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
拉人替自己挡刀，这确实是周语蓝会做的事。
「篮球场上，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个男生的女朋友，直觉告诉我，她是你的朋友，或者说，她对你要做的事有用。」
「所以刚才在办公室，我撒谎了。」
顾汮看着我，眸色湛湛分明，「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撒谎。」
我微微一愣。
那天巷子口顾汮对周语蓝撒谎说他看到全部事情经过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刚才加了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你如果要找她，我现在可以用医药费为借口，让你们见一面。」
我默认之后，顾汮很快联系了那个女生，并且找了间没人的教室，让我们当面谈话。
顾汮一走，我盯着眼前的女生，「何雯。」
何雯肩膀颤了一下。
我不打算跟她兜圈子，「我已经知道展鸿和周语蓝偷试卷的事了。」
「我也知道你被她拍视频威胁的事。」
何雯脸色一变，「你—」
「我的目标跟你一样，就是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休学，或者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何雯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这一世，我根本没有被他们拍视频威胁。」
我震惊地看着她。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陈心桐，你也是重生的，是吗？」
8
因为她的话，我好半天才缓过神，「你……」
她轻轻扯了扯唇角，点头。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何雯才开口：
「刚重生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接近展鸿，想将他们两人绳之以法，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我的目的。」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拍视频威胁我，而是在一个夜晚，周语蓝设计把我带到许强生，也就是展鸿他舅舅的办公室，那就是个人渣……」
「那晚也是我运气好，碰见保安来巡逻，才没有被他得逞。」
何雯拉开一把椅子，慢慢坐下，肩膀在不停地发抖。
「那天之后，展鸿经常带着一群人在我家附近，还药死了我家的狗，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不准说出去。」
「我真的怕了，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见任何人。」
「家人以为我学习压力太大，帮我办理了休学，我们全家搬离了这个地方。」
「前天，我实在承受不了，跟我男朋友说了，他气不过，今天才去找了周语蓝。」
我手指死死掐入掌心，胸腔的愤怒像燎原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原以为他们偷试卷，贩卖女生私密视频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难怪，我总觉得展鸿对我的态度过于防备，原来是已经有了一个「前车之鉴」。
看来只能重新梳理思路，快速找到一个突破口。
「何雯，你知道他们有一个内部群吗？」
何雯一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没有进去过。」
「但我之前偷听展鸿和周语蓝吵架，知道了一件事。」
何雯深吸口气，
「展鸿中考的成绩是假的。他舅舅和当地书记串通一气，让展鸿冒名顶替了别人的成绩。」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可能就是展鸿握在周语蓝手里的把柄。
当初展鸿高考作弊，之所以没有供出周语蓝，大概是怕她将这件事抖出来，数罪并罚。
何雯叹息一声，「只可惜，我当时没有录音。」
「他们为什么吵架？分赃不均？」
何雯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对，周语蓝觉得展鸿给的太少了。」
我忽然有了办法。
两个为了利益绑在一起的人，本就容易互相猜忌。
如果能设计让他们产生嫌隙，狗咬狗，我再趁机展示我的「忠诚」，说不定可以彻底获取展鸿的信任。
说完我的计划，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何雯握住我的手，「陈心桐，我相信你。」
听到这四个字，我莫名有些恍惚，眼睛也不自觉地看向了教室门外站着的顾汮。
「但你也要小心，毕竟前世你就是被周语蓝—」
我猛然扭过头，「你知道我前世的死因？」
何雯被我强烈的反应弄得一怔，想了想才说，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凶手只有你继父。」
