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的强取豪夺类的小说吗?

只是让我们意外,掌事太监的消失,并没有在这后宫当中惊起什么波澜。

污蔑乐生的证据被送到齐妃宫里,乐生第二日就被放了出来。

一切顺利地超乎想象。

能让这一切如此顺利的,只有皇帝。

乐生回来时风光无限,还被抬了位分,成了乐嫔。

她坐在铜镜前,我就立在她身后,遥遥不敢上前。

屋子里熏香浮动,烧落了一地的沉默。

半晌,乐生疲倦地笑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低低说了一句。

我甚至没有听清。

她说,「阿姐,我好累。」

她侧过头,日光洒在她莹润的侧脸,却好像从未照到她的心里。

一如当年青葱时,她柔柔地立在春日浮光中。

那样好的岁月,到底是成了往昔。

她细细地说,像是回忆,「其实我知道别人在算计我,我只是累了,不想熬了,就随着她们去了。」

「若我老死冷宫,恐怕,也不会连累沈家吧。」

我攥紧衣袖,「乐生,我——」

她打断了我,微微抬眼,「你知道吗?李琮从未想过放过宣玉,当初我用你的字迹骗他私奔,不过是想要带他逃出帝京。」

她叹了口气,像是了悟,又像是释怀。

最终,她捏起眉黛,轻轻描了描长眉,分明美得惊心动魄,却只剩下了死寂。

我拧眉,「你说什么?」

乐生笑了笑,终于将那些压在心底的琐事,吐露出来。

我回府待嫁的那些时日,被李琮严加看管,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局势。

李琮心思歹毒,表面上说要放过宣玉,实际上却只是放宣玉出来,将残留的太子一党赶尽杀绝,哪怕没有残留的部下,李琮也会给宣玉再安上一条名正言顺抄家灭门的罪名。

乐生不小心听到李琮与心腹的谈话,才故意以我的名义约宣玉私奔。

这些动静都没能逃过李琮的耳目,所以他将计就计,设计出来这么一出私奔的大戏。

乐生倦怠地昂着头,「李琮他将我囚在这宫里,又何尝不是报复我呢。」

「我们,谁都逃不掉。」

我浑身发颤,只觉着心中寒凉一片。

乐生却已经站起身,将我摁在妆台,如同少时那样为我梳头,难择今日是浓妆还是淡抹。

可她的眼中,早没了原先的狡黠。

「阿姐,救出我,抑或者是平息刘公公之死,都是要代价的。」

我不敢置信地抬头,隐约明白了她的弦外之意。

她眼中的怜悯,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乐生语调清幽,「勤政殿翻了钟粹宫的牌子,李琮却点名要你侍寝。」

我就要站起来,乐生的手却死死地摁在我的肩膀。

「你也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宣玉了吧。」

「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阿爹了。」乐生替我鬓边簪上一枚珠花,语调幽远,「他有多狠,你不会不知道。」

这一句话,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十五

李琮是在夜里来到钟粹宫的,正值盛夏,他衣衫单薄,却更显得身姿颀长。

宫里的烛火幽微,乐生已经去了偏殿。

我就坐在那张他们曾翻云覆雨的雕花大床上,冷冷地望着他。

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份了然。

就是这张脸,曾信誓旦旦地同我说,绝不负我。

可如今,阖宫上下,妃嫔无数。

李琮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他垂眸,兀自盯着我看了许久,手上的力气却渐渐收紧。

我只觉着恶心。

「李琮,你除了会用宣玉要挟我,你还会做什么?」

李琮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弯下腰,视线与我平视。

那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爱恨杂糅,甚至还有些颓然。

「可每一次你都为了他,向朕妥协了,不是吗?」

那手上的力气渐收渐紧。

「每一次,乐阳。」

他眼中分明还有笑意,却越发幽凉阴恻。

「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你总是会选择他,对吗?」

他将我禁锢在床榻,说出来的话却比动作更让我寒心。

我到底是没有办法心如止水,巴掌落在他的脸上,他唇角溢出来血。

我声音发颤,却不肯落泪。

「李琮,你真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指腹抹去唇边的血,画在我的脖颈上,鲜红一片。

