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出自专栏《缘字诀:眼前人是心上月》

新婚夜,我和新郎面面相觑,手上捏着吃了一半的糕点,嘴上沾满了碎屑。

新郎挑起扔在地上的红盖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而几个时辰以前,他还是我的准姐夫。

1

腊月十八,黄历上八年难遇的好日子,亦是我嫡姐姜染染和摄政王明恒的大喜之日。

可惜我姐逃婚了。

王府的喜轿在姜府门口落地之时,我爹才发现他引以为豪的女儿留下一封书信消失不见了。

信上只有寥寥几语,大意就是说她不想嫁给性格暴戾的摄政王,出门追寻真爱去了。

秀啊。

我小声地赞叹道。

早就看出姜染染不走寻常路,没想到她居然敢在大婚当天逃婚。

逃的还是摄政王的婚。

说是惧怕摄政王性格暴戾、喜怒无常,但姜染染敢逃婚显然是没将他放在心上,也无惧他翻脸后的下场。

真乃女中豪杰也。

与姜染染这般豪爽做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爹当场厥过去的怂包行迹。

显然他没有姜染染那般的胆子,甚至非常惧怕因此波及自己,阻碍了他的前程。

我大娘狠狠地掐住他的人中,硬生生地让他保持清醒。

哦吼。

我悄悄地偷看我爹嘴唇上方那块格外红肿的皮肤,心想真不愧是能生下姜染染的神人。

力大如牛,诚不欺我。

新娘子不见了,接亲的人还在门口等着,姜府势必要给一个交代。

大娘主张实话实说,毕竟倒霉孩子是自己养的,逃也逃了,只能长辈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但我爹坚决不同意。

用他的话说,好不容易才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就为了个不孝女毁掉前程实在太不划算,而且摄政王明恒不是会轻易地放弃的主,一发怒说不定会让整个姜家陪葬。

虽然他说得冠冕堂皇,表情正经得吓人,但我私心认为,怕连累到他无法升官才是主要原因。

「那要如何?总不能变个新娘送给他吧!」

我大娘被烦得受不了,忍不住脱口怼了我爹一句。

谁承想我爹一听,眼都亮了,「唰」的一声脖子扭到极致,看向缩在椅子上啃点心的我。

那眼神太过惊悚,吓得我吞了一半的点心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贴身丫鬟翠玉连忙给我灌了一大口凉茶,救了我一条狗命。

「袅袅,爹可全靠你了!」

不等我缓过气,我爹便一把攥住我的纤纤玉手,提出让我代嫁。

我也想学姜染染硬气一把,踩着凳子骂他痴心妄想。

我姜袅袅这辈子,就算是嫁给乞丐,饿死街头,也不会嫁给摄政王!

但是我不敢。

我不像嫡姐那般肆意张扬,管他众人如何,只要自己痛快就好。

我怕苦又怕疼,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何况我还有个在后院养病,每天都要人参吊命的小娘。

于是我只能缩着脖子和我爹讲道理。

「摄政王要娶的是姐姐,我只是一个小庶女,我嫁过去他会更生气吧?」

「不怕!摄政王没见过染染,到时候你就是染染,我们姜家唯一的嫡女!」

我爹兴奋得两眼冒光,这样他连解释都不用,直接将我套上喜服送过去就成。

得,道理没讲通,我连身份都丢了,只能顶着「姜染染」的名头嫁过去。

我含着眼泪看向大娘,不等大娘开口,我爹阴恻恻地凑到我耳边:「徽娘今日可曾好些了,为父好久没去看她了。」

徽娘是我小娘的闺名,她大名叫宋徽,如今得了重病,正躺在床上。

我爹现下提起我娘,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拿我娘威胁我,逼我妥协。

我不想顺他的意,可是我却没有任何能跟他抗衡的手段。

大娘有娘家做靠山,不用顾及我爹的喜好,纵使是姜染染如此肆意妄为,也有底气和我爹叫板。

但我小娘只是个普通穷苦出身的女人,没有娘家,没有背景,只能看我爹的脸色度日。

若是我爹不高兴,断了她的药,我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想到缠绵病榻的小娘,再看看面露威胁的爹,我只能咬牙点头。

