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华录取那天,我爸出了车祸。
为了筹 100 万手术费,我把上清华的机会给了爸爸老板的女儿。
顶着她的名字去上大专,我心甘情愿。
大三,我一边准备专升本,一边在饭店打工。
正好遇到老板一家庆祝女儿顺利拿到出国交换的名额。
无意间,听到了当年车祸的真相。
原来一切都是歹毒的设计,他们不但偷走了我的人生,还害了我父母的性命!
尖锐的刹车声后,我醒来,重回高三。
这一次,我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成绩、守护爸妈的性命,还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1
疼,像浑身的骨头被碾碎,我猛地坐起。
眼前是老爸和老妈关切的脸:「小渊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愣住。
已经好久没有人叫我原本的名字了。
而且他们,他们明明也早就不在了!
怀疑地打量着周围,熟悉的卧室,是两年前的摆设,连墙上的日历都是两年前。
我重生了!
回到了高三那年!
愤怒和恐惧,夹杂着委屈涌上心头,我抱住表情莫名的爸妈,哭得撕心裂肺。
上一世。
接到清华录取通知书那天,老妈开心地做了一桌菜庆祝。
我们等来的,却是老爸出车祸的噩耗。
醉驾追尾大货车,他是司机,伤势非常严重。
手术室外,面对 100 多万的天文数字,我和老妈跪地哀求,希望爸爸的老板能借钱救命。
老板夫人林阿姨,语气冰冷:
「你爸醉驾,老白坐在后排也只是捡回来一条命,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我们羞愧得无地自容。
完全没有深想,从来开车都滴酒不沾的老爸,为什么会突然醉驾。
林阿姨的视线落在我口袋上,那里装着刚拿到的录取通知书,本是想带给老爸看的。
现在,竟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颤抖着掏出清华录取通知书,摸了摸,不舍地递出去。
「念念一直想上清华,现在,我把这个机会给她,您看行吗?」
林阿姨勉强同意。
于是,白念念成为了我,林渊渊,走进清华的殿堂。
而我,心甘情愿地,顶着白念念的名字上了大专。
只可惜,我爸在手术后昏迷了几个月,因为伤势过重,撒手人寰。
我还是失去了爸爸。
老妈一直很内疚,她觉得毁了我的人生,没日没夜地打工还债,终于活活累死。
连妈妈也离开了我。
高考后的第三年。
我按照妈妈的遗愿,报考了专升本,依然看不到未来。
人生满目疮痍。
却再次碰到白老板一家。
他们其乐融融地庆祝,白念念顺利拿到出国交换的名额。
而我,是饭店的服务员。
如果说两年前,我作为司机的女儿,与白念念这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千金相比,身份悬殊。
但因为优异的成绩,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现在,我端着盘子站在门外,攥着工服衣角,所有的骄傲都成了笑话,感觉自己已经烂在了尘埃里。
没想到的是,命运足够残酷,在烂泥里还会迎来一记重击。
「本来只是想把腿撞断的,又怕手术费太少,那孩子不肯用清华换钱,没承想,竟然把人撞死了。」
白老板的笑声,透过我刚打开一点的门缝传来。
「撞死更好,他都知道你们往牛奶里加添加剂的事了,难保有一天会去举报。」
林阿姨也跟着轻笑。
「我故意报了最烂的大专,林渊渊肯定翻不了身,影响不到我了。对了妈,赶紧给我改名字啊,不想顶着她的蠢名字了。」
白念念敲着盘子,表达不满。
三个人的谈笑声,听得我毛骨悚然,喘不过气。
原来老爸是被白老板害死的!
因为他发现了白老板公司的违法勾当。
原来我所以为的,我是心甘情愿给出了上清华的机会。
背后竟然也全都是阴谋和设计。
白念念一家,不仅偷走了我的人生,还害了我父母的性命!
