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小心伤口。」他朝我胸口处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低头一看,病服歪歪扭扭,扣子松了两颗,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我抬眸看程木,他还一直看着那里,我赶紧用手挡住,「滚,臭流氓!」
他笑了,笑得好开心,他说:「阮阮,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变态!」我翻个白眼。
「阮阮,我有话跟你说。」程木看着我。
「有屁快放。」
他换上一副正经神色:「黎姝的那个孩子,是她在酒吧和别人怀上的,那天她哭着来找我,求我帮她想办法,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带她来了医院,医生却不建议她流产,所以我跟她说,如果她愿意,我会照顾她,直到她生下孩子。阮阮,我真的从始至终把她当妹妹,自从高二那年她父母去世后,她整个人就跟变了一样,性格越来越古怪,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可是我欠她,我们家欠她,我没有办法不去管她,所以我试图跟她沟通,没想到她那么决绝,竟然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流产后她也一直闹,我腾不开身,好不容易腾开身了去找你,你又不肯见我……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跑去告诉你那个孩子是我和她的。阮阮,我真的很无奈,我真的喜欢你。我去找秦悦,我去一次他骂我一次,根本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委屈。
我已经脑补出秦悦用那张三寸不烂之舌骂得程木狗血淋头的画面了。她当然不会给他我的具体地址了,因为她也不知道。
其实我想说,我并不是在黎姝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孩子的事,我在那之前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我觉得没必要了,因为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
黎姝说话颠三倒四,模棱两可,除了我自己会错意,很大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是她故意而为之。
「所以这一次我回来,也是周息给她吹的枕边风吧?」我问程木。
他不语,勾唇笑,那笑容有点得意,仿佛很满意自己有一个间谍哥们。
周息:我的身份只能是间谍吗?
我被他一下子说的这么多话搅得思绪有些混乱,我理了理,说:「这不是重点,程木,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两次为了黎姝把我抛下,你说你不得已,可是她要是一直在呢,那我就只能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吗?」
「两次?」程木微微皱眉。
我不说话,垂着眼睛。
他顿了片刻,忽然开始伸手脱衣服,我被他吓了一跳,一脚踹开他:「你干嘛!?」
他不理会我,继续脱。
我拉过被子蒙住自己,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就在我胡乱想着应该怎么拒绝的时候,程木掀开被子,我死死用双手捂着眼睛,他强行把我的手拽过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竭力反抗,却抵不过他力气之大。
手指触碰到一条又粗又硬的东西……
我尖叫一声坐起来,「程木你王八蛋!」
隔壁阿姨被我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拉开帘子,看见我们的架势,愣了愣,赶紧窘迫的又拉上窗帘,还丢下一句,「没事,小程小唐,你们继续,阿姨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啥也听不见。」
我呆呆的看着指尖触碰到的那条又粗又长的狰狞可怖的疤痕,不止一条,它的周围,不,应该说程木的整个上半身,肩上,胸上,腰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疤痕,肚子上那一道最为明显。它们凸出在皮肤表层,像一条条虫子,肚子里吸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一些遥远模糊的片段在我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像拨开重重缭绕云雾的日光,一下子照在我的脸上。
曾经我以为真的跟电视剧里演绎的坠楼坠崖一样,人极速下降的过程中还会有思想来回忆一下生前之事,表达一下自己的遗憾。
根本不是。
车子从斜崖上滚落,我感觉自己像被人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踢来踢去,身体重重撞在铜墙铁壁上,痛,很痛……
那种痛持续了很长时间,像被刻意放大延长一般。
后面的我就没有记忆了,晕过去之前,我只记得程木将我死死圈在怀里。
本来我还想,我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那么极致的疼痛,那他又该有多痛?