「行,我嫁!」

2

我爹动作很快,马上就让人取来了姜染染留下的嫁衣。

看着这精致非常的嫁衣,我神情复杂。曾经我当着姜染染的面,极尽赞美之词,未曾想过,这件红裳最后竟披到我的身上。

我匆匆地换上嫁衣,翠玉当即表示要与我同去。

她伺候我多年,眼看着我要迈入狼坑,是决计不会放我一人的。

但我爹不准。

「既然要装染染,身边最好别留旧人,免得露出马脚。翠玉伺候你多年,万一不留神说漏嘴怎么办?」

我咬住下唇,不肯松口,翠玉见状立刻跪地哀求,发誓绝不多嘴。

新妇出嫁,在夫家立足的根本就是嫁妆和人,如今我爹釜底抽薪,为了那点儿小心思,连翠玉都容不下,未曾考虑我日后如何在王府立足。

「老爷,莫要太过分了。」

一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父女争执,始终未置一词的大娘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一开口,我爹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原因无他,大娘性格彪悍,积威久矣,自她嫁过来,家中大小事务我爹就再没插进过手。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娘,她软了眼神,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掌。

「这事,是你姐姐对你不起,日后有事尽管来找大娘。」

她绝口不提我爹,我俩心中都知晓,日后若是在王府出不了头,我爹决计不会雪中送炭。

「你娘我会看顾好,你就安心地去吧,凡事自己最要紧。」

我忍住眼中突然汹涌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在翠玉的搀扶中迈出了门。

3

夜色沉沉,我猛地睁开眼,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按住打了一顿。

强撑起身子,才发现我竟然躺在满是红枣、桂圆的床铺上睡着了。

怪不得身上这么疼。

我在床上挣扎半天,硬是使不上劲儿,还是靠翠玉的帮忙才起得身。

起身的一刹,盖头从肩头掉落,轻飘飘地落在铺满红枣、桂圆的喜铺上。

我盯着盖头愣了半天,恍惚间想起入睡前似乎没掀盖头?

别说盖头了,我连新郎官人都没见到。

我下意识地望向房内,除了我和翠玉再无旁人。

「其他人呢?」

我看向翠玉,她摇摇头:「小姐睡着了,奴婢便让他们出去候在了,王爷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我一看时辰,自我入洞房已经三四个时辰,再多的酒也该喝完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不管怎样,我只觉得身子都要散架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小声地问:「有吃的吗?」

翠玉立刻会意:「只有一些糕点,小姐您先垫垫,我去找人。」

「不用了,我吃些糕点就行。」

我忙拦住她,喜烛还未燃尽,我这个冒牌王妃连摄政王面都没见到,实在不好意思使唤王府下人。

好在王府的糕点种类丰富,就算冷了也算得上美味。

我就着茶水吃得香甜,抬眼撞进了那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眼中。

他维持开门的姿势,挑了挑眉。

顺着他的目光,我低头,手中是啃了一角的莲蓉糕。

我咽了咽口水,试图带入他的视角。

新婚夜,忙碌一晚回到新房,发现新娘抱着糕点吃得愉快,而本该由他掀起的盖头消失不见,该是如何感受?

捏着糕点的手,微微地颤抖。

今日怕不是跟糕点犯冲。

明恒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手一抖,扔下糕点坐正微笑:「王爷,您来了。」

他轻笑着拈去我脸上的残渣:「王妃饿了怎么不叫人?可要我吩咐下去,给你做些吃食。」

「不、不用了!」

我连连摇头,将被吓到发抖的手指藏入衣袖,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生怕惹他不快。

明恒被我拒绝也不生气,径直进入里屋,不一会儿便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趁他洗漱,我悄悄地打量他若隐若现的身影。

单论长相,明恒更像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和那个传闻中嗜血暴戾的摄政王完全不沾边。

但我又清晰地知道,这人不似表面展现出的那般温柔。

我曾眼睁睁地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斩下了好几人的头颅。

理由是蔑视皇族。

那以后,我做了好几晚的噩梦,还硬拉着姜染染陪我睡了几天,后来才渐渐地淡忘那骇人的场景。

看着屏风后那道身影,我咽了咽口水,久违地感到一丝恐惧。

4

明恒洗漱完便径直上床,顺手招呼我睡觉。

语气之熟稔自然让我大跌眼镜,仿佛我俩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新婚夫妇,而是像是多年的老友,完全没有寒暄客套的必要。

掀盖头、交杯酒,这些新婚夜必走的流程完全没被明恒放在眼中。

他甚至心大到上床后不足一刻钟便睡熟了,没分半点注意力在我这个新娘身上。

这真是那个摄政王吗?

