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女主不作不婊不憨批,不玛丽苏的小说吗?

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埋伏在汤池子边上的,竟然不止我这一家的刺客。

皇帝搂着前凸后翘的美人儿下了汤池,还没等我捏着匕首冲出去,树上蹦下来一个糙汉子大喊一声「狗皇帝人人得而诛之」,旁边端着水的小宫女闻言从茶盘底下抽出了匕首,就连皇帝怀里的大美人儿,都把腕上的金镯子捋下来咔吧两下拼成了一柄两头尖的简易杀人工具。

我蹲在小径旁边的树丛里,摸了摸手里可怜兮兮的小刀,象征性地往人堆里丢了两个飞镖,麻溜地撤了。

都三管齐下了,也不在乎少我这一刀。

我连夜跑路的时候,整个行宫都乱成了一锅粥。

总感觉皇帝这次来行宫,有种以身为饵诱捕刺客的嫌疑,但我觉得皇帝一定没想到,他居然可以钓出这么多人。

任务彻底完成。

本来想在进宫之前再找一次头儿和他告别,但整个组织在京城的点儿已经彻底搬家了,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略显得寂寞的秋风扫过院子里无聊的落叶。

我捏着怀里的那一堆假腰牌,郑重其事地在院子门口磕了三个头。

头儿没骗我,他帮我处理好了有关孟义的一切善后。

江湖上人人都说我惨死于狗侍卫的刀下,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以至于我去找张老三做假路引的时候,他看我跟看到了鬼似的,甚至都不敢收我的钱。

好吧,我承认,我去找他的时间也的确有点不对,因为我是大半夜去的,然后为了照应他惊惧的心情,临走时硬塞给了他一把纸钱。

张老三都吓尿了。

皇帝秘密从行宫回了皇宫养伤,整个皇宫守备加强了不少,我在明芷宫的房梁上住了十来天,每天孜孜不倦地捏兔子,终于引来了侍卫搜宫。

张顾阳爱屋及乌,为了保住景升费了不少心思,又是找人又是托关系,最后的结果是裁定兔子并非宠物,而是食物,景升为了能让皇帝吃上新鲜兔肉窝在空宫努力研究,利用自己本就微薄的月例为陛下谋福祉,虽然行为不可取,但对皇帝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于是兔子全归御膳房,把人调去了御兽监。

太监不像宫女,就算得了恩旨出宫荣养也绝不能离京,我要带她走,翠翠可以跟着一块儿,但景升不行。

她不在云霞宫了,这小太监陪了她一场,总得另谋个去处。

总不能一场大火不小心烧没了两个宫室,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除夕那晚张顾阳被押回家过年,看那意思好像有点要把他关在家里直到成亲收心为止,这真是我进宫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她煮的东西是真香,吃着吃着我都忘了要跟她说开春就出发的事儿了。

齐德妃的产期推算是在开春,宫妃产子,宫里总会忙一阵子,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齐德妃那儿,不会有人注意云霞宫。

就算是云霞宫失火,宫人也只会等着齐德妃生产完毕后再把失火的事儿当个意外报上去记档,毕竟宫里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地方,齐德妃若是一举得男那她就是未来皇后,宫人傻了才会选这个档口去和皇帝说有个宫室失火。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在那一天放火,应该都是最保险的。

我换了身太监衣服,每天密切关注齐德妃的肚子。

顺带给云霞宫里堆满了干草干柴。

替她和翠翠留下来的宫女我早就预备下了,一直藏在明芷宫,只等齐德妃一喊生,我就给人捂死了扛过来。

不过这种小事情就不需要告诉她了。

齐德妃生产挑中了三月三。

她刚好也挑了那一天说是要做青团。

还做什么青团啊,等出了宫多少做不得。

我忙着给云霞宫点火,制造前任皇后和她的忠心侍女因为引火不慎而把自己烧死在房里的假象,她忙着换衣服喊翠翠给她收拾行李。

她能有什么行李,是这一宫的蔬菜瓜果,还是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床铺架子?

不就一镯子嘛,出去了我给她十个。

再说了,云霞宫里有些什么,张顾阳还不知道?

少了个镯子这人铁定起疑心。

我让翠翠镯子从哪儿来的就放回哪儿去。

大部分宫人果然都忙着在齐德妃那儿转转悠悠,来云霞宫救火的只有御花园里当值的宫女太监,人少不说,救火的就更少了。

大部分就是抄着手在旁边喊救命。

皇宫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她活着的时候这群人当她死了,她要死了的时候这群人反倒当她活着。

我带着她和翠翠按照上一次的出宫路线行进,一路简直是畅通无阻。

出了宫之后我才发现,翠翠这个小丫头也是个人精,不仅等出来了才告诉她镯子没带,对着我还一口一个姑爷叫得我心花怒放。

她苦着脸哀叹皇宫里待了一场居然落得个净身出户,得亏我随身带了俩镯子预备,一边手上套一个,以后宫里有什么我都给她双份,省得她说我说话不算话,不像个老爷们儿。

自行宫刺杀之后,刺客风波风平浪静,城门恢复正常出行,唯一的一个小意外就是,张顾阳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宫里失火的消息,骑着马急赤白脸地直往皇宫方向冲。

