得一缩脖子,又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强作镇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难道……昨天工地上闹鬼,就是张洪金怨气不散,化成厉鬼来提醒我们?」

「信不信我……」陈太初气得脸红筋涨,抬手就要抽我。

我急忙护住脑袋:「陈老师,我笨,可您不是!您到底找到什么线索了?」

陈太初却还是那句话:「证据不足,不予评论。」

下午 1 点 30,我和陈太初吃了午饭,驾车来到寿山技校。

1998 年,张洪金从金银巷初级中学毕业。考虑到家里比较困难,他想尽快学一门谋生的手艺,于是放弃普通高中,考入了寿山技工学校高职部汽车修理专业。

据当年学生档案记载,别人眼中并不怎么聪明的张洪金,在技校却如鱼得水,爆发出对汽车修理技术的惊人天赋,也因此成为高职 98 级汽修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

在汽修专业教务组办公室,我们见到了张洪金当时的班主任闵国胜。

闵国胜今年 48 岁,生得浓眉大眼,皮肤也很白净,配上一副大框架眼镜,看上去更像是大学里文艺气息十足的中文系教授,而不是成天和各种汽车零件打交道的金牌技工。

在闵国胜的办公室里,挂满了各种锦旗和奖杯,其中甚至有「全国优秀教师」这一类的国家荣誉。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陈太初正要发问,闵国胜却抢先开了口:「警察同志,洪金究竟是怎么死的?」

见闵国胜如此焦急,我默默看了陈太初一眼。

陈太初则不动声色,平静地说:「根据法医检测结果,张洪金身上有多处骨折,还有几处致命刀伤,说明他生前可能被殴打过,随后被凶手用刀刺死。」

闵国胜听得浑身一震:「老天爷啊……究竟是谁会这么对他?!」

说着,他突然红了眼圈,默默低下头,盯着紧紧攥紧的拳头,好像在努力控制眼泪不掉下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他刚才一开口,就急着问张洪金的死因,我本来以为他和张洪金的死有什么关系。但看他现在的反应,他可能只是在单纯地关心自己的学生……」

陈太初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待闵国胜平复情绪。

一分多钟后,闵国胜抽了抽鼻子,重新抬起头:「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洪金他们是我带的第一个班,他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比他大不了几岁,对他就像弟弟一样。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下落不明,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是……」

说到这里,闵国胜顿了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答!请你们早日抓住凶手,替洪金报仇!」

说这话时,闵国胜原本温良柔和的眼神,赫然变得凌厉。

陈太初点点头:「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闵老师,刚才您说,张洪金他们是你带的第一个班级?」

「对。我 1997 年参加工作。当时汽修是学校新设的专业,学校里专门配备的老师不多,校领导就让我这个新手当了洪金他们的班主任。」

「你对张洪金印象怎么样?」

「印象很好。你们也知道,当时到技校念书的,要么是中考失败的差生,要么是荒废人生的问题少年,要么两样都是。张洪金却是一个例外。他性格内向,刚入学的时候有些自卑。但后来,他不仅克服了自卑,还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并且很努力地想要实现它……这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

「他刚入学的时候自卑过?」

「对。他家里条件不好,脑子反应也比别人要慢一点,一开始不爱和人打交道,在同学中比较孤立。」

「他又是怎么克服的?」

「因为挨了骂。」

「挨骂?」

「对。那是一年级上学期,没错,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有一天上汽修理论课,我给他们讲汽车结构,可大部分同学都在开小差。当时把我气得不行,就把他们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我告诉他们,汽车有八万多个零件,汽修工不仅要知道每一个零件的用处,还要能看出它们哪儿有问题,该怎么修理。因此,汽修工是汽车的医生,在发达国家是一个很受尊敬的职业。既然选了这个专业,那就要把这个专业变成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这样才能不被别人看不起、不受别人欺负、对得起自己的人生,否则就是作践自己、浪费生命……没承想,张洪金还真听进去了。」

「闵老师的记性真好,20 多年前的讲课内容还记得这么清楚。」

闵国胜有些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见笑了……从洪金那一届开始,每年新生入学的第一堂汽车结构理论课,我都会对他们讲相同的内容。这,也是受了洪金的影响。」

「受他的影响?怎么说?」

「那堂课后,张洪金主动来问我,『汽修工是不是真的很受尊敬』?我说,是的。他就显得特别高兴。他告诉我,他不想被别人欺负,也要获得别人的尊敬。自那以后,他上课就特别认真,课余时间还缠着我开小灶。我们经常在车间折腾到半夜。从理论到实操再到车厂实践,他都付出了别人几倍的努力,效果也很明显——二年级上学期期中考试,他的理论和实践成绩都排到了全班第一。为了鼓励他,我还送了一件德国进口的汽车修理工具给他。这小子天天都带在身上,那真叫一个爱不释手……」