我盯着他的睡颜迟疑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爬上了床。

身边躺着一个大杀器,我动也不敢动,生怕惹他不痛快,拿我撒气。

就这样僵持到天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身边床铺已经空了。

明恒早已上朝去了。

我揉揉酸疼的肩颈,和明恒度过的夜晚简直像在上刑,浑身僵硬得不可思议。

然而尽管再不情愿,这种堪称折磨的夫妻生活还得过下去。

好在明恒看上去对我并不感兴趣,只是例行公事,每晚都要在一起睡觉。

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个冒牌王妃似乎没有那么难当。

明恒根本不在意我,或者说,他不在意娶的是谁。

比起妻子,我于明恒而言更像是一个摆在房中的花瓶,闲时摆弄一下,不需花费精力保养。

高兴时逗弄一下,不高兴时坚持「三不」原则。

不关心、不在意、不感兴趣。

当然大多时候,他都是不高兴的。

除了晚上短暂的同床共枕,我连他的面都很少见。

我甚至怀疑,如果当初我爹选择实话实说,告知他新娘逃婚了,他说不定毫不在意,还会转头再给自己找个新娘。

鉴于他对我这种放任的态度,我很快地放下心,和王府众人熟络起来,在王府混得如鱼得水。

5

在主院龟缩了小半个月后,我决定带着翠玉去花园赏花。

听王府的丫鬟们说,王府的花园有专人侍弄,有许多外面见不到的名贵花种。

如今正是开花的时节,我准备带着翠玉去开开眼界。

我随手拦了个小厮带路。

王府的小厮很是识趣,带着我和翠玉挑着花开得最好、最灿烂的小路一路绕进花园,然后直接将我俩带到了明恒面前。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没人告诉我明恒今日留在府中,早知道出门前就看看黄历了。

明恒不是独自一人。一名陌生男子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各执一子,正在对弈。

看到我突然出现,明恒有些吃惊,随即招手让我过去。

我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落座,却见对弈那人促狭地挤眉弄眼:「王爷好福气啊。」

作为被调侃的一方,明恒显得游刃有余:「羡慕?本王可以为你保媒,听说户部侍郎的千金对秦大人情有独钟,本王也有意成全一段佳话。」

「王爷饶命!」

那人连连讨饶,但明恒并不吃这套,反而立刻差人去送请户部侍郎,说是有事请他过府一叙。

「臣突然想起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那人火烧屁股似的跑走了,留我和明恒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

6

就我自己而言,跟明恒坐在花园晒太阳,显然比不上回去补觉来得有吸引力。

但纵使他对我多有放纵,当着面,我还是心有怯怯,不敢嚣张。

我只好强迫自己待在他身边,没话找话:「王爷今日不忙?」

「今日休沐。」

明恒慢条斯理地收起棋子,示意我坐到他对面去。

「陪本王下局棋。」

倒霉。

我干巴巴地说:「臣妾棋艺不佳,怕是会坏了王爷的雅兴。」

「无妨,打发时间而已。」

明恒坚持,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捏起棋子坐到对面。看似在考虑如何落子,实际上是盯着棋盘发愁。

自小下棋我就不开窍,棋谱背了许多,合上书还是两眼一抹黑,只会闭着眼乱下。

姜染染早先还愿意和我切磋,后来也不愿意理我了,嫌我太笨。

凭我不上台面的棋道水平,跟明恒对弈,简直是自取其辱。

我有苦难言,只能顶着明恒的注视,硬着头皮落子,思索如何找借口溜走。

这样你来我往地下了几个回合,明恒突然叹了口气,将手中棋子扔回了棋盒。

「怎么了?」

我一头雾水。

「爱妃可是有心事?落子为何这般......随心所欲?」

我心中一紧,攥紧了棋子没敢吭声。

「罢了,你不想下,便不下了。」

我如蒙大赦,一把丢下手中棋子,重重地松了口气。

可算是混过去了。

原以为可以撤退,不想明恒命人送来一牒糕点,专门摆到的面前,一副专门为我准备的模样。

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啃。天知道,我一点儿也不饿。

有一种饿,叫作夫君觉得你饿。

我一口一口吃得痛苦,明恒反倒拿着棋谱自顾自地对着棋盘摆起棋来。

我暗中咬牙,身为摄政王,他为何不去忙那些国家大事?天天窝在后院中摸鱼下棋,这可怎么得了?