差一点就和她冲了个脸对脸。

我赶紧给她拉到我身侧挡住脸。

不过翠翠好像看到了。

小姑娘看看张顾阳一路绝尘的背影,又看了看正拉着她转移注意力的我,突然冲我笑了笑。

「姑爷,咱现在去哪儿?」

张顾阳番外

我是礼部侍郎家最小的儿子。

也是礼部侍郎家的一朵奇葩。

我大哥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八岁以神童之名名冠京师。

我二哥精通算学,熟读经史,十五岁被先帝特旨召进翰林院,授修撰,从五品。

而我,从小舞枪弄棒,和隔壁将军家的几个小子混在一起,练得一身好武艺,然而就是不爱书本子。

我爹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我娘在生了我之后被产婆掉了个包,其实隔壁将军才是我亲爹。

我爹为了我的仕途光明顺遂,硬是把我塞进了太子伴读的队伍。

而后太子登基,念及旧情,我领了宫中侍卫的差事,勉强算得上是天子近臣。

陛下给我的任务是巡查宫禁,等资历熬上来了再提我官位。

这本来应该是一条特别平稳的升迁之道。

如果我没在那个雨夜硬是要尽忠职守,然后冲进云霞宫里查看被雷劈毁的房屋的话,我的人生应该就是这样一路平稳升迁,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最后生一窝孩子颐养天年。

其实宫里每个人都知道云霞宫里住了人,但每个人都当云霞宫里没住人。

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就不会进去。

毕竟宫中李贵妃、孙贤妃和元淑妃联名发话,任云霞宫自生自灭,谁管云霞宫,她们就管谁。

宫中当差,会看风向是顶要紧的事儿。

所以侍卫们巡查时,对于御花园东南角几个空宫的态度,从来都是随便看看,应付了事的。

原本以为云霞宫里应该是破败不堪,然而进去了才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原本铺好的青砖被全部撬开,露出的泥巴上一块一块菜种得整整齐齐,里头住着的前任皇后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困窘潦倒,反而还倍儿精神。

伴随着滚滚雷声和瓢泼大雨,这位传说中的冷宫娘娘,带着我参观了整个云霞宫,重点阐述了一下有关危房建筑对于皇宫安全的不利影响,然后给我们一人塞了一颗白菜?

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人给我送礼送白菜。

不是金的不是玉的,就是颗普普通通,市面上十个铜板三斤,叶子上还沾着雨水的大白菜。

我等着她开口。

宫中所求大半都是要面见圣上重得圣宠。

她应该是最需要圣宠的一个。

她倒还真开口了。

开口求我给她带点儿木头板子她好修房子。

哪怕你开口求我给你修房子呢,你就要我给你带点木头板子?

行,那我就给你带点木头板子。

我让手底下的兄弟们轮番过去给她送东西,今天送包钉子,明天送桶糨糊,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修这个房顶。

结果她还真修房顶。

厉远过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差点没一脚崴进太液池里。

不止厉远跟我说,我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拍着胸脯跟我发誓,皇后绝对打算亲手修房顶,不信让我自己去看。

看就看。

好吧,她还真趴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拿着锤子钉木板,看那架势是打算先钉一架梯子出来。

一时之间我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说这应该是内务府的活儿,就算不是太监来干,也得宫女挽袖子上,哪怕她被废为庶人,也都轮不到她。

再怎么说也是掌过凤印的存在,如今却窝在这云霞宫巴掌大的地方,说得好听点儿是自力更生,说得难听那叫宫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自己饿死。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云霞宫周围加大了巡查力度,美其名曰加强宫禁巡逻。

然后我就全程围观了皇后娘娘种菜施肥浇水烧火的一系列娴熟动作。

难怪这么久没人送饭都没饿死。

就这生存本领,饿得死才见鬼了。

厉远打着皇后曾经于他有恩的旗号老往云霞宫跑,不仅他自己跑,还拖着我一起跑,说好兄弟就该同进同出。

皇后什么时候对他有恩了,我怎么不知道?

厉远是厉将军家的老幺,从小跟我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他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小宫女长得挺水灵的吗?

