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我汗如雨下,一直耳鸣,根本不知道李然问的什么问题,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答的。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是凶手,而他也知道我知道他是凶手。
终于,面试结束,我全身上下连袜子都湿透了。
李然起身伸出右手恭喜我,「你通过面试了,准备准备,下周入职。」
我诧异道:「我通过面试了?」
李然道:「你没有听错。」
「我都不知道你问的什么问题。」
「不重要。」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了些什么。」
「也不重要。」
我心里更慌了,我清楚李然要把我留在公司,控制在眼皮底下。或者说,我只要不去报警,那么他就暂时安全。
李然微笑着看着我,「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我机械地说道。
「看你的状态,是睡得不好吗?建议吃点褪黑素,我每天晚上都会吃,一觉到天亮,第二天精力充沛。」
「谢谢。」
李然转身出了面试间,我赶紧追了上去,「烨总,我有一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他点了点头。
「如果一个人总是睡不着,做噩梦,甚至出现幻觉,他需要适应多久?」我的话里有话,既然已经站在了刀尖儿上,那就索性豁出去,反正双脚双手已经沾满了血。
「我的话,大概用了三个月,你的心理素质太差,或许这一辈子都适应不了。」
李然说完眼神变得凌厉,「如果受不了可以来找我,我比心理医生管用。」
我怔在原地,直到李然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反应过来,心理医生?韩竹?他究竟知道什么?
难道自己上次在诊所做的噩梦或者出现的幻觉都是真实的?
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没有站稳,险些摔倒,还是一旁的同事扶住了我。
连忙说着谢谢,我像逃离地狱一样离开了这里。
今晚,我依旧注定无眠,盯着监控画面,等待着前女友谢珆入睡,然后起身离开自己的公寓,前往谢珆的住所。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悄悄溜了进去,拿出准备好的七氟烷毛巾,捂住谢珆的口鼻,不到一分钟,她便昏睡过去。
我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看着床上的谢珆的侧颜,顿时觉得安慰不少,我忽然觉得有点饿了,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麦片、牛奶和三明治,简单对付一下。
端着泡好的牛奶麦片,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边吃边看。
电视里是一档关于野生动物的纪录片——一只猎豹正在午息,午睡的时候,每隔 6 分钟就要起来查看一下周围有什么危险,但还是被它的天敌一群鬣狗围住了,猎豹与鬣狗群进行了殊死搏斗……
我渐渐困了,没有回床上,而是直接窝在沙发里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很舒服。
我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随即定睛一看,我此时竟然正在室外,而且周围一片荒凉。
清晨还是有些冷的,我抱紧双臂环顾四周,觉得眼熟。
这里不就是 93 号公路旁边的野生灌木丛吗?
我弄不清楚自己明明在前女友家睡着,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都记得,甚至在沙发上蜷成什么姿势睡觉我都记得。
我又掐了一下自己,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回到 93 号公路上,站了很久很久才拦到一个好心的司机,愿意搭我一程。
返回公寓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这样?
我盯着墙上谢珆家的视频监控画面,没有任何问题。此时的画面中,享受周末的谢珆正在厨房忙碌,看她准备的食材应该是要做蛋糕。
另一块屏幕是詹蕊的公寓内画面,空荡荡的,她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詹蕊公寓的门动了,有人推开了门进来,我屏住呼吸,直到整个人完全出现在摄像头之下,我才看清楚,这人正是李然。
我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大脑皮层突突地疼。他怎么突然来了詹蕊家?杀人狂魔的特殊癖好吗?
李然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坐在了沙发上,盯着一处摄像头。而在我的显示器画面里李然在盯着我!
我瞪大了双眼,嘴里不停念着: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画面中,李然冲着摄像头露出微笑,然后伸出手打招呼,嘴巴在动,看口型似乎在说:「王哲,你好。」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大叫着,转身把客厅里的东西全砸了。
发泄完后,我逐渐冷静下来,画面中詹蕊房间里的李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我浑身发冷,大口喘息着,觉得脑子里有 10 万只蚂蚁在爬,在撕咬。我看到穿衣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球上布满血丝,我受不了了,我需要睡眠,需要一次彻头彻尾的睡眠。
我看向书架上的铁盒,冲过去,打开铁盒,拿出一只装有白色液体的小瓶子,拧开倒在毛巾上,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吸入七氟烷,仅仅十几秒,我觉得世界涣散,跌入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非常刺眼,我顿时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在 93 号公路旁的野生灌木丛里。
我忽然笑起来,笑声摄人心魄。
「詹蕊,你做鬼也要缠着我吗?」
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也没看便接起来,电话那头说道:「我是韩竹,最近感觉如何?睡眠质量有提升吗?如果没有可以加大药剂。」
可我听到的分明是詹蕊的声音。
「你不是韩竹,你是詹蕊。」我还未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还在反应中,紧接着又有一个电话进来,「王哲,我是谢珆,我忽然在家里发现你的手表,是你一直没有带走吗?奇怪了,手表摆放的位置很明显,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在我的耳朵里,听到的仍旧是詹蕊的声音。
「你有空来拿吗?还是我给你送一趟?」谢珆继续问道。
我颤抖的手赶紧挂了电话,下一秒,铃声再次响起,来电显示的是李然的名字。我什么时候存的他的电话号码?
