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全世界只热恋你》
采访时，才发现对方是五年前被我甩的前任。
「顾先生，你创业的动力是什么？」
「多赚钱，甩在前女友身上。」
「为了报复？」
「不，是问她，我有钱了，要不要回来？」
1
雨太大，看不清车牌号。
但师傅说黑色，双闪。
很好，我面前就有一辆。
我毫不犹豫地顶着暴雨冲过去。
开门、钻门、关门三部曲，动作丝滑得不行。
「谢谢你啊师傅，下雨天还好有你接单。」
「尾号 3212，麻烦了。」
天阴，车里也暗。
我只能看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穿得西装革履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着方向盘。
看起来金贵极了。
车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莫名地有些熟悉。
这司机……品味还不错嘛。
「师傅，麻烦您……」
话没说完，这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也有点儿耳熟呢。
不知怎么的，我莫名地心尖一紧。
「何念。」男人声音没有温度地喊了我的名字。
看清脸的那一刻，我心脏都要骤停了。
「顾、顾晨阳？！」
他依旧是剑眉星目，眉眼间的冷冰和疏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五年了，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他。
就在我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时。
他把头转了回去，冷冷地开口。
「下车。」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我上错车了。
毕竟，以顾晨阳的身家、实力和性格，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开网约车。
开门前，我有些不安地说：「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说完，我就准备下车。
然而开门的瞬间，却又听见「咔哒」一声。
门……被锁了。
「不知道是我？所以，知道是我，你会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莫名地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冷冷地开口。
「地址。」
我犹豫了一下，哑着声音开口：「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他一脸不耐：「暴雨天，你要出事了，最后一个见到你的我，会被当作嫌疑人的。」
「我不喜欢惹麻烦。」
我明白，我就是那个麻烦。
从认识他开始，就是。
2
大学时候的我，我很聒噪，却总喜欢黏着他。
久而久之，全校都知道，我是长在他身上的小尾巴。
「顾晨阳，你下节是什么课呀？帮我在你身边留个位子好不好？」
「我们专业课的教室离这里太远了，我跑不过来呀。」
大步流星地走路的顾晨阳，像是被我说烦了：「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你上我的课没意义。」
「有意义啊，看着你就有意义。」
我在后面快步地追，但没想到他忽然一个止步。
我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看着瘦瘦薄薄的背……
居然这么硬。
疼得我的鼻子酸痛，眼圈都没忍住红了。
顾晨阳转过身来，见我捂着鼻子还顿了顿，眉眼间都是凉意。
「何念，我不喜欢麻烦。」
几年不见，没想到当初那对谁都清冷的顾晨阳，也会偶尔发发善心，在暴雨天送人回家。
只是……
他大概也没想到。
这次捡到的人，居然是曾经不告而别的我。
我收回心神，犹豫了一下：「乐记新闻，谢谢。」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气氛逐渐地尴尬，我几次长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所以，你在乐记新闻上班？」
我抿了抿唇：「对。」
「还以为当初是得了什么机会，才不告而别的把我抛弃。」
「原来就这？」
「何念，你的眼光真令人担忧。」
这话我没法反驳，只能沉默以对。
他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也不再质问。
估计是下雨天，顾晨阳的车开得不快。
好在离得近，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他半眯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公司的招牌。
我心里有些发慌。
「车费我给一下你……能扫码吗？」
当年我吃他的、用他的，花了不少钱。
现在我不想这样了。
只可惜，分手这么久，早就已经互相拉黑，我不能直接转给他。
我问得礼貌，但没想到他却突然沉下来呢。
「何念，我不是你司机。」
「那……」
顾晨阳深吸一口气，重新靠回车椅背上。
「下次再给。」