说到这里,闵国胜扶了扶眼镜,脸上溢满自豪。

「那年教师节,他悄悄把一支钢笔和一封信放到了我的办公桌里。他在信里说,谢谢我帮他找到了人生理想。他会努力变成最好的汽修工,不辜负我的期望,获得别人的尊敬,永远不被人欺负。」

「当时我就觉得,自己的一番话既然可以改变张洪金,也就能改变其他孩子。因此,我就把这种『说教』坚持了下来。我就觉得吧,就算只有一两个能听进去,也值了。」

闵国胜说着,眼神渐渐变得凄然:「只可惜,就在这一年的秋天,张洪金失踪了。一个刚刚拥有梦想的年轻人,就这样和他的梦想、和他美好的人生一起消失了……」

「您的确是优秀的老师。」陈太初由衷赞了一句,又问道, 「闵老师,您还保存有和张洪金有关的东西吗?班级照片、成绩单……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行!」

闵国胜脱口而出:「当年他写给我的信还在,你们需要吗?」

陈太初眼前一亮:「当然!」

闵国胜站起身,来到身后巨大的书柜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文件夹上贴着一个标签:「历届学生留念。」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封用塑料布包裹的信,很小心地递给陈太初。

陈太初接过信,低头看了起来。

我也立即靠了过去。

信上内容如下:

「敬爱的闵老师:您好!教师节就要到了,我用零花钱买了一支钢笔,以表我的感激之情,祝您教师节快乐!我家经济条件不好,我又是早产儿、脑子笨,一直以来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是您,教导我找到了理想,指引了我的人生方向。我想像您说的一样,成为最好的修车工,受人尊敬、不被人欺负,让父母和弟弟、让心爱的女孩儿和未来的孩子过上好生活。此致,敬礼。您的学生:张洪金。1999 年 9 月 9 日。」

看完信,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闵老师,张洪金当时有女朋友?」

「对,他和我提过一两次。」

「他女朋友叫什么?您知道吗?」

「他好像和我提过一次,那女孩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妞妞』。」

「『妞妞』?这是小名或者外号吧?」

「对。」

「她大名叫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女孩是你们学校的?」

「应该不是。我记得他说过,他们俩认识很久了。」

「您见过他吗?」

「没有。」

「关于女朋友,张洪金还和你说过什么?」

「应该就这些了吧。技校谈恋爱很普遍,当时我只是告诉他,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能荒废学业。」

「原来如此……」我有些失望,虽然隐隐觉得张洪金这位神秘女友可能和案子有某种关系,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这时,陈太初又问道,「您最后一次见到张洪金是什么

时候?还有印象吗?」

「有印象。」闵国胜很笃定地点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出事前的星期五。那天放学前,他向我请假,说周末要回家一趟。我还和他开玩笑说,是不是要回家见女朋友?他笑着点头,说他给女朋友和弟弟准备了礼物。他的笑容很阳光,我记得特别清楚。他还给我看了他的包,包里放着三个礼物盒子,都用彩色的蜡光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就是当年最流行的那种礼物盒子。」

陈太初听了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指着那封信问道:「闵老师,这封信我可以带走吗?」

闵国胜有些犹豫:「可以……但你们用完后,能还给我吗?我想留个纪念。」

「当然。」

陈太初郑重地点头,把信收好:「闵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再联系您。」

「好的。」闵国胜起身相送。

我们在办公室门口和他道别,随后回到了车上。

「陈老师,这趟还是很有收获嘛!」我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笑着说,「至少我们发现,张洪金还有女朋友。」

陈太初点点头:「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张洪金曾经被人欺负,而且时间跨度还很长,这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不,能导致他这种情况的,可能已经不仅仅是『欺负』,而应该说是被『霸凌』了。」

「霸凌?」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犹如醍醐灌顶,「对啊!他和刘方庆等人是好朋友,长期霸凌他的人,很可能也会对其他三人不利!」

这个想法,就像大冬天送来的秋裤,让我激动得想掉眼泪。

陈太初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对我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搞宣传的,你想得太简单了。张洪金和其他三人的埋尸地点不是同一个地方,而且死因也……」

