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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 11 月 29 日傍晚,家住寿山区金银巷的四人结伴外出玩耍,再未归来。

根据警方记录,在几名少年失踪前曾到过一座废弃的厂房,并在厂房内点燃香烛。

现场还留有香烛纸钱,以及一个沾满鲜血的纸人,疑似进行过某种祭拜活动。

第一章:白骨迷踪

对我而言,2021 年 5 月 22 日绝对是一个特殊而重要的日子。

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我的从警生涯和「零证悬案」有了交集。

这天上午 9 点,我来到江城市寿山区公安分局技术中队,采访了中队长张明森。

这次采访是省公安厅宣传处安排的一次常规宣传任务。

采访结束,时近中午。

我和张明森来到分局食堂,正要取餐盘,张明森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点开手机,放到耳旁:「喂,吴所长。什么?野山坡酒店工地发现人类白骨?!好,我这就带技术队过来!」

我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张明森放下电话,对我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小路,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了。野山坡一个工地发现了警情,我要带人过去做勘察。」

我连忙说道:「张队,酒店工地惊现白骨,说不定这是一个宣传队里先进事迹的好题材。我和你一起去,行吗?」

张明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野山坡距分局很近。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报案地点——野山坡野山酒店工地。

这里虽然名叫「野山坡」,实际上却是寿山区新开发片区的核心地带,方圆十里到处是崭新的写字楼和产业园区。野山酒店工地位于一片山间洼地,面积约三万平方米,背靠海拔八九百米的巴野山。

三米高的蓝色挡墙一路绵延,将工地和毗邻的巴野山分割开来。工地基本完成了平场,几辆挖掘机和水泥罐车已经进场,正准备开始打地基。

工地靠山的挡墙附近,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内,几名当地派出所警察正和一个头戴蓝色安全帽的胖子说着什么。不远处,一群工人远远地站着,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见到我们,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警察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胖子。

「张队,你们可算来了。」老警察和张明森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我,「这位是?」

「这是省厅宣传处的小路。」张明森应道,又转头对我说,「这位是野山坡派出所的吴所长。」

我朝吴所长点头致意。

吴所长也点了点头,转身指了指那个胖子:「这是工地的项目经理,姓李。」

李经理脸上立马堆满笑容。

张明森也不废话:「李经理,白骨在哪儿?」

李经理朝不远处的挡墙一指:「那儿。」

「看看去。」

来到挡墙前,就见一小块刚刚被挖开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宽约 1.5 米、深约 3 米的大坑。从坑里裸露的灰白色石灰岩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地下溶洞的入口。

一具白森森的人类骨骸,赫然蜷曲在坑底。

盯着那具白骨,张明森转头问李经理:「死者是怎么发现的?」

李经理一脸惊恐,看了一眼坑里的白骨,又闪电般移开视线:「我们项目地块下面有好几个溶洞,需要回填才能夯地基。今天中午收工前,我让挖掘机挖一挖这附近的土方,准备下午浇筑水泥。没承想,挖掘机一铲子下去,竟然带出了一具死人骨头……」

张明森点点头,吩咐部下开始勘查。

我和吴所长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盯着身穿蓝色无菌服的技术警们在土坑旁忙里忙外。

半个小时后,初勘结束,李明森下令移动死者。

两名技术警进入坑内,小心翼翼地把遗骸、衣物及周边散落物品逐一取出,放到一块被当作临时检测台的防水布上。随后,又按照骨骼的位置,将遗骸大致拼凑成一个人体。

望着那个渐渐复原的人形,我不禁喃喃自语:「从骨骼形态特别是盆骨来看,死者应该是男性,而且身材高大,身高至少有 180 公分。」

张明森看了我一眼:「小路,你还挺内行。」

我挠了挠头:「以前我当过几年刑警,懂一点皮毛。」

张明森应道:「死者身上还有多处骨折痕迹,既有已经愈合的旧伤,也有一些没有愈合的新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

说着,张明森来到一个正在整理死者衣物的技术警身旁:「有什么发现?」

「洞坑内环境比较干燥,因此衣物保存较好,还没有碳化。刚才经过确认,死者穿的是运动服,是用涤纶做的,廉价但很结实。而且……很可能还是一套校服。」

「校服?」

「对。」那个技术警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翻动已经半碎片化的衣物,指了指胸口位置的一个圆形图章,「这应该是校徽。」

听到这话,张明森眼前一亮。我和吴所长也急忙围了上来。

图章直径约十厘米,上面的图案已不能辨认,但一行用涤纶丝线绣成的文字依旧依稀可见。

那是一个校名。

「寿……技……工……莫非是『寿山技工学校』?!」

认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张明森已经脸色大变。

他转头看向吴所长,像是在寻求对方的支持。

吴所长同样一脸惊愕。

张明森重新盯着校徽,喃喃自语道:「这是寿山技校的校徽!莫非……他就是当年那起案子的……第四个死者?!」

吴所长也低声接口道:「错不了,应该就是他了!当时我还在分局刑警队。为了这个案子,我们熬了多少个通宵,我的印象很深刻!对了,我和你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当时,你刚从警校毕业……」

