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只是不能接受我脚踏两只船的行为,更别提我还是在那么多亲戚面前曝光的。
我爸倒还好,我妈就差把「教女无方」四个字写在脸上、贴在墙上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同时也在纠结:高中早恋和脚踏两只船,到底哪个罪名更重啊?
……要不直接摊牌算了。
但我又怕我妈发散思维,从早恋问到别的方面。
虽然我和谢骁没有越雷池一步,但我们的确在雷池的边缘疯狂地蹦迪啊!
就这么纠结着,寒假很快就要结束了,而我和谢骁也一直没能再见上面。
送我去高铁站的路上,我妈把手机交还给我,说:「按理说,你是大学生了,感情方面我们不能多管闲事。但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不管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要教育好你。」
我怏怏地接过手机。
她叹了口气,说:「你去上学了,跟谢骁又是同一个城市,我也管不了你。但是,不管你怎么选,不能选一个心里有别人的,最终吃苦头的人是你啊莞尔。」
我握着手机,低下了头。
刚出高铁站就看见了谢骁。
我拉着笨重的行李箱,冲他跑过去。
他张开了双臂,托着我的腿,稳稳地把我抱了起来。
不知抱了多久,旅客们经过,有些仿佛也被感染,微微笑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放我下来,你会累。」
他轻笑一声,说:「不累,我体力好。」
我有点儿脸红,捶了他一记。
他又贴耳过来:「而且,我忍了很久了。」
很快,他就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酒店房间的门都是用腿撞上的,手根本没有空。
我和他断断续续地接吻,大脑有些缺氧,浑身都像过了电。
半个月的分别,竟然那么漫长。
漫长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念。
记忆的最后,是他抱着我去洗澡,然后耐心地给我吹干了头发。
我只是枕在他腿上,侧身抱着他的腰,就这么睡着了,睡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12
春季学期里,我们班很不幸地被抽中了省里的体育素质测试。
简单地说,就是上学期跑过一次的 2400 米,我们又要再跑一次了。
这个通知来得突然,在这之前,我为了写一个课程作业,连续通宵了一个礼拜。
真的站上跑道的那天,才体会到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心脏跳得很急促,肠胃翻涌,紧紧搅和在一起。耳朵完全听不见声音了,仿佛无限扩张,只能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我是在跨过终点线的时候晕倒的。
成绩合格了,但是人被送进了医院。
同学说体育老师都慌了,打了 120,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睁眼就发现手腕上系了根绳,绳的另一端在谢骁的手上。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憋憋屈屈地窝在椅子里打盹,眼下都是青的。
隔壁病床的老奶奶看见我醒了,努努嘴:「你男朋友怕你醒的时候他睡着了,特意系了根绳子,你动一动,他就能醒来照顾你。」
我想笑,眼眶却湿润了,低声说:「笨蛋。」
只要我不动,哪怕我醒来他也不会知道。
又或者我睡梦里翻身,他就会徒劳地醒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他,竟然想不明白。
又或者,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半蹲在谢骁面前。
另一个奶奶也说:「这么会照顾人的男孩子不多了,他整夜都不敢合眼,怕你这、怕你那的,刚到的时候,他追着医生问了一路,都把医生问烦了。」
谢骁仍在睡着,眉心浅浅皱起,好像连睡也睡不踏实。
隔壁病房有人摁铃,护士站的铃声就「叮铃铃」响起来。
谢骁猛然睁眼,猛然起身,看见病床上是空的,一叠声地问:「她人呢?她哪儿去了?」
我拉了拉他的裤腿,他低头看我,迟钝了两秒,炸了:「你怎么下床了!」
二话不说,打横就把我抱回了床。
奶奶们善意地笑起来,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谢骁却没在意,把我塞到被子里,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然后拖了椅子过来,很严厉地开始教育:「许莞尔同学,你这种不拿身体当身体的态度,我要提出严肃批评!」
我默默地躺在被子里,听他训话。
训着训着,谢骁声调有点儿变了:「我到的时候,你就躺在这里,整张脸都是白的,嘴唇也发青,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我半坐起来,想去看他的眼睛,他却别过了脸:「不许看。」