接通后李然说道:「忘记告知你一件事,入职需要体检报告,抓紧时间去做体检,尤其是精神科,精神异常的话你可能就无法入职了。」
精神科?
为什么是精神科?
还有,李然的声音为什么是女声?为什么还是詹蕊的声音?
我像是丢一个即将爆炸的手雷一样,把手机扔进了灌木丛深处,隐隐约约的电话铃声依旧响着。
我逃离这里,搭车回了市区。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很多酒。回到公寓,直接坐在门口的脚垫上,打开一瓶烈酒白兰地,猛灌了几口。我想,此时我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因为我似乎在试图寻找真实,寻找答案。
然而现在什么答案对我来说都没有用了,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心里的那座安全大厦已然全面崩塌了。
我把头埋在腿间,肩膀微微耸动起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詹蕊,对不起……」
我举起手里的白兰地,浇在自己头上,继续说着:「谢珆、韩竹,对不起……」
突然,我起身,走到监控设备前,把所有接线粗暴地拔掉,把设备一一拆除。
就在我弯腰拔掉最后一个插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在插线板里有一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点。
我心中一惊,立即拿出手机打开检测偷拍设备的安全卫士的 APP,经过扫描后,上面显示有 13 个隐藏摄像头在全面监视着我的私生活!
我绝望地抬头,看到一个细小的红点在书架里若隐若现,我搬来凳子,在书架上找到一个偷拍设备,拆除后发现,设备非常新,上面的薄膜还没揭掉,刚安装不久!
什么时候?被谁装上去的?
我连续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然后用头一下一下地砸地板。
奇怪的是,我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7-谢珆
我叫谢珆,是大四即将毕业的一名哲学专业的学生。
大学期间唯一后悔的是谈过一场恋爱,我一度以为,那会成为我一生的噩梦。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韩竹学姐,她帮我做了长达两年的心理治疗。
此时,还不是高峰时间段,彼岸酒吧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我和韩竹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我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块蛋糕,「我刚做的,拿来给大家尝尝。」
「谢谢。」韩竹低头看了一眼表,「他向来守时,这次怎么迟到了?」
我开着玩笑,「你可得看好你男朋友,他这么优秀,没准被小姑娘缠住了。」
话音刚落,酒吧里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李然。他脱下风衣,搭在自己小臂上,然后走向我和韩竹的位置,「堵车。」
「詹蕊还没来?」李然落座后问道。
我指了指吧台,「她来了,在忙着,说要给咱们一人来一杯特调。」
李然望向吧台,詹蕊正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在笨拙地调酒。她的右腿打着石膏,因为当初王哲「抛尸」的时候,抛到一处斜坡,行李箱往下滚,撞到一块石头上,詹蕊小腿骨折。
李然起身,走向吧台,詹蕊的酒也调好了,示意他端过去。
我们四个人重新坐回桌前,詹蕊举起酒杯,嘴角上扬,「我宣布,对王哲这个混蛋的审判,结束。」
我们会心一笑,碰杯欢呼。
此时,酒吧吧台上方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就在今天下午 4 点 17 分许,在市公安局门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驾驶者撞到了路边绿化带里的香樟树上。驾驶者未系安全带,现场医护人员透露该男子全身骨折多处,还有一处肋骨戳穿了脾脏。此外,现场还有很浓郁的酒味,涉嫌酒驾。据悉,驾驶者系当地一所名校的一名大四学生,他成绩优异,刚拿到一家大公司的 offer,本来有着大好前途……随着夜幕降临,餐饮、串店、啤酒屋相继开门营业,市民们休闲、聚餐的活动逐渐增加,不少「醉猫」又开始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为遏制酒驾醉驾多发势头,加大执法震慑力度,交警大队将严格按照省交警部门部署要求,严密开展严查酒驾、醉驾等严重道路交通违法行为统一行动,最大限度严控交通违法行为,最大限度预防道路交通事故的发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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