「是啊,在你们这些世家贵族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你们解闷的一条狗,不是吗?」

他一点体面都没给我留,是那样的猛烈汹涌。

无望,挣扎,每一滴血,都是我的痛与恨。

到最后,我没了力气,只能出神地望着那床边帷幔。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着自己是乐生。

是那个无数次,被迫承恩的乐生。

眼泪顺势而落,却被温柔地吻去,好像这一夜红烛长明,是他曾许给我的三书六礼。

直到灯火燃尽,他歇在我的身侧,哑声道,「乐阳,只要你听话,朕不会亏待你。」

他的手环住了我的腰身。

「也不会亏待宣玉。」

「只要你听话。」

我强忍住恶心,偏过头看着他,「好啊,那陛下,就让我再见宣玉最后一次,如何?」

我说,「只见这一面。」

十六

李琮走后,我趴在床边抠着嗓子吐了许久,才缓和了胃中的汹涌。

我从未想到,自己与他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即便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还能自欺欺人地让我乖乖听话。

简直是做梦。

乐生就在一旁看着我,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没有。

直到李琮的人接我离开钟粹宫,她站在院中那一棵枯树下,才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还会回来吗?」

我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

宣玉不怕死,我也不怕,但我们要死在一块,黄泉路上才不孤单。

小轿不知道走了多久,顺着石阶,去了一处幽暗的密室。

里面是浓重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我没看见宣玉,只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躺在地上的身影。

衣衫破旧,血肉模糊,像是一具尸体。

小太监们引着我过去,轻声道,「姑娘,这便是你想见的人。」

我僵在原地,脊骨一寸寸地发凉,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身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惊愕,悲痛,抑或者是绝望。

可这些情绪,都无法诠释万分之一的苦痛。

浑身轻飘飘的,我像是在暴雨中的破船,随时都会湮灭在滔滔洪流中。

可我又觉着自己指尖异常沉重,重到抬不起来,触不到他的眉眼。

六月盛夏,烈阳高照。

我心如冰,生冷发硬。

宣玉听见动静,他眼睫颤了颤,见着是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尽全力,攥紧了我的指尖。

他喃喃而未有声。

说的是一句,好好活着。

我没有说话,攥紧了他的手。

我会好好活下去。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若死了,李琮坐享天下,美人在侧,谁又会替我和我的宣玉报仇呢。