但不管我心中如何腹诽,明恒都无法知晓。

他一边自娱自乐,一边不时地抬头扫我一眼,像是吃饭时就着小菜下酒一般,让我浑身直冒虚汗。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挺直脊背坐在一旁,半点不敢放松,谁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我?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明恒开口了。

7

「王妃怎的打扮如此素净?」

我下意识地摸摸头上的银簪,这是我娘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虽说并不贵重,但胜在精致,一直是我的心头好。

摄政王府准备的首饰精致、奢华,单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更别说那一看就是珍品的玛瑙、翡翠。

我心中藏着秘密,纵然见猎心喜,也不敢随意地把玩,生怕有朝一日真相拆穿,祸及自身,索性只带了之前用惯的首饰。

当然这些思想斗争不能让明恒知晓。

我强笑道:「臣妾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

「王妃节俭,外人若是不知,只会说本王苛待王妃,连首饰都买不起。」

说着说着他来了兴致,索性将棋子一扔,站起身:「本王今日恰好有空,便陪王妃出门逛逛,顺便挑些首饰。」

我眉头一跳,心中不安,直觉告诉我这位摄政王要开始搞事了。

明恒嘴上说的是陪我挑首饰,实际上一出府就带着我东逛西走,消磨了半天时光,就是不去首饰铺,最后一扭头钻进了以川菜著称的川香楼。

看着满满一桌子红彤彤的菜品,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偏偏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一根筋地邀请我开动。

「爱妃不用客气,这些都是川香楼的招牌菜,本王甚是喜爱,特地与爱妃分享。」

「多谢王爷垂怜。」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满是狰狞的「喜悦」。

我吃不了辣,一点儿也吃不了。

但是很明显,这位摄政王属于辣椒爱好者,无辣不欢的那种。

自我嫁入王府,每日都是独自用饭,小厨房也都紧着我的喜好上菜,我竟然不知明恒私下里嗜辣到如此地步。

多亏我俩一直分开用膳,不然凭明恒对辣椒的热爱,我怕是第二天就爬不起床了。

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今天这顿饭若是全吃下去,怕是晚上就得魂归西天。

筷子在手边颤抖,但碍于旁边虎视眈眈的明恒,我只能尽量地挑些看上去不那么辣的菜入口,就算这样,用完餐后我的嘴唇还是整个肿了一圈,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爱妃,还习惯吧?」

明恒投来关切的目光,我含着泪水点头。

事到如今,我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在整我,还是真心关怀了。

那种级别的菜品,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吞咽下去,最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全程没饮过茶。

是条汉子。

8

用了这餐,明恒终于满意,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祥丰楼挑首饰。但此时我已经没心思和他周旋了,全部身心都在又肿又烫的嘴唇上,随意地挑了几个看得过眼的,便打道回府了。

明恒全程笑眯眯的,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场出行的虎头蛇尾。

然而当晚,拜他那顿心头好所赐,我小腹便开始抽痛。

开始只是小范围的阵痛,我躺在明恒身边,捂着肚子没敢出声。但很快地阵痛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我小声的呻吟很快地吵醒了熟睡的明恒。

「爱妃,可是不舒服?」

我蜷缩着身子,全身心和疼痛抵抗,完全顾不上回应他。

他见状立刻翻身下床,一把拉开房门对外叫道:「来人,去请御医!」

御医提着药箱,侍卫提着御医,他们出现在我面前时便是这般搞笑的模样。

要不是我肚子疼,我高低得笑一个以示敬意。

御医开了副药方,叮嘱丫鬟每隔四个时辰煎一副,要吃够十天,期间保持饮食清淡才可完全康复。

我捂着肚子求救:「大夫,可否先来一丸止疼的丹药?」

御医犹豫片刻,明恒的眼神立刻杀过去,这才慢吞吞地给我喂了一丸黑不溜秋的丹药,脸上还有些心疼。

他来得匆忙,还以为是什么急症,完全没想到只是吃坏肚子这类小病,手边的药丸都是专门用来吊命的。

听说给我吃的这个用了多种珍稀药材配置,兼具止疼的功效,还能潜移默化地调养身体,好处多多。

用来治吃坏肚子好像有些小题大作,不过药效确实不错,很快地疼痛便缓解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频繁、强烈了。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地便昏睡过去。