身上的血瞬间冰凉,我端着盘子的手冷得发抖。
太恶毒了,太恐怖了,我努力平复呼吸,慢慢从走廊往外退。
「白念念,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背后传来领班对我的厉喝。
很快,包厢门从里面打开。
白老板和林阿姨走出来,看到我,瞬间的惊愕后,露出熟悉的和善微笑。
「原来是……念念啊,你在门口站了很久吧?」
笑意未达眼底,显出一丝阴鸷。
我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答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理由跟领班请的假。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跑。
去找亲友,去告诉他们原委,去找警察,去请他们调查。
直到刺眼的白光闪过,伴着尖锐的刹车声。
一辆车迎面驶来,我失去了意识。
好在,残酷的命运,终于对我展露仁慈。
我重生了。
这一次,我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成绩、守护爸妈的性命,还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2
「怎么哭了?是不是考试压力太大了?」老妈搂着我,一下一下地拍我的背。
我摇摇头。
对学习,我从来都游刃有余。
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而且每次都能甩开第二名十几分。
现在哭得这么痛,是因为原本只能在照片中看到的父母,竟然又活生生地站在我身边,有了声音和温度。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他们无法理解。
不允许自己长时间贪图怀抱的温度,看日历,现在离高考只剩不到三个月。
我要抓紧时间,做更重要的事。
坐直身体,带着浓重鼻音撒娇:
「妈,我饿了,想喝牛奶。」
「小祖宗,我去给你拿。」老妈起身,无奈地笑。
我的视线却紧紧盯着老爸的反应。
白老板是「白氏乳业」的老总。
白氏乳业两年前上市,在这个年代,作为三十八线小城市里唯一的上市公司,可谓是明星企业。
多年来,老爸一直是白老板的专属司机。
按照上一世白老板的说法,他们在牛奶中违法添加有毒害的添加剂,被老爸发现了。
而老爸基于对白老板的信任,竟然以为他不知情,好心提醒,却最终引来了杀身之祸。
所以,我要确认,现在这个时间点,老爸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添加剂的事。
老爸的表情有些犹疑,看到我紧张的样子,笑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高考量力而行就好,不管怎么样,爸妈都在呢。」
我一阵鼻酸。
我们一家人都没什么野心,安分过着自己的小生活,相信人性本善,却不知道有些人皮面具背后却是嗜血的魔鬼。
老妈回来,递给我的还是家里一直喝的白氏纯牛奶。
老爸犹豫地抬手,最后却没有阻止。
看来,老爸现在还不知道添加剂的事。
至少,没有完全知道。
我放心了一些。
把牛奶拿在手里,冲老爸点点头,又摇了摇:
「这次,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3
第二天去学校。
虽然已经时隔两年多,我依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教室。
市一中,高三一班。
这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我渴望能回去的地方。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我甚至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上一世,那所全市最烂的大专,暗无天日的两年时光几乎让我窒息。
没有人上课,没有人看书,随处可见都是打架的、打啵的,晚上的小树林里,甚至还能撞见打 p 的。
我已经太久没见过,清晨阳光下,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年轻人,或低头背诵,或互相讲题的模样了。
不,应该说,我已经脱离这群人的世界,太久了。
刚坐好,掏出课本。
肩膀却被猛地拍了一下。
「怎么这么晚才来,不知道我今天值日吗?去擦黑板。」
白念念顶着一头当时很流行的黄毛,趾高气扬地吩咐我。
我没理她。
拿出笔,准备先写套卷子练练手。
两年多了,手有点生。
白念念被我的态度激怒了。
「啪!」她把我的笔抽走,摔在地上。
「让你去擦黑板,聋了是吗?」
我这才抬头,看向她:「轮到你值日,凭什么要我去擦黑板?」
她气笑了,把面前的一撮黄毛吹得飞起。
「凭什么?凭你爸是我爸的司机,你林渊渊,就应该是我的佣人!」
白念念一直都把我当她的佣人使唤,就算在学校,也毫不避讳地大声说出来。
上一世,我虽然觉得羞耻尴尬,但从来没有反抗过。
毕竟我也怕,如果白念念因为我,去她爸爸那里告状,可能会影响老爸的工作。
但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捡起笔,站起身,比白念念还高出半个头,俯视着她。
「我爸是你爸的员工,正当的雇佣关系,拿多少钱干多少事,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我全家都卖给你们了?
「白念念,你以为是在旧社会,可以随意欺压别人吗?别忘了,我们都是平等的。」
白念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气得脸色涨红。
不学无术的草包,只会用身份和金钱去打压别人。
一旦撕开她张牙舞爪的表象,里面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家对白念念不满很久了。
上一世我容她忍她,从来不敢激化矛盾,大家的不满最后也都被按捺下来。
但这一世,我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4
一中的班级是按照名次划分的。
高三一班,汇聚了全年级成绩最好的一群人。
白念念本来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按照她的中考成绩,甚至都进不了一中。
但当年中考择校,我考出全市第一的成绩,在市一中和 A 大附中之间犹豫。
本来已经报了师资力量更好、给我更好许诺的附中,最后一刻,林阿姨劝阻了我。
她讲了些一中所谓的优势,然后说,白念念也在一中,刚好上下学可以一起接送,我们做伴,也能让我爸妈放心。
当时我们全家都满心感激。
并不知道,林阿姨其实早就跟一中的校领导商量好,只要能劝我改报一中,就让白念念也入学就读,甚至直接进一班。
当然,林阿姨同时也给了一大笔择校费。
可相比较那些择校费,在我们这种升学都难的小地方,能招揽到全市状元、提前锁定一个清华名额,才是校领导最关切的。
所以在一班原定的 50 人名额之外,白念念是被单独塞进来的。
可是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到处跟别人说,学习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只要家里有钱,照样能上一中重点班。