听到二人的对话,我只觉得一头雾水:「当年是什么案子?什么第四个死者?」

吴所长转头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1999 年 11 月 29 日,寿山区金银巷的四名高中生相约外出玩耍,结果集体失踪。半年后,其中三人在金银巷后山被找到,都已经化成了白骨,有两人身上发现了被钝器重击的痕迹。第四个人一直没找到。而他失踪时,正在寿山技校学汽修……」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说的……莫非是『零证 13 悬案』之一的『11·29』金银巷四少年遇害案?」

吴所长默默点头,转身看着那具白骨:「他很可能就是『11·29』案的第四个死者。但我想不通的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听到这里,我意识到这个案子非同小可,急忙掏出手机,在网上温习起「11·29」案的案情——

1999 年 11 月 29 日傍晚,家住寿山区金银巷的刘方庆、徐立勋、朱振强、张洪金四人结伴外出玩耍。直到深夜,四人未归,家长们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自发外出寻找。一连三天,家长们找遍了孩子们经常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遂报警。第四天,金银巷派出所和社区干部群众近百人展开搜索,但因连日大雨,一无所获。派出所随后将案情上报寿山区分局,分局高度重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投入千余警力展开密集走访排查,并发动干部群众近万人,对几个失踪少年可能到过的区域进行了三次地毯式搜索,仍然没有找到四人,只在寿山区矿业公司的一座废弃办公楼里,发现了几名少年最后的活动痕迹。

而正是这些活动痕迹,为本案增添了浓厚的神秘色彩。

根据警方记录,几名少年失踪前曾到过该厂房,并在厂房内点燃香烛。现场还留有香烛纸钱,以及一个沾满鲜血的纸人,疑似进行过某种祭拜活动。同时,现场还发现了大量血迹和打斗痕迹。经过血液比对发现,现场血迹分属于刘方庆、徐立勋和张洪金。

因案情重大,该案被省公安厅列为「11·29」专案重点督办。但因连日大雨冲刷,专案组没能找到其他有效线索和可疑人员,侦查工作陷入困境。

4 年后的 2003 年,一名老人到毗邻寿山矿业公司办公楼的金银巷后山挖春笋,偶然挖到了一截人类大腿骨,遂报警。警方随后对当地进行地毯式搜索,并在一深坑内发现三具白骨。经比对,确认坑内白骨正是「11·29」案中失踪的刘方庆、徐立勋、朱振强三人。经法医检测,三人的头骨、肋骨等部位有钝击伤,且有多处是致命伤。

但第四名失踪者张洪金,此后多年仍不知所踪。

因为案件久悬不决,再加上四少年最后留下的现场极其诡异,各种坊间传闻多年来一直萦绕其上,什么「献祭巫术」「招魂仪式」「南洋邪降」,林林总总、怪力乱神、不一而足……

「这案子的来头不小啊。」再次熟悉案情之后,我嘟哝着放下手机。

一抬头,张明森却掏出了手机。

「看来,我得再找个帮手。」张明森说着,拨出了一串号码。

吴所长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你要找他?」

「除了他还有谁?他不是『扬言』说,要在退休前把『零证 13 悬案』挨个破一遍吗?今天机会来了。」

张明森笑了笑,把手机放到耳朵旁:「喂,老教头吗?我是寿山分局的小张!我跟你说啊,今天野山坡有重大发现!我们找到了一具白骨。根据死者衣服上的校徽,他很可能就是『11·29』案的第四个死者!你马上过来?行,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放下手机,张明森眼里闪过一丝亢奋:「老教头要来,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他的反应,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藠头?好吃不?」

张明森白了我一眼:「我说的是著名刑侦专家、『双河省三万刑警总教头』——陈太初!」

听到「陈太初」这三个字,我整个人为之一振:「传说中的『双河神探』……要来办这个案子了?」

张明森点点头:「看来,小路也是老教头的粉丝。」

我憨笑道:「话说全省三万刑警,有几个不是他的粉丝?我们在警校学的刑侦教材,可都是他编写的呢。对了,刚才你说,他要在退休前把『零证 13 悬案』挨个破一遍?」

听到这话,张明森的脸色没来由地一紧:「没错。」

从他的表情里,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决定套一套他的话,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刑侦专家就是不一样,临退休了还要立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功!」

「他和这些案子过不去,可不是为了立大功,而是因为『零证悬案』还欠着他一条命!」

张明森撂下这句话,指挥手下继续忙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又问一旁的吴所长:「张队说『零证悬案』欠着老教头一条命,这话什么意思?」