再度醒来时,感觉小腹暖暖的,似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迷迷糊糊中看到明恒一脸认真地守在我床边,小心翼翼地为我按摩腹部。

我原以为是在做梦,准备开口调戏他一下,但困意很快地涌了上来,便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明恒已经不在了。

9

为着我吃坏的肚子,明恒陪着我吃了好几天素食,一点儿油腥辛辣都没碰,看着他每天冷着脸往嘴里塞菜叶子,我心中仅剩的一点儿别扭也消失了。

看在同甘共苦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

然而没过两天,我那点微薄的感动就被消失殆尽了。

深夜,我裹着被子睡得正香,耳边突然响起「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将我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一束银光闪过,随即一道黑影闪过。

「扑通」一声,什么重物倒在地上,透过床帘和一丝月光,我依稀地辨认出,那好像是个人。

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明恒?」

修长的手指挑起床帘,明恒探进头来,见我躲在床角,显然有些惊讶。

「你醒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只着中衣的身影,看到地上那一地的尸体,死不瞑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浑身不自觉地打着冷战,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明恒正要开口,屋外突然传来呼喊声,打斗声随即传来。

「躲好,不要出声。」

明恒顾不上解释,重新掩上床帘,提剑出去了。而我挣扎着想起身换个安全的地方,却发现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使不上劲儿,只好裹紧被子,竖起耳朵听着房外的动静。

没人跟我说过,当王妃还有生命危险啊!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屋外的厮杀声停了。

声音都消失了,仿佛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

明恒怎么样?受伤了吗?那些刺客呢?

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朝门口挪去。

一步、两步,我目不斜视,不敢看地上,磕磕绊绊地挪到了门口时,身上的中衣已经湿透了。

太刺激了。

我呼出一口热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见院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此,地上满是鲜血与尸体。

到底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萧索肃杀的场景,手指抖个不停。自从嫁入王府以来,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害怕了。

「王爷,刺客已经全数拿下。」

我寻声看去,只见灯火通明处,那人长身玉立,身上披着一件墨色披风,站在人群正中。如同一道影子,被侍卫簇拥在人群中心。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侧头看来,眉眼瞬间温和:「染染,到我这里来。」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上面沾满了鲜血。

明明该害怕,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朝他迈去的步伐。

那瞬间,心跳如擂鼓。

10

一步一步地,我走到明恒身边,余光瞥到翠玉担心的神情,不等我转头,明恒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声音是不可思议的轻柔:「可是吓坏了?」

我摇了摇头,嗅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没敢说话,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这样显得我有点儿怂,但我忍不住。地上还那么多人呢。

明恒的大手拂过我的脊背,带了点安抚的意味,然后,我抖得更厉害了。

......

「冷吗?」

明恒低头看我,声音有些飘忽。

我咬牙点点头。

好在他没有多问,只是用披风将我整个裹起来。

「王爷,这些人怎么处理?」

侍卫凑上前来,身上的血腥味比明恒身上的还重,我将自己整个塞进明恒的怀里,假装看不见他手中的剑刃还在滴血。

娘嘞,这是砍了多少人?

「拖下去,送入地牢,等我明日审问。」

明恒抱着我,快速地掠过众人。

原先的卧房满是尸体,已经不能待了,所幸王府别的没有,就房间多。

下人很快地收拾出一个干净的房间,明恒揽着脚步虚浮的我,将我送到床上,压好被角。

「睡吧,睡醒就好了。」

他侧躺在我身边,左手半抱着我,不时地拍打一下,像哄小孩子。

倒也不必如此。

我拉高被子,遮住小半张脸,偷偷地打量他。他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温和,让我几乎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真是美色误人。

我暗自唾弃道,却无法控制地在他的拍打中陷入梦境。

11

刺客之事后,明恒在府中待了许久。

他虽然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用行动安抚我。

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的时候,确实更安心些。

但明恒身为摄政王,朝中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去处理,根本没空天天待在王府里。

我很快地又变成了一个人。

翠玉见我神情恹恹,想方设法地想逗笑我,都失败了。

不知怎的,我就是提不起精神,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管家递来一张请帖,是姜府的。