看上就看上吧,哪天皇后要是没熬过去,宫女我还是能帮他捞出来的。

正妻当不了,妾总没问题。

不过皇后倒真没拿我当外人,每回来都憋着找我夹带点私货。

今天带把切菜的小刀,明天带包做菜的冰糖,以至于我都习惯了,每回进宫总想着给她顺点什么小玩意儿。

皇后的屋顶修了快小半个月。

这说起来也怪我,当初我吩咐兄弟们材料不要一下子全送齐,这倒好,光那点瓦片就凑了七八天,还好皇后没起疑心,还安慰我说夹带东西不容易,侍卫们也是冒着风险给她帮忙,能有这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我琢磨着给她送点什么当补偿。

前几天厉远跟翠翠聊天,说皇后最近挺馋肉,又不想吃各宫剩下的菜,市面上的常见的也就鸡鸭鱼肉鹅,光带块肉太没诚意,一顿就吃没了,想来想去带只小鸡仔最容易,养大了还能生蛋。

我特意调了班,揣了只小鸡仔儿进宫,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来我总往云霞宫跑,我还特意在宫里巡了一大圈,最后才去东南角。

结果那只倒霉催的鸡,已经被我捂死了。

皇后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头一次给除去长辈以外的女性送礼,结果送出去一只死鸡……

后来皇后说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我下意识地就把死鸡往怀里原样一揣,一路狂奔出了云霞宫。

厉远听说了我的遭遇以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足足隔了两个月,才敢再踏进云霞宫的大门。

这回我是有备而来,直接从膳房里弄了只活鸡出来,抓着翅膀就给皇后送了过去。

好歹也是在宫里当差当了这么久了,一只鸡还是弄得到的。

皇后看着老母鸡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里面有星星。

而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因为那一刻我竟然很想让星星能够映在我的眼睛里。

她跟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虽然没有所谓的知书识礼举止娴雅,但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觉得生活永远是朝气蓬勃的。

我,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在我二十岁那一年,因为送了姑娘一只老母鸡,而心动了。

过后皇后说想在云霞宫里挖个地窖,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厉远发动他的兄弟,不到一个月就完事儿了。

翠翠给我们一人送了一只荷包,里面装的是皇后晒的艾叶。

嗯,味道挺好闻的,就是缝荷包的人不对。

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因为厉远觉得味道一般般,但荷包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尘给他送的礼物。

皇后说请我在云霞宫吃饭,酬谢我给她挖地窖。

摸着良心说,她做的饭是真好吃。

但陛下要去西山猎场秋狝,带了我和厉远去,说是好久没聚了,凑在一块打个猎,找一找当年当太子的感觉。

也不知道元淑妃留在后宫里会不会为难她。

围猎时我旁敲侧击地问陛下立后的事儿,厉远这小子在旁边尖着耳朵听。

陛下哈哈大笑,一边拍我肩膀,一边问我是不是最近有谁走了我的门路托我打听消息,还跟我说要送钱就收着,反正立后不着急。

我不敢再问。

我留了两只白兔,又跟厉远换了几张狐狸皮,打算给她送过去。

兔子好养,狐狸皮可以留着过冬裁皮袄。

她看着狐狸皮爱不释手,又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什么守株待兔的故事。

我反而觉得我就是故事里的那只傻兔子,一头碰在了她这个树桩子上。

最后她还是收了狐狸皮,给了我一小袋她自己晒的桃干当回礼。

我想让她给我做一个荷包,反而被她说了一堆不要嫌弃翠翠手工之类的话,然后被她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云霞宫大门。

陛下开始在后宫玩起了一碗水端平的游戏,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立谁当皇后。

我思来想去,总想着找个机会问问陛下对云霞宫是个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口,就被厉远拦住了。

「满宫里哪个娘娘都不和陛下提云霞宫,打的什么主意你能不知道?问这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他揽着我的肩膀,几乎拖着我离开了御花园东南角。

临近过年,宫里开始忙起来,我去云霞宫的时间也少了,不过托人送点东西还是做得到的。

李贵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在看顾云霞宫,还特意传我问了几句,末了夸我少年英才,她家有个外侄女刚好适龄,若我有意她就和陛下去提上一提。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李贵妃说我配不上。

原本我还在担心李贵妃会朝我家里施压,刚好过年宴上宫中混进了刺客,李贵妃好不容易从元淑妃手里抢来的过年宴会承办权,如今倒成了牵制她精力的倒霉差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没顾得上她家那位如花似玉的外侄女。

宫里忙忙乱乱搜了一整个晚上,又要查宴会上混进去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一直到过完年,我都没找着机会再去云霞宫。

陛下私底下找了我,说是灯节打算偷溜出去玩一趟,就带一个人,让我不要清场,带着侍卫暗中保护就行,元淑妃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李贵妃有意和我家结亲,急匆匆地从她本家找了个姑娘跟我一起逛灯市。

两下凑在一起,我一边要找借口把元淑妃本家的姑娘送回去,一边要安排侍卫混在人群里随时注意陛下动向,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抬头,竟然在人群里看到了皇后。

这可是见了鬼了。

她是怎么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就想去追,然而左边元淑妃家的小姐怯生生拉住我的袖子问我要不要去猜灯谜,右边厉远架住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对劲,人群熙熙攘攘,就这一句话的工夫,我再看时,皇后就不见了。

陛下可能是流年不利,逛个灯市也能招来刺客。

人多,想逮刺客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刺中了他一剑,关起城门来搜,他总不能还能飞天遁地吧?