吴所长看了我一眼:「你知道『8·4』特大军火毒品走私案吗?」

「知道,那是 30 多年前的老案了,也是『零证 13 悬案』里的一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 90 年代初,一个跨国走私集团想把一批军火和海洛因从东南亚运到双河。幸好我们有侦查员潜伏进了这个走私集团,及时把情报送了出来。在经过西南边境的时候,这批军火连同 10 公斤海洛因都被截获了。但可惜的是,走私集团的主要成员逃脱了,而且他们还残忍杀害了那名潜伏的侦查员。当年,这个案子闹得很大,被列为了省厅挂牌督办的重大悬案之一。但……这和老教头有什么关系?」

吴所长轻轻叹了口气:「那个牺牲的侦查员,是老教头的发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考进了警校。据说,他还救过老教头的命。按照老教头的脾气,要不破案找出真相,还自己兄弟一个公道,恐怕退休也不得安宁……」

我心里陡然一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大专家的心结,竟然和我一模一样……」

半小时后,东北方一阵黄尘滚滚。一辆杏黄色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冲到眼前,又一个急刹停到了工地旁。

车门猛地推开,跳下来一个身材瘦削的小个子老头。

他约莫五十岁出头,留着一头不超过两毫米的板寸头,两鬓斑白、皮肤黝黑,五官轮廓清晰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犹如猎鹰般奕奕有神。

我望着那老头,一种高山仰止之情袭上心头:「这位老伯,就是鼎鼎大名的『双河神探』、『全省三万刑警总教头』、著名刑侦专家陈太初……」

第二章:神探的助手

看到小老头,张明森和吴所长立即满脸堆笑:「老教头,好久不见了。」

陈太初开门见山:「张麻子,死者呢?」

张明森指了指防水布:「在这儿。」

听到「张麻子」这个称呼,我一个没忍住,乐了。

陈太初瞥了我一眼:「你谁啊?」

迎着他猎鹰般的眼神,我下意识地站直身子:「陈老师好,我是省厅宣传处的小路!」

却不想,陈太初竟然一脸嫌弃:「宣传处的?你们李处长派你来的?不在办公室里写材料拍马屁,跑这儿来干嘛?」

平白无故被他这么一怼,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回答。

张明森急忙解围道:「今天小路来采访我们队,也是省厅安排的任务。」

「别给我添乱就行!」

陈太初撂下这句话,大步走到那具白骨前,俯身蹲了下来。

张明森和吴所长也跟了过去。

我则站在原地没动,心里一阵嘀咕:「这老头说话怎么带刺儿啊!我又没碍着他什么事,他至于这么说么!难不成专家都这么拽?」

这时,陈太初忽然发话:「张麻子,死者身份确定了么?」

张明森一脸苦笑:「电话里我不都说了,根据死者身上的校徽,他有可能是『11·29』案的失踪少年张洪金。但究竟是不是,还要等法医检验结果……」

张明森话还没说完,陈太初就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死者就是张洪金!」

张明森一愣,正色道:「老教头,不比对死亡时间和 DNA 信息,就凭一个校徽,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吧。」

「我说他是,那他就是!」陈太初语气斩钉截铁,用手指着死者的左小腿骨和左前臂,「这么明显的证据,你都没发觉?」

张明森一脸茫然:「注意到了啊!死者左小腿和左前臂都骨折过,腿上还有用钢钉固定的痕迹,但后来愈合得很好。而且他身上还有好几处骨折……可这和张洪金有什么关系?」

陈太初发出一声冷哼:「『11·29』案卷宗第 9 页上明明有记录,张洪金初二时摔断过腿,在家待了小半年,他伤的就是左小腿;初三那年,他的左前臂也受伤骨折,半年后才愈合,他差点因此耽误中考——死者左小腿和左前臂的骨折,正是已经愈合的旧伤,和张洪金的情况相符!你别跟我说这是巧合,同一个技工学校,同时招到两个左小腿和左前臂骨折过的学生,你觉得这概率有多大?连案卷都记不住,你老年痴呆提前了?」

见张明森也被一阵怼,我对陈太初又是一阵高山仰止,同时竟也有些释然:「原来,这老头刚才并不是针对我——怼天怼地怼空气,可能是他的习惯……」

听到陈太初的话,张明森也是一惊:「老教头,都二十多年了,你还记得卷宗上的内容?」

「我每个字都记得!」陈太初站起身来,「对我来说,有这个收获就够了。你们继续勘察,不要放过任何细节。这里弄完以后,把初勘报告送到省厅刑侦总队走个程序,申请和『11·29』并案调查。一旦专案重启,就由我来接手!」

说着,他放缓了语气,又补充道:「对了,死亡时间和 DNA 信息还是要比对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张明森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红着脸点点头:「老教头,现在你要做什么?」

「我?」陈太初坏笑起来,「我就在这儿盯着你们,免得你小子又漏掉什么线索……」

张明森的脸又是一红。

接下来几个小时,在收集完死者的骨骼、残存身体组织、衣服和随身物品之后,张明森又带着技术警们钻进溶洞坑,掘地三尺,把坑里的泥土细细筛了一遍,并提取了大量样本。

也许是迫于陈太初的压力,这次勘查做得异常仔细。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虽然陈太初一脸嫌弃,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跟着他和张明森回到分局。