说到这里,陈太初忽然停住了。

「死因怎么了?」我见他欲言又止,急忙催促。

他却猛地推开车门,一个脚步冲了出去。

「陈老师,你做什么?」我急忙跟了出去。

就见陈太初一路飞奔,跑回了闵国胜的办公室。

看到我们破门而入,闵国胜吓了一大跳 :「警察同志,你们……」

「闵老师,您刚才说,您送过张洪金一件修车工具,他还天天带在身上?」

「对,怎么了?」

「那是一件什么工具?」

「是一把德国进口的钣金锤,是给汽车外壳做整形用的……」

「是不是这个?」

陈太初「啪」地把手机拍在桌上。

闵国胜低头一看,手机上显示着一张法医拍摄的物证照片。

照片上,是一块漆黑黑的布满锈迹的铁块。

那正是在张洪金遗骸旁发现的、疑似杀害刘方庆等人的凶器。

闵国胜拿起手机,仔细端详了好几十秒,小声嘟哝道:「看形状有几分相似……但锈蚀得太厉害了,我也不太确定。」

「那把锤子有什么特征?任何特征都可以!」

「哦,对了,那种锤的锤头和把手的接口是三角形的……」

「三角形手柄接口……这就对了!」陈太初「啪」地一拍巴掌。

我也立即意识到这条线索有多重要:「杀害刘方庆等三人的凶器,竟然是张洪金随身携带的修车工具?难道凶手是……张洪金?!」

第九章:迷雾中的光

再次走出闵国胜办公室,我兴奋得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回到车上,我主动向陈太初道歉:「陈老师,看来您是对的。杀害刘方庆等人的凶手,的确不是来自外界,而就是四个人中的张洪金!但张洪金为什么要杀害三个好朋友,他又为什么会死在野山坡?」

陈太初平静地说:「今天晚上,我请了一个关键证人来问话。相信问过她之后,整个案件就会真相大白。」

「关键证人?谁?」

「所有线索都摆在那儿了,你还是猜不出来?看来,你得继续吃红油猪脑!」

陈太初说着,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起来。

「……」我虽然心里火急火燎,迫切地想知道这位关键证人是谁,但又不好意思再打扰陈太初,只得默默发动汽车。

下午 6 点 30 分,我们回到寿山分局。

一下车,陈太初就找到张明森,询问了昨天晚上「鬼影」的现场勘查结果。

张明森一脸郁闷:「昨天,我们仔细勘察了『鬼影』出现的山坡,只找到一枚脚印。脚印大约 36 码,细长。唯一有些异常的是,那个脚印很轻,其他就没什么发现了。」

陈太初却显得很兴奋:「这就足够了!」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再次问陈太初:「陈老师,和『11·29』案相关的重点人员,我们不是都走访了一遍吗?您说的关键证人到底是谁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我还是不甘心,「您觉得,张洪金真是凶手吗?」

陈太初抬起头瞪着我:「跟着我跑了三天,你自己没有判断?怎么老缠着我问东问西的!」

「我脑子不够用嘛……您给个提示,行吗?」

「一个警察,脑子不好还有脸了?!」陈太初没好气地说,「通过现有的证据和这几天走访得到的线索,可以串联起几个关键信息……」

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说道:「一是朱振强父亲说的,刘方庆几个人之间喜欢相互『闹着玩』;二是刘方庆家里慰问张洪金的红包;三是张洪金身边发现的疑似凶器的铁锤;四是工地上的『鬼影』。把这些关键内容串起来,就能提出一个合理的假设!」

「合理的假设……」我按照陈太初说地,开始尝试把这些信息点前后串联起来,而后提出某种假设。

就在我若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之际,陈太初的电话响了。

他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接起了电话:「喂,刘局,证人已经到了?好,我这就上来。对了,我要单独和证人谈谈,请你们请其他人回避一下。」

放下电话,陈太初对我说:「我请的证人到了……『11·29』案的真相就快揭晓了!」

我一听,只觉得身上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7 点 20,我们回到位于分局 3 楼的专案组临时办公室。

因为陈太初要求单独谈话,因此偌大的办公室里,此时只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挑、打扮时髦,一张白皙的瓜子脸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成熟妩媚。

「哟,这谁啊?」我觉得女人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陈太初走过去,和女人打了一个招呼:「小杜,辛苦你跑一趟。」

女人站起来,很端庄地略略欠身:「警察同志,您们才辛苦。」

「小杜?」听见女人的姓氏,我恍然大悟,「她就是张洪金等人的初中班长杜晓佳?好家伙,这女人保养可真好,四十多岁了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

我一边在心里八卦着,一边坐到了两人身旁。

陈太初继续道:「小杜,你是在舞蹈团工作吧?你这气质一看就是艺术家。」

杜晓佳掩口含笑:「警察同志,您真会说话。请问今天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洪金已经找到了。」

杜晓佳脸上浮出一丝惊恐:「昨天我看到新闻了,张洪金竟然是被人杀害的!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把我的四个同学都给杀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这几个同学报仇!」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今天请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们几个的情况。」