相比起逮刺客,我更介意的是在灯市上看到了皇后。

我借口护送陛下回宫,让厉远留下来搜城,自己则第一时间往云霞宫去确认皇后在不在。

然而皇后好端端地待在云霞宫里,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满屋子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我刺了刺客一剑,皇后这里就有血。

这实在是容不得我不多想。

结果我还真想错了。

皇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翠翠就抄起了屋角的扫把。

我实在是没想到,血除了受伤,还可以是来月事。

我被翠翠撵得抱头鼠窜,足足大半个月没好意思来云霞宫。

其间我私底下找了一趟陛下请罪,陛下倒是没怪罪我,就是让我早点把刺客找出来,否则他去哪儿都提心吊胆的。

还顺便给我升了一级。

厉远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轴,硬是拒绝了陛下要给他升官的旨意,还和陛下说最好给他调远点儿,他想早点儿去军营里攒军功去。

我问他打的什么主意,厉远则答非所问地让我好歹多看着点翠翠,别让人磋磨她。

合着他是这个意思。

攒好了军功再跟陛下要一个曾经伺候过皇后如今在宫中毫不起眼的宫女,大概也不会被拒绝。

这小子算盘倒是打得挺精。

他是想好怎么要翠翠了,那我呢?

废后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和离,难道我还真能把她从云霞宫里带出来再带回家?

我巡查又巡到了云霞宫附近。

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隔着墙也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像是在和谁打闹。

但不像是和翠翠,云霞宫里好像还有第三个人。

本来我是想直接踹门进去的,然而想一想云霞宫的大门已经被我踹倒了两回了,修起来还挺费事的,就还是改成了推。

里面骤然安静。

她举着扫帚站在院子当中,看着我的表情呆呆的,好像没想到我会来。

「娘娘抓老鼠吗?」

那还是我来把那只老鼠抓出来吧。

她第一次扑上来抱住我。

这么紧张吗?

那看来我非得把那人找出来不可。

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宫,一定有人帮她。

希望她和那个刺客没有什么关系。

我在云霞宫里一寸一寸地搜,连房梁都没放过。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云霞宫里空空荡荡的,依然只有我们三人。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

我加强了云霞宫周围的守备。

家里开始催着我相看姑娘,李贵妃也和陛下提了好几次。

我谁都不想娶。

我喜欢她在云霞宫里看着满院青翠时的眼神,喜欢她接过我兔子灯时对我轻轻说的谢谢,喜欢她抱着西瓜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

李贵妃怀上了孩子,却在生产时难产,陛下发话,保大不保小,把李贵妃感动得涕泪交加。

陛下根本就不想立李贵妃为后。

但陛下的确在考虑立后的事儿。

一旦立后,后宫四妃平衡被打破,她在宫中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希望她还在云霞宫里活着。

我试着跟她提了提,她看上去不太高兴。

也对,就算是知道了,她又能怎么做呢?

元淑妃生了个闺女,气得三天没吃饭,毕竟陛下说了,生下皇子可为后。

这个香饵一抛出来,整个后宫差点没炸了。

甚至还有娘娘求到了侍卫头上,说是帮忙传递宫外的生子秘方,若能一举得男必定重重酬谢。

这也是一群想多了的。

陛下怎么可能会把后位寄托在一个未知的孩子身上呢?

一位采女也不知道是走通了什么门路还是撞了泼天的运气,竟然避过了避子汤,成功诞下了皇长子。

后宫娘娘们脸黑不黑的我不知道,反正她生产那天,陛下的脸是黑的。

为了做足戏,陛下把那位采女挪出了储秀宫,单独拨了个宫室让她生产,而后一直守在产房门外,在接生嬷嬷确定生下的是皇子后,陛下把我召了来。

我知道,这是让我带着人处理干净。

所有为这位采女接生的宫人医女一律以残害皇子的名义被侍卫带走关押,我亲自拿刀剖开了那位采女的肚子,然后请陛下贴身的太监放出消息,胎位不正,采女难产,医女拼死抢救,最后只能剖腹取子。

陛下重赏了这位采女的家人,令以昭容礼下葬,所有伺候过这位采女的宫人医女一起殉葬。

皇后是国母,就一个采女也敢肖想?

是个拎不清的。

家里催我成亲催得越发紧了,陛下也有意让我从世家女中选一位,甚至在朝堂上明着暗示我父亲,我就是娶嫡女也当得起。

我想着那位采女临死时的模样,再想想云霞宫,莫名害怕。

厉远可以勉强凭借军功要到翠翠,我又用什么来保她呢?