还嘲笑我们这些每天刷题的人,都是学习学傻了。
一群靠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同学,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非常不爽。
尤其是现在。
白念念说不出话反驳,一把抓起我的卷子,撕得粉碎,扔到我脸上。
「林渊渊,我给你脸了是吗?你看看你的出身,什么穷酸家庭的贱东西,敢跟我说平等?」
不少也是平常人家、渴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同学,被激怒了。
慢慢围了过来。
「白念念,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家里有钱就高人一等了?」
「就是,21 世纪了还说什么家庭和出身,共同富裕、和谐社会听过吗!」
白念念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指责她,愣了。
「不是,我只是在骂林渊渊,我没有说你们。」她明显慌了。
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我,依然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下意识想躲,却被一只大手往后一推。
等反应过来,身前已经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他抓住白念念的手腕,懒洋洋的调调,声音却冰冷。
「值日名单是我排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班长陆羡羽。
他站在我前面,挡住了白念念的那一巴掌。
我忽然回想起,上一世他最后发给我的那些消息,红了眼眶。
5
上一世,因为白念念总在班里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成佣人使唤。
我在高中的三年里,一直习惯低着头,跟同学们很少说话。
年轻敏感的心,即便拿到再好的成绩,依然担心,别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上学的时候都不熟悉,更别说毕业以后,我和高中的同学再没有任何联系。
所以,上大专后,我收到陆羡羽消息的那一刻,非常惊讶。
「林渊渊,我去清华找你,为什么他们指给我的人是白念念?」
「你现在在哪?她是不是冒用你的身份上了清华?」
「林渊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好吗?」
我很感动。
然后拉黑了陆羡羽。
确实遇到了困难,很多困难,但什么都不能说。
林阿姨当时语气勉强,最后才宽宏大量地答应:
「倒不是因为清华,主要是看在你爸为我们家工作这么多年的份上,可以不追究他醉驾的责任,就算老白倒霉吧。
「而且,我们也愿意帮你们负担 100 万的费用,但这 100 万,是借款,暂时不需要你们还,可如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如果我不「听话」,给他们「惹事」,那这 100 万的债务就会压在我们头上。
那天,她拿着录音笔,将我的话一字一句录下∶
——是我故意冒用白念念的身份上学,也是我主动要求伪造互换两个人的学籍户口材料。
——违法的人,是我。
老妈后来每次想起这个录音,都后悔地直扇自己巴掌。
「小渊,是爸妈没用,把你所有的路都断送了。」
我抱住她,两人只有痛哭。
能怎么办呢?
当时老爸躺在手术室等急救,那是救命钱!晚一分钟都不行!
我们没办法讨价还价,只能被拿捏,事后还感恩戴德地对白老板全家跪地感谢。
一肚子的委屈,只能深深咽下。
我偷偷把陆羡羽的信息留了下来。
深夜,每次被室友打电话的声音吵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特别是老妈去世后,我经常看着这些信息,一遍遍提醒自己
——你叫林渊渊,不是白念念,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记挂着你的。
这一世,现在,我站在陆羡羽身后。
少年带着淡淡皂香的校服被微风吹起一角,我突然有些恍惚。
上一世,也许这个少年也曾想这样,站在身前帮助我、保护我。
白念念的嚣张气焰,对上陆羡羽就顿时熄火。
她喜欢陆羡羽,全班都知道。
白念念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没有对你排的值日名单不满。」
转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去擦黑板。
陆羡羽转过身,看着我,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
吹了个悠扬的口哨,走了。
高中两年半,我们没说过什么话。
这次也是一样。
倒是一个叫成芯芯的小姑娘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
声音怯生生的:「林渊渊,你别难受,我爸也是司机,开大车的那种。
「穷又怎么了,我爸赚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上一世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现在一脸认真地把自己当例子来安慰我。
我冲她点了点头。
「那个……」在成芯芯转身前,我犹豫着开口,指了指她手上拿的一模卷,「那道题的答案太复杂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更简单的算法……」
这也是我第一次,试探着,主动释放善意。
小包子脸的女生,一双杏眼顿时睁圆:
「需、需要啊,年级第一能给我讲题,太好了!」
6
中午,成芯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以前我都是一下课就跑去食堂给白念念抢菜,打包带回来给她,自己在座位上边吃边做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我一起吃饭。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才发现,不止我们俩,几个人占了一张桌子,招呼我们过去一起坐。
高三学习很紧张,大家边吃饭,边讨论刚过去的一模考试。
有人用手肘杵了杵在高谈阔论的同学:「年级第一在这呢,你逞什么能啊。」
那人转脸看到我,瞬间闭嘴,脸一下子通红。
我赶紧摆手:「不是的,他刚才说的解法我也没想到,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那个同学这才支棱起来,挑挑眉:「就说嘛,我的思路特别新颖。」
你一言我一语,我们把那道大题和对应的题型分析了个透。
最后,那个同学看着我,悠悠感叹:
「林渊渊,没想到你这么平易近人啊,以前你不跟我们说话,我还以为你成绩好,看不上我们呢。」
在我的错愕中,旁边人也都跟着点头。
平易近人?