我们的这些恩怨,又有谁来替我了结呢。

只有活下去,让李琮用血肉来偿。

临别前,我对宣玉说,「我会再来见你,你不要走。」

宣玉拽住我的手渐渐松开,他扯了扯嘴角,呢喃了一个『好』。

我一步一步走出那暗不见光的密室,对上九天之上的烈阳,只觉着自己从地狱走了一遭,心如恶鬼,满身怨愤。

我驻足了许久,终于迈步,往钟粹宫去。

十七

回来之后,李琮见我确实乖乖听话,也就派了太医去救治宣玉。

太医时常来和我汇报宣玉的状况,有时是宣玉的几句话。

他说,让我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朱钗陷进肉里,我才能装作面无表情。

钟粹宫荣宠不断,赏赐如流水,乐嫔风光无限,每夜承欢的却都是我。

乐生替我梳着妆,我与她本就相像,只是她添了妩媚,我多了英气。

在她的刻意装扮下,倒真是像极了同一人,哪怕是我同各大妃嫔见礼,都没有过纰漏。

总归原先乐生也不常出宫门。

李琮让我不顺意,后宫的妃嫔自然也不会顺意。

德妃是李琮最宠爱的妃子之一,正是江南总督的嫡女,助李琮登基的得力好手。

她被发现中毒是在一个秋夜。

太医们查验后但却始终找不出毒从何来。

他们当然找不出了。

那毒是源自德妃的玉碗,教菊花浸泡了数日,她又爱食荤腥,同肉食相克,自然就毒发了。

很快大家就找到了下毒的「真凶」——燕妃。

她爹是西境大都护,自然也是立朝的功臣之一。

江南总督只有德妃一个女儿,连上了几道折子,要重责燕妃。

两相权衡下,前朝一片混乱。

李琮来时,我正坐在廊下,对着日光看着自己的那双手。

不再纤细,不再白嫩,也不再干净。

我抬眉,也没有向他请安,只是远远地笑了,「你是不是觉着,如今的我也陌生起来了。」

李琮脸上的怒意消散了许多,他走到我的跟前,像少时那样常伴我身侧。

我侧过头,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轻声道,「一如现下我见你,两两相望,不复从前。」

李琮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定定地望了我一会儿,眼中情绪莫测难辨。

他早该知道,我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宫里的日子漫长到好像总也望不到头,能够打发时间的,只有宣玉从暗室里递出来的信件。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他了,相逢也只是在梦中。

他永远都在那棵海棠树下望着我,笑盈盈地,对我伸出手。

可每当我走上前,那场梦就蓦地消散。

每每午夜惊醒,身侧都是李琮的那张脸。

他还有些少年的影子,长眉紧皱,显然是做了梦。

他又陷在哪一场不愿醒来的旧梦呢?

十八

赶在今岁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唤来乐生,让她陪我去寒湖走走。

这些日子她清减了不少,人虽在宫中,魂已经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到了御花园,她问我,「当真要这样做吗?」

我在寒风中,点了点头。

我落水的时候,只有乐生在身侧。

落水本是一件小事,只不过我有了身孕。

太医们屏气凝神,轻声道,「姑娘确实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寒湖水凉,又是大雪,孩子已经没了……」

李琮微微抬眼,落在了我苍白的脸上。

他像是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眼中似乎有泪,可我看不真切。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寒光一闪,回过神,他已经抽出了侍卫身上的长剑,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唯独我不为所动,听着他嘶哑的声音。

「沈乐阳,你当真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我看着他,兀自笑了。

「李琮,你杀了那么多人,自己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他双目猩红,泪就要落下,却在那一瞬间,他抽刀回身,只看见太医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最终,他也没舍得杀我。

血泊中,李琮背过身,丢下了那柄长剑。

死了好,死了就不会牵挂了。

十九

困在钟粹宫的那些日子,我始终都没打听到宣玉的消息。

若是想要再见宣玉,想必只有从李琮那里下手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我知道,李琮对我还余情未了。

面子于我而言,早就不甚重要了。

我亲自备了一桌膳食,邀来了李琮。

他一定会来,就像他知道,只要没有宣玉的消息,我一定会向他服软。

我们曾交过心,如今最了解彼此的软肋。

他是处理完政事才过来的,酒已经温了好几回,早就失了香。

李琮站在月下,似乎也觉着疲惫,许久才道,「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我知道,贸然说出来想要见宣玉,只怕会激怒他。

所以我只是笑着替他斟酒,说了一句,别无所求。

李琮果然有所动容,却还是心存警惕。

我告诉他,困在钟粹宫的这些时日,我已经想通了。

宣玉已经是残缺之身,我对他只有兄长之情,别无旁绪。

如今前尘落定,余下的光阴,纵使万种嗔痴,也要学着自己排解了。

许是月色温柔,许是那日大雪模糊了我眼眉当中的情意,他错信了三分,同我饮了杯中的酒,拉着我在枕榻间浮沉。

他好像就这样轻易原谅了我。

轻易到,我以为他曾真的爱过我。

钟粹宫解了幽闭,我却是无处可去。

李琮有心试探我对宣玉是否还有余情,我只能对宣玉的一切视而不见。

宣玉仍旧写书信来问安,字迹苍劲,文风清雅,一如当年。

我当着李琮的面,读完了便抛入炭火。

李琮很满意我的态度,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开始渐渐给我权柄,对我放松警惕,让我执掌后宫,处理事宜。