晚上 9 点,关于野山酒店工地白骨案的初勘报告送到了省公安厅,立即引起高度重视。省厅领导当即做出三条批示:

一是重启「11·29」专案侦查工作,并将野山酒店工地白骨案和「11·29」案进行并案侦查。同时,以白骨案和「11·29」案发生地寿山区分局为主力,动员全市相关各分局和刑侦、技侦、法医、户籍、宣传等职能部门,对专案组进行重组。

二是尽快将野山坡死者的死亡时间及 DNA 信息与张洪金进行比对,确保万无一失。

三是由省厅宣传处牵头,建立专案信息新闻发布工作机制,确保关于案件侦查进展的官方信息及时通过新闻媒体发布,杜绝因信息发布不及时造成的民间谣言和社会恐慌。

见省厅批示提到了「宣传处」,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也在我心里不可抑制的萌发。

我决定实施这个想法,完成心里的一个夙愿。

当天深夜,我拨通了直属领导、省厅宣传处李处长的电话,向他说明了我的意图。

我的打算,显然出乎李处长意料:「你想作为专案组宣传专干,全程跟着老教头参与『11·29』案的调查?」

「对。『11·29』案影响重大、社会关注度极高。作为著名刑侦专家,老教头进入专案组,一定会冲到第一线,亲自对案情进行重新走访、分析和推理侦查。如果我能以宣传专干身份跟着他经历整个侦查过程,一旦破案,就能第一时间对案件侦查工作进行全面报道——这既能宣传全省公安工作,更能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行,我这就给省厅打报告!」

「处长英明!」

「你可别贫啊。明天上午,省厅要在江城市局召开专案组会议,我也要参加。到时候,我给你争取一个接近陈太初的机会。」

「太好了,谢谢处长!」

和李处长结束通话,我只觉得豪情万丈,兴奋得三点多才睡着。

那天,我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我行走在红色的浓雾中,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我,身影高大、健硕,就像一座铁塔。

我认出了那个背影,大声喊道:「老八!」

老八缓缓转过身,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

突然,耳旁传来一声闷响。

「砰!」

那是枪声。

老八的身体轻轻一颤,胸前出现了一个洞,鲜血从洞里喷涌而出。

「老八!」

我嚎叫着想要掏枪,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老八高大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犹如狂风中摇曳的树叶。团团血雾从他身上各处腾起,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玫瑰。

但他始终没有倒下。

「老八!」我发疯般想冲过去,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这时,老八艰难地回过头,冲我发出一声吼叫:

「快走,替我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张开双臂,猛地朝前冲去,就像要拥抱面前无边的血雾……

「轰!」

我猛地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我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才慢慢坐起。

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八,我找了一个高手帮忙,这次一定找到那伙人,给你报仇!」

第二天上午 9 点,江城市公安局,「11·29」金银巷四少年遇害案暨野山酒店工地白骨案并案调查动员会召开。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王福广、江城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寿山区分局局长、分管副局长、省厅相关部门和市及区分局相关科室负责人参加了会议。

陈太初和李处长也来了。

会上,王福广宣布了省厅重启「11·29」案调查的决定,同时宣读了关于重组专案组的任务分工,其中明确提到「省厅刑侦专家陈太初为专案组提供侦查技术指导,并展开独立调查」。

听到陈太初的任命,我心中一阵狂喜:「老教头要开展独立调查?这下,有机会见识他的能耐了!」

随后,专案组对侦查工作进行了部署和分工:以寿山分局作为主力,江城市局、其他区分局和省厅相关部门配合,兵分两路,重点开展「相关人员走访调查」和「技术证据及线索收集」两条战线的工作。

中午 11 点过,会议一结束,李处长就带着我拦住了陈太初。

「老教头,专案已经重启,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考虑到你要同时协调分局和省厅多个部门,我们想安排小路作为你的专职助手,专门协助你开展工作!」

听到这话,陈太初先是一愣,随即斜了我一眼:「不需要。」

见陈太初不给面子,李处长也不气馁,满脸堆笑地说:「小路可是我们宣传处的主力,脑子灵活,腿脚也勤快。你带上他可以省不少力,他也能跟着你涨涨见识……」

「我说了,不需要!」陈太初一脸不耐烦,「小李子,你不就是想放个耳目在我身边,等案子破了,好写篇稿子吹捧吹捧专案组?你的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带个搞宣传的在身边,我有这闲工夫?」

「好好的宣传工作,怎么就变成『吹捧』了?」李处长嘟哝了一句,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

见李处长都被怼得无语,我忍不住插话道:「陈老师,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是警察,也会搞侦查!」

陈太初发出一声冷哼:「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写稿子拍别人马屁,这叫警察?能破几个案子?」