我好奇地拆开,里面是大娘的笔迹,邀请我明日回去,有事相商。

自从嫁入王府,我爹总是担心我会露出马脚,明明是他使尽各种手段逼我就范,最后还要装出这副样子和我划清界限,要求我不能随意地回家。

好在我小娘有大娘照顾,时不时地给我捎来问候的书信,我也就不用回家和他虚与委蛇了。

因为这个,我连回门日都没有回去,好叫他彻底地放心。

待在王府的日子轻松又自在,没有这封信提醒,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个冒牌王妃了。

看来,是时候回姜府看一看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真正想要见我的居然不是我爹,而是我那逃婚的嫡姐,姜染染。

她回来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大堂上,我大娘和我爹坐在上位。

只不过大娘是一脸的尴尬和不赞同,我爹则一脸高深莫测。

我带着翠玉,独自坐在一边,像个误入其中的局外人。

「你回来了?」

我看向姜染染。

严格地说来,我如今的处境都是她当初逃婚惹下的祸端,但我心中却怪不起她来。

想她这样自由随性的女子,是注定不会为名利停留的。

这是我多年来一直羡慕却又做不到的地方。

「袅袅,既然我回来了……」

袅袅?

多么陌生的称呼。

她以前一直叫我二丫,自己则自称大丫。

她一直和我说,我俩如果是两个乡下丫头,就该按年龄命名,她年纪大,就叫大丫;我排行老二,理所应当是二丫。

然而她现在却改叫我袅袅了。

或许是她经历一番后,成熟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性。

我有些怅然若失,等在回过神,就听到姜染染一字一顿道。

「你是不是该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东西?

指什么?

我茫然看向她,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是两个字。

王妃。

「这不可能。」

我后退一步,脸上满是震惊。

「你是不是疯了?」

我扭头看向另外两人,大娘一脸躲闪,恨不得立刻离开,我爹则依旧维持我进门前的表情,显然姜染染这话他们已经提前知情了。

凭什么?

我看着他们三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凭什么我要让?

当初是她姜染染不要这门婚事,让我被逼着上了花轿。

如今我好不容易接受一切,步入正轨,她又突然冒出来想抢我的明恒。

凭什么我要心甘情愿地让给她?

「你不让?」

姜染染很快地变了脸色,随即想到什么轻笑出声。

「这事可由不得你。你猜摄政王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后,会选我还是选你?毕竟我才是嫡女,而你只是个庶出。」

我脸色一变,紧紧地盯着姜染染:「你不敢。」

这事捅到明恒面前,谁都别想好过。

「谁说我不敢?」

她笑得张扬,目光落在我身后。

我回过头,只见明恒带着一众侍卫站在我身后,脸色冷漠。

完了。他知道了。

12

看着姜染染志在必得的笑脸,我皱眉,怎么以前没发现她如此蠢笨?

她凭什么认为,真相揭晓之后,明恒不会拿她开刀?

毕竟她才是那个不顾王府颜面,私自逃婚的罪魁祸首。

替婚之事,往小了说是为了两家颜面的权宜之计;往大了说便是欺上瞒下,冒犯皇亲。

明恒要是个和善性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我对他已足够了解。

若是当初实话实说,他或许不会追究,甚至会直接作废婚约,放姜染染自由,也不会找我爹的麻烦。

但如今,我们联手欺骗他之后,就不是一回事了。

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欺骗。

我越想越害怕,甚至不敢抬头看明恒此刻的神情。

怕不是气疯了。

这就是我一直担忧的。

纵使明恒对我再好,一旦知道真相,知晓我如何欺骗他,他也不会再迁就我了。

明恒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就在我以为他会当场发作时,他忽然走到了我的身前,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这件事本王早就知道了,王妃在大婚之日便将实情和盘托出,本王承认了他的身份,她就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我震惊地看着他的侧脸,这是怒急攻心,开始说胡话了?