两年里,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动容,可是每次想到宋阳跟我说的他为了黎姝不顾骨折的腿连夜赶回桉城去,就又会很生气,觉得在他心里,我远没有黎姝重要。
我看着那些程木身上伤口,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幸运的是车子掉到一半的时候正好卡在了斜坡上的一棵树根处,只是那棵树太小了,我刚拖着你和司机从车子里爬出来树就断了,我们又从满是荆棘的山坡上滚了下去。」
我的心开始颤抖起来,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场车祸后我只有胳膊上有几条伤疤,身上完好无损。
程木握着我的指尖,「我没有抛下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你抱着我是不是,你把我抱在怀里,所以我才没有受伤,是不是?」
程木脸色落寞几分,看着我的脑袋说:「可是我还是让你受伤了。」
我说:「可是后来你去了哪里,你还是为了黎姝把我扔下了,不是吗?」
「你头部受了很重的伤,我守着你做了手术,两天后你还是处于昏迷状态,警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配合处理黎姝的事,我就让宋阳照顾你,先回来了桉城。等我再去凰城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宋阳给我留了消息,说带你走了,他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最主要的是,医生说你就算醒来也不能受刺激,他说你留在我身边,面对我就会想起黎姝……」
「所以,你就放我走了?」我笑出声,「你真伟大,也真低估了我。」
程木慌了,一把将我摁进怀里:「宋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我师哥?」
「你师哥?」
「嗯,也是 T 大毕业的,当年美术系才子。」
「那又怎样,你如果真要找我,两年里,怎么可能找不到我。」我冷笑。
在这个通讯途径如此繁多的强大时代里,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一个人?
「我一直和宋阳有联系,他说你术后恢复得不好,脑子不稳定,不能受刺激,所以即便后来周息从秦悦那里偷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也不敢联系你,毕竟……毕竟黎姝伤得那么重,我知道你一定会因为她跟我产生隔阂。」
「哇,你真伟大,为了怕我受刺激,就不联系我。」我冷嘲热讽,以为自己在演电影男主角吗?
程木薄唇紧抿,不说话了。
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有,你才脑子不稳定,你全家脑子不稳定。」
我不过就是做了个取出血块的手术,搞得好像得了绝症一样,我有那么脆弱吗?不过总梦魇倒是真的,经常头痛头晕也是真的,偶尔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也是真的。
额,这么总结起来,好像是有点严重。
程木脸色严肃:「是真的,当时医生说你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一定,千万不能受刺激,我真的担心你。而且黎姝那么做,让我都觉得后怕,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她,怎么不让她伤害到你,所以当我知道你和宋阳离开了的时候,我竟然还松了口气。」
「如果我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没这个可能,」程木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我不怕宋阳不把你还给我。」
「那我喜欢上别人了呢?」
「也不可能。」程木狡黠地眨眨眼。
我懒得问他为什么不可能,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在很久之后我才会知道。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宋阳是他师哥这件事情上面,不由得再次感叹,命运果然是一场轮回啊,哦不,应该说,世界真小啊,这样的话,等量代换一下,宋阳也算是我师哥了?
就在我寻思着以后该叫宋阳师哥还是老板的时候,程木捧着我的脸,迫使我看着他,俊眉微皱:「你醒了之后宋阳那家伙怎么跟你说的?」
我想了想,说:「他没怎么跟我说,我醒了没看到你人,问他你去哪里了,他说你守着我做了手术就回去处理事情了。我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你是回来照顾黎姝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为了她冷落我了,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这两年我过得很好,早就已经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宋阳的确告诉了我程木把昏迷不醒的我托付给他就回了桉城,现在看来这是事实。假的是,他没有告诉我程木是守着我做了手术,又在我身边照顾了我两天两夜后,看我还没有醒来,托他照顾我,才急匆匆带着一身的伤口赶回去处理黎姝的事情的。
这两年来我还是挺了解宋阳的,我知道他是怕我心软,怕我因为程木的一点付出又屁颠屁颠回到他身边,然后继续被黎姝的极端和程木的为难所伤害。
所以宋阳才没有告诉我这些,而我,自然也不会把这些告诉程木,无论宋阳是出于何种心思,我都不想去揣测,我只需要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他一直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很好的老板,或许,将来他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最重要的是,我离开两年并不是因为我以为程木当初二话不说抛下了我,而是因为我忽然厌烦了黎姝的心机与手段,所以我和程木走到今天,可以说跟宋阳没有一丁点关系。