我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想笑。
这也太高看我了。
且不说现在白念念就没正眼看过我,以后,我是说上一世的以后。
如果他们知道,我送过外卖、刷过盘子、当过服务员。
还会有人用「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我吗?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瓶可乐。
顺着拿可乐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视线对上的是陆羡羽笑嘻嘻的脸。
他从后面那桌,端着餐盘,长腿一跨强塞进我对面坐下。
顿时,旁边的两个男生被挤得龇牙咧嘴。
「开始来食堂吃饭了?下次去我们那桌呗。」陆羡羽笑着,桃花眼弯起,特别亮。
成芯芯手势夸张地挡在我前面:「不行,渊渊坐我们这里,要给我们讲题的。」
陆羡羽「哦」了一声:「那行,以后我来你们这桌,我也要听讲。」
旁边两个男生一脸的「oh!no!」
生无可恋。
回教室,我比成芯芯她们晚了一些。
白念念果然已经等在了门口。
「我,饭,呢?」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本来还想装作忘记了,但我现在甚至提不起兴趣敷衍她。
「没买。」我从她身边走过。
被白念念拉住袖子,生生扯了回去。
「林渊渊,你就不怕我让我爸把你爸开除吗!」
正中下怀,我真希望能开除,赶紧的。
如果不是现在我爸妈都还对白老板一家有「好人滤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早就劝老爸不要干了。
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现,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你随便。」
白念念简直要气疯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教室里,趴着睡觉的同学被吵醒:
「白念念你能不能闭嘴!别他妈的再欺负林渊渊了!」
一声怒吼,尔后是寂静。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7
白念念之所以敢觊觎我的成绩。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家有门路造假,一方面是她认定我不会主动去举报。
这样一来,这件冒名顶替上清华的事,就完全被捂在我们两家,就连这个小城市的人都不会知道。
她甚至都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同学发现这件事,去追问调查。
上一世的我,实在太孤立无援了。
是陆羡羽的那些信息提醒了我。
这一世,我要让白念念知道,即便我开不了口,也会有人替我说话,她如果真的想对我下手,也要心存惶恐、有所忌惮。
退一万步,即便最后真的被她得手了,我也要他们全家整日惶惶不安、夜不能寐!
白念念被吼声吓到了,眼眶通红,「我没有欺负她,是她没给我带饭……」
「你自己没腿吗?凭什么让林渊渊给你带饭,她给你带两年多了,你说过一句谢谢吗?真他妈把你给惯的!」
「就是!你有没有欺负她,以为我们看不到吗?真以为你家卖个奶就多了不起是吧,不把别人当人看!」
「……」
压抑的,积蓄的,感同身受的不满,向白念念倾泻,她被吓得愣在原地。
也许从小骄纵如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人确实会一时向金钱和权力低头,但不会容忍无休止的践踏。
白念念最后哭着跑出了教室。
我全程表现得都很淡然,可同学们还是一个个围过来安慰我。
「没关系的。」我说,「我很快就可以摆脱她了。」
晚上放学,我走过去帮白念念收拾书包。
这是高中三年留下来的习惯。
她一双眼肿得像鸡蛋,看到我还是恶狠狠的:「哼,你终于知道错了?」
我把她乱放的书、本子和笔整理好,一部分摆进桌斗,晚上需要看的放进书包。
「等会儿司机来接你,也捎我一段路吧。」我低声说。
白念念忽然笑了:「现在你有求于我,知道害怕了?林渊渊,你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
最后当然没让司机捎我。
步行回家的路上,前面突然斜斜地伸出一条大长腿。
我想事情想得出神,差点被绊倒。
「不好意思。」陆羡羽拉住我的胳膊,笑着道歉。
然后冲身后扬扬下巴:「年级第一,要不要让我送你?」
单车,少年,微凉的夜风。
我不禁眯起眼睛,深吸了口气:「好啊。」
回到家,我告诉老妈要写卷子,不要来打扰我。
坐在书桌前,掏出手机。
打开一个软件,那里显示,录音正在继续。
点进去,白念念和林阿姨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中午,我比成芯芯他们先一步离开食堂,却比他们晚回到教室。
中间,跑去买了一只录音笔。
能远程控制和监听,很高科技,也很贵,用掉我攒了很多年的零花钱。
但很值。
趁着帮白念念整理书包的时候,我放进了她注意不到的夹层。
之前我一直在想,上一世的那些歹毒算计,用撞死我爸来逼迫我提出调换学校,究竟起因是什么?
是因为我爸发现了他们违法,还只是他们觊觎我的成绩。
到底因为什么,能让他们对身边活生生的、熟悉的人,痛下杀手。
而这些人,甚至临死前,都还在感谢他们多年的照顾,感谢他们没有追责酒驾,称他们是大好人。
白念念今天被我激怒,又被同学们吓到,她一定会跟林阿姨哭诉。
我需要知道更多。
8
「为什么王叔又说不能换卷子了?我都跟同学说过我能上清华了。妈,你不能让我被打脸啊!」白念念的声音。
一模前后,白念念确实在班里说过,她以后也能上清华。
我还以为她是打算最后突击,虽然觉得很不清醒,但也没多想。
根本没有意识到,背后隐藏的竟然是这么恶心的计划。
林阿姨叹了口气:
「你王叔说太冒险了,咱们这虽然管得没那么严,但他那个教育局的亲戚也不敢干。」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不就是高考吗?王叔整天吹自己多牛,认识多少人,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
我闭了闭眼,无语。
她还真是无知又傲慢。
「宝贝,实在不行咱们就出国吧,我也去劝劝你爸,含金量虽然不如清华,但只要花钱就行了。」
「不要!就要清华!凭什么林渊渊能去,我去不了?爸不是也一直都很生气,我不如那个司机的女儿吗?」
「其实最好还是让林渊渊主动跟你换,到时候找你王叔帮忙弄弄学籍材料,也不担心被举报。」
「林渊渊又不傻,怎么可能主动换,给钱吗?两百万?我一毛钱都不想给她!」
林阿姨轻笑:「宝贝,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咱们给她几百万又怎么了。担心的是她不肯要钱,如果那样的话……」
等了几分钟,没有下文。
白念念也不耐烦了:「如果那样的话,怎么了?」
「如果那样,就交给爸爸妈妈吧,宝贝不用担心。」
「对了,我同学会不会举报啊,他们整天好管闲事,烦死了,好像还有个同学的亲戚是警察。」
「那我要跟你爸和王叔好好商量商量……」
实在听不下去,我按了静音。
白念念和她妈,怎么能用这么轻松的口气,像谈论怎么做一道菜一样,谈论怎么抢走别人的高考成绩呢?