还有下次？？
我正想问，顾晨阳像是没了耐心：「下车。」
3
直到坐在工位上，我脑子里都还是那句「下次再给」。
曾经我们很甜蜜的时候，他也经常会这么说。
下次再写、下次再看、下次再……亲。
为的就是吊起我的小期待，第二天兴致勃勃地找他履行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好同事兼闺蜜拍了拍我。
「念念！小道消息，一直拒绝咱们的公司，忽然同意采访了！」
我一怔：「晨念科技？」
「对！据说这是他们那里的神秘总裁，第一次接受采访。你要是能拿下，以后在公司的地位就稳了，不会再有人说你是狗仔队转型了！」
这是个好机会，我当然想把握住。
正当我想问更多细节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呵，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想采访名人了？配吗？」
「有些人啊，就是天生的狗仔队，来玷污什么新闻记者啊。」
说话尖酸刻薄，不用回头问就知道，是公司里的王姐。
出了名地爱打压新人。
「王姐，采访人的活儿，一向各凭本事。要是按照年龄来排，恐怕你一个人就能独揽了。不过按照你的能力……公司估计要坐吃山空。」
我今天心神不宁，忘了要尊重前辈这件事，想也不想地就回怼了。
王姐脸色铁青：「你！」
不等她尖声骂人，我就直接把宋然拉走。
宋然「啧啧」出奇：「今天出门撞邪了？这么硬刚，见鬼了？」
她一问，我的脸瞬间僵住了。
「我……碰到顾晨阳了。」
宋然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咳咳，谁、谁？？」
「当年学校的高岭之花顾晨阳？被你摘下，又被你……的那个？」
我默认了，她赶紧喝了两口水压压惊：「那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就是对我挺冷的……」
宋然耸了耸肩没说话。
那表情明显地在说两个字：活该。
但她想了想，开始劝我。
「分手多年还能相遇，这是缘分啊。你还喜欢他吗？要不你再把他追回来？」
「他当年就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现在肯定混得不差，别放过啊。」
我听着宋然的规划，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年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地成功的。
但我最后却甩了他。
他这种天之骄子，肯定恨死我了。
追回来？怎么可能。
「算了然然，你先跟我讲讲晨念科技吧。」
「哦哦哦，他们公司的总裁一向神秘，据说还是个金融新贵，这些年也没人采访成功过。只听说他有一段比较失败的情史，创建公司就是为了前女友的……」
宋然的话逐渐地从我耳边溜走。
我不受控制地回想着以前的事。
那次……
顾晨阳还是口是心非了。
我下了专业课匆匆地穿越大半个校园，没脸没皮地溜进他的班级。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顾晨阳身边有一个空位。
心头的窃喜挡不住，我笑眯眯地偷偷跑过去坐下。
顾晨阳没反应，我就给他写了张小纸条。
「谢谢你帮我占座。」
顾晨阳垂眸时，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小片的阴影。
「没人坐而已。」
我撇撇嘴把纸条收好装进包包里。
学霸兼系草身边的空位，怎么可能没有人坐呢？
后来我才知道。
顾晨阳向来如此……
撒谎都不会，只会用冷冰冰的寒意吓退你。
4
这一次采访，多的是同事虎视眈眈。
这可不是我一个职场新人，能拿下的业绩。
但第二天主编宣布，这个梦寐以求的采访机会。
落在我的头上！
我诧异地问宋然。
宋然却稍微有些不自在：「你管他为什么给你这个机会，好好地采访不就行了。」
5
两天后，宋然陪我去采访。
到了门口，她突然神色复杂地拉着我。
「念念，你待会儿……别紧张。」
我不解：「你在说什么呢？晨念总裁会吃人？」
宋然长了张嘴，最终摇头不说话。
我以为是她紧张，没在意那么多，拉着她的手就推开了门。
然而下一瞬，我却愣住了。
那道背影……
和顾晨阳一模一样。
但顾晨阳不可能是这个公司的总裁。
毕竟，他当年学的是化学系，不是金融。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最近时常在脑海里冒出来的顾晨阳。
「您好，请问是晨念公司的总裁吗？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何小姐，我们不是初次。」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手里那些的东西差点儿掉在地上。
「顾、顾晨阳？」
我脑子一片空白。
真的是他，可为什么他？
「这么惊讶？」顾晨阳喝了口咖啡，淡淡地问。
「你不是有本硕博连读的保送吗？教授说你是做科研的好料子，怎么……」会进入截然不同的金融行业？
我话还没问出口，顾晨阳漫不经心地打断。
「何小姐，这也是采访的内容吗？」
我顿了顿，才摇头：「是我冒犯了，抱歉。」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的唇抿了抿。
过了半分钟，才再次开口，但声音比刚刚冷了一个度。
