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全世界只热恋你》
异国他乡邂逅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
我用中文口嗨：「MD 帅死我你负责给我做人工呼吸啊，这辈子还没亲过洋嘴，想亲。」
帅哥盯着我似笑非笑道：「你想亲我？」
我脑子一抽：「那……给亲吗？」
1.
我和闺蜜视频聊天，她把一把把嗞嗞冒油的烤串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馋得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异国他乡的我想回国的想法达到了顶峰。
她骂我没出息，哈喇子该留给身材嘶哈嘶哈的男人。
我翻了个白眼，男人哪有烤串香。
偶然间我瞟到斜对面的一个帅哥。
金发碧眼，眉眼如大海一般碧绿深邃。
脸跟雕塑家刻出来似的，是我匮乏的词汇无法表达的俊朗。
我一下看呆了，这颜值和身高比秀场的男模还优越。
烧烤瞬间就不香了，我切换摄像头让闺蜜也一饱眼福。
我忍不住用中文大放厥词：
「MD 帅死我你负责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闺蜜直接土拨鼠尖叫？
「靠，帅得我想死啊。」
帅哥顺着声音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怦怦直跳。
还好他听不懂中文。
我无畏地继续口出狂言：「这辈子学过洋文，还没亲过洋嘴呢，想亲。」
帅哥挑眉轻笑，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道：「你想……亲我？」
我脑子一抽下意识接话：
「那……给亲吗？」
2.
帅哥表情错愕。
我一时间气血上涌，立马捂住嘴。
后知后觉发现他听得懂中文？!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社死，太社死了。
我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流氓，你不用亲我，我亲你就行。」
呸，我在说什么猪话。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一下，不是真要这么做……」
越说越乱。
帅哥的笑容越来越明媚，他把手抵在嘴边掩饰笑容。
我慌乱无措整个人跟被烫熟的虾子一样。
尼玛丢人丢到国外了。
我闺蜜差点从屏幕里爬出来。
她声嘶力竭：「帅哥亲她，狠狠亲她，她母单可撩、撩……」
我忙挂断视频。
季橙我杀了你！从没这么丢人过。
帅哥清了清嗓子，用德语道：「你说什么？我只会一点点中文，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还好他只能听懂一点，应该是超级小白那种。
我又用德文给他道歉。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3.
我拿起包飞奔出去，尬得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这辈子和帅哥算是有缘无份了。
我接通电话，对面的人说话含糊不清，一听就是喝多了。
「明悦过来接我。」
「我报告还没做完呢，你自己回来。」
许靖康语气发冲道：「叫你过来就过来，不然下学期你就别想继续在国外读书了。」
又威胁我，为了学业我忍。
我挂断电话去往他说的酒吧。
酒吧里灯红酒绿，许靖康坐在一堆留学生的中间喝酒。
他们看到我来了调笑道：「哟康哥你小女友来了啊。」
他顿了顿不屑地咧咧嘴：
「什么女朋友，她呀就是一保姆。」
众人哄笑。
我捏紧拳头没有反驳，挣钱嘛不寒碜。
一年前，许靖康的母亲找到我，她听说我成绩优异有留学深造的想法，但苦于学费问题一直未能实现。
于是她聘请我当许靖康的陪读。
雇我去陪大少爷留学，陪吃陪玩，定期汇报大少爷的情况，让大少爷顺利毕业即可。
好处就是包吃包住包学费，每月额外给两万块的工资。
我一听有这好事当即答应。
我本以为是去给大少爷当书童，帮衬他学习，没想到他对我敌意不小。
他认为我是他妈派来监视他的，处处为难我，把我当保姆使唤。
我身兼多职，不仅给他当厨子，还给他当司机、清洁阿姨。
就连他断不干净的前女友都是我给他处理的。
如今我还得赔着笑脸哄他。
「对对对，大少爷您说得对，老奴来接您回家了。」
论阴阳怪气我还没怕过谁。
4.
许靖康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我，差点把酒杯捏碎。
他语气不善地喊着我的名字：「明悦。」
我故意掐着嗓子，露出八齿微笑。
「大少爷小点声别把您金贵的嗓子吼坏了，老奴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时一旁热情的德国小哥哥递给我一枝花，热切地表达对我的赞赏和喜欢：
「漂亮的姑娘我可以有幸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许靖康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你特么说什么？」
他跟个炮仗一样往前冲。
要不是旁边的朋友拉着他，他当场就能给人家脑袋开个瓢。
我婉拒了外国小哥哥。
许靖康明令禁止我谈恋爱。
他说我一保姆谈什么恋爱，谈了恋爱还能尽心尽力伺候他吗，他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看到我的表现后，冷哼一声：
「算你识趣。」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傻杯。
我载着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回家，刚走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露出坏笑。
随后我就被踹下了车。
5.