她们一口一口要吃掉的,可是别人的人生啊。
被林阿姨安慰后,白念念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甚至畅想起来,我跟她换学校的场景。
她说要故意考差一点,再报一个最烂的大专,让我进去以后就没有出头之日。
她还担心我去复读,材料造假的事情败露,影响她的前途,跟林阿姨商量着,绝对要切断我所有念想。
总之,她要我顶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烂在泥里。
听着她们隔着电流传来的笑声,我如坠冰窟,浑身不停发抖。
因为这些,现在虽然还只是畅想。
在上一世,却实实在在、血淋淋地在我身上发生过。
当时,我有那么多以为。
以为以白念念的水平,考得那么差是因为发挥失常,报了那所学校,是因为失手选错。
以为林阿姨虽然提了些条件,但也是万不得已,叮嘱我不要复读、隐藏身份,也是担心我被抓。
现在看来,不是我太傻了,是她们远比我想象的恶毒。
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几乎被我掐出血痕。
我把录音保存,备份,上传到互联网网盘。
虽然这时,网盘兴起还没多少年,稳定性存疑,但以防万一,我要做最坏的打算。
「叩叩。」门被敲响。
「小渊,卷子做完了吗,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一下。」
老爸回来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好在,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有些重要的东西要给他。
9
老爸脸色不太好。
一进我的卧室,先环顾四周。
「小渊,你这里没有留白氏牛奶吧?」
我摇摇头。
「那就好,我今天发现家里的纯牛奶都过期了,赶紧让你妈扔掉了,你以后也别喝了啊。」
我心一沉。
果然,他知道了。
昨晚,我试探老爸,看他表情犹豫,猜想也许刚发现了什么端倪。
现在看来,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第一次希望,如果老爸能神经大条一点就好了。
我掏出一模的成绩单,递给他:「老爸,我聪明吗?」
「又是年级第一,小渊当然聪明!」他从来都很为我骄傲。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那你聪明的女儿,已经知道牛奶里有添加剂的事了,你要不要跟我讨论一下?」
老爸瞬间脸色煞白。
「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不能说因为重生,这也太惊悚了。
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
「我猜的,牛奶的配料本来就是越简单越好,出问题,肯定是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爸,你从来没这么紧张过,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他叹了口气,犹豫很久。
终于还是从旁边拎出一张凳子,坐下。
「小渊,爸爸心里很乱,没有想到自己亲眼看着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公司,能出这样的事。」
老爸跟着白老板,在白氏乳业工作了将近 10 年。
虽然只是个司机,但他由衷地为公司骄傲。
一个本土小公司,也遇到过收不上奶的艰难时刻,前两年才逐渐在全国宣传出名气。
在政府的推动下,趁势上市,成了我们这个小地方唯一的上市公司。
可以说,老爸是陪着这家公司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也是我没办法轻易劝他离开的原因。
老爸说,他无意中发现,公司主打的那款纯牛奶,里面有违法添加剂,虽然检测出的蛋白质含量很高,但实际对人体有害。
「爸,你打算怎么办?」
「肯定要跟白老板说,他整天忙的都是融资扩张的大事,底下的员工这么搞,等他发现就晚了。」
果然,第一反应,白老板是无辜的。
「你打算怎么告诉白老板?」
「自然要拿到证据给他,不然空口白牙,白老板还以为我在污蔑生产部的同事。」
看来,上一世,老爸给白老板看过证据,生怕他被蒙在鼓里。
白老板自然不会感谢老爸的善意提醒,他只会忌惮,自己被抓到了把柄。
「爸,你说的这一切,建立在白老板不知情的前提下,如果——」我凑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他知情呢?甚至,本身就是他安排的呢?」
老爸像木头一样呆住了。
下意识摇头,讷讷地说:
「不可能,老白他不是这种人……我们共事十来年了,他为人一直都很好……」
我叹了口气。
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白念念!这盒牛奶是你喝的吗!」林阿姨的声音因紧张而高亢。
「不是啊,你不是不让我喝咱们家的牛奶吗?」白念念听起来懵懵的。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啊,咱们家的奶千万别喝,特别是纯牛奶。」林阿姨再次叮嘱。