我大脑「嗡」的一声，「继父？」
何雯点头：「你溺水没多久，你继父就去自首了。」
「警察从你的指缝里提取了一些人体组织，经过比对，确实是你继父的 DNA。」
「警方通报说，你继父因为你报警抓周语蓝而怀恨在心，所以才对你下手。」
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顾汮呢？」
「顾汮？」何雯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的葬礼上，顾汮从国外回来了。」
「他当时撑着一把黑伞，沉默地站在墓碑前面，到最后人差不多走光了，他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也是红的。」
「同班三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个样子。」
「当时我们都觉得挺奇怪的。他不是和周语蓝……」
「之后有人要他联系方式，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登过 qq 了，连号都被盗了。推算下来，他那次在群里向周语蓝告白，就是 qq 被盗那天。」
我的心一颤，「后来你们是怎么知道周语蓝……」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周语蓝喝的醉醺醺的，在你的葬礼大闹，说她赢了你，还说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承担。」
「大家都没当一回事，顾汮却突然说要报警，怀疑害死你的凶手不止一个人，要求警察重新调查你的死因。」
「我知道周语蓝才是害死你的主谋后，决定不再逃避，打算去警局把周语蓝和展鸿合谋偷试卷，还有她用视频威胁我的真相说出来，没想到，周语蓝却开车撞向了我。」
……
一回到家，我就往继父的书房跑，正好看见我妈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给继父。
继父伸手接过，左掌那道刺眼的粉色疤痕，就这样大剌剌地闯入我的视野。
我嗓音艰涩：「那道疤是什么时候……」
「哦，上星期你爸医院发生医闹，手掌被人划了一刀……」
我妈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陈心桐，你那是什么眼神？他是你爸，不是你仇人。」
我在心里冷笑。
可不就是仇人么。
我妈连忙跟继父解释，「她可能是成绩退步，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继父抿了口咖啡，淡淡开口，
「听语蓝说要参加四校数学联赛，心桐好像也要参加？要不要也给她请个老师？」
「不用不用。」我妈拒绝得很快，「她上次数学才考 8 分呢，请了也是叫人看笑话。」
我妈观察着继父的脸色，像往常任何一个时刻那样贬低我，抬高周语蓝，来讨继父的欢心，
「她就跟她死去的爸一样，又懒又笨，哪像语蓝，资质好，一点就通。」
重来一世，我心里十分平静，连心寒的感觉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继父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居高临下的不屑，胜负欲得到满足的玩味，以及淡淡的怜悯。
是了。
周语蓝对我的敌意和「报复」，从来没掩饰过，继父又怎么会不清楚。
前世，每次我考的好，他都会故意送我一样周语蓝十分渴望的礼物，以此来激励周语蓝。
他一手促进了周语蓝对我的嫉妒和日益增长的胜负欲，却又对周语蓝欺负我的行为袖手旁观。
后来周语蓝成绩变好，他以为是他的方法奏效。
到最后，展鸿作弊被抓，周语蓝高考失利，篡改我的高考志愿，我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不光周语蓝恨我，继父也恨我—
他认为我毁了他的作品。
所以，他也要毁了我。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了出去。
没想到会在楼下看见顾汮。
傍晚的风有些凉，他没穿校服，挺拔地站在不远处，一件简单的白色 T 恤，仍然很扎眼。
「刚才你那么急地跑回去，我以为……」他停顿了一下，「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见他转身，我脱口而出：「顾汮。」
「嗯？」他微挑了下眉，语调也很平和。
好像已经完全忘了我刚才对他那么差的态度。
我忽然有些语塞。
顾汮停了下来，耐心地等着。
我和他对视，或许是路灯暗淡的缘故，衬得他双眸愈发深邃沉静。
许久，我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之前不是要跟你说一个秘密吗？」
9
我决定将继父的事暂时放到一边，先实施我的计划。
接下来几天，我向何雯借了几个名牌包，频繁在朋友圈拍照炫耀，唯独屏蔽了周语蓝。
每次看到周语蓝，我也总是很不自在地匆匆走开。
第三天，我算准了周语蓝上厕所回来的时间，跟几个同学聊起了自己新买的包。
「好羡慕啊，这个牌子很贵的，我妈三个月工资恐怕都不够。」