眼圈是真的红了。
我小声:「我错了。」
谢骁有点儿气闷的样子,伸手过来捏我脸颊:「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
我往病床里缩了缩,拍拍空出来的地方,示意他上来休息。
谢骁却很正人君子地拒绝我:「你别想吃我豆腐昂,我可看不上病号昂!」
奶奶们都笑了,我气急,拿枕头砸他:「你滚啊,我是想让你睡一会儿,你都一晚上没睡了!」
谢骁笑嘻嘻地接住枕头,在我额头亲了一记,说:「你睡得好,我就睡得好了。我是男人嘛,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起身:「走了,我去给你买早餐,白粥还是豆浆?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
我看了眼表:「这个点儿你去哪儿弄早餐?」
谢骁边往外走边摆手,懒洋洋的:「这你就甭管了,变我也给你变出来。」
他的脚步忽然停住,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我爸妈就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13
我急忙要下床,被我爸喝住了:「你别动,你就躺那儿!」
我生怕他们为难谢骁,却又不敢动,只好解释:「他是来照顾我的,你们别为难他。」
我爸妈不说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先进来坐吧。」
谢骁很配合地把椅子放好。
他们俩进来了,却都没坐椅子。
我的心都有点儿疼,给谢骁使个眼色,示意他先撤离战场。
他明明看见了,却不动弹,杵在门口,仿佛随时要冲过来把我救出去。
唉,他还是不懂我爸妈,他们俩刀子嘴豆腐心,我都病成这样了,他俩肯定不会拿我怎么样。
果然,我妈一看见我苍白的脸色,和吊针孔满满的手背,眼圈就红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我爸在另一边还有点儿生气:「你们学校可够磨蹭的,昨天中午的事情,今天早上才打电话告诉我们。这得亏是你没什么事儿,要是出了事,我要他们好看!」
我妈摸摸我的脸,心疼地问:「在这家医院住得还好不啦?要不要给你办转院?医生护士照顾得尽不尽心?」
我说:「昨天一整晚都是谢骁在照顾我。」
他们俩都没接话。
奶奶们大概是听出了端倪,彼此看一眼,装傻地开了口:「哎呀,你们可真有个好女婿呀,他一晚上都没睡,跑上跑下的,生怕你们闺女受一点儿委屈。」
另一个也笑眯眯:「我孙女要是有这样的人谈朋友,我高兴死了。」
我妈没说话。
倒是我爸开口了,看向谢骁:「你昨天辛苦了,谢谢你啊。」
谢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不客气,是我应该的。」
眼见我爸妈态度软和,我连忙跟谢骁说:「你先去买早餐吧,我要喝甜豆浆,多加一勺糖的那种!」
谢骁出去了,带上了门。
两个奶奶见状,也互相搀扶着起身,说要去做康复锻炼了,很贴心地把病房留给了我们一家人。
关心完我的身体状况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最后我竟然和我妈同时开的口。
「你和谢骁……」
「其实,我……」
我妈说:「你先说。」
我抿了抿唇,说:「其实谢骁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就是我,我也一开始就跟唐河哥哥说明白了。所以不存在我脚踏两只船,也不存在谢骁同时爱两个人。」
我妈有些吃惊:「你怎么不早说?」
我纠结地说:「因为我和谢骁,是在高中谈的恋爱。」
我妈看上去想打人。
我一缩脖子,委屈地说:「我可是个病号,爸,你也不管管你老婆!」
我爸轻咳了一声,战术性喝水。
我妈把他赶了出去,折回来问我:「你们俩当时,嗯,有没有偷尝禁果?」
我脸红得快爆炸:「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怎么能这么了解我?真有过这个念头,可惜被谢骁扼杀了。
我妈这才略略放心。
我观察她的神色,臭不要脸地贴上去:「其实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嘛对不对?我早恋着还是考上了 A 大,你还收获一个知根知底的女婿,这不比高考结束后随机谈恋爱来得靠谱?」
我妈警告地看我一眼:「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她这样说,我就大概知道,她其实已经接受谢骁了。
谢骁把一大袋早餐买回来的时候,我都惊了:「我吃不完这么多。」
他笑嘻嘻地说:「叔叔阿姨大早上地赶高铁过来,又担心你,肯定没怎么吃好。我是买了给叔叔阿姨一起吃的。」
我爸的神色也松动了,拍了拍谢骁的肩膀:「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在照顾莞尔。」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上半句话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说:「你也一起来吃早饭。」