杜晓佳面有难色:「可是……我和他们并不太熟,又隔了这么久,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那……好吧,我一定配合。」

「谢谢。当年在班上,他们几个很要好吗?」

杜晓佳托着下巴,一双凤眼望着地板:「刚才我说过,我和他们并不太熟。」

「我这么问吧,他们算得上朋友不?」

杜晓佳皱眉想了想:「算是吧……不算很要好,但关系也不赖那种,算是走得比较近的普通朋友。」

陈太初继续问道:「他们几个失踪前,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那时我们念高中了,不在一个学校,彼此也没怎么联系,对他们的情况不太清楚。」

「你念的是江一中吧?」

「对。」

「据我所知,刘方庆念的也是江一中。」

「嗯。」

「能考上省级重点中学,他中考成绩应该不错。」

「他中考差了十几分,但架不住家里有钱,花了三万给他『捐』了一个上重点的名额。」

「你们高中是同班吗?」

「不,我念的文科班,他是理科。」

「你俩同在一所高中,平时有没有联系?」

「都忙着学习,基本没什么联系,最多就是见面打个招呼。」

「和其他三个同学呢?」

「和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更没联系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当年卷宗里怎么没有你的笔录,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很遗憾。如果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告诉你们。」

「接下来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了。」陈太初忽然话锋一转,「当时,你家住在野山坡吧?野山坡离江一中挺远的,你是住读?」

听到「野山坡」这个地名,我心里陡然一惊:「她竟然住在张洪金的埋尸地点附近?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关系?」

杜晓佳倒是很平静:「对。」

陈太初点燃一支烟:「1999 年 11 月 29 日,你是不是回家了?」

杜晓佳一愣,随即苦笑:「警察同志,您这么问可就难为我了。这都二十多年了,我哪儿记得清啊。」

陈太初盯着杜晓佳,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我帮你回忆回忆?」

杜晓佳笑了:「您知道那天我在哪儿?」

「当然。」陈太初也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慢慢递到杜晓佳面前。

照片上,是几天前在张洪金遗骸旁发现的发簪。

看到照片,杜晓佳又是一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警察同志,这东西黑黢黢、长梭梭的,是什么啊?」

陈太初说:「你不认识?」

杜晓佳很矜持地笑笑:「您又难为我了。」

「我再帮你回忆一下。」陈太初说着,又掏出另一张照片,「这下你总该认识了吧?」

那幅照片,正是我们从李静愉家借来的初中班级毕业照。

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我猛然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把杜晓佳这个关键证人加进去,所有线索就串起来了!」

我兴奋得差点叫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杜晓佳:「现在,只要她的证词对得上,悬置长达 22 年的『11·29』大案就破了!」

只见杜晓佳拿起照片,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认识,这是我们初中班级的……」

话刚说一半,她突然愣住了。

「你终于记起来了?」陈太初指着照片上的杜晓佳,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你头上插的是什么?」

杜晓佳拿照片的手轻轻一抖,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这是发簪啊,我从小练古典舞,最喜欢这种仿古发簪。警察同志,你们连这个都不认识?还真是直男……」

说着,她把照片还给陈太初。

陈太初则穷追不舍:「我当然知道这是发簪。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看出来两张照片上是同一件东西?你不认识也没关系,像这种烂大街的廉价产品,我们通过技术手段一比对,也能确定它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东西。但这样的话……就不算是你主动交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张照片推到杜晓佳面前,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

此时,杜晓佳已经面色煞白。

也许是陈太初后面那句话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又也许是想掩饰慌张的神情,她眼神慌乱地低下头,葱般白皙的细长手指紧紧交叠在一起,细密的汗珠也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这副模样,任谁都能看出她心里有鬼。

我默默地注视着她,心里对陈太初又是一阵狂赞:「只凭一张毕业照和一件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物证,就找到了杜晓佳在案发现场的证明,老教头的眼神真绝了。」

杜晓佳似乎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于是索性昂起头,承认道:「警察同志,你们真厉害。没错,那天我是回家了,而且就在案发现场。」

陈太初吸了一口烟,看着杜晓佳的眼睛说:「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害怕。」

「你怕什么?难不成人是你杀的?」

「不,我没杀人!」杜晓佳吓得花容失色,「因为、因为……我怕张洪金会找到我,他、他会杀了我的!」

听到这句话,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为之一振:「张洪金果然是凶手!看来,这女人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杜晓佳看了看陈太初,又看了看我,解释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他还活着,因此不敢和任何人提起那天晚上……」

对她的回答,陈太初似乎很满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仅在案发现场,而且还是张洪金的女朋友,对吧?」

杜晓佳又是一愣,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里闪烁出盈盈的光:「你们连这都知道了?」