「那何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6
我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和顾晨阳会以这样的方式坐在一起。
深呼吸几口气，我才进入了状态。
问了好几个问题后，我拿了一张新问题卡片。
「顾先生，你最初创业的动力是什么？」
穿过摄像机，顾晨阳用淡漠的眸子，盯了我半晌。
「多赚钱，甩在前女友身上。」
他的回答太直白了。
在场之人都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只有我紧紧地攥着拳，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异常。
我想跳过话题，但导演一直在下面打手势，让我深挖。
「为了报复？」
「报复？」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这么看我？」
不行，这个问题真的问不下去了。
我艰难地无视导演的要求，直接换下一个问题。
「作为金融新贵，对自己的员工和即将进入社会的年轻人，有什么忠告吗？」
我问题问得中规中矩。
可他听到后，却轻笑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笑得我心里没底。
采访前任。
这尼玛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顾晨阳调整了一下坐姿，定定地看着摄像机轻启了薄唇。
「好好爱人爱己。」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别被渣。」
我：……
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我强撑着给摄像比了个手势，决定暂时放过自己。
「顾先生，你的头发有点儿乱了，要不然中场休息整理一下？」
顾晨阳挑眉，看了一眼玻璃上映过来的自己。
像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一般。
「不必，继续。」
宋然在不远处一脸吃瓜样地看戏。
直到我抿唇说不出话后，她才讪笑着凑过来打圆场。
「顾先生，您可能不知道，这次的采访对何念来说非常重要，您……」
话没说完，顾晨阳就冷着脸打断。
「关我什么事？」
我和宋然双双吃瘪。
一场采访下来，我是心力交瘁。
7
回公司后，我连夜剪好片子送了上去。
结果第二天一回公司，就看到大家的脸色不对劲。
我疑惑。
王姐最先忍不住杀出来。
「小何，你还挺有手段的，平时没看出来啊。」
「王姐，你什么意思？」
那王姐双手环臂上下打量我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次的采访人选，你是被内定的！」
「你和顾总什么关系？他点名要你采访？你被包养了？」
我：？？？
王姐有病吧？
显然，不只王姐一个人这么想。
我深吸一口气，强调。
「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没本事就别侮辱人。」
「都是做新闻的，不懂用证据、讲事实吗？而且，我要跟他真是你说的关系，足够我花钱收购乐记了，还需要跟你扯东扯西？你配吗？」
我说话毫不留情，但却说服了他们。
大家面面相觑的地对视一眼，才有两人尴尬地打圆场后，大家散了。
我也掠过王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紧接着，我就收到宋然的短信。
「念念，你不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她语气试探。
「顾晨阳那边拒绝了咱们多次采访，结果前脚碰到你，后脚就同意了……」
我想也不想地给宋然回了几个重锤的表情包。
「不可能！」
不为别的，我记忆中的顾晨阳，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他过去不会为我而打破规则。
现在……更不可能。
8
大学时候，我为了能蹭在顾晨阳身边，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上课。
我还傻乎乎地领了一份作业。
可化学系的研究课题，我哪里看得懂？
但他们课题的老师又放话了，我要是不交作业，下次就不允许我蹭课。
实在没办法，我以三条巧克力做交换，抄了一个学霸的作业。
毕竟，老师其实没指望过我真的听懂课。
可这事被顾晨阳发现了……
「为什么抄别人的？」
「我、我不会……」
好嘛，就因为这三个字。
顾晨阳每天下了课，都拉着我恶补一个小时。
怎么耍赖都不成。
终于我有次发脾气了，我说我不学了，也不蹭课了。
那次他难得生气了：「何念，你要半途而废吗？」
语气冷得，似乎我再不好好地学习，就要把我人道毁灭了一样。
吓得我当时连连摇头，一晚上怒写三份报告。
这么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人……
现在怎么可能为我开后门啊？
我甩甩头，想都不敢想。
刚回过神来，桌面就被重重地叩响了。
是主编，她语气质问。
「何念，采访中顾总透露自己的感情过往，你怎么不好好地追问？」
「把这事儿挖出来，比什么励志故事都劲爆。」
「你做狗仔的时候，没学过这些吗？错过这次机会，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