「哈哈哈是吗。」我捂住嘴唇笑，一副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模样。
同学用指尖放大屏幕上的包，「陈心桐，是别人送你的吗？
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我刻意拔高音量，「当然不是，是我自己兼职赚钱买的！」
「哇。」周围于是响起一片羡慕的唏嘘声。
回到家，周语蓝气势汹汹地闯进我的房间。
一连好几句质问：
「你那么穷，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些包？」
「发朋友圈为什么只屏蔽我？」
「那些钱是不是展鸿给你的？」
问到最后一句话，我下意识一惊，缩了缩脖子。
周语蓝一顿，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真是展鸿给你的？他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
「我……我」
我低下头，做贼心虚的小表情拿捏的死死的。
何雯说过，他们卖试卷的钱是四四二分，展鸿和他舅舅四，周语蓝二，所以她一直很不满。
现在看到展鸿一下子给了我那么钱，更加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和不重视。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我就把你的包都剪烂。」她作势要拿我的包。
「别！我说！」我冲过去把包紧紧搂在怀里，「我推荐了好多人给展鸿，他给了我很多钱，说挺看好我的，让我不要告诉你。还说……」
「还说什么？」
我闭着眼睛，一口气快速说完：「还说你贪得无厌，他一直都挺烦的。」
周语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仿佛能在灯光下砸出一个黑洞的骷髅。
很久很久，我才听到她的声音：
「烦我又怎样，他只拉我进了那个群。」
另一边，我买来更多的 qq 号，作为我拉来的「顾客」。
为了防止展鸿怀疑，我，顾汮，何雯，以及她男朋友分别拿着这些号跟展鸿同时聊天。
我的「业绩」越来越好，展鸿看我的眼神也越发信任。
但是，他仍然没有让我进内部群。
这天，本该是周语蓝和展鸿来面见「顾客」，但周语蓝推脱了，展鸿便带上了我。
「我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展鸿倚靠在桥边，声音没有温度，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沉默了一会儿，直截了当：「抱歉，我不想干了。」
展鸿一顿，很不可思议，「为什么？」
我拿出之前对付周语蓝的技俩，先是扭捏一通，左顾而言他，彻底激发他的好奇心。
在他步步紧逼的追问下，我才迫不得已地说出了实情。
「周语蓝跟我说了你中考冒名顶替别人分数的事情。」
展鸿一愣，眼里闪过阴鸷，语气也不自觉严厉了起来，「她竟然告诉你这个！」
我吓得身体一颤，眼泪都快掉下来，「语蓝说，她觉得你给的钱太少了。」
「她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就是为了让我用它威胁你，多分一份钱。还是说我们本就是姐妹，应该站在同一边，让我不要向着你。」
「贱人！」展鸿狠厉地骂了周语蓝一句，然后将目光落在我脸上，「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们不是好姐妹吗？」
「我—」
刚说一个字，他突然倾身靠近，眼角稍稍提起。
接着就听见他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
我一时有些无语，面上却装作脸红道，「不是不是。」
「名义上，周语蓝是我的妹妹，但在家里，我和我妈就像是他们父女俩的仆人，只要事情做的有一点不对，他们就会对我非打即骂。」
我伸出手，掀开衣服，白皙的手臂上显现出那道上次在巷子里不小心被石头划伤的伤疤，
「这也是她干的。」
我似乎感受到他的呼吸沉了沉。
「而展鸿你不一样。你答应以后给我答案，让我可以不再被人嘲笑，说话也很温柔，就像把我当朋友一样。」
我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接触到他的眼神，又装作不自然地低下头：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谁真的对我好，我是能感受到的。」
半晌，展鸿才开口，「所以你才不想干了？」
我抿了抿唇，点头，「我不敢不听她的话，但我更不想让你为难。」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
「我先走了。你的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
没有忽略，背后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
10
那之后，我一直在等。
和顾汮一起在他家做联赛试题的时候，我在等。
问何雯借了一只更名贵的包发朋友圈，我在等。
这一次，我把包直接带到了教室里，而且没有屏蔽周语蓝。