「我们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因此,请你不要再想隐瞒!说说吧,那天你看见什么了?」

杜晓佳抿了抿烈焰般的红唇,一双柳眉紧蹙,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一会儿后,她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坦然地说:「没错,我和洪金是相互喜欢,但当时还在念高中,我们就约定一起努力,等有能力在一起的时候,再确定恋爱关系……」

「你和他是从初二开始的?哦,不,应该说你对他有好感,是从初二那年开始的?」

杜晓佳再次愣住了:「这个您也知道?对,我是从初二开始喜欢他的。当时我刚转到他们班,和他是同桌。我看他老实巴交的,而且学习也很努力,于是就经常和他说话、讨论作业。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发现他表面上内向、懦弱,其实是一个内心很阳光也很温柔的人,而且还很有才华。每次补课,他会和我谈人生、谈理想,还会给我画漫画像。渐渐地,我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他摔伤了腿,请了长假在家休养。我是班长,就主动到他家帮他补习功课,每周两次,大约持续了三个月,对他也更有好感了……」

「刚才你说,他还会画画?」

「对,他喜欢看日本漫画,自己学的。你还别说,画得还挺好看的。」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张洪金还有这个才艺。可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上他了?」

「警察同志,瞧您说的,我又不是花痴。」杜晓佳苦笑道,「俗话说,少女总有怀春时。当时的张洪金很苍白、很瘦弱,凌乱的头发、无助的眼神,在班上也总是独来独往,很是惹人怜爱。那时候我太年轻,就觉得这样一个男孩,愿意和我分享他的内心、和我讲述他的梦想、为我画漂亮的画像。对我这样一个个性很强的女孩子来说,这种反差萌的男生,正好击中了我的软肋。」

陈太初若有所悟:「大女主配上病娇男主,这剧情真是够俗套。但对你们来说,这样也挺浪漫的吧……」

杜晓佳终于笑了:「警察同志,看您年纪也不小了,思想还挺潮的。」

「我是 70 后的身体、90 后的思想。你请继续。」

杜晓佳收住了笑容,言归正传:「我对他产生好感之后,也相信他对我也一样。但我们当时还太小,也都知道早恋的危害,因此都没敢明说。初三那年,他又摔伤了手,我怕他影响中考,又想帮他补习,但他害怕引起家长怀疑,就没让我去他家,而是经常借口溜出来,和我一起逛街、吃零食。有一天,他借口说出去打游戏,和我一起到野山坡的溶洞里看月亮、认星座。我没想到他对星座这么了解,觉得他好浪漫、好有文化,对他的好感也更进一步。」

「中考之后,他考上了省级重点职高,我则考入了省重点高中。虽然没在一所学校了,但我对他的好感却有增无减。高一那年暑假,我终于忍不住告诉他,我喜欢他。」

说到这里,杜晓佳成熟妩媚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少女般的娇羞。

「他说,他其实也喜欢我,但还有两年就要高考了,他想考大专,更不能拖累我考大学。我当然知道高考有多重要,于是和他约定,等考上大学,我们就正式在一起。」

「那一年 11 月 29 日,是我 19 岁的生日,那天正好是星期五。因为很久没见洪金了,我就回了家,准备和他一起过生日。当时我开心极了,还提前给他寄了信,告诉他晚上我会出来和他见面。他也给我回信说,他会把自己挣的奖学金给我买礼物,还要在月光下为我画一幅画。这封信被我放在书包里,后来却不见了。当时我以为是把信弄丢了,也并没有多想……」

说到这里,杜晓佳眼里渐渐溢满了泪水:「可我做梦都没想到,就是那天,他竟会在我面前变成一个恶魔……」

陈太初又点燃一支烟:「请你好好回忆一下,1999 年 11 月 29 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杜晓佳闭上眼,好像在努力平复情绪。几秒钟后,她重新睁开眼,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杜晓佳描述了「11·29」案发生的经过。

1999 年 11 月 29 日晚 7 点左右,杜晓佳吃过晚饭,戴上她最喜欢的仿古发簪,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出门沿小路横穿巴野山,来到一公里外的金银巷后山,准备按照约定和张洪金见面。

来到后山,她却没见到张洪金。

杜晓佳左等右等,张洪金一直没有出现。

这时,她的寻呼机响了。

寻呼机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因为不认识这个号码,杜晓佳并不准备回复。

可这个号码又呼了她三次,杜晓佳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犹豫了一会,来到不远处的金银巷主街上,找公用电话回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刘方庆冰冷的声音:「你要想张洪金活着,就到矿业公司老楼来……记住,必须一个人来!否则,我就弄死他丫的!」