「唐阮阮!」程木捧住我脸的手势变成了捏,他脸色暗下来,语气非常不悦:「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你,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别以为你占了我便宜我就会又屁颠屁颠去追着你跑,就算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就算你是迫不得已,我知道嘛,你说过了,黎姝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不能真的不管她的生死,可是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膈应,我就是没办法原谅你,你明白了吗?我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傻乎乎的唐阮阮了,喜欢你就以你为中心,现在我压根不在乎你和黎姝那点破纠葛了。欠她是吧,那你就慢慢去弥补她吧,我凭什么陪你耗着啊,我又不是圣人,我也会难过,如果你不能两全,我只能说我们不合适。」
程木捏住我脸的手松开,看向我的眼睛里霎时布满淡淡的血丝。我看见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木,黎姝一直都会存在于我们之间,你对她的愧疚永远无法消弭,如果你这么累,那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行吗?」
因为我看见你跟她在一起会吃醋,会难过,会伤心,会哭泣,我不想再这样,更不想永远都这样。
黎姝当初从从七楼跳下去,被提前在下面做了充足准备工作的警察人员和医护人员救下。她幸运的掉落在了安全气囊中间,性命没有危险,但是尾椎骨严重骨折,全身关节多处韧带拉伤,在医院 ICU 住了整整两个月。
这些都是秦悦告诉我的,后来我就不愿意再听了。宋阳也不希望我再去想那些事情,他几乎是强制性的避免我去接触与程木有关的一切,甚至偶尔还会包括秦悦在内。
所以两年来,我除了做梦的时候会想起一些桉城的事,其他时候都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时间真的是个很好的东西,它虽然不能痊愈伤口,但是它可以淡化伤口,直到伤口不再痛。
所以,只要黎姝一直都在,我和程木之间,从以前到现在再到以后,一直都会有一道疤痕,这是一道无解题。
所以,算了吧,我很累,他也很累。
程木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窗外如银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眼睛里曾经那么明亮的星星似乎一瞬间全部碎裂了。
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的肩膀,将我放倒在床上,给我盖好被子,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像一颗沉默的树,我又想起刚入大学时经过操场时看见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那时候他还会经常笑,自从和我在一起后,自从黎姝出现后,他的快乐就消失殆尽了。
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心脏疼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我蜷缩在黑暗里,祈祷这该死的难受赶紧过去。
爱情是什么,爱情什么也不是,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做一个跟秦悦一样刀枪不入的女战士。
哦不,差点忘了,秦悦已经退伍了,因为她怀上了小战士。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把被子掀开一个洞往外看,隔壁阿姨隔着帘子递过来一包纸巾。
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他妈的,明天我会不会变成国宝。
「谢谢你,阿姨。」我操着浓浓的鼻音说。
「没有什么大不了,小姑娘,你这么漂亮,又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我的泪腺正要再次加力发酵的时候,阿姨又兴奋的补了一句:「等出院了,哪里没有汉子啊,我看麻醉科那个苏大夫就不错,哎哟,又高又帅,不比程大夫差。我那天做手术,他还对我笑了勒,要是阿姨再年轻个二十岁……」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因为我被她逗笑了,笑没事,主要伤口还被扯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病床再次传来轻微的呼噜声的时候,我终于缓了过来。
我拿出笔记本,登录微博,找到那个叫「未眠」的马甲,给他发了一条私信——我今天很难过,很狼狈,你尽管嘲笑我吧,我不还嘴。
未眠是我的一个读者,他跟辰光的性格不大相同,辰光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对生活充满热爱,给我发一些大大咧咧的粗糙的名言名句,而他的积极之中多了一分细腻在里面。
有时候我会在微博上分享一些日常,如果是开心的,他就会故意和我对着来,说是对着来,其实也恰到好处,只是我没有耐心,每回都要跟他吵起来。
如果我分享的是一些不开心的,他又会化身鸡汤大王,来开导我,教育我,好像天神下凡滋润人间一样,金光四射。
这样一前一后的差距,不能说是和精神分裂症极为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吧。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我点进他主页,昨天晚上十点半,他发布了一条动态。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把你牢牢锁紧,现在真的晚了吗,我还能有第二次靠近你的机会吗?」
切,原来是为情所伤了。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哭到呕吐。
第二天,我被秦悦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她和周息带着水果鲜花来看我,一见到我,她就痛心疾首的奔过来:「我说我要陪你来,你不让,你这是何苦呢?你看看你,好憔悴哦,咦,你眼睛怎么了?你嘴巴怎么了?」
我摸出手机照了照,靠,眼睛肿了,嘴巴也肿了。
「没怎么,这病房蚊子多。」我说。
她刚想说话,我想起昨天的事,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你怎么在网上给我挂了他的号?」
其实也怪我,我也没认真看。
秦悦的表情变得有些心虚,我瞬间明白了。
我看着她身边对着她一脸宠溺的周息,呵呵,他们已经结盟了,所以我是牺牲品呗?