当周语蓝再次气势汹汹跑来找我兴师问罪的那一刻，我终于等到了—
展鸿把我拉进了内部群。
他私信我：「以后如果周语蓝再打你，直接告诉我。」
我笑了一下，应该没有以后了。
「这次你没有屏蔽我，是在向我挑衅吗？」周语蓝死死地盯着那只包。
我不介意让她更生气。
把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
内部群的群人数从（3）变成了（4）
周语蓝整个人呆住了，连指尖都在发颤。
下一秒，她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溢出，「展、鸿。」
我下意识抱紧手里的包，「不要抢我的包。」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开关，周语蓝冷笑一声，一把夺走了那只包，大步离开了教室。
内部群默认的是新成员可查看历史消息。
我让何雯在家里电脑登录上我的 qq，把群里的资料和图片全部导入到一个 U 盘，作为给警察的证据。
在他拉我进群的那一刻，我就报了警。
我坐在教室里，手指笔尖转动，等待一场好戏。
何雯告诉过我，上次周语蓝和展鸿吵架，是在器材室。
那里比较偏僻，平常没什么人过去，关上厚重的大门，外面的声响也基本听不见。
这次，也不例外。
滋滋！
广播的噪声划破了寂静的教室。
上课时间，广播突然开启，上课的师生们全都蒙了。
「展鸿，你为什么要拉她进那个群！」
周语蓝那失控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教室里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但都竖起了耳朵。
是的，我和顾汮早在器材室藏了东西，把声音连接到了广播室。
当然，如果他们没去器材室也没关系。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那个被周语蓝带走的包里装了录音笔。
「那还不是要问你？」展鸿的声音很快响起。
「我怎么了！」周语蓝声音高亢，「四四二分本来就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展鸿嗤笑一声，「周语蓝，我提醒你。偷试卷的是我和我舅舅，当初想出建群卖答案的是我，你干了什么？偷拍女生换衣服的视频？」
此言一出，全校师生哗然。
「你别忘了，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呵。你说的是，我舅舅和曲书记联合操作，让我中考顶替了别人的分数？你说出去有人相信吗？」
教室里有人惊得把笔掉在地上。
「好，好，你以为我手里只有这个吗？当初你舅舅差点侵犯—」
周语蓝的声音戛然而止，轰隆一声大门被打开，一阵广播的杂音，掺杂了断断续续的警铃声。
「别动！警察！」
警察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微微侧过头。
正好对上了顾汮的视线。
他唇角微微弯起，我下意识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
在警局，因为有那个 U 盘和录音，周语蓝三人对罪行供认不讳。
经过查证，许强生和曲书记确实存在勾结，顶替别人中考成绩的违法行为，曲书记被革职调查。
何雯也跟警察举报了许强生猥亵一事。
警局里，几个人彻底撕破脸皮，互相举报对方的犯罪行为，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狗咬狗」。
周语蓝和展鸿今年都已年满十六周岁，应当付法律责任。
许强生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多项罪名，牢饭管到饱。
至于继父……
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我小心提防。
找房子这段时间，我在家里暗自装了监控。
周语蓝正式被判刑那天，我看见监控里，继父在我的饮料里下药。
拿去检验，饮料里查出高浓度亚硝酸盐—
一种会让血红蛋白携氧气能力变差，导致人缺氧死亡的工业、建筑用剂。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非黑白，继父还是要我死。
可是。
可是。
那时刚转学过来，我数学考了 150，他奖励了我一部手机—
我原来家里很穷，从来没收到过礼物，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那一刻，我恍惚又惊喜地以为，他是真心想对我好。
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喊出那声「爸爸」。
算了。
最后，我直接拿着监控报警，送他和他女儿团聚。
尾声
期中考之后没多久，四校数学联赛到了。
这一世，没有人在我睡前的牛奶里放安眠药，我不用担心迟到。
也没有人在我的鞋子里放图钉，我步履轻快，安安稳稳地赶到了考场。
开考之前，我注意到有个脸相偏瘦的男生一直盯着我。
直到有人拍他肩膀，「胡杨，看什么呢！」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论坛上跟我打赌的那个市二中的胡杨。