我一听,火了:「当年在警校,我学的也是刑侦,也当过刑警,办过大案!」

「就你?」陈太初一听,乐了,「你破过什么大案?」

「……」我再次语塞,犹豫了一秒后,狠狠一咬牙,抬起手扯开衣服,亮出了左肩。

在左肩上,还存留着一处伤痕。

那是我作为刑警最后一次办案时留下的旧伤。

看到那伤,陈太初眯起眼,不言语了。

见我这阵势,李处长急忙帮腔:「老教头,这可是枪伤!」

我冷冷地盯着陈太初:「陈老师,我这次想当您的助手,不管你怎么拒绝,我都会锲而不舍,直到你同意,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几年前,我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但我无怨无悔,因为这也是工作!」

李处长满脸赞许,小声嘀咕道:「老教头,你瞧瞧,咱们宣传处的年轻人就是有种,还敢跟你顶嘴!我都没这胆量……」

陈太初依旧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要把我吸进去。

好一阵子,他才幽幽问道:「最近十年,本省涉枪的案子不多啊……这是哪起案子受的伤?」

我应道:「『9·27』连环枪击案。」

听到「9·27」几个字,陈太初原本冷峻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原来如此。我看你很面生啊,『9·27』案发的时候,你是在长丰分局?」

我点点头,穿好衣服。

「我看过当时的案情通报,上面说长丰分局有两个伙计奉命抓捕一个抢夺惯犯,却遭到多名持枪暴徒袭击。两个伙计以寡击众,一死一伤……你,就是伤的那个?」

我轻轻点点头。

陈太初的语气重新变得冷峻:「你们那次行动失败,完全是经验不足造成的!」

言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我急了,大声喊道:「正因为侦查经验不足,才要向你学习!当年『8·4』案的时候,你不也有战友牺牲、不也看着凶手逃脱?你发誓要破获全部『零证悬案』,不也是想凭借自己高超的侦查能力,最终抓住凶手、替战友报仇?我、我也想和你一样!」

我这番话既发自肺腑、又满是奉承。也不知其中哪部分起了作用,总之,陈太初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8·4』案?」

我使劲点点头:「我还知道,你想在退休前把『零证 13 悬案』挨个破一遍!陈老师,我也想抓住潜逃的凶手,替自己的战友报仇,就像你一样!」

在说后面五个字时,我有意加重了语气。

陈太初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搞宣传的,为了当我的跟屁虫,看来你还下了不少功夫。这样吧,咱们约法三章,你要能做到,我就让你跟着!」

我急忙点头:「别说约法三章,三十章都行!」

「行。」陈太初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侦查期间全天无休,我任何时间给你来电话,必须秒接;让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必须立即行动,无条件服从。第二,对我的侦查思路,不要问东问西,更不能有任何异议。第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还没想好:「暂时就这些吧,能做到吗?」

我脱口而出:「能!」

「行,今天下午两点,开车到省厅来接我。记住,要开没有警用标识的车,穿便服!」

说完,陈太初转身要走。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陈老师,今天下午我们去哪儿?」

「重访知情人。」

陈太初扔下这几个字,快步走进了电梯。

第三章:张洪金家属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我向处里要了一辆没有警用标识的越野车,千恩万谢地告别李处长,又回家换了一身便服,来到省厅门口接陈太初。

下午 2 点,陈太初准时出现。

看见我,他径直开门上车:「张洪金家属来认尸了,先到寿山分局。」

我赶忙发动汽车,向寿山区一路驶去。

第一次和「双河神探」共乘一车,我很想套套近乎,但一想到「约法三章」,又只能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陈太初倒是主动开了口:「搞宣传的,这案子的案情,你熟悉不?」

我用力点头:「熟。」

「那你和我说说,四名死者是什么关系,他们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哟,老教头这是在考我?」我立马紧张起来,回忆了一下案件卷宗上的内容,说,「四名死者是初中同学,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其中,刘方庆家庭条件最好,他爸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他也是几个孩子的头。朱振强家里条件一般,张洪金和徐立勋要差一些,特别是徐立勋。他是孤儿,跟着奶奶生活。2002 年,徐立勋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年,他奶奶就去世了。哦,还有,张洪金的爸爸好像就在刘方庆家的公司打工。」

对我的回答,陈太初似乎还算满意:「那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他们被杀的?」

我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最有把握的答案:「除了张洪金和刘方庆,其他两个死者是家里的独生子。难不成……是绑票不成,被撕票了?」

这次,陈太初显然很不满意:「卷宗上明明写着,从四个人失踪一直到尸体被发现,受害者家属从始至终没有接到过任何勒索要求!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叫『熟悉案情』?」

「那……」我开始发慌,「他们是遇到了心理变态。凶手为了取乐,随机盯上并杀害了他们?」

陈太初斜眼瞪着我:「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能同时控制住四个小伙子,并且把他们一一杀害,只有一个变态恐怕很难做到,除非死者被下了药或者凶手有枪。」