帮白念念收拾书包的时候,我故意在所有书的最上面,放了个白氏纯牛奶的空盒子。
很显眼。
林阿姨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
老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扯了扯唇角,一抹苦笑。
「都是为人父母,他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他抬眼看向窗外无边的月色。
「从去年起,白氏就谈好了下面的县乡小学,把纯牛奶加进他们的营养菜单。
「他们还跟客户讲,白氏牛奶的成分只有生牛乳,连新生儿都能喝。
「小渊,你知道那是多少孩子吗?」
数以万计。
10
「爸,你打算怎么办?」
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老爸转过脸,双眼失去神采,「小渊,你希望爸爸怎么做?」
是啊,老爸虽然与人为善,忠厚老实,但并不傻。
他知道,是白老板授意这些违法勾当的话,性质就变了。
这意味着,如果他想说出这件事,站在对立面的,是白老板。
甚至,是整个白氏乳业。
上一世,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留意过这些。
并不知道白氏上市后连续几年都在亏损。
只记得偶尔看到过一些新闻,一开始是曝光有毒奶的帖子,还有婴幼儿喝了牛奶后死亡的报道。
但很快,新闻就被压了下去。
不过悠悠众口难掩,那些承载着全家幸福的幼小生命也不会被随意忽略,舆论的力量渐起。
印象里,最后食品监督局发布通知,要调查白氏乳业。
可惜那时候,已经有太多人和家庭付出代价了。
「如果我说,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们一家人躲得远远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以吗?」我问。
老爸深深叹了口气。
「当然可以。作为一家之长,本来就不应该让老婆孩子担惊受怕。」
「你高考这么忙,我还让你担心,甚至……」他扫了眼我的手机,界面停在那个控制录音笔的软件上,「甚至让你搅进这些大人的事,是我没有做到一个爸爸该做的事。」
虽然做了决定,但老爸整个人看起来,是难以言喻的颓丧。
我们很清楚,闭嘴就意味着,要眼睁睁地看着数以万计的孩子受害。
也许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我紧紧咬着下唇。
把凳子放回的时候,老爸明显趔趄了一下。
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岁。
这一晚的信息太多了,信任的老友、骄傲的事业、做人的原则,都被彻底颠覆。
他开门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爸……我们……让他们付出代价吧。」我冲着他的背影,低声说。
老爸怔怔转过身:「什么?」
「白老板,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对公司的欺瞒,对客户的侵害。」
还有对我们一家恶毒的伤害,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爸眼中原本熄灭的光重新点燃:「好。」
我瞒过重生的事,也没有提白念念打算跟我换学校,把上一世和这一世的消息汇总,跟老爸互通。
最终,我们决定,在保护好全家人安全的前提下,偷偷收集白老板的不法证据。
等待合适时机,举报他们的不法行为。
上市公司,确实可以带来很多资源和便利,能让他们公关掉不利的新闻稿。
但权力的另一面,是约束。
站得越高,就有越多双眼睛时时监督着。
摔下来,会更重。
11
三模考试后。
就要开始在紧张和放松之间,调整学习节奏。
文艺委员鹿露走到我桌边,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周末我过生日,想请大家放松一下,林渊渊,你要一起来吗?」
我有些吃惊。
上一世,没有人邀请我参加过生日会,他们一般请的会是——
我下意识看向白念念的方向。
这段时间以来,她倒是没有再欺负过我,但偶尔会默默看着我,露出邪气的笑。
虽然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我们之间气氛怪异。
鹿露显然明白我在担心什么,压低声音:
「放心,如果你答应来,我就不去邀请白念念了,其实本来也不想让她来的。」
我犹豫着没答话。
鹿露又说:「你来吧,不然陆羡羽也来不了。」
我惊讶地转向陆羡羽,果然,他正在看我,坏坏地勾起唇角。
「我去不去,跟他有什么关系?」
鹿露嗤笑道:「你不知道,他舅舅是警察,可严肃了。他说一定要让我拉上年级第一,不然去了就被打断腿。」
是蛮好笑的。
我点点头,答应了。
白念念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没被邀请,但我被邀请去参加生日会的事。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这个司机的女儿,怎么可以比她还受欢迎。
「就你还参加别人的生日会?穿什么?校服?还是我扔掉的旧裙子?