如果我这次联赛能考到 150，他好像要去我们操场倒立拉稀，边拉边大喊我是垃圾。
胡杨踌躇几秒，走到我桌子面前，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听说你学渣的身份是装的？」
我挑眉看他。
「听说你和警方合作，不惜掩藏自己学神身份，受尽白眼和冷嘲，接近黑势力偷盗团伙，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拯救了无数被骗学生？」
……这都传成什么样了。
胡杨越说越起劲，声音却有些抖，「听说你这次期中考语数英都考了满分，理科也差不多是满分？」
「这倒不是。」
「我就说嘛—」他松了口气。
我很坦诚：「英语只考了 140。」
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深吸了口气，他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陈心桐同学，你这次卧底任务那么辛苦，一定没时间做往年的联赛真题试卷吧。我跟你说，联赛可跟平时的考试不一样……」
我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jpg。
联赛成绩出来那天，我们学校的操场围满了人，整个操场上一圈圈回荡着那句「我是垃圾」。
具体情况我没去看。
只听说当时恰好有一个老师抱着女儿经过。
此情此景，女孩被吓得当场哇哇大哭，边哭边说，「哥哥别拉了，我害怕。」
嗯……只能说，胡杨确实是个遵守赌约的人。
后来，胡杨这件事，和我「伪装学渣接近黑势力团伙」并称为市一中的一个半传奇。
没错，胡杨算半个。
因为他是市二中的。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何雯也重返校园，仍然和我一个班。
她知道我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房后，怕我不安全，想让我搬到她家一起住，被我拒绝了。
她还要试图说服我，我淡淡开口，
「顾汮家离这边太远，他家人觉得他走读不方便，让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
「我和他现在是邻居。」
空气安静了一秒。
「啊啊啊啊！」何雯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我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
其实，我只是不想再寄人篱下而已。
继父入狱后，我妈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但我都没接，她给我的生活费，我也都没要。
我爸去世前给我留了一笔钱，支撑到我大学毕业，应该是够了。
高二下学期，我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之前我有些偏科，数学和物理一直都接近满分，英语和生物算是我的弱项。
现在睡前，除了复盘白天各科存在的问题，我都在疯狂地背英语单词和听英语听力，以及温习生物知识点。
除此之外，我强迫自己每天背诵一段国际时事新闻，以此来扩展自己的英语基础知识和阅读习惯。
我把自己所有空暇时间，都填的满满的。
努力让自己忽略掉一件事—
前世，顾汮高三还没读完就出国了。
因为住的近，我经常拿着卷子去隔壁问顾汮英语题目。
他发音很标准，念英语单词的时候，腔调比平时更低一些，带着他原本清冷的声线，莫名的让人心里发痒。
每天被顾汮这么开小灶，我的英语确实进步飞速，每次模考基本接近满分.
剩下的日子，我都把和顾汮见的每一面当作最后一面。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东去春来，顾汮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甚至在我以全省第一，总分 739 的成绩考上清华，顾汮还是作为全省第二陪在我身边。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这一世，为了我，没有出国。
九月，我和顾汮并排走在清华的校园内。
何雯给我发了一条微信，问我们待会儿去哪里吃饭。
她和她男朋友也考来了北京。夕阳未落，大片大片橘红色的云朵燃烧在天际线，我微微仰头，看着顾汮被霞光映衬的侧脸。
鬼使神差般，「你当时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告白？」
他愣住，似乎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
半晌，他低声说，
「我并没有拒绝你。」
「那时候我家人让我读完高三上学期，就出国。」他喉结滚了滚，「一个连自己未来都看不清的人，又怎么能给别人许诺未来。」
「那现在呢？」
「现在。」顾汮轻轻笑了一下，眸底盛开了一大片晚霞，
「陈同学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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