姜染染不甘心地大喊:「可我才是你的王妃,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

明恒眉头一皱,他这是不高兴了。

他没有理会姜染染,只是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娘和我爹道:「既然姜府还有私事处理,本王就先带着王妃回府了。」

「是,王爷慢走。」

我爹将我们送上马车,站在门前目送我们离开。

「还没看够?」

冷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瞬间将我的心神唤回了马车内。

明恒还坐在我身边,看来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

我像个鹌鹑般缩成一团,偷偷地打量明恒,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爷......」

见他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立刻心虚地收回了视线,装作没看见。

「想好怎么骗本王了吗?」

「呵呵,王爷你说笑了。」

这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我不由地往角落挪了挪,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明恒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提到他身旁。

「说话就说话,乱动什么。」

「哦。」

我不敢反驳,如坐针毡地靠在他身边,感觉此时的气氛愈发古怪。

这般距离,似乎不太符合审问的气氛?

我老老实实地将真相全盘托出,耷拉着脑袋等待最终审判。

总归这件事是我欺骗他在前,他想如何处置我都是应当的。

明恒见我这般沮丧的模样,一时间哭笑不得。

「你这般模样是作何?我还能真和你生气不成?」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自从在一起之后,好像他一直在迁就我?

「不必在意过去,本王承认的王妃,始终只有你一个。」

他敲了敲我的额头,起身下车。

我吃痛地捂住额头,这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故意装得那般严肃冷漠,就是故意吓唬我,好看我吃瘪!

呸,心真脏!

13

我成了名正言顺的王妃。

怎么说呢?这感觉有点儿爽。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不用担心被明恒问罪,也不用怕被赶出王府。

自从和他摊牌后,我也不用装身体不好,缩在院子里不出门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王府中四处闲逛。

反正王府现在除了明恒以外就我最大。

一日,我正躺在书房软榻上,边吃葡萄边翻话本,笑得合不拢嘴。

管家突然派人来问,说是姜大学士求见,可要接待。

我含着葡萄,思索了半天姜大学士是谁。

哦,是我刚刚被贬官的亲爹。

上次明恒带我回府后,原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不曾想没过两天就听到我爹殿前失仪,被贬去官职,只剩个学士的名头,手上并无实权。

一看便知明恒在公报私仇。

「让他进来吧。」

我正好想问问他姜染染的事。

那天来去匆匆,我都不晓得姜染染是何时回到家中,又为何那副作派。

依她的性子,该是不屑做出这种事的。

我觉得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等我在丫鬟的簇拥下迈进大堂,才发现他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姜染染坐在身边,对着王府下人吆五喝六,俨然一派主人的架势。

我脚步一顿,只感觉头皮发麻。

要命,姜染染出去染了什么大病,脑子出问题了吗?

以前只有我爹一个人疯,现在姜染染回来了,怎的两个人还疯到一起了!

看着堂中两人我后背一阵发凉,直觉告诉我,不该和他们纠缠。

还是让明恒处理吧。

趁着无人发现,我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后挪去,力求在他们发现前成功地离开。

可惜在即将退出大堂前,管家瞥见了我的身影。

「王妃来了!」

「唰唰唰!」两道目光朝我袭来,欣喜的、鄙夷的,以及嫉妒的。

我幽怨地瞥了一眼管家,明天就扣你月钱。

14

王府大堂,我和姜家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开口。

良久,姜染染忍不住了,揪着我爹努嘴。

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住我的眼睛。

我抿了口茶,悠闲地等着他们开口。既然躲不掉,还不如听听看他们的来意。

「袅袅啊,爹有事想跟你说。」

父亲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和丫鬟。

「您说。」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装作没看出他的想法。

他脸色黑了些许,咳嗽一声说道:「王爷不在府上吗?」

我无聊地卷了卷头发:「王爷出去办事了。」

「你准备何时回家?」

我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前两日不刚回去?」

「整日待在王府成何体统?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嗤笑一声。

「我是什么身份?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我不待在王府该待在哪儿?」

姜染染闻言坐不住了。

「你胡说!我才是王妃,你只是个......」

不想听她胡搅蛮缠,我张口打断:「姐姐!王爷亲口承认了我的身份,你若是觉得大可去找王爷。」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姜染染脸一黑,撇过头不再说话。看来那日匆匆一面,并不足以让她死心。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意和她纠缠。