我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我去问顾晨阳的感情经历吗……
恐怕我会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正要解释，那个无孔不入的王姐又挤了过来。
「主编，要不让我去追加采访吧？」
「新人就是不懂得随机应变，这要是被扒出来，肯定博眼球！」
「高冷总裁为情所伤，创建公司只为报复……」
我越听越害怕，想反驳两句。
可主编却率先开口：「好，王姐你跟顾总约时间，尽快地采访！」
9
两人当场给顾晨阳打电话。
「顾总，我是乐记的主编，请问您最近还有空档吗？我们这边还有问题想再拜访您一下。」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回话。
见顾晨阳没说话，主编又赶紧补上一句。
「您放心，这次我给您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记者，保证一次就……」
话还没说完，顾晨阳就直接拒绝。
「我没时间。」
顾晨阳顿了顿：「陌生的记者采访，会浪费一倍的时间。」
这话的意思……
我心里一个「咯噔」，主编似乎听懂了什么。
「那……让何记者去采访您，可以吗？」
「只占用一点点时间，不会太久的。」
沉默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动静。
「让她加我微信，采访时间后面再安排。」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王姐脸色难看得堪比猪肝。
顾晨阳的手机号我熟记于心，晚上下班后，我输入记忆中的那串数字。
顾晨阳的头像显示了出来。
竟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情侣头像。
当初我百般撒娇耍赖，最后期末考在化学系考了高分做交换，他才勉强地换上的。
没想到分手这么多年，他都没换回去。
顾晨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心里还有我？
可……
我扯了扯嘴角，心头蔓延起一阵苦涩。
10
白天还能用工作把时间填满，夜里就辗转反侧得睡不着。
顾晨阳……
越想心越乱，决定去阳台吹吹风。
忽而发现楼下有辆车停在那里，车里的人模样看不清楚，不过指尖时不时地闪烁一下的香烟却是十分醒目。
我看了好几眼那辆车。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停在那里多久了。
风微微地吹过，我觉得有些冷。
正想回去找件外套披着，就看到车里的香烟灭了。
紧接着就是汽车的启动声。
车子越走越远，外面也越来越暗。
显然不是我们小区的车。
不知怎么的，这车让我想起了顾晨阳。
随即我哑然失笑，什么情况下都能想到他。
真是中毒不轻。
再次醒来，看了眼时间，我瞬间清醒。
糟糕，要迟到了。
我再紧赶慢赶，都没赶上班车。
正懊恼于不得不打车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嘀嘀」声。
回头一看，又是那辆奔驰……
车窗降下，顾晨阳依旧是面无表情。
「上车。」
没等我拒绝，他继续开口：「快点，这里不能停车。」
「还是说，上次的车费你想赖账？」
我一阵语塞，看着后面即将堵住的车流，只好坐进了副驾驶。
11
我和顾晨阳谁都没说话。
倒是这车里的烟味重得呛人。
顾晨阳察觉到我微微皱眉，便一下子打开了车窗。
「抱歉，昨晚心情不好，烟抽得多了点。」
嗯……
「你也住在这边？碰到两次真……」巧。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不是。」
「嗯？」
心跳忽而加速，我没忍住看向了他。
顾晨阳沉默片刻后，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我以为你昨晚认出我了。」
？！
所以……昨天半夜还在我家楼下的车。
真是顾晨阳？
他淡淡地说：「记得早点睡觉。」
我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突然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记得早点睡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以前如出一辙。
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无奈。
但偏偏又拿我没有半点法子。
过了会儿，我清清嗓子：「对了，采访时间，咱们约一下？」
他「嗯」了一声，想了想说。
「下午四点半，老地方，你单独来采访。」
老地方……
是说我们大学时经常去的那家店吗？
他……还记得？
我呆呆地发愣许久，他不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忘记地点了？」
顾晨阳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的表现。
我声音有点低：「没有，我记得。」
随后，他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有些轻微的上扬。