我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仇杀。刘方庆等人的遗骸上,都有被钝器猛烈击打留下的致命伤。张洪金死因尚不明确,但很可能也是钝器击打致死——凶手下如此狠手,说明对死者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陈太初又问:「还有呢?」

「还有?」我黔驴技穷,索性转守为攻,「陈老师,您觉得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陈太初转过头,凝望车窗外迅速移动的街景,深邃的双眼熠熠生辉。

我屏息凝神、满心激动地等待他的回答,时间好像都凝固了。

却不想,他只吐出八个字:「证据不足,暂不评论。」

「……」

见我一脸郁闷,老教头竟然坏笑起来:「这个案子,我也是刚接手的。以前调查所得的线索,还不足以支持任何一个合理的推论。因此,我才要重新走访受害者的家属和他们的老师,争取找到新的线索。如果真能有所收获,我就可以告诉你了。」

我觉得被他摆了一道,悻悻地说:「看来,陈老师也被『零证悬案』难住了…」

听到这句话,陈太初脸色猛地一沉:「『零证悬案』根本不存在!」

我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说话间,汽车已来到寿山分局。

停好车,我和陈太初直奔地下负一楼的法医室。

刚到负一楼,一声凄厉的哀嚎就在我们耳旁炸响。

「我的儿啊……」

我叹了口气:「张洪金的家属已经到了。」

我们快步走进法医室,就见一名老年妇女正趴在摆放着张洪金遗骸的解剖台上,哭得浑身发抖。旁边,张明森和寿山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刘利以及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正在好言相劝。

见我们到了,刘利说:「老教头,这就是张洪金的家属。这位是他母亲,这是他弟弟。他们来了一个多小时了,老太太一直哭,什么都没问出来。」

老教头走过去,朝陌生男人点点头,又轻轻扶住老年妇女的肩膀,柔声说:「你就是宁大姐吧?请节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还小木头一个公道!」

听到「小木头」这三个字,张洪金的母亲浑身一颤,抬起红通通的泪眼看着陈太初:「警察同志,你知道洪金的小名儿?这么多年了,害他的坏人一直没抓到,他的小名儿也只有我们家里人还记得……」

「我也记得!办这个案子的警察都记得!」陈太初语气铿锵地说,又轻轻把张母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宁大姐,现在小木头找到了,我们想请你再回答几个问题。有你们亲属的协助,这次一定会抓住凶手!」

望着陈太初坚定的脸,张母默默点了点头,又对张洪金的弟弟说:「洪银,警察同志要问话,你也一起来。」

张洪银很听话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母亲身旁。

「谢谢你们。」陈太初说着,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解剖台,「洪金的身份确认过了?」

「对,就是他……」张母的眼圈更红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他出门就是穿的这身。校服的拉链还换过,是我亲手换的,我都认出来了。没承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变成了一堆骨头……」

「那天出门前,洪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就跟平时一样。以前你们也问过。」

「失踪前,他提到过什么特殊的人吗?比方说,谁和他有矛盾,又或者谁让他害怕了?」

「没有。」

「那天他是几点出门的?」

「吃过晚饭就出门了,大概 7 点过吧,记不清了。」

「他身上带贵重东西没有?像手表什么的。」

「没有,我那可怜的孩子,哪儿有什么贵重东西……93 年,我和他爹就下了岗。后来,他爹到刘总的运输公司上了班,日子才慢慢好过一些,但也没钱给他买手表啊……」

说着,老太太眼圈一红,又掉下了眼泪。

陈太初暂停提问,示意我去给张母倒水。

我立即跑出太平间,到隔壁办公室倒了两杯水,又飞快地冲了回来。

一进门,刚好听到陈太初的下一个问题:「宁大姐,听说小木头是早产儿?」

「对,这孩子提前两个月就出来了。就因为这,他脑子不太好使,要不怎么叫他『小木头』呢!以前家里没什么钱,我怀他的时候没吃什么补品,当时要是补好了身子,说不定他能像他弟一样聪明……」

张母看了一眼张洪银,又抹了一把眼泪。

张洪银急忙安慰道:「妈,您别这么说,我哥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不像有些人那么狡猾。医生都说了,他这不叫傻,叫憨厚!」

「对,我看了小木头的档案,从医学上来讲,他的智力没有残疾。」陈太初也帮了一句腔,又问道,「那段时间,小木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比方说,跟女朋友吵架?」

张母摇了摇头:「他哪儿有女朋友啊。谁家闺女看得上他这样一个木头愣子。」

「那他失踪那天,其他几个人有什么异常吗?」

「不知道。那天,他只说去找朋友玩,吃过晚饭就出门了。后来,我听说方庆他们几个也出事了,才知道他们是在一起的。」

「他们几个爱串门吗?」

「不,他们从来不串门,一般都是出去玩。十多岁的孩子嘛,都不喜欢大人在场。」

「也是,要不怎么说『半大小子,烦死老子』呢。对了,小木头初中时骨折过?」

「对,这孩子脑子笨,手脚也不利索,初二时出去玩,左腿就摔折过一次,还多亏方庆他们几个把他送回家的。当时,小满还伤心地哭了。初三下学期,他上体育课的时候,又把手给弄折了,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你刚才说的『小满』,就是刘方庆的弟弟刘方满?」