「你准备送人家什么生日礼物,别告诉我是打车优惠券哈哈哈。」
如果是上一世的我,这时还自诩有根傲骨,听了这些话可能会觉得羞耻。
但后来,经历了被债务和一日三餐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光,再难听的嘲讽我也能左耳进右耳出。
但陆羡羽不是。
他走到我身边,拉开和白念念的距离:「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都没被邀请,还叽叽歪歪什么?」
白念念真的要气炸了。
鹿露的生日会安排在晚上。
下午,陆羡羽约我出来。
打着要问问题的名号,骑着单车带我去买衣服。
少年人的小心思其实挺容易看穿的,我收到他信息的那一刻甚至还觉得幼稚。
但当换上一条又一条裙子,被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听他搜肠刮肚地说一些根本不通的成语夸赞。
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越是在肮脏的烂泥里挣扎过,越是为干净纯粹而感动。
直到换上一条白裙,陆羡羽明显睁大了眼睛。
跟着又摇头:「不行不行。」
「真的不行吗?我觉得这条好看哎。」
陆羡羽一脸懊恼:「好看才不行,年级第一,你说你成绩好,又被人发现这么漂亮,肯定更看不见我了!」
我作势要打他。
揽住他的后脖颈,压下来:「别污蔑人,我两只眼睛都是 5.0 的,怎么看不见你了?」
陆羡羽的脸红到了耳尖,喉结快速滚动。
同手同脚地走到前台去结账。
为了感谢陆羡羽,我请他喝奶茶,雪王。
是他要求的,说雪王的柠檬水全世界最好喝,让我给他买了三杯。
路边,我们坐在树荫下。
「你怕你舅舅知道你去鹿露生日会,是因为他也会去吗?」
「对啊,18 是成人礼,鹿露她外公想大办一下,老爷子退休前是政法系统的,我舅是他徒弟,肯定会去。」
「你舅舅真的那么吓人啊?你害怕的样子好搞笑。」
「别说了,他就是个老古板,一根筋只认死道理,如果不是我说年级第一也会去,他肯定跟我妈说把我铐家里。」
我喝了口柠檬水,酸酸涩涩,小声问:
「那……你舅舅有小孩吗?」
陆羡羽把大长腿大喇喇地敞开,伸了个懒腰:「有啊,舅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还在休产假呢。」
我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没再说话。
午后的阳光灼热滚烫,我仰起脸,想让那光亮刺得深一点,穿破内心的所有阴霾。
生日会上,我送了鹿露一个考点集,是我自己整理的。
距离高考没多少天了,刷题的用处不大,更重要的是梳理凝练知识点。
鹿露一晚上拆了很多礼物,吃的穿的玩的。
我那本习题集只是用彩纸随便包了一下,看起来很寒酸。
但等她一页一页翻过去,直接惊叫出来。
「外公,我觉得我考 top5 稳了!」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拉着我问:
「渊渊,我下个月过生日,你能不能提前送我礼物?」
「糟了,我生日已经过了,明年的生日能提前到今年吗?」
生日会的最后,竟然是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考点。
大人们看着也都哭笑不得。
回到家,已经有点晚了。
没想到老爸坐在客厅等我。
表情有些严肃:「小渊,白老板说从明天开始给我放假。
「你说,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12
本来喝了一点果酒,我有点迷糊。
但老爸的那句话,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上一世,我高考后,白老板也给老爸放了一段时间的假,美其名曰让他陪我好好玩。
却在某天一大早打电话给他,临时让他开车去一个地方接人。
也就是那天。
录取通知书、车祸、手术费、互换学校,一件一件接踵而至,我们一家的命运从此改变。
现在看来,那个突兀的假期,是为了让老爸远离公司的事,也是方便白老板安排一起酒驾车祸。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头脑完全清晰。
坐在老爸对面,琢磨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差别。
「爸,你收集资料的时候,有可能被发现吗?」
老爸思索着:「应该不会。
「咱们说得很清楚,只需要收集证据,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就可以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去碰过核心的东西。」
他攥在一起的手突然捏紧:「难道是……老刘?」
老刘是白氏门卫保安队队长,跟老爸认识了很多年。
「昨天有个人来公司门口维权,他家 6 个月大的孩子,因为喝白氏牛奶得了肾结石。我在收集材料的时候,私下里联系过他。
「那人在门口遇到我的时候,微微点了下头,可能被老刘看到了……」
我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老刘发现了这个小异常,虽然不懂其中的原由,但是左思右想,还是报告给了白老板,邀了一记大功。」
老爸纠结地揉了揉头发:「老刘应该不会……」
没有什么「应该」,也没有什么「以为」,经历过上一世,我早就对人心不抱有期待。
但还是需要确定,白老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掌握敌人的动向,才能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我们把老妈喊醒。
她本来迷迷糊糊地抱怨,但看我跟老爸,一个比一个严肃,也认真了起来。
「妈,你约一下老刘媳妇明天一起逛街。」
老妈看了眼时间:「都快 12 点了,现在约逛街也太奇怪了吧?」
就是要奇怪。
果然,老刘媳妇刚开始晕晕乎乎地答应了。
没几分钟,又回电话过来,说是突然想起明天还有事。
看来,老刘媳妇觉得奇怪,跟老刘说了这事,被他给拦了下来。
很明白了,不管是心虚还是害怕,老刘都想跟我家划清界限。
哄着老妈回去继续睡,我跟老爸对视一眼。
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13
高考前是最后的宁静。
林阿姨还问白念念,我最近状态怎么样,叮嘱她千万不要影响我考试。
我听得想笑。
多像因为怕牛肉口感不好,在宰杀前给牛放音乐的善良屠夫啊。
考试前,我给了陆羡羽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我了,再打开看。」
他眨了眨眼:「这是不是意味着……无论如何我都能找到你?」
emmm 这么推导也很符合逻辑。
他兴奋地对着小纸条亲了又亲,放进裤子口袋,拍拍。
「这是我的幸运符!」
「那个……还是拿出来吧,这算考场夹带。」
「哦……」
高考结束,我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反而更觉得紧张。
白老板应该会有所动作了。
紧张、担忧、惶恐。
尽管做好了准备,还是担心有意外发生。
而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意味着上一世的噩梦重演。
出分数那天。
一大早,一通电话打来,让老爸临时去接个人。
他们提前了计划,连通知书都等不到了。
看来这一世,白老板认为老爸偷偷调查,已经完全把他划在了对立面。
白老板是真的急了。
电话里,白老板的语气一如往常地柔和,说着不好意思打扰我们父女的假期,还亲切地预祝我拿到高分。
真的,哪怕这一世,尽管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
依然无法想象这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话,背后暗藏着那么歹毒的心思。
我甚至没有查分,就坐在沙发上。
等着。
老妈以为我担心分数,手一遍一遍顺着我的背安抚:「不紧张哈。」
电话铃声响起,吓得我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接起,嘈杂的讲话声。
「是林志国的家属吗?酒驾车祸,快来医院!」
14
医院。
很熟悉的场面。
手术室亮起的灯,跑来跑去的护士,一张一张签的病危通知书。
老妈听说前期手术费都要 100 万,腿顿时软了,差点跪下来。
我拉起她,扶着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朝旁边面色冰冷的林阿姨走过去。
「你爸酒驾,连累老白也受了很重的伤!」她瞪着我说。
这句话,上一世我和老妈是怎么回答的?