谢骁惊异地望向我,我冲他笑着点点头。
他也就放下心来,规规矩矩地和我爸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爸妈是请了假过来的,他俩都是大忙人,知道我没大碍,就买了票准备回去。
我被护士勒令卧床静养,于是又是谢骁主动请缨,送他俩去的高铁站。
看着他们仨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涌出很多想象。
还有很多喜悦,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
我和他偷偷在小区外面卿卿我我的时候,可绝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爸爸妈妈眼前啊。
14
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洗脑的,总之第二个寒假再过年的时候,堂姐堂妹们已经开始问我和谢骁什么时候结婚了。
不约而同地把「许莞尔脚踏两只船」的不伦故事,迭代成了「许莞尔和谢骁青梅竹马」的浪漫故事。
这回拎着礼品登门拜访的变成了谢骁。
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我家,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卫生间在哪里。
实际上,哼哼,这家伙高中时可没少偷偷摸摸来我家。
姑姑们把谢骁夸成了一朵花,夸他长得好、学历好,总之各方面都好。
这厮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下,立刻又补充:「我认为我最重要的是眼光好。」
大家一愣,我的堂哥堂弟们笑得最大声。
我妈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悄悄拉过我:「你让他别那么嘚瑟,袅袅、跃跃还在读书呢,别也跟着早恋了。」
我嘴上「好好好」,实际心里觉得:妈,你实在多虑了,兴许他们的知识储备比我还多呢。
眼看着谢骁凭借着个人魅力就要把我们家男女老少全部拿下了,我望着天花板,深觉「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着实是真谛了。
唯独堂妹还念念不忘:「要是你跟唐河哥哥真有一腿就好了,我还希望你们奥利奥呢。」
谢骁就坐在我身边,意味深长地问我:「你喜欢吃奥利奥,嗯?」
我连忙一脚踹堂妹:「吃什么奥利奥,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当心我告诉小姑去!」
堂妹哭丧着脸回书房补作业了,我神清气爽地拆开一袋手指饼干,递给谢骁:「你吃不吃?」
他瞥一眼,似笑非笑:「你喜欢小的?」
嘴里的饼干突然就不香了……
但在长辈面前,谢骁收敛了一切锋芒,表现得特别温文尔雅。
甚至系上了围裙,一起包起了饺子,捏得还挺像样,比我强多了。
大姑小姑交口称赞:「现在的年轻小男生,会下厨房的太少了。」
谢骁含蓄地微笑,接受了一切赞美。
嗯,我才不会拆穿他,为了来我家拜年时小露一手,他在家里缠着他妈妈学了十几天的菜,把自己的羽绒服都燎报废了一件。
春晚的音乐响起来,又是新的一岁到。
谢骁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和贼厚的脸皮,忽略了他妈妈的连环电话,硬是留在了我家守岁。
我家里人当然欢迎他,只是堂姐堂妹们路过我,总会促狭地开我玩笑:「莞尔,你男朋友很黏你哦。」
奶奶把饺子都煮了下去,给我们一人分了一些。
谢骁吃到了带硬币的饺子,大家喜洋洋地让他许愿。
新年、新硬币、新愿望,最灵。
谢骁双手合十,大声地说出愿望:「我希望能早点儿把许莞尔娶回家!」
堂哥堂弟们纷纷起哄:「勇的!」
「骁哥,牛逼!」
谢骁谦逊道:「客气,客气。」
我惊呆了,余光去观察我爸妈的神色,却见他俩笑成了一团,完全没有当初的冷若冰霜。
我也放下心来,气急败坏地捶了谢骁一记:「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谢骁拉着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说:「这就是我正经的心里话,莞尔,我想早点儿把你娶回家。」
窗外有绚烂的烟花升起,在天空中绽放一朵又一朵。
大家都跑到楼下去看烟花了,谢骁拉着我往阳台走。
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我们在此起彼伏的烟花中接吻。
我十六岁暗恋的那个人,十七岁说他也喜欢我。
十八岁我们短暂分开,又在十九岁再次相遇。
人生会有许多许多个十年,但在我的第二个十年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叫作谢骁。
他是我的整个青春,爱与浪漫,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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