住院的第六天,我见到了黎姝。
听说这两年她一直在康复中心住着,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每次在 QQ 上听秦悦这么说的时候,我就会想,那不是还有程木在吗?
当时我正在写新书的草稿,她走进来把一束鲜花放在我床头上。
看得出来她精心打扮过了,妆容精致,白色连衣裙仙气飘飘。
「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依旧和两年前一样,笑得那么灿烂。
??她在关心我??你谁啊大姐,我们很熟吗??我不打算搭理她,继续埋头敲键盘。
「唐阮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又问。
「是。」这个问题还是要回答的,我头也不抬。
「可是我不讨厌你,唐阮阮。」
我看向她,「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是的话那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外科,你应该挂脑科。」
她也不生气,继续说:「我知道程木喜欢的人是你,可是我为什么要把他让给你呢?」
我叹口气,合上笔记本:「两年前你找我谈话,颠倒黑白说孩子是程木的,导致我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想要听你说话吗?」
她顿时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
「当然,孩子的事不重要,现在就算那个误会解开了,我也觉得心里不舒服,你知道为什么吗?」我问她。
「因为你就是个神经病,而他竟然有你这么一个神经病的妹妹,我觉得他脏。你继续缠着他吧,没人跟你抢。」
她收起笑容,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指甲,表情漫不经心:「可是你又回来了不是吗?这两年我们过得很幸福,你告诉我,你回来干什么呢?」
呸!我简直要吐了!
一股无名火升起,我指着她身后墙壁上的一张标语,说:「看见没,关爱弱势群体,老弱病残。」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等她反击,我继续说:「你有病呗,还病得不轻,我关心你,所以建议你赶紧去找个医院治疗一下,别出来害人了成吗?你看看你自己,一脸内分泌紊乱的神态,大姨妈还好吗?」
她生气了,一下站起来,伸手想要来推我。
程木正好进来,他两步走到床边擒住黎姝的手,然后一把甩开她,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掉了出来。
「我说过了,我不想看见你。」
我望着程木冷笑一声,现在又装什么好人,以前不是很吃这一套吗?
「阿木,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求求你了,我不想住在那里了。」她爬起来,拉着程木的衣袖。
「两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程木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你错在执迷不悟,错在把我对伯父伯母的愧疚和对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自欺欺人,用心机和手段来伤害我身边的人。黎姝,你几岁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黎姝又拉上他的衣袖,「阿木,我真的喜欢你,这两年里,我也很后悔,我不该威胁你,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说完,程木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五分钟后,两名保安敲门而进,黎姝被他们带走。
「好好养着,什么时候身体和脑子都恢复了,就可以出来了。」程木冷冷道。
「我恨你!我恨你!唐阮阮!我恨你!」
「带走吧。」程木对保安摆摆手,脸上满是不耐烦。
我还有些吃惊,这样冷血的程木我还没见过,真是稀罕。
程木站我床边,眼睛没看我,盯着手中的病历本,询问我有没有不适的症状,唰唰唰写了几句,又看了一下我点滴的状况就转身走了。
我:??
我还正准备对他冷嘲热讽几句呢,他竟然不给我机会。
看起来好像确实被我伤到了?那又怎样,两年前他在别的女人身边时,我比他伤得重。
不行,我忍不住,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悦。
我打开笔记本,登录 QQ,给秦悦发信息。
我:你知道吗,刚才杏仁酥来了!
秦悦:啥?她不是被那个程木关在精神病院,哦不是,疗养院吗?程木他老爸还对她介入了强制性管理,我都好久没看到她了。
我:?你没给我说过啊?
秦悦:之前程木不让我跟你提黎姝的事,不是说你脑子有毛病吗,怕你受刺激。
我:呸!你脑子才有毛病!我早就好了!