——对不起林夫人,他做事一般都很靠谱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酒驾,但人命关天,能不能请夫人借钱给我们,先把手术给做了。
但现在,我心里只觉得疲惫。
「林阿姨,您说,这里哪一台手术是白叔叔的?」
她愕然:「你什么意思?不肯承担责任是吗?!」
我摇了摇头,懒得纠结这些。
「手术费要得这么急,您知道的,我们根本出不起,只能跟您借钱。
「我知道您和白念念想要什么,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医院旁边的咖啡馆。
安静的隔间。
我慢慢搅动着拿铁,对面的林阿姨反倒很不安。
从来如此。
我越是慌乱,对方就会淡定地看戏,而我越是平静,对方心里就越是波涛汹涌。
「渊渊,阿姨知道,事发突然,你一个小孩子一定被吓到了。」
她将手搭在我的手背,细腻柔软冰凉,像游走攀爬的毒蛇。
我抽回手,不理会她假惺惺的安慰。
轻笑。
「林阿姨,计划很顺利吧?」
她愣了一下,脸上的关切慢慢褪去。
「你知道了什么?」
放下咖啡杯,我抿抿唇:
「我知道一切。」
这一切说起来,也都是陈年不满的积聚。
「你和白叔叔哪里都很好,赚钱多,事业成功。
「但唯一让你们如鲠在喉的,是白念念成绩差。
「不如司机的女儿,真的让你们很没面子啊。
「于是,你们有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直接抢走我的成绩,换掉我的学校吧。
「高考很严肃,但金钱和人脉已经让你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你们找了教育局的人,答应帮你们调包成绩或者篡改材料。
「你们傲慢地想,只要给钱,什么买不到呢?
「当然你们也有所担心,万一呢?万一我不卖呢?
「那就逼迫好了。
「这个想法本来只是雏形,你们也觉得不至于要为此杀人放火。
「直到,白叔叔意识到,我爸发现了他在白氏的违法勾当。
「因为公司持续亏损,他竟然在纯牛奶中添加了有害的添加剂,来降低生牛乳本该有的成本。
「不止,他明知添加剂会对孩子有巨大毒害的影响,为了提高利润,依然丧心病狂地去开发小学和婴幼儿市场。
「为什么这么大胆?
「还是因为傲慢。
「他知道,县乡的市场实在下沉,这里的人,又穷又没文化,一个「上市公司」的名头就能吓得他们不敢维权。
「就像你们对我们全家的判断。
「穷,又淳朴。
「伪造一个车祸,把我爸撞到半死,白叔叔再装作受了重伤。
「责任都能推到我爸身上。
「这样一来,我和我妈,在羞愧和焦虑中,只会请求原谅,只会请求借款。
「那我们能拿什么换呢?
「只有一个清华录取通知书,能被你们家看进眼里。
「多好的计划啊。
「除掉我爸这么一个潜在的威胁。
「还把白念念送进了清华大学。
「最后,车祸的责任在我爸,而冒名换学校的责任在我。
「你们全家依然是大好人,被我们感恩戴德。」
「叮。」
我用勺子敲了一下杯壁,抬头。
「林阿姨,我说得对吗?」
15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阿姨端起咖啡杯。
手都在抖,溅出的液体弄脏了价值不菲的套装。
「如果你听不懂的话……
「……那这一切就是白念念主导的,因为这个计划,是她告诉我的。
「我爸接到白叔叔的电话离开后,我又接到了一通电话,你猜,是谁打的?
「你能想象白念念有多开心吗,她知道计划成功了,就像被清华录取了那样开心,跟我分享她的所谓求学之路。」
我还是笑。
但声音已经因而激动而发抖。
「啪!」
林阿姨把杯子砸在桌上,咖啡洒了一桌。
「你别污蔑我们家念念,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添加剂什么伪造车祸,这些我们根本没有告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