「对。」

「他也跟刘方庆他们几个一起玩儿?」

「对。他是小弟弟嘛,就喜欢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

「刚才听你说,刘方满和小木头也挺好?」

「嗯,小木头和刘家兄弟的关系都挺好的。」

陈太初点点头:「那之后,小木头还受过伤吗?」

「我记得就那两次。不过,他倒是经常会摔跤、碰伤之类的。男娃嘛,调皮捣蛋总是有的,我们也没怎么在意。」

「好的。」

陈太初再次停了下来,脸上表情愈发凝重。

听了刚才的一轮提问,我略感失望。

虽然「双河神探」亲自出马,但似乎并没有取得什么突破。

随后,他又提了一些问题,但都是之前调查提过的,张母也没有提供新的线索。

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下午 4 点过,陈太初朝一旁的刘利和张明森点点头,表示提问可以结束了。

刘利立即站起身来,对张母说:「大姐,洪金的身份已经确认,我们还要对他和他的遗物做一些检测。这是为了尽快抓住凶手,请你们理解和支持。等检测一结束,我们就通知你们来领他回去。」

张母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白骨,再次泪如雨下。

我们把这对母子送到门口,刘利又安排了一辆车,准备把他们送回家。

母子俩上车的时候,陈太初突然发问:「大姐,洪金他爹没来?」

张母叹了口气:「别提了。前年,他爹就没了,脑淤血。」

「哦,你们娘俩可真不容易。不管怎么说,今天小木头找到了,也算了了他爹的一个牵挂。」

陈太初这么说,本来只是想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没承想,张洪银却并不买账,愤愤地说:「牵挂?就算我爸还活着,他也不会来看我哥!」

「哦?」陈太初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开始诱敌深入,「大兄弟,你的意思是,你哥和你爸关系不好?」

「我爸很封建,他觉得我哥不太聪明,一直嫌弃我哥!就因为这个,后来才要了我……」

「你别胡说!」张母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弟弟,你爸当然更宠你了!他对你哥也很好!」

张洪银一扭脖子,不言语了。

陈太初挤出一个笑容:「看来,这俩兄弟感情很好嘛!对了,洪金他爹是在刘方庆家的运输公司上班吧?你们两家关系怎么样?」

提到刘方庆一家,张母脸上有了一丝温暖:「我们两家关系很好。虽然刘总是木头他爹的老板,但方庆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他和小木头初中就是好朋友,一有空就和小勋、小强他们一起玩儿。可能是看方庆的面子,刘总对我们家也不错。有一次小木头弄伤了腿,他还给了三千块的红包,说是给小木头补身子!你说说,人家富贵不忘本,这是多好的人啊!」

「你们两家关系是不错。」陈太初应了一句,「刚才你说,小木头有一次弄伤了腿,就是他初二骨折那次?」

「对。」

「当时刘方庆他们都在场?」

「对,还是他们把小木头送回家的,要不然,这小子连道儿都走不了,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陈太初又问道:「初三小木头弄伤手那次,也是他们几个送回来的?」

「这次他是上体育课弄伤的。伤的是手,能走道儿,他是自个儿回家的。」

「这次刘总没给红包?」

「给了。小木头他爹不是在刘总公司上班吗,刘总就把红包直接给他爹了,但这次我们说什么都没要。做人要有志气,哪能老靠别人施舍呢!警察同志,你说对不?」

陈太初点了点头,正想继续往下问,却听到一旁的张洪银发出一声冷哼:「他们家也没那么好!刘方庆为人很霸道,以前在学校是出了名的!」

张母一听,呵斥道:「方庆哪里霸道了?以前你们几个出去玩儿,哪次不是人家掏钱?那不叫『霸道』,叫『仗义』!」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张洪银又是一声冷哼,伸出手拉开汽车门,低头自顾自钻了进去,又「砰」地关上了车门。

陈太初看了他一眼,走到汽车旁问道:「刘方庆怎么个霸道法?」

张洪银很没好气地说:「他上初中时,经常和其他班的打架。当时很多人都知道。」

「刘方庆和你哥也打过架?」

「没有。」

「那你哥和他发生过矛盾吗?」

「不知道。」

「他对你哥怎么样?」

「他俩经常一起玩儿,打游戏、看电影、吃零食,也的确是刘方庆买单。但我哥好像不太喜欢他。」

「哦?」陈太初来了兴趣,「他和你说过不喜欢刘方庆?」

「没有。」张洪银摇摇头,「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好吧。如果你还想起什么,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陈太初问完张洪银,重新回到张母面前。

「大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刘方庆和小木头他们几个关系这么好,他们有没有想过要拜把子?就像刘关张那样来个『桃园三结义』?」