可是我脑袋里却始终忘不掉那封信。

不是因为写信的人,而是因为那张纸。

那张已经泛黄的纸和褪色的字迹。

绝不是宣玉现写的。

二十

许是李琮看我近来确实放下了嗔痴,封了乐生做贵妃。

我借坡下驴,说后宫冷清,让皇帝大选。

李琮并不情愿。

可是前朝也总是在争论这件事,他只能让我去操持。

我看见了乐生为我准备的几个人,自然也就将她们接入宫中。

我不怕她们留不住李琮,这世上有的是男女欢好的药物。

李琮渐渐不来钟粹宫了。

每次来,总是一副问心有愧的样子,以至于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就连我说我要当皇后,他也只是愣了半晌,隔日就下了旨意。

那是他登基的第三年,也是我入宫的第三个冬日。

封后那天,他就站在至高无上的丹墀台上,静静地望着我。

他与从前不太像了,更瘦,更阴郁。

我与他隔着大雪遥遥相望,一如当年在江南水乡,烟水茫茫,谁都添了两分陌生。

我一步一步站在他的身侧,同他睥睨着这大好山河。

也是那一日,我才知道,只有站在这至高无上的地方,才能够不被旁人掌控。

而这个位置,向来只有一人能坐。

那便是皇帝。

我握紧了李琮的手,他的身子近来越发不好,再也不像年少时那样温暖炙热,如同那枚冷冰冰的玉玺,没有生机。

二十一

封后大典结束之后,没过几日,瑛贵人来找我。

她生得当真是美丽可人。

见着我,她低垂着眼睫,轻声道,「昨夜陛下咳血了,那药是不是还要继续用?」

我笑着将白玉棋子落下,「自然,要继续了。」

李琮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朝政之事逐渐由皇后代劳。

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因为话太多的,总是活不长。

我仍旧没有找到宣玉的下落,即便我怎么暗示李琮,他都摇摇头,不愿意告诉我宣玉在何处。

我恨之入骨,可是李琮却不能即刻就死。

朝堂还有许多异党,我得借李琮的手,一一处理了。

他是昏君,我是明后,自然是好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秋后,李琮因为一场风寒,病入膏肓。

那些时日我忙得厉害,既要镇压异党,又要安抚人心,没有去他榻前侍疾,总觉着晦气。

到最后,是勤政殿的太监来请我,说陛下快要不行了,想见我最后一眼。

正是秋雨萧瑟,整个宫城都清冷幽森,我沿着那条去勤政殿的宫道往前走。

雨水蒙蒙,看不清前路,只觉着像是万丈深渊。

李琮确实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躺在床上,消瘦得没有人样,再也没有当年的风华正茂。

看见我来了,他虚虚地抬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却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最终,他像当年与我辞别那日一样,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气若游丝间,他说,「皇后,你连一滴眼泪都不为朕掉吗?」

我看着他,却连一丝怜悯都升不起来,只觉着万分恶心。

这样沉默了不知多久,他咳出一口血,怅然地盯着窗外淅沥秋雨。

「我知道,是你给朕下了毒。」

我顿了顿,生怕他还留什么后手。

可他的语气却轻柔如梦,「但是朕心甘情愿……朕,也只剩下了心甘情愿……」

这一句话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何时知道的。」

我的声音森寒如铁。

雨慢慢地落下,一如他缓缓闭上的眼。

屋子里,只剩下那一句沙哑哽咽的低呢。

「朕……见过你爱过……你不爱朕……朕一眼就看出来了。」

二十二

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我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

肩上好像更沉了,沉得我连迈一步都难。

李琮风光大葬之后,我就成了权倾朝野的太后。

六宫嫔妃被我悉数遣散,后宫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发疯地找宣玉的线索,杀了李琮万千亲信,最终才得到一封陈年的信。