「你到了。」
我扭头一看，果然，开到了公司门口。
看着车外的同事，一个个地伸着脖子往车里看……
突然觉得头大如斗。
我匆忙地下车：「那……下午见。」
「下午见。」
12
到了公司，宋然就拉着我开始八卦。
我悄声地告诉她后，她震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那可是顾晨阳诶，他在你家楼下待了一晚上？」
我抿唇点点头，内心深处也觉得不可思议。
分手几年，我们都很默契地没联系对方。
这次偶然相遇……
「我就说嘛！王姐采访没空，你采访就有空了，这不是偏爱吗！」
「没想到顾晨阳还是个情种啊……你还喜欢他吗？喜欢就上吧！折腾了这么多年还能遇见，这不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我听着这话，晃了晃神。
顾晨阳……情种吗？似乎不太可能。
但这两天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猜测更多。
可和好……
我的手无端地攥紧，只要一想到当初的事，我就十分无力。
当初分手……除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有一件大事我骗了他。
而顾晨阳，最讨厌欺瞒。
与其被他发现后让他厌恶，还不如就此分手，免得破坏了以往的那些美好回忆。
现在……
我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午的时候，我试探性地去了以前上大学时，我们彼此约定好的「老地方」。
学校咖啡馆。
开门进去时，看到他穿着休闲服，靠在我们曾经最喜欢坐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心尖却忍不住一颤。
他说的，居然真的是这里。
我们曾经在那个位置，一起学习、一起吃东西，也一起……偷偷亲吻过。
而我们最后一次吵架。
也是在这里。
可自从分手后，我再也不敢来这里一步。
13
「点了你喜欢的焦糖玛奇朵。」
顾晨阳轻推了一杯咖啡过来：「这家店老板在两年前换了，但咖啡师还是以前那个。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我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地喝。
很甜，但也泛着苦意。
「你常来这里？」
他笑了笑：「偶尔会来坐一坐。」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丧失抬头和他对视的勇气。
再喝了一口咖啡后，我摊开准备好的笔记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顾先生，大家对你的感情生活很好奇，所以我们加了一次采访。」
我咬了下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如果有冒犯到，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我的语气尽量礼貌而又生疏。
不知怎么的，他好不容易扬起来的嘴角又渐渐地趋平。
「问吧，我知无不言。」
「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顾晨阳狭长的眸子在我身上落了片刻。
「目前还没有，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了。」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请问您对过往的恋爱……有什么感受？」
「开头很甜蜜，结局很……」
顾晨阳嗓音有些哑：「仓促。」
最后落笔的几个字被我写得歪七扭八。
眼眶有些热。
我半低着头，咬牙继续问。
「那您是否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出来了呢？」
顾晨阳许久都没回答。
我抬头，四目相对时我才发现，顾晨阳眼底的红血丝好生明显。
「顾晨阳。」
他清了清嗓子后看向了窗外，回答得斩钉截铁。
「没有。」
我心头一颤，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各自沉默了片刻后，我吸了吸鼻子，问了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那你，恨我吗？」
「恨！」
向来镇定自若的顾晨阳，胸膛也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他眼眶微红，死死地看着我，不允许我的眼神有半分偏移。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该到我了。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仅仅因为那次吵架，三年的感情就被你判了死刑？」
「何念，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起身想逃，他却紧紧地拽着我的手腕。
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攥着纹丝不动。