秦悦:哦,看出来了。
我:她为什么被关精神病,不是,疗养院啊?
秦悦: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不正常。起初是因为她跳楼受伤很严重,必须要疗养,后来她好像是总找程木闹腾还是怎么的,我也不大清楚,周息这个死人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神奇,我以为我走了他们俩终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呢。
秦悦:想多了,应该是变态刺激的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他们俩在一起哦,你想想,半夜程木起来尿尿,就看到杏仁酥站在床边披头散发盯着他,然后来一句,你看见我的头盖骨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然后程木被吓尿了,杏仁酥就追着他满屋跑,程木边跑边问,你为什么要追我,杏仁酥说,因为我有神经病。
秦悦:然后程木拔出他四十米的……把杏仁酥就地正法。
我:??
秦悦:然后杏仁酥说,肾宝,他好,我也好。
我:哈哈哈哈哈。
我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回过神来才看到程木黑着一张脸站在我身后。
刚才因为脖子酸,我就转身把电脑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的,正好是侧对着病房门的,所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察觉到。
我啪地关上电脑,「你来干什么?」
他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我的笔记本,抬手把我的点滴换了一袋药。
「今天就这么点了?」我问他。
他不理我,眼睛还在盯着我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看,表情怪怪的。
我总觉得他好像哪里变了,不是刚才从他对黎姝的态度感觉到他变冷血了,而是觉得他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他以前是一个多么和煦的明媚少年呀,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心机深沉了呢?竟然偷看别人聊天?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杏仁酥一毛一样。
「还有事吗?我要休息了。」我指指门边,对他微笑。
他本来就比我高差不多 30 厘米,现在我又是坐着的,他是站着的,我说话都要仰望着他,累死了。
他俯身下来,与我平视,薄唇轻启:「四十米?」
靠,刚才我还祈祷他千万别看到,结果真的被看到了。
「是秦悦说的,不是我说的,是她先开始的!」我忙甩锅。
「哦,」程木舔舔嘴唇,「唐阮阮。」
我下意识捂住嘴巴,「干嘛?我说了我要休息了。你快出去。快出去。神经病。」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他问我。
我想了想,说:「对啊,我喜欢上别人了。」
「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他忽然伸手双手捏住我的肩膀,语气激动:「你竟然喜欢上别人了!?」
我:??
我来气了,挣脱他的桎梏:「你以为你谁啊程木,你以为你是我小说里的霸道男主角啊?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难道跟你分手了,我要一辈子打光棍,然后在八十岁的时候坐在夕阳里回忆跟你的青葱曾经?」
他皱眉:「你变了阮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喜欢你啊,想把我最乖最可爱的一面展现出来给你,现在我不喜欢你了,干嘛那么累?」
他垂眸沉思片刻,还是不甘心一样,再次捏住我的肩膀:「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到底是谁?」
「我干嘛告诉你,告诉你,你好联合黎姝那个神经病来报复我们?」
他嘴角抽了抽,半晌,松开手,坐到我床边上,语气低落:「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看,果然和黎姝一毛一样啊,一会霸道总裁,一会深情男主,也不能说是和精神分裂症极为相似,只能说是一毛一样吧。
「不能,我说了,我有男朋友了。」
「是宋阳?」
「对。」我脱口而出,正好找不到人顶替呢,对不起啊老板,等我回去了好好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我就知道!」程木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病房门被他甩得嘭一声。
幸好隔壁阿姨昨天已经出院了,不然今天又得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幼稚!神经病!」我暗骂两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准备睡一觉。
当天傍晚宋阳就赶来了,他推开病房门,见我躺在病床上嗑瓜子,脸都黑了。
「你个死孩子,谁让你乱跑的?还有,为什么做手术不跟我说?」
他手上还提着行李箱,淡蓝色条纹衬衣衣袖卷起来半截,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我有些心虚的擦擦嘴角,笑着说:「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而且我是回来看秦悦的,真的,她怀宝宝了。」
宋阳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然后转头四处张扬,「程木呢?」
我有些好奇:「不知道啊,你找他干嘛?哦,他跟我说了,你是他师哥,那你也就是我师哥了。」
宋阳睨着我,「他跟你说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眨眨眼:「没说什么啊。」
他这个问题什么意思啊,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在程木手里吗?