更何况厉远要到翠翠的前提,是翠翠不再伺候皇后。

翠翠不再伺候皇后只有两种可能,这个小丫头自己找了出路离开云霞宫,或者云霞宫里不再有需要她伺候的人了。

我把我自己换到了中秋值夜的班,然后去了一趟云霞宫。

结果她让翠翠把我打晕了。

这样反而让我更清醒。

她不能永远待在云霞宫里,宫中没有能够容得下她的人,也没有容得下她的地方。

我想带她走。

或许立后会是一个好时机,册立皇后多半会大赦天下,宫中也会放一批人出宫,我可以给她安一个宫女的身份,再混在出宫名录里,到时候随便找个人往井里一推,泡上十天半个月的再捞上来,所有人都会以为皇后已经死了,不会再查。城西有我娘嫁妆里的一处宅院,她可以先住着,等风声过了,我再给她造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来。

宫中要的是皇后已死,就是她没死,也会把她的死讯做成铁案,不会再查。

她如果愿意,就住在城西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和她讲清楚,一辈子只真心对她,就算我必须要另娶旁人,她也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若她不愿意,我也可以和陛下请求外放为官,到时候带她赴任,就更不会有人管了。

可我没想到,她宁愿待在宫中,都不愿意和我出去。

甚至还劝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娶回去好好过日子。

为什么呢?

她对陛下应当已经没有旧情了啊。

为什么非得留在宫中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她就自己从房顶上蹦了下来。

摔得忒惨。

她非硬扛着不让请医女来看,我又不会接骨,她硬咬着帕子不让自己叫出来,脸疼得煞白。

算了,不管怎么样,先把她带出宫吧,至于以后和我怎么走,出了宫才能说以后。

我娘背着我给我定了一门亲,定的是齐德妃族中的小姐,我和我娘大吵了一架,结果就是整个过年都被关在家里禁足。

厉远翻墙过来看了我一次,跟我说他过完年就跟着军队去边疆驻守,起码也得有个两三年才能回京,让我千万看着点云霞宫,给翠翠找个好点的出路。

听说齐德妃是怀了个皇子。

听陛下透出来的意思,好像有意让她为后。

我爹亲自进宫代我跟陛下请假,说等我成亲了再给我放出来。

陛下一开心,连婚假都一块儿给我准了。

我不在宫里,果然有人找云霞宫麻烦,先是借着搜刺客,把明芷宫的那个小太监给逮了,说他在宫中养兔子,分明是勾结刺客妄图对陛下不轨。

我也是服气了,谁家行刺用兔子的?

托人找了一大圈关系,好不容易才把那小太监保下来,只可惜人不能再待在明芷宫了,兔子也保不住。

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哭呢。

又该没肉吃了。

我娘忙着给我筹备婚礼,又是合八字又是看日子,我每天被我爹耳提面命成了家就不能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地浑了,必须对人家姑娘负责。

我满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解了禁赶紧回去当差,景升不能给她传递东西了,我和厉远又不在,她那儿少了什么怎么办?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办法来,云霞宫失火了。

我手底下的侍卫知道我经常往云霞宫跑,赶着让人给我传了信。

那时候我娘正拖着我去京郊上香,顺便让我看一看那位和我定了亲的姑娘。

我几乎是疯了一样抢了匹马,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冲。

为什么会这么快?

明明皇后还没有定。

明明齐德妃和她从前关系还不错,暗地里也挺照拂云霞宫。

明明陛下和我闲聊时说过就让她在云霞宫里待着,只要她不生事儿,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为什么云霞宫还会失火?

我赶到云霞宫时,整个宫室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给我传信的兄弟把我偷偷拉到一边,指了指正忙着跑来跑去救火的太监宫女。

「都快烧完了才去提水。」

大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我头有些发昏。

身边人群忙忙碌碌似乎又与我毫无关联。

她在这里住了整整两个年头,我也陪了她几乎两个年头,第三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带她出去,可她却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宫人在云霞宫发现两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

我在废墟中捡到了一个碎成好几块的镯子。

这个镯子我认得,她说那是她当皇后时唯一剩下的一点首饰,打算留着等最急需的时候再拿出来换钱的。

我送她的兔子灯,被这一场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陛下下旨以贵妃礼给她下葬。

我给厉远传了信,厉远告诉我他打算长期在边疆驻守,以后都不再回京了。

其实不回来也挺好的。

我的婚礼定在了秋天。

成婚前我远远见了那位姑娘一面,就像她说的一样,娴雅淑德,和我门当户对。

我经常在想,如果下暴雨的那一晚,我没有冲进云霞宫,或许就不会做这一场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梦了。