落款是贞崇十二年夏,我从暗室出来的前几日。

亲信同我说,宣玉没熬过那个夏日,在暗室里病死,骨头被埋在了宣家宗祠。

我早该知道的。

宣玉早就不在这人间,他留给我的,只是一封封叮咛。

泪水洇破了那陈旧的纸,我就跪在无人的宫室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几近昏厥。

至深至痛至无言。

我将自己关在宫室里三日,一寸一寸地将那些话揉在了心里。

信上最后一句,隐隐发颤,像是他也知道,这是最后一笔,所以写得格外动情。

「愿卿卿如少时,明眸胜春日。顺祝,安宁。」

可宣玉不会知道,我这双手也和李琮一样沾满了鲜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先前的乐阳,也死在了贞崇十二年间的暗室之中。

直到第四日我才走出来,秋末的日光刺眼生寒,我觉着自己老了许多许多。

不过三四日,我却像是走了七八秋,回过头,只有孤影萧瑟。

只有忙起来,才不会想回头。

我扶持了人微言轻又年幼的宗室子登基,挟天子令诸侯,终于坐稳了这万人之上的位子。

没有人再用我所爱之人的性命要挟我。

可我身侧,却再也没有了想拼命去护佑的人。

乐生病死江南,听说她独自去了南山,而后在江南客船上饮了一夜的酒,才伤了风寒。

故人渐远,难再相见。

闲暇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去钟粹宫,坐在那棵海棠树下愣神。

雪落春来,年复一年。

那些岁月被风雪消磨,都已朦胧不清。

我不想忘记,就又去了将军府一趟。

我爹老了,两个女儿也都不在身侧,他提不动剑,也就吊着一口气了。

见着我来,似乎是想说什么。

最终,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突兀地流了两滴泪,长叹了一声。

「乐阳,是爹对不住你。」

我没听懂。

他同我说,其实当年李琮凯旋之时,来到府上并非为了兵权。

李琮半路截下来将军府政敌造谣的把柄,匆匆送到我爹的书房,却被我爹一顿奚落。

我爹说,他想用那一点战功就想娶的将军府的嫡女,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李琮愿意将他为数不多的兵权,交给将军府。

李琮不愿,他知道,有那么一点兵权还可以争一争,但若是全给我爹,恐怕他也只是一颗废棋。

最终,在我爹的奚落下,少年的李琮用剑逼上我爹的脖子,说了些狠话。

那些狠话,我爹也不记得了。

总归那日之后,李琮便再也没有来过将军府。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独自和宣玉去了江南散心。

他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耻辱。

就算他说出来,又能解决什么呢。

若是带我私奔,也只会被我爹追杀。

所以,他背上了弑父的罪名,当上了皇帝,眼巴巴地将后位捧给了我。

我却已经决意要与宣玉,归隐青山。

他该恨谁?

我又该怨谁?

说完这些,我爹手上的力气松了些,他眼角的泪未干,呕出了一口血。

「可先帝有意让你嫁给太子……爹……也是无能为力……」

身在红尘,炼狱而已。

我没再久坐,出了房门,却陡然不知道该去何处。

兜兜转转,我又来到了将军府的那一棵海棠树下。

那棵树,已经长了很高很高。

只是适逢冬日,芳菲不在。

我盯着盯着就出了神,好像回到了那时宣玉领着李琮回府的时候。

他是那样胆怯,而宣玉又是那样的清俊温柔,乐生仍旧站在春光里,妩媚秀丽。

如今,三人泉下销骨,寄我白雪满头。

我探出手,京城又下了雪,飘在我的掌心。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问,「你叫乐阳,乐阳是什么意思?」

宣玉稚气的声音犹在耳畔。

「大抵是昭昭如阳,恣意长乐的意思。」

他们笑着说,愿我昭昭如阳,恣意长乐。

可是我这一生,却是落满了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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