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马车内的小抽屉，又抓了一把梅子干。
「怎么说也得送杯茶过去啊。」
沁阳郡主：「……」
不得不说沁阳郡主家里条件是好，人这马车都格外舒服。
我拿了个软垫靠着，又想起什么：「怎么没见肖琦？」
沁阳郡主平日里可没少指使人家做这做那。
沁阳郡主撇撇嘴。
「大好日子，提他干什么！晦气！」
哦。
看来是又在人家那吃了闭门羹了。
我这人向来识趣，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但我不问，不代表别人就不想说了。
不得不说，沁阳郡主这京郊的别院是舒服。
不但暖和，还清净。
但这份清净很快被打破。
牌桌上，沁阳郡主拧着一双黛眉，焦躁地一把将叶子牌扔了出去。
「明明我和太子的婚约都已经作废了，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哦豁。
我和幼兰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
幼兰心领神会，过了会儿，又端过来一盘麻辣兔头。
我：「……」
真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啊！
「顾妙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沁阳郡主烦得不行。
我停下了啃兔头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那要不，接两个公子过来，您再练练箭法？不过您这箭法已经很厉害了，我看还是……过来吃点儿？」
沁阳郡主更生气了。
「这箭法还是肖琦教的，结果现在呢？让他过来比，他次次都故意输！有什么意思！算什么男人！」
到底是前任兵部尚书的公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但没想到这两个人的渊源居然……还挺深？
她又看向我，一脸无语。
「你也是，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一天也太善变了吧？」
？？？
我不就多吃了点东西吗？你生男人气，说我干嘛？
「谁让你们这别院的厨子手艺这么好，回头借我。」
沁阳郡主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你是不是偷偷骂我呢？」
沁阳郡主：「……」
傍晚的时候，我们正打算回去，却得知一个惊爆消息。
——太子逼宫造反了！
15
这事儿说突然也突然，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子经营多年，笼络不少朝中重臣，如今一朝被废，多年努力全打了水漂，就算他同意，那些和他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人也不会甘心。
经历过之前那次群臣进谏，圣上哪里还不清楚谁是站太子的？
傻子都知道以后的下场不会好了，那还不如彻底撕破脸，搏一搏。
「听说镇南将军率军，直接破宫门而入了。」
燕王派人送来消息，说京城之内局势大乱，让沁阳郡主暂且不要回去。
于是连带着我也跟着待在这京郊别院了。
「礼部尚书和宫里人暗中勾结，这才给了太子机会，宫里这会儿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沁阳郡主看向我，宽慰道：「放心，我爹已经率人过去了。」
燕王骁勇善战，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云璟可也还在城内呢！
他大哥能杀他老子，自然也能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他本来也活不长了，但自己死和被人杀死还是有区别的啊。
沁阳郡主眨了眨眼，忽而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四殿下的啊。」
？？？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八卦？
沁阳郡主递过来一叠芙蓉糕。
「放心，镇南将军不是我爹的对手。」
我吃了大半碟，就吃不下了，摆摆手。
这一晚上辗转反侧，难得失眠。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娃没爹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似乎好像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
许多画面在脑中闪回，我无奈坐起身，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胸口莫名堵得慌。
完了。
云璟，我好像，不是很想做寡妇啊。
……
我们在京郊别院待了三天，然后就接到消息，太子谋逆，被燕王当场射杀，镇南将军等人兵败被俘。
听说战况激烈，血几乎流到了宫门外。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事，圣上突发心疾，殡天了。
他在死前留了圣旨，传位四皇子云璟。
咣当。
我手里的兔腿肉掉了下去，整个人都麻了。
这什么意思？
出来一趟，再回去，我成皇后了！？
16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四殿下，圣上也没得选了啊！」沁阳郡主好像觉得这事儿很理所应当，「五殿下还是奶娃娃呢！难不成让他去坐金銮殿？」
她说着，又看了眼我尚未隆起的小腹。
「再说，你现在可怀着孩子呢，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我心情复杂。
当初说好的生娃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却也没料到是这个意思啊！
云璟来得比我想的更快。
分明才几天没见，我却觉得似乎已经和他分开了好久。
「妙妙。」他将大氅披在我身上，悉心帮我拢好，声色低沉温柔，一如既往，「我们回家吧。」
其余人齐刷刷跪地。
「恭请陛下娘娘回宫！」
我：「……」
这也太突然了……
马车上，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殿……陛下觉得身体如何了？」
云璟墨色眼眸静静望过来，露出几分笑意。
「有妙妙在，自然好多了。」
不得不说宫里人动作就是快，我们回宫的时候，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了。
一个月后就是云璟的登基大典。
对于扶了这么个病秧子上位，朝堂众臣居然全都表示了同意。
啊，也是，不同意现在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我欣慰的是，沁阳郡主还是把别院的那位厨子送我了，这也就使得我孕期过的非常开心。