听到刘方庆赤裸裸地威胁,杜晓佳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被刘方庆的威胁吓住了,她没有通知家长,而是真的独自去了那栋旧楼。

来到旧办公楼脚下,她看见三楼的一间办公室有灯光,于是发疯般冲了上去。

进到里面一看,杜晓佳顿时就吓傻了。

在办公室墙角,几支香烛正在幽幽燃烧。跳动的火焰犹如黑夜里起舞的幽魂,在房间里投射下诡异而扭曲的光影。香烛旁,放着一个纸人和堆满灰烬的破铁盆,徐立勋和朱振强正往盆里烧着纸钱。一边烧纸,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张洪金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要赶早,投个狗胎也比这辈子好……」

在他们身旁的地板上,张洪金脸朝下趴在布满灰尘的地上。一旁的刘方庆正用一只脚狠狠踩在他身上。

杜晓佳吓得尖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哟,大小姐来了?」刘方庆抬起头,从衣兜里慢慢掏出一封信,阴阴地瞪着杜晓佳,「你真来美女救英雄了?妈的,看来你还真喜欢他!」

看到那封信,杜晓佳全都明白了,怒斥道:「刘方庆,你竟然偷我东西!」

「偷?」刘方庆发出一声冷哼,「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搞到手!别说偷了,今天老子还要抢!」

这时,一旁的徐立勋起哄道:「庆哥,你刚说『美女救英雄』?我呸!他算什么英雄?狗熊还差不多!」

「不,他丫的连狗都不如!」刘方庆咬牙切齿地说着,还朝脚下的张洪金狠狠啐了一口。

听到杜晓佳的声音,张洪金缓缓抬起头。看清是杜晓佳后,他失声惊叫起来:「小佳,你快走!他们几个都不是好人!他们……」

「谁他妈不是好人!」

张洪金话没说完,刘方庆就狠狠一脚踢在了他身上。

杜晓佳又是一声尖叫:「住手!」

刘方庆冷冷看着杜晓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小佳,你看上这么一个废物,眼光可不怎么样啊!以前,我以为这家伙老实,家里又挺困难,于是就经常罩着他。他跟我一起出去玩,吃饭喝水、逛公园看电影,从来都是我买单!可这家伙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他娘的抢我女人!」

「初二那年,你转学到我们班上,我一眼就看上了你。没错,我就是喜欢你,英雄爱美人,天经地义!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可你就是不拿正眼看我!呵呵,你不喜欢我,我也认了,可你偏偏看上了这条狗,这我可就不答应了!难不成我连他都不如?」

「拜你所赐,从初二开始,他就成了我的沙包,想揍就揍、想捏就捏!这货怂得跟条狗一样,从来都不敢还手!也对,他家里那么穷,他爹也不过是我爸手底下的一条狗,他们全家都要靠我们家吃饭!他凭什么跟我抢女人!?你不知道,我心里那个气呀,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竟把这种人当朋友!现在,我要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要让他把以前吃我的用我的都吐出来!」

「于是,我把他的骨头打折过两次,可还是不解气。今天,我要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打折,一点一点地折磨死他,再把他弄到后山乱坟岗上埋了,让他变成孤魂野鬼!你看,就连送他上路的盘缠我都准备好了!这么多纸钱,还有黄泉路上陪他做伴儿的纸人,够他慢慢享用的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贴心?」

说着,刘方庆抓起一把纸钱,「啪」地拍在张洪金脸上。

杜晓佳惊呆了:「洪金之前两次骨折,都是你们弄的?」

刘方庆冷笑起来:「对!我爸给了几千块钱就把他们打发了。而且他爸本来就不喜欢他,能靠他『赚』几个钱,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你说,这家人贱不贱?」

杜晓佳火了,指着刘方庆的鼻子骂道:「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欺负人,这才贱!你仗着家里有钱,就当自己是人上人了,还瞧不起别人,这更贱!洪金家里条件不好,可他很努力,就凭这一点,他就比你好上一万倍!」

杜晓佳一通火力输出,怼得刘方庆脸红筋涨。他气急败坏地叫嚣:「臭婆娘,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你对我横眉冷眼,却对这个废物这么好,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妈的,他也配和我抢女人!兄弟伙些,给老子弄他!」

刘方庆说着,再次抬起脚,狠狠踹在张洪金身上。

徐立勋和朱振强也围上来,对张洪金一通拳打脚踢。

雨点般的拳头和腿脚猛烈击打在身上,张洪金只能蜷缩着身体、用手紧紧护住手,像一只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大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很快,他就遍体鳞伤,脸上也涌出了鲜血。