「我困了,恕不奉陪。」

说完我带着人就要走,不想姜染染突然疯病发作,猛地朝我扑来。

翠玉见状忙挡在我身前,揪住姜染染的头发试图将她拉开。

场面一时人仰马翻。最终还是管家出马,将她与我彻底地隔开,而我爹早已溜之大吉。翠玉呼吸急促,姜染染也一身狼狈。

「等等,你脸歪了?」

我震惊地看着姜染染的脸颊,鼻子的位置好像出现了偏差,像是被人撞歪了一般。

「啊!」

翠玉吓得连连后退,姜染染猛地捂着脸向外逃去,正好撞上了回府的明恒,被侍卫当成刺客扣在当场。

「误会,误会,她是我姐,不是刺客。」

我连忙追出门去,明恒古怪地看着我。

「怎么了?」

「她不是你姐姐。」

「什么?」

明恒牵着我的手凑近看,只见一个侍卫拔剑一挥,一张人皮应声落地,「姜染染」捂着脸尖叫。

「这是......人皮面具?」

我愕然看向明恒,又转头看向「姜染染」,她已然被挟着下巴强迫抬起头,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真的不是姜染染!

我原还奇怪,怎的逃个婚连性子都变了,这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会变得如此彻底?

当人皮面具摘下来那刻,我才恍然大悟。

性子没变,只不过不是那个人罢了。

被揭穿真面目的女人一脸愤恨,跪坐在地上挣扎半天,还是没爬起身来。

明恒的侍卫根本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掉以轻心。

「卑鄙!」

女人缓过气,对着我破口大骂。

明恒将我护在怀里,满眼煞气:「来人!」

那女人被侍卫堵住口鼻,强行被带了下去。知道那女人不是真正的姜染染,我心下松了口气。

我一把抱住明恒的腰,声音沉闷:「她是冒牌货,那我姐现在到底在哪儿?」

明恒将我揽入怀中,低声应道:「放心,我已经有她的消息了。」

我眼神一亮:「真的吗?」

「真的,等会儿告诉你。」

明恒的手下效率很高,不到半天时间就问出了那女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原来她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和上次夜袭的刺客是一伙的,目的就是接近明恒,伺机窃取机密。

为了混入摄政王府,她调查了明恒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意外地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她知晓你的身份后,便潜入姜府偷了姜染染的画像,制成了人皮面具,顺利地取代了姜染染的身份,还妄想逼你让出王妃的位置,取代你埋伏在我的身边。」

好在那女人擅长伪装,武艺却不高,不然也不会在和翠玉的拉扯中露出原形。

我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恒捏了捏我的脸颊:「你这是什么表情?怪我招惹的麻烦太多?」

我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只是在想,她们真的不知道姜染染的下落?」

冒牌货都抓出来了,正主还没影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真的。他们也是偶然知道姜染染逃婚了,根本没精力去找人,索性铤而走险直接假扮了。谁知道你家竟然没人认出来。」

我干笑一声,毕竟人都会变的,就算是我遇到性格大变的「姜染染」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因经历过多而改变的。

明恒靠在软榻上,将我拉入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我的长发。

「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了,你姐姐目前在江南。我的手下已经搭上线了,但是她不愿意回来……」

「江南?」

我猛地坐起身:「她怎么跑江南去了?」

明恒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弹了我个脑瓜崩。

「她是你姐姐,我怎么知道?听说她最近跟个教书先生走得挺近的,说不定......」

我猛地扑上去堵住他嘴:「快住嘴,不信谣、不传谣,别坏了我姐的清誉!」

「那你想怎么办?」

我思索片刻:「你不是准备休息一段时间,让皇上亲政吗,不如我们趁这机会出去玩吧?去江南见我姐姐。」

「既然王妃执意如此,那本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我喜滋滋地靠在他怀中,被他刮了下鼻子。

我故作不快:「做什么?」

「没别的心愿了?」

「没有啦。」

「你还真打算顶着姜染染的名字过一辈子?」

我猛地坐起身:「什么意思?」

明恒点了点头,略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等我们找到你姐,说明情况,你便可以称病假死,以姜袅袅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嫁给我,从此以后再无人能说你一句不是。」

我感觉眼眶发热,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为我正名,不想让我一直顶着姜染染的名字。

「那你怎么办?一连娶了姐妹两个,你的名声会不会?」

「那又如何?从我当摄政王起,名声与我没有半分作用,但你我二人,还差一个完整的婚礼。」

我想起成亲当晚被略过的交杯酒,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那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后日就出发,先下江南。」

我闻言瞪圆了眼睛:「后日,是不是有点儿快?」

明恒故意蹭蹭我的鼻子:「越快越好,本王急着迎娶美娇娘,还请王妃包涵一二。」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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