宋阳哼一声,坐在我病床边上,「今天老子必须要教训他一顿。」
我被他这句话吓到了,赶紧爬起来,问他:「这是咋的了?」
宋阳拉过我的手看了看上面的针头,皱眉:「你这都回血了,怎么搞的?」
我这才看到一袋液体已经挂完了,刚才我只顾着嗑瓜子看电视,把这茬给忘了。
按了护士铃,我又问宋阳:「到底咋的了?」
唉,跟了他,呸,跟着他两年,耳濡目染,口音都变得越来越像他了,活脱脱一个东北女汉子。
「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决斗。」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反应过来我在旁边,又摁灭了丢进垃圾桶里。
我被他这几句话弄得非常懵逼,刚想继续追问,程木推门而进。
他看到坐在我旁边的宋阳,原本平静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他走过来帮我把针头取了,对着宋阳阴阳怪气的开口:「好久不见啊,师哥。」
宋阳也阴阳怪气的开口:「谁想见你。」
「哦,我也不想见你。」程木说着,把病历本夹在咯吱窝里,抬起手看了看表,勾起唇角:「现在已经快七点了,病人需要静养,请回吧。」
「什么啊,你不是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了吗?」我反抗道。
怎么又需要静养了。。
「哦,刚才我看了看你的各项指标,可能还有点不合格,尤其是血糖,太低了,再住两天吧。」
我:??所以,要再给我挂几天葡萄糖液吗??
宋阳站起身,跟程木对峙:「小程,你这是滥用职权。」
「那你呢,你背着我拐走我女朋友,是何居心?」
「你女朋友?你女朋友怎么会被我拐走?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我意识到气氛逐渐变得有些不对,赶紧拉住宋阳的衬衣衣角缓和:「那个,你们不是师兄弟吗,两年没见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俩人同时转头瞪着我,好吧我闭嘴。
不吃饭也可以啊,至少别这么剑拔弩张,我有点害怕。
「宋阳,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程木冷笑一声。
宋阳也冷笑一声,指着我,对程木说:「老子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死孩子开始,她就是在路边买醉,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第二次,第二次她一个人在凰城,你又在哪里?你在别的女人身边,是不是?」
程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揪起宋阳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的事不要你管,无论怎样,他也是我女朋友,你背着我带走她是几个意思?」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你做得够好,她怎么会跟我走?」
我头上冒出一堆问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哦,他们俩好有意思啊。
「程木,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是事实,过去的就别提了。」我出声,试图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俩人同时转头瞪着我,「你闭嘴。」
然后俩人又转过头去,对对方异口同声:「单挑?」
我一惊,连忙制止:「现在是法治社会,和气一点。」
俩人再次转头瞪着我,「你闭嘴。」
这次我真闭不了,我拉着宋阳的衣角:「你刚到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宾馆住下,明天我就出院了,我们一起回青余。」
宋阳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儿,刚要弯腰去拿行李箱,程木一把拽住我的手,面色铁青:「宾馆?」
啊?哦,可能他理解成我要和宋阳一起去住宾馆了。我懒得解释,想甩开他的手,却死活甩不掉。
宋阳见状,直接推了他一把,他才松开手。
程木刚要还手,我吼:「你们烦不烦啊!」
俩人这才闭上又要准备吵起来的嘴,阴阳怪气的看着对方。
这简直跟霸道总裁小说里的情节一毛一样啊,两个优秀的男人为了女主角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然后赢了的那一个,就能带走女主。
唉,我这么苦命,我能当女主角吗?哪个女主角有我这么惨?果然人生处处充满狗血。
「我说你这死孩子,吼什么吼啊,伤口不痛了?」宋阳嘀咕一句。
程木眸光沉沉的看着我,半晌,他转身出门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只是一点点,可是下一秒我又嘲笑自己矫情,难道非要他们俩大打出手,我才高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再一次松开了我。
诚然,我们已经分手,我也把话讲得很明白了,可就是有一点儿失落,是不受我自己大脑控制的那种。
我对宋阳笑笑,说:「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然后我们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程木等在车子边。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灰色 V 领长袖体恤,黑色长裤衬得他双腿笔直。
「还等什么,走啊,我请你们吃饭。」他勾唇,对我们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