结婚小番外

我是许清欢。

身为一个不合格的穿越女,我在冷宫苟了两年多,终于在第三年里找到了我的命定男主,并和他双双逃出了皇宫。

好吧,其实并不是。

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单方面动用男主特权把我带出了皇宫。

按照穿越文的总体情节来看,徐盛的确很符合穿越男主的设定。

身材好,长相佳,武力值牛逼,没有具体特定事务性的工作,却有完全不符合他工作强度的大笔钱财。

刚离宫时我为我的前途而忧心忡忡,而他则为我们去哪儿定居对我死缠烂打。

我哪知道上哪儿住去,一穿越来就在皇宫里,一待就是两年多,外头东南西北我搞得清个屁。

于是徐·土豪·盛大手一挥,带着我和翠翠开启了游历大江南北的模式。

从江南风光到神秘南疆,从柔软海滩到塞北风光,只有我想不到的,就没有他去不了的。

翠翠和我都好奇过他的存款到底有多少。

然而这货就会拿当时灯节上他对我说的话来堵我。

「反正这辈子你花得完算你本事。」

他就吹吧。

也就我好心,走哪儿都精打细算不乱花钱,否则我往古董摊儿上扎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看他哪来的自信说我不会花钱。

不过据我观察,这厮以前应该做过不少的活儿,既会练摊儿叫卖,又会揉面做吃食,打得了算盘修得了房子,种得了庄稼收得了麦子,一开始我和他兄妹相称,往哪儿的乡下一戳,都有人想把闺女妹妹嫁给他。

后来徐盛学乖了,住客栈时说我是他妹,借住人家里就说我是他夫人。

这还差不多。

翠翠就跟着我,她不提厉远,我也不敢提。

满世界玩了大半年后,我决定在杭城安家。

徐盛当场拍板,买下一户二进的小宅子,两间临街铺子,又去城外买了二十亩地,房契地契一块儿交在我手里,然后巴巴地问我这些当聘礼够不够。

我扒拉了一下从南疆带回来的花椒,再翻翻从西域带回来的土豆,估算了一下二十亩地的产量,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点头之前,我还附加了一个问题。

那个女刺客到底是谁。

这真不是我故意揪着不放,实在是这货太气人。

都说一起出去旅游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来,我和徐盛越满世界跑,越觉得丫挺的鸡贼。

本来他都说了出了宫就把什么事儿都跟我说,但实际上却是,每次都得我软磨硬泡,丫才会象征性地给我说一点点。

比如说他在碰到我之前是个刺客啦,刺客拿的钱还挺多的啦,杀人不眨眼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啦,没有工作需要和没有钱的前提下他才懒得杀人啦之类的,都是我在无数个月夜里蹲了无数个屋顶,才从他嘴里生抠出来的。

至于总是逮着皇帝不放的那个女刺客,不管我怎么问,他都死不松口,气得我好几天吃饭都不香。

如今总算逮着他求我了,这个人要不逮出来是谁,我才不要跟他过一辈子呢。

爱谁过谁过。

徐盛纠结半天,还把翠翠撵了出去,才下定决心。

「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

「知道了不后悔?」

「我不知道才后悔。」

「你确定你真要知道?」

「你说不说,不说拉倒,我看隔壁家那个书生长得也不错。」

徐盛一咬牙。

「是我。」

嘎?

啥玩意儿?

女刺客是他?

我这是嫁了个人妖还是女装大佬?

我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逡巡在徐盛下三路。

徐盛脸都青了。

「我没问题,那女刺客是我假扮的。」

我把头都摇晕了。

「我不信,不可能,除非你能证明。」

徐盛咬着牙问我怎么证明。

我眯着眼睛告诉他,等着就行,我绝对给他惊喜。

于是,等邻舍闹完洞房,徐盛陪完酒之后,再回来准备喝合卺酒掀盖头时,看到的就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我,和一个捧着另一套新娘凤冠霞帔严阵以待的翠翠。

我笑眯眯地招呼他过来换衣服,并热情地问需不需要翠翠帮他点妆。

徐盛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把翠翠撵了出去。

上一次好歹还是用嘴巴撵的,这一次是直接拎着领子给人一步到位放在了门外。

我怀疑要不是我还在这儿坐着,他可能会用踹的。

我歪在枕头上看徐盛轻车熟路脱下新郎服,换上新娘装,然后手法熟练地擦粉描眉抹胭脂,全套首饰外带盘发,端的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翠翠都没他利索。

然而等徐盛转过脸之后,我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都说女人嫁人时穿婚服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问题就在于,我这位新郎居然扮上之后比我这个新娘还他妈漂亮。

这让人还怎么活!