见这阵仗,一向胆小的朱振强害怕了:「老大,住手吧,他流血了!可别把事情闹大了……」

「把事情闹大?」刘方庆瞪着朱振强,脸上泛起疯狂的笑容,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今天,老子就是要弄死他!」

说着,他继续对着张洪金拳打脚踢,只是这次更加疯狂。

「别打了!」

杜晓佳发出一声尖叫,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刘方庆。

「臭婆娘,给我滚开!」刘方庆抬手一巴掌,扇得杜晓佳转了一圈,「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当她再抬起头时,一头秀发已经散了下来,高挺的鼻子也流出了鲜血。

看着杜晓佳,刘方庆的眼神变得更加疯狂:「臭婆娘,你竟然这么护着他!我追了你这么久,你却视而不见!行啊,既然你软的不吃,今天就给你来点硬的…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变成我的女人!」

刘方庆说着,一边朝杜晓佳走去,一边还开始解腰间的皮带。

「小佳!」

看到这个情景,张洪金发出一声猛兽般的嚎叫,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后从裤兜里一掏。

杜晓佳看见,张洪金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铁锤。

那是他向她提起过的、闵国胜送给他的礼物。

张洪金说,这把铁锤寄托了他的梦想、他人生的希望。

现在,这把铁锤却代表了绝望,即将毁灭他的梦想。

接下来几秒钟,张洪金变成了一阵愤怒的狂风。他冲到刘方庆面前,挥舞铁锤朝对方猛砸过去。

「咚!」

第一锤砸在了刘方庆左侧面颊上。他立即血流如注,捂着脸惊恐地叫骂:「我他妈……」

话音未落,第二锤已经迎面落下。

「咚!」

刘方庆左侧下颌被击中。他踉跄着朝后退去,同时举起手里的匕首,朝张洪金腹部和胸部猛刺了两刀。

张洪金胸前立即殷红一片。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举起铁锤继续朝刘方庆砸去。

「咚、咚、咚!」

在铁锤沉闷的撞击声中,刘方庆就像一片在风中飘零的树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他手里的刀,也滑到一旁。

张洪金并没有停手。他冲过去,朝着刘方庆继续猛砸。

「庆哥!」

见刘方庆倒地,和他最要好的徐立勋一个箭步冲过来,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张洪金捅去。

一刀、两刀、三刀……一连三刀,全部扎进了张洪金身体左侧。

张洪金似乎这才察觉,猛地转过身,朝徐立勋头上就是一锤。

「咚!」

徐立勋头上血如泉涌。

张洪金又是一锤,再次击中徐立勋头部。

徐立勋吭都没吭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此时的张洪金已经满眼血红,再加上浑身被鲜血浸染,就像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重新来到刘方庆面前,再次举起铁锤……

回忆到这里,杜晓佳已经满面泪痕,原本红润的双唇微微颤抖,见不到一点血色。

陈太初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刘方庆之前追求过你?」

杜晓佳默默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初二我刚转学时,他就和我说过。整个高一和高二上学期,他也一直在学校对我死缠烂打……」

陈太初又问:「张洪金杀掉刘方庆和徐立勋之后,你们就把尸体背到后山上埋了?朱振强也帮忙了吧?」

杜晓佳抹了一把眼泪,用发抖的声音说:「对……」

第十章:第二个凶手

回到 1999 年 11 月 29 日那个充满血腥和死亡的夜晚。

在杀害刘方庆和徐立勋之后,张洪金一直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他的伤口很深,但似乎并不致命,鲜血不断涌到地上,他的神智却很清醒。

朱振强吓得跪在一旁,浑身哆嗦得就像筛糠。

杜晓佳早已花容失色,缓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用刘方庆的外套帮张洪金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洪金,去医院吧!」

杜晓佳几乎哭了出来。

张洪金这时好像才清醒过来。他转头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苦笑道:「他们怎么办?他们一被发现,我就完了,你也完了。」

听到这话,杜晓佳浑身一抖。

这件事的后果,已经超出了这个女孩的想象。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让她「哇」地哭了出来。

耳旁,传来朱振强发抖的声音:「把他们背到后山上……埋了!」

杜晓佳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朱振强。

朱振强则望着张洪金,眼神里既有惊恐也有讨好:「刚才刘方庆不也说了,后山的树林里,本来就有一片乱坟岗。把他们弄到那里埋了,别人很难找到!只要瞒过这一阵子,等他们变成了白骨,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以前下葬的死人,警察也不会在意的!张哥……你觉得怎么样?」