「当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14
我该怎么告诉他……
当年我追他，就是因为一场交易。
从头到尾，我都在骗他的感情。
我沉默很久都没说话。
本以为从不低头的顾晨阳，会恼了就此作罢的。
却没想到骄傲的他，竟然软了声。
「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
「那现在我们和好、结婚，好吗？」
我一怔。
顾晨阳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啊？
追他的时候，都是我没脸没皮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但现在转念想想，每次我撒娇问他好不好的时候。
他都会板着脸回我一个：「好。」
而这次，是他问我，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不计后果地告诉他一切。
告诉他我一开始就骗了他，我追他并不是处于喜欢和爱慕。
故事的开始只是一场算计罢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算来算去，我算丢了自己。
「我们……」
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下午就去领证，反正彼此已经非常了解了，不是吗？」
把手挣扎开，我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决心。
「还是算了。」
顾晨阳放在桌上的大手抓了个空，脸上还僵硬地留着，刚刚略带祈求之意的表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
主编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也没听清。
15
采访稿发布出去，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们忍不住心疼顾晨阳的感情经历。
但不出半天，这采访稿就被人从网上抹掉，一点痕迹也不留。
主编在办公室里急得上火，拼命地找人询问是谁做的。
我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顾晨阳被我拒绝了。
骄傲如他，怎么会容忍这些东西，再一次践踏他的自尊心呢？
我看了眼微信。
顾晨阳的情侣头像，也换成了一张黑漆漆的照片。
我无数次想说点什么，但对话框中输入好多话后删了又删。
很快地，宋然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还喜欢人家，干吗非不接受呢？」
我勉强地笑了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然气得直拍桌子：「你有什么苦衷就告诉他啊，当初被你抛弃了，人家都能不计前嫌地继续爱你三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接受的？」
「你出轨了？给他戴绿帽子了？」
看着宋然担忧的模样，我忍不住把心底话宣泄而出。
「你……还记得我当初追顾晨阳的事吗？」
「记得啊，你忽然就喜欢上了人家，平时内向的人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攻势猛烈。」
我杵着下巴苦笑一声。
「你也觉得很忽然吧，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喜欢他。」
我没理会宋然的疑惑，低头继续说。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妈……需要一笔医药费救命，正好有人给了我一笔钱。」
「五万，条件只有一个，追顾晨阳。」
「财迷心窍，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每天不厌其烦地缠着顾晨阳，不知不觉地就有了感情了，后来真在一起了我才知道，那个人和顾晨阳水火不容。」
「两人为了排名一直在竞争，他让我追顾晨阳，就是想拖他后腿去的。」
宋然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所以你是怕事情败露，顾晨阳对你失望？」
我点了点垂着的脑袋。
顾晨阳家里条件好，可真心地对他好的没几个。
我好不容易走近他心里，但我却是有目的的。
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宋然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帮我仔细地分析。
「后来你对顾晨阳的情意，有半点掺假吗？」
「没有。」
「有做过对他不利的事吗？」
「没有。」
宋然一拍手：「那不就是了嘛！」
「你当初不辞而别，远比这件事的伤害多得多。」
「听我的，明天休息，你约他出来！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张了张嘴还是有些顾虑。
宋然却直接大手一挥：「能在一起是不是皆大欢喜？」
「你以为这样子一再拒绝，他就不恨你了吗？」
16
第二天在宋然的督促下，我给顾晨阳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顾晨阳，我有话想跟你说。」