徐·新娘·盛袅袅娜娜冲我走来,笑得比我这个女的还要局气。

我和徐盛的新婚之夜,没有预想中的挑盖头的互相惊艳,也没有喝交杯酒的情意绵绵,在徐盛穿着女装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内心被比下去的悲愤尽数化为一声怒吼:

「这婚我不结了,你自己抱着镜子过去吧!」

翠翠&厉远(番外)

我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我还能见到厉远。

其实还没和小姐从宫里出来时,我就已经想好了。

我和厉远不合适。

厉是个比较特别的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住在桐枝胡同里的将军就姓厉。

小姐要还是皇后,抬抬我的身份,我或许还可以给他当个侧室,但现在小姐被废为庶人,我是伺候过前皇后的宫女,最好的结局就是给小姐殉葬,宫里不会有人留着我这个对曾经的皇后忠心耿耿的宫女。

但厉远老来找我,没事儿就给我画饼,说一定会把我带出宫去。

所以我也就那么一听。

虽然小姐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她和我说一定要活出自己的样儿来。

我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她什么样儿,我就什么样儿,小姐过得开心,我也跟着高兴。

小姐绝对不愿为人妾室,所以我也不愿意。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绝对不能堕了小姐的骨气。

厉远老说要带我出去,但从来不提小姐怎么办。

我就不喜欢听他说这些。

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是在过年前,急匆匆地跟我说他打算去边关守上几年,挣点军功然后再回来和皇上求我。

求什么求?满宫里除了景升、张大人和徐公子,就没有不盼着小姐死的。

至于我,在他们看来就是跟小姐绑在一块儿的一个物件儿,死活都没人在意。

所以小姐问我怎么打算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一块儿走。

小姐也给我画饼,说她死了就没人在意我了,厉远说不好还能想到把我带出去的门路。

论画饼这件事,小姐还不如我呢。

所以我也给她画饼,说出了宫还能碰上厉远外放,留在宫里只能殉葬。

到时候小姐假死我是真殉,那可真亏到家了。

小姐说不过我,把我一块儿带出去了。

出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厉远是真的断了。

徐公子带着我和小姐大江南北地逛了个够,然后把家安在了杭城。

小姐开了两家铺子,一家吃火锅,一家卖胭脂,我经常穿了男装,在店里管事。

铺子伙计都叫我唐掌柜。

我觉得就这么过也挺好的。

有的时候小姐和徐公子也会出去玩,小姐管这个叫旅游,还建议我也可以出去逛逛。

我对出去没兴趣,小姐就会挖空心思给我派活儿,今天去城里跑一圈收个账,明天去看看佃农种庄稼,后天帮她去城外上香,顺便瞅瞅有没有什么时兴妆面。

我穿男装的时候越来越多,小姐甚至还给我买了两个丫头干杂活儿。

到后来小姐有孕了,徐公子不让她老往外跑,小姐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让我跟着商队一块儿去收皮货。

说赚到的都算我的,赔了都算她账上。

其实我知道,小姐就是想让我和隔壁皮货店老板家的小儿子多培养培养感情。

那是个挺好的孩子,对我也不错。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可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如果我没在边关碰到厉远的话。

我没看到他,那时候我正忙着跟卖皮货的商人砍价呢,冷不防有人一把拽住我胳膊,力气大得我倒抽了口冷气。

一回头,我就愣了。

厉远变化挺大,瘦了,黑了,边关粗粝的风硬是给他吹出了几分锋锐的杀气。

他看我的眼神活像看到了鬼,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活阎王。

我还活着,小姐就肯定还活着,以他和张大人的关系,这么大的事能不告诉他吗?

打死我都不能承认。

我满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于是,我和厉远的对话就以一种正常人难以听懂的风格跑得不知道偏哪儿去了。

「是你吗?」

「不是我。」

「你没死?」

「我死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在这儿。」

我觉得我完了。

厉远攥着我胳膊,盯着我的脸,咬牙切齿地叫我:

「翠翠。」

我一本正经地更正他:

「我叫唐玉翠。」

厉远怒极反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好好好,你好得很。」

然后扯着我就走。

皮货店的小掌柜跟在后头扯着嗓子喊,怎么还能当街抢人呢?

厉远朝街边一甩脑袋,几个军爷就冲他围了过去,架着他说一块儿去喝杯茶。

厉远把我胳膊捏得生疼,一路把我带去了一户宅院。

里头一群大头兵,看到厉远带着我,都起哄吹口哨。

还有个大胆的直接问了出来:

「厉爷终于开窍了?」

厉远一脚把他踹滚了三圈。

我被他拉到房里,厉远反手就把门给关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

「厉远,你认错人了。」

厉远都气笑了,连名带姓地叫我。

「唐玉翠,你出来也不改个名字,你名簿上记的就是这个。」

我不改名怎么了?

还不许人同名同姓了?