「这个我可没听说过……真那样的话,我们家小木头也算高攀了。」张母应了一句,随即又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警察同志,你是想问,小木头他们几个最后到过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香烛纸钱和纸人吧?」

「对。」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但就算是他们要结拜,也该用水果和酒当祭品啊。纸钱和纸人……不是给死人用的么?」

说到「死人」两个字,一丝惊恐掠过了张母布满皱纹的脸。

望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陈太初没再说什么,伸手替张母拉开了车门。

第四章:诡异祭坛

送走张洪金的家属,已经下午 4 点 36 了。

陈太初看看表,对我说:「现在去金银巷。」

「金银巷?其他被害人家属不走访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忘了『约法三章』了?」陈太初一瞪眼,「我约了刘方庆的家属,他们明天上午才有空。明天下午和后天,我约了四少年的初中班主任和朱振强的父母。徐立勋唯一的亲人已经去世,他这条线也就断了。今天下午还有时间,我们去看看案发现场。」

「得令。」我皮了一句,和他一起钻进了汽车。

金银巷距寿山分局仅八公里,位于巴野山东北侧。发现刘方庆等人遗骸的金银巷后山,就属于巴野山的分支。而发现张洪金遗骸的野山坡,则处在巴野山西南侧山脚下。从方位上看,两地呈一条对角线,直线距离仅一公里。

联想到两处埋尸地点,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刘方庆等人是在金银巷后山被发现的,张洪金却是在一公里外的野山坡……凶手为什么要单独把他弄到另一个地方?难道他有什么特殊?」

怀着这个疑问,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陈太初。

他笔直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我很想把疑问说出来,但又顾忌「约法三章」,终于没敢开口。

十分钟后,金银巷到了。

在巷口停好车,我和陈太初走进巷子。

沿着宽敞却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朝前走,巷子两侧灰色的破旧楼房和拥挤的商铺涌进视线,和不远处拔地而起的写字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金银巷旁边,就是寿山矿业公司等多家外迁企业的旧厂区,当年也曾辉煌一时。新世纪以来,随着传统工业逐渐外迁,大量工人跟着搬走,金银巷和毗邻的旧厂区随之没落。

如今,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小商贩、外来务工者和不愿搬家的退休工人,眼巴巴盼望着这里能像寿山区其他区域那样成为开发区,狠狠赚一笔拆迁费。

「11·29」案的四名死者,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但如今,这里早已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就连他们的家人,也已经相继搬出了金银巷。

和金银巷毗邻的矿业公司旧办公楼,就是这些失踪少年最后出现的地点。

陈太初一路健步如飞,我几乎小跑才能跟上。我们穿过拥挤的街道,又穿过一条羊肠小巷,在蛛网般的巷子和小道之间九转十八弯,用了十多分钟才穿出巷子。

穿出巷子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赫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灰色的砖墙、残破的半截烟囱和黑色的石棉瓦屋顶,如同一幅饱蘸岁月痕迹的古老油画,向现世的人们述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远处,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林立的塔吊和正在拔地而起的写字楼,正一点点吞没这个老工业区残存的记忆。

我仰望废弃的厂区:「这里就是矿业公司旧址?这么多年都还没拆,不容易啊。」

陈太初接口道:「矿业公司搬走以后,这里空置了几年,后来变成了仓库,一直使用到两年前。前年,寿山区开始建设省级经济技术开发区,这一片才开始拆迁。」

「陈老师,您知道的可真多。」

「百度上都有,你不会用么?」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 8 层高的巨大建筑物前。

这里,就是矿业公司的废弃办公楼。

在这栋办公楼背后,横亘整个寿山区的巴野山赫然耸立。

22 年前,张洪金等四人失踪前,曾在这里举行了一场诡异的祭拜仪式。

望着大楼前宽敞的水泥公路,我苦笑道:「陈老师,明明可以开车过来的,我们何苦要走这么久?」

陈太初白了我一眼:「当年,四个死者从金银巷家里出来,一直走到这座办公楼,然后就彻底消失了。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什么地方,沿途可能遭遇过什么,不重走一遍怎么知道?伟人说过,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点路都懒得走,你还当什么警察!」

我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跟着他进了楼。

我们首先来到 3 楼的一间办公室。

在「11·29」案的卷宗上,这里就是发现诡异祭拜现场的地方,也被认为是当年四名少年遇害的第一现场。

22 年前的 12 月 5 日,四少年失踪的第九天,寿山区分局组织的搜救队进入这座废楼,在位于大楼 3 层的房间内,见到了极其诡异的景象。

在这间办公室的一角,插着几根点过的香烛。贴着金箔的杏黄色纸钱撒了一地。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房间脏兮兮的地毯上,还躺着一个破碎的男性纸人,一道密集的喷溅血痕从纸人身上一直延伸到墙上。四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也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血点。

根据警方的现勘报告,房间内的血迹分属于刘方庆、徐立勋和张洪金三人。现场被人为清理过,但还是发现了一道拖拽重物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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