对这个幼稚得近乎愚蠢的建议,张洪金竟然同意了:「那就这么着吧……你们可要帮我。」

朱振强急忙点点头。

杜晓佳则在一旁苦苦哀求:「洪金,不要再错下去了,我们报警吧!」

「报警?报了警,你考艺术学院的梦想,我考大专的梦想,我们在一起的梦想……就都完了!」

张洪金苦笑了一下,挣扎着站起来,指使杜晓佳和朱振强到废弃办公楼里找来几块破塑料布和两根粗木棍,又和两人一起用塑料布把刘方庆和徐立勋给包了起来。

三人等到深夜 11 点过,才把尸体悄悄抬出去,从办公楼后面的小路进了山。

而在离开办公楼前,朱振强还把现场仔细清理了一遍,还很细心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发簪。

他想还给杜晓佳,杜晓佳却没接。

不知是不是因为肾上腺素激增的关系,张洪金虽然身受重伤,而且一路上不断流血,但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和两人一起又扛又拽,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两具尸体弄到了后山树林,并没被任何人发现。

来到后山,张洪金命令朱振强用粗木棍挖坑,准备埋尸。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朱振强一边拼命挖坑,一边不断讨好张洪金。

「洪哥,今天可不关我的事啊!你知道,我胆小怕事、怂逼一个。我是被刘方庆逼的!刘方庆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里嚣张惯了,从来没正眼瞧过谁;徐立勋更是没脑子,就凭粗胳膊大拳头横行霸道!我、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洪哥,我们俩关系最好了。初二以前,我不仅经常给你讲题,考试的时候还给你递过小抄……你都还记得吧?以前刘方庆对你好都是假的,可我对你是真好啊!」

「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刘方庆告诉我和徐立勋,说你背叛了他,从此之后你就不再是兄弟,而是仇家。以后见你一次,就要教训你一次!当时我费尽口舌劝他,不能对你这样,可他就是不听。」

「初二以后,他们经常欺负你。每次我都劝过他们,可徐立勋却说我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也要当叛徒!我不对你动手,他们就要对我动手……没办法,我只能和他们一起对付你。可你自己清楚,我每次下手都是最轻的!」

「洪哥,我和他们不一样,真的!刘方庆自以为仗义,可他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过一把当老大的瘾!徐立勋一直是他的跟班,对他死心塌地,充当打手!可我不一样啊,我从来没主动找过你麻烦,我都是被逼的……」

朱振强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张洪金却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两个多小时后,一个深约一米五的小坑挖好了。

直到这时,张洪金才笑盈盈地对朱振强说:「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来,搭把手,帮我把他们搬进去。小佳,你也一起……」

听到这话,朱振强才如获大赦,手忙脚乱地开始抬尸体。

三人合力把刘方庆和徐立勋的尸体推进土坑,正准备填土。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出乎杜晓佳意料的事。

就在她和朱振强往坑里填土的时候,耳旁再次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杜晓佳茫然地转过头,看见朱振强已经倒在地上,手持铁锤的张洪金就站在他身后。

「洪金,你……」杜晓佳再次发起抖来。

张洪金直直地看着她,表情也变得越发邪恶:「小佳,他和他们是一伙的。如果留着他,一定会出卖我们……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我杀人也是因为你,我们谁都跑不了……」

望着张洪金那张熟悉的脸,杜晓佳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内向、文弱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嗜血的恶魔。

在张洪金的胁迫下,杜晓佳把朱振强推进坑里,又填上了厚厚的土,还找来一些枯枝败叶覆盖在上面。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张洪金说要送杜晓佳回家,自己再想办法处理伤口。

杜晓佳已经吓傻了。她并没多想,和张洪金一起朝野山坡走去。

来到野山坡山脚,张洪金提出绕开小路,从山脚的密林里穿过去。

杜晓佳也同意了。

经过林间一个偏僻的溶洞时,走在前面的杜晓佳突然觉得背后袭来一阵寒意。

她悄悄回头一看,竟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看见,张洪金再次掏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铁锤!

看着张洪金沾满鲜血的脸,一个念头划过杜晓佳的脑海:「他也要杀我灭口?!」

一想到这里,杜晓佳绝望了,转身一把推开张洪金,自己也摔倒在地。

「你不要过来!」

张洪金朝前走了两步,似乎想拉杜晓佳的手。

这时,杜晓佳摸到了一块石头。

她一把抓起石头,朝张洪金头上挥去。

「咚!」

张洪金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

杜晓佳急忙转身,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天,我一口气跑回了家。当时父母都出去找我了,因此我悄悄换了衣服、藏进了被窝。至于张洪金后来怎么了,我就不知道了……22 年来,我一直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用铁锤把我杀掉灭口,就像他杀朱振强一样……一直到前天看到新闻,我才知道他已经死了。我猜,那天我逃走以后,他因为受伤不能逃跑,就藏进野山坡的溶洞,最后伤势过重死掉了。22 年了,我没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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