「咱们老地方见好不好？」
宋然和我一起捧着手机等回音，却没想到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晨阳病了，在医院。」
私人医院里，一个打扮优雅华贵的女人在顾晨阳的病房门口。
「阿姨，我是刚刚打电话的。」
那女人点点头：「我知道你，何念。」
我讶异。
她却主动地拉上了我的手。
「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我这儿子最倔，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下次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只要你们俩好好的，阿姨就高兴，知道吗？」
嗯？
我听得云里雾里。
「阿姨，我和顾晨阳没……」
顾妈妈说着说着就掉了滴眼泪。
「你不知道，他这几天连续地工作，昨晚心脏不适倒下了。要是晚发现一会儿恐怕就……」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差点儿两腿一软坐在地上。
「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
顾妈妈擦干眼泪后看向了病房里面。
「脱离了危险但还没醒，好孩子，他和你最亲，你去看看他吧。」
病房里，顾晨阳嘴唇苍白地躺在床上。
胸口处还贴着监测仪。
看着仪器上起起伏伏的波动，我没忍住哭了起来。
都怪我当年贪财，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窘境。
明明喜欢得不能自拔，却连口都难开。
17
我坐到了病床边。
趁着他没醒，我难得放肆地握上了他的手。
还像几年前一样的干燥温暖。
「顾晨阳，你是不是心里很怪我？」
「当年家里穷，我妈一直要用药，我真的没办法。」
说着，眼泪就滴到了顾晨阳的手臂上。
我平复了片刻情绪后，用毛巾帮他擦了擦脸颊。
劳累过度导致心脏不适……
看着他脸色苍白地躺在这里，我心口处像针扎一样地疼。
我像谈恋爱时一样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手指划过唇畔时，我没忍住低头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时隔几年，我第一次又亲到了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爱而不敢接近的男人。
顾晨阳……
我闭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然而起身时，后脑勺却忽然被一双大手扣住。
猛地睁眼，只见顾晨阳弯着眼睛，眼里的星星点点像是被揉碎的星星。
「你……」
不等我说完话，顾晨阳就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
我挣扎两下又怕碰到了他身上的仪器只能作罢。
最后直到我快到呼吸不过来了，顾晨阳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我脸颊和眼睛都是通红的。
「你、你怎么醒了！」
重逢后，我第一次看到顾晨阳脸上带着笑意。
「你不希望我醒，要不然我再睡会，你再多说一会儿？」
18
我鼓起勇气，磕磕碰碰地把藏在心里的事讲了出来。
可没想到，顾晨阳却一脸淡定。
直到我讲完，他：「就这？」
「这、这……这还不够吗？」
「你不是曾经说过，撒谎骗人是你的雷区吗？」
顾晨阳轻笑一声，看他镇定的样子，像是早就为我找好了借口。
「我早就知道，怎么能算是你骗人？」
这话像是炸弹一样，在我脑袋里瞬间炸开。
「你、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在我们在一起以前。」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话没问出口，顾晨阳就笑了笑。
「因为喜欢你，底线就没有了。」
顾晨阳低声地说着，但却比最好听的情话还让我心动。
我的耳朵和脸颊不自觉地热了。
躲不过顾晨阳的灼灼目光，我开始红着脸转移话题。
「阿姨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
「我妈催婚，我一直说女朋友叫何念。」
我瞬间破防。
他却一本正经：「你骗了我一次，怎么弥补？」
我绞尽脑汁地开始想，他却霸道地和我十指相扣。
「下午就结婚，我只接受这一个补救措施。」
我张了张嘴：「这么急吗？」
「不然你又不告而别了怎么办？」
19
结婚需要提前预约，但顾晨阳打了几个电话后。
当天下午就拉着我把证领了。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就听到主编激动的声音。
「什么？顾总你接受采访，还不限期刊？」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安排人过去！」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强忍着激动等待顾晨阳发话。
只听他扬着愉悦的语调，言语间还颇为傲娇。
「让我老婆亲自来。」
大家一片哗然，纷纷猜测这句话的意思。