除了胖了那么一点点，没毛病。
我本以为云璟会很忙，但大约是群臣体谅他身体不好，能自己解决的都自己解决了。
除了那么几个自裁的，还有几个请辞的。
我爹就是其中之一。
蒋明被斩以后，蒋氏悲痛不已，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我爹心灰意冷，告老还乡。
顾之芳受不了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打击，在自己房间关了三天三夜之后，剃发出家了。
沁阳郡主对此嗤之以鼻。
「哼，还算她聪明，在寺庙里好歹还能吃上口饭，这要是跟着你爹回那穷苦地方，就她那娇贵身子，指不定直接死在半路了。」
我赞同点头：「说起来还真是得多谢燕王，当初要不是他力挽狂澜，射杀太子，今天要跑路的，可能就是我了。」
沁阳郡主撇撇嘴：「哪儿是他干的？那一箭是肖琦射的！」
我直起身：「真的？」
沁阳郡主说起这段更气：
「我爹非说是什么对他的考验，这考验的什么？陛下都已经为肖家平反了，还不上门提亲！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我默了一下：「……听说昨天季阳又从秋风阁回郡主府，在门外等了您一整天呢。」
沁阳郡主顿时心虚起来：「……我当初那不是为了气他么！谁知道他和我爹联手骗我！」
我就说呢。
燕王和肖琦父亲乃是至交，然而当年肖家出事儿，却是沁阳郡主出面保下了肖琦。
如今想来，该是那时候就已经在筹谋今日了。
沁阳郡主又添了一句：「你可以为我证明的对不对？」
我抓住她的手。
「那个……在这之前，你先帮我喊一下太医，我好像……要生了。」
17
我也没想到我怀的居然是龙凤胎。
俩娃呱呱坠地之后，我也哭了，激动的。
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啊！
看着院子里刚刚会走路的两个粉嫩嫩的小团子，我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好几下。
正亲着，一只手环到了我腰上。
我回头，就看刚刚下朝的云璟，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看来妙妙当真喜欢极了他们两个。」
嗯？
有臣子惹他生气了？不太像。
我犹豫了一下，这男人该不会是在和两个娃娃吃醋吧？
不至于不至于，好歹也是孩他爹了，哪儿能那么幼稚？
那就是……身体不舒服了？
想到这，我终于后知后觉，抓着俩娃，一脸茫然地问道：
「不是，您怎么还没上路？」
云璟脸色似乎凝固了一瞬。
他大概也想起了当初新婚洞房夜说的那番话。
片刻，他眉梢微挑，俯首凑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暧昧横生。
「那……麻烦皇后再努努力？」
……
我发誓我真的很努力了！
最后实在是努力不动了，索性放弃，生无可恋。
「夫君，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您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
云璟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
「北漠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我陪你回去看看？」
？？？
我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他眼角笑意舒展。
「答应过妙妙的，自当守约。」
我兴冲冲道：「那要不要叫上沁阳郡主？她想去北漠好久了！」
云璟挑了下眉。
「她和肖琦三天后大婚，应该赶不上了。」
我有点遗憾，但很快就又高兴起来。
「没关系！那咱们自己去！」
……
一场大雪过后，冰湖冻得结结实实，我在上面溜达了半天，云璟就在岸边烤兔子。
嗯，不得不说他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但就是这身子骨还是不太好，火边坐了半天，手还是凉的。
我只能把他的手拉过来暖着。
他眼帘微抬，眸光纯澈，轻声道：
「妙妙，我身上也冷。」
我：「……」
……
冬去春来，俩娃已经会跑了。
我招呼沁阳郡主一起来唠嗑。
「尝尝，御膳房刚做的点心！说起来还得谢你当年慷慨，把厨子给了我，要不然我也不能吃上这等美味了。」
沁阳郡主往后一躺，随意摆摆手。
「谢什么，那本来就是陛下的人。」
我一顿，缓缓抬头。
「你说什么？」
沁阳郡主也察觉失言，顿时坐直，脸上难得露出紧张之色。
「……咱能不能装没听见？」
18
我直接杀去了御书房。
一路上，无数回忆纷至沓来，许多未曾想明白的片段在这一刻终于连接了起来。
原来燕王早就站在了他那边。
原来他早就知道太子要造反，并且特意让沁阳郡主将我带离，别院的那些全都是他的人。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我。
这盘棋，他是执棋人。
……
御书房外看守的大太监没敢拦我，一路擦着汗躬身跟在后面。
来到门外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传出几道声音。
「……陛下，先皇三年孝期已过，陛下后宫空虚已久，选秀的事儿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我一顿，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紧接着就听到云璟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朕这身子，有皇后一人已是勉强，再选秀女进宫，也是徒增烦恼罢了。到时候耽误了各家贵女千金，倒是朕的不是了。」
我：「……」
御书房里一片死寂。
大太监在我旁边头都快埋到土里了。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忍笑一定很辛苦吧。
反正我不是被这男人第一次这样说了，我都习惯了。
我敲了敲门。
片刻，房门被人推开，他身后几个臣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云璟愣了下：「妙妙，怎么了？」
我眨眨眼，拉住他的手。
「没什么，就是想吃烤兔肉了，夫君一起吗？」
他怔了怔，唇角扬起一抹笑，反握住我的手。
熨帖的温度传来，几乎烫的人心尖微颤。
「好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都无所谓。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只要你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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