翠翠早就跟着前皇后烧死在了云霞宫了,只要我不承认,他就不能拿我怎么办。

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听墙脚的推挤声,厉远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出去把人都赶跑了。

「跟你一起那小子怎么回事?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瞪他一眼。

「就跟我一起来收皮货的,怎么了?我总得给我自己挣点嫁妆吧。」

厉远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你最好直接跟我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给张顾阳写信。」

哼,还当我是当年那个在宫里的小丫头呢。

有本事他写啊,我看他张顾阳敢不敢过来找我家小姐。

「我也劝你最好现在就把我和我朋友放了,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你强抢民女。」

厉远大概是没想到我还敢回嘴,愣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来。

「几年不见,小丫头都长大了。」

你才小丫头,你全家都小丫头。

我就不信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厉远转转眼珠:

「你要去衙门告?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这里是我的地头,我看你那个朋友鬼鬼祟祟,多半和外族有勾结,回头我让兄弟们好好关照他一下,毕竟也是你朋友,我不好做太过分的,你说是吧?」

我气极:

「你血口喷人!」

厉远凑近我,我不自主地往后仰了仰。

「我血口喷人?那你呢?我当年一门心思只想来边境挣军功,好不容易和家里都说好了娶你,我让你在宫里好好等我,不过三年,我一定回来,你呢?谁给你出的主意烧了云霞宫?谁把你们带出来的?谁给你们安排的善后,拿了两具尸体顶缸?」

厉远按住我的手背。

「张顾阳为了你家小姐,推了一年的亲事,还打算求陛下给他外放,他都疯了,居然想用假死把你们带出来,一旦被发现,赔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是他全家的前程,你们倒是出息了,自己就找好门路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厉远。

小姐常说她和张大人不是一路人,硬凑到一起只会越离越远,我总是不理解,但现在看到厉远,我好像又有点知道为什么小姐会这么说了。

放弃家族放弃亲人放弃前途,最后换得和小姐如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一个月两个月或许还新鲜,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张大人真的不会怀念从前贵家公子的生活吗?

别说他了,就连我,偶尔都还会怀念起小姐还是皇后时的模样呢。

他们本来就应该是鲜衣怒马报效国家的人啊。

我看着厉远,一句一句把从前小姐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给他又说了一遍。

厉远瞪着我,也不说话了。

可能是我如今跟着小姐走南闯北胆子也大了,索性心一横,也跟厉远明说了。

「你别管到底谁带了我们出来,总之现在宫里也有新皇后了,小姐也不可能再回去了,你说出来得牵连多少人进去,现在不都挺好的吗?」

厉远就是不吱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只能提着一颗心陪他一起装哑巴。

半晌,他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放你回去,你说得对,现在是都挺好的,但是你说得也不对,我不好。」

我看着他,没听懂。

「当年我以为你死了,为了你这么些年都没回去,京城里的前途是断了,也没人肯嫁我,到现在都还是老光棍一个,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我承认我假死是不地道,但你要这么讹我就过分了啊。

还没等我装聋作哑,厉远自己就把条件提完了。

「你想安稳过日子,我也不拦着你,但你阻我姻缘,我也不能饶了你,你小姐归你小姐,你归你,咱们一码归一码,我不跟张顾阳提你小姐还活着,你回去之后也不许嫁人,什么时候我娶着媳妇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嫁,这总公平吧?」

这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厉远还自己摸了张纸来,乱七八糟地给我写了个契约,硬是让我按了个手印,然后才把我放出去。

我皮货也没收成,就被稀里糊涂送进商队,一路绕到湖州,收了一大堆笔墨纸砚,路上加价卖了出去,足足挣了三百七十八两六钱银子,才跟着另一拨商队坐船走水路回了杭城。

路上七七八八一耽搁,居然过了大半年。

然而等我到家,我就发现,我好像被骗了。

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要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为什么现在正和我家小姐坐在一起,看上去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然后他们还一起看着我笑?

过后小姐跟我说厉远是来提亲的,我前脚走,后脚他就辞了官,这大半年我跟着商队到处跑,他就跟在我后头到处跑,末了给我送上回杭城的船队,就一路快马抄近道先我一步进了城。

就连我挣的那三百多两银子,都是他拎着人家掌柜,硬逼着他折价卖给我的。

我说我都还没来得及砍价呢,老板就亏本了。

我觉得我的脑袋有点没转过来。

他不是说了不让我成亲的吗?

那他提亲算几个意思?

姑爷说看在我一直跟小姐不离不弃的分儿上,他可以教我一手堪比换头的化妆术,就算我将来进京,保管也没人再认得我。

小姐则说不着急,让我想想清楚再回话。

我去找厉远,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这人就扒在院子门口,一脸的无赖,跟我说:

「你害我丢了夫人,又这么久都讨不到媳妇儿,你不得赔我一个?再说了,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你不许嫁人,除非我先娶到媳妇,我想来想去,现在再找一个也困难,总不能耽误你也嫁不出去,就干脆咱俩凑合凑合呗?」

我可去他大爷的!

合着他见到我就开始盘算算计我。

亏我还提心吊胆了大半年,他就眼睁睁看着我在外头东奔西跑?

那一瞬间,我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小姐在云霞宫要追着姑爷打了。

任谁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半天,而旁边就杵着个明明能够帮忙却非不吱声的存在,都会很想揍人的。

我再一次抄起了久违的扫把,打得厉远抱头鼠窜。

不过看在他这么久了都还没娶亲的分儿上,还是揍轻一点吧。备案号:YX11Ygm08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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