只有宋然，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后剜了我一眼。
「让你和好，没让你给我喂！狗！粮！」
主编懵了：「顾总的老婆是……？」
众目睽睽之下，我硬着头皮默默地举起了手……
「何念！！！？」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快要把我淹没了。
一直趾高气扬的王姐也难得低下了头。
「顾夫人，我就看你不一般……」
我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脸。
这个王姐，欺负新人不够，还学会捧高踩低了。
采访时，顾晨阳全程配合。
不出半天，我和顾晨阳这对校园恋爱的情侣，破镜重圆迈入婚姻的八卦，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少老同学都送来了祝福，还有人张罗着要聚一聚。
晚上，顾晨阳不依不饶地缠着我折腾个没完。
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已经高兴得飘飘然了。
然而似睡非睡时，手机忽然接到了陌生短信。
「一千万，顾晨阳出国。」
「否则，你心怀不轨接近他的事实，我会公之于众。」
20
光看内容就知道，还是那个让我追顾晨阳的人。
我霎时间脸色煞白。
顾晨阳洗澡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老婆，你帮我拿一下浴巾好不好！」
顾晨阳使坏，明明是拿浴巾却把我扯了进去。
被拉进怀里时，顾晨阳才忽然皱皱眉。
「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犹豫着，挣扎着。
上次骗了顾晨阳已经追悔莫及了。
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我抿着唇把刚刚的短信给顾晨阳看了看。
「这就是当年找我接近你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说着，还观察着顾晨阳的脸色。
却没想到他却眉开眼笑地亲了我好几口。
我懵了。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顾晨阳想也不想，把我抱起放在洗手台上。
迷迷糊糊之际，他忍不住满足地喟叹。
「念念，你终于肯依赖我了。」
21
第二天睡醒时，顾晨阳还睡着。
看着他小麦色健硕的肌肉，我无端地红了红脸。
想找手机时才发现，已经被他扔到地上去了。
我蹑手蹑脚地起床，却还是把身边这位惊醒了。
「干吗去？」
我讪笑一声：「捡手机。」
顾晨阳大手一捞就把手机捡了起来。
随即就动作麻利地把那个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不回的话，他会不会对你……」
顾晨阳的眸光冷了几分，手掌还在我肩上轻抚着。
「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想把我引开，这样他就有希望拿下几个跟我抢到合作项目。啧，生意场上比不过，就只会耍小手段了。」
说完，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别担心，你老公我厉害着呢。」
他语气意味不明：「各方面。」
我羞红了脸。
半个月不到，顾晨阳拿了一沓文件给我。
「念念，过来签个字！」
「什么字？」
我狐疑地签上字后看了一眼，震惊了。
「公司转让合同？」
「谁的公司，转让给我？！」
顾晨阳笑着亲亲我。
「威胁你的那个混蛋的。」
「和我斗了好几年，要不是他，咱俩早就结婚了！！」
「走！去办转让手续去！」
番外——顾晨阳
三年前，何念不告而别，我疯了一样地找她。
但哪里都没有。
她消失了。
三年，我让自己心变得冷硬，也逼着自己不再想起她。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
直到……我找上了宋然。
一个没什么印象，但似乎跟何念保持联络的同学。
她一开始不肯告诉我何念的事，直到她发现我是晨念公司的总裁。
「晨念的念，是念念吗？」
「不是她，还有谁？」
我淡淡的六个字，让她终于松口了。
所以那场暴雨时，我停在了她的面前。
老天是眷顾我的。
不等我下车找她，她就冲了上来。
我开始精心地布局。
我接受了一直被拒之门外的乐记采访。
我想了法子不着痕迹地让她来采访我。
我想居高临下地质问她当年的事。
可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那点不值一提的骄傲，就溃败得一塌糊涂了。
更失败的是……她再次拒绝了我。
躺进医院的时候，我真想一睡不起了。
可那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眼泪时不时地滴在我手臂上。
我才明白。
原来她始终介意的，是当年那件事啊。
可我早就知道了啊。
甚至吵架的时候还明确地表过态。
「我不介意你骗过我，只要你是我的就好。」
可惜，那她没听明白，后来更是也把这句话忘了。
不过还好，她回来了。
只要是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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