我：「？？？」
他把胳膊搭在车窗上一脸无所谓。
「Lily 要和我们一起玩，车上没位置了你自己走回家吧。」
Excuse me？你在和我开玩笑!
这地方鬼都没有我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我知道许靖康大少爷脾气犯了，又在为那会儿的事情生气了。
我手都没落到车上，他就把车开走了，给我留下一嘴的尾气。
我：「……」
气得我抄起手边的砖头，一砖头朝车屁股砸了过去。
许靖康探出头查看，我向他竖了个中指，气得他差点从车上跳下来。
我一个人走在昏暗的小道上，对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用最脏的话骂了许靖康祖宗十八代。
突然一个踉跄我被绊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疼，眼里激出泪花。
我心头萌生出委屈，点真背啊。
伴随着周围奇怪的声响，我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惧。
「咔嚓，咔嚓」的踩树枝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头皮发麻。
我僵硬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口罩的男子朝我走过来。
回想起昨天新闻上说最近发生了几起变态杀人案件，我吓得小腿肚直抖。
我跌跌撞撞起身往前跑。
那人察觉到我的意图，迈着长腿追了上来。
危险离我越来越近，粗粝的嗓音在我耳边炸开。
「小姑娘别跑了，我要追上你了哦。」
腿部传来钻心的痛，我跑不动倒在了地上。
此时一道明晃晃的车灯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跑车的轰鸣声离我越来越近，车子横冲直撞冲着我开来。
5.
我大脑一瞬间空白，以为自己要客死他乡。
跑车在离跟踪男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处停下，吓得跟踪男跌坐在地。
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款款从车上走下。
跟踪男正准备跑就被男人制服住。
「别动。」
随后他拿出手机报警。
我满身冷汗在原地大喘气。
直到警察来了我还惊魂未定。
他逆着光朝我走近蹲下，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能站起来吗？」
我看清他的脸，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
霍尔格看到我也愣怔一下：「亲亲小姐。」
他把手递给我。
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跟救世主似的。
异国他乡陌生人的温暖让我崩溃，我的眼眶涌上一股热意。
如果世界上有神，那一定是他这个模样。
腿部的痛在此刻放大百倍。
我不自觉带着哭腔：「站不起来，腿疼。」
霍尔格皱眉看着我被磕得血肉模糊的膝盖，把我抱起来。
6.
我被带去警察局做了简短的笔录。
那个跟踪男精神有些问题想要非礼我。
今晚要是没有霍尔格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劫后余生的恐惧感让我浑身颤抖。
霍尔格给我披上外套温柔道：「坏人已经被抓住了，别怕。」
他带我来医院包扎伤口。
包扎的过程出奇地漫长。
我死死咬住嘴唇，但钻心的痛还是让我小腿抽搐。
霍尔格从左口袋变出一颗糖。
「吃了就不痛了。」
哄小孩子的把戏。
我把糖塞进嘴里。
「好苦。」我的脸皱成一团。
霍尔格笑吟吟道：「怎么会呢？」
我辩驳:「真的是苦的。」
他就是不信，我一个脑热，扯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到我面前。转瞬即逝的触感。
「是苦的我说得没错吧。」
霍尔格点点头。
「是苦的。」
我捂住嘴唇，脑袋「嗡」的一声。
我发誓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做得最大胆的事。
「那个我我我……」
我正说话，他又往我嘴里塞了颗糖。
「这颗是甜的，结束了，坚强的亲亲小姐。」
啊，结束了。
只顾着尴尬了我都没感觉到疼了。
霍尔格戏谑道：「这颗不需要让我感受吗？」
我：「！！！」
「我、我接个电话。」
我手忙脚乱从包里掏电话。
7.
许靖康吊儿郎当道：「明悦知道错了吗，你要是现在向我服个软我就来接你。」
我：「……」
我冲着手机大喊：「服你妹，我去你妈的狗东西。」
想到那会我差点死掉我整个人气得发抖。
我挂断了电话，霍尔格轻拭过我眼角的泪。
我抽了下鼻子，瓮声瓮气解释：
「那个……我平时没有这么凶的，我只是在表达对他妈妈的喜欢。」
说得我都心虚了，我下意识想给他保留我温柔的一面。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霍尔格送我回家，我坐在车上用中文碎碎念：
「狗逼许靖康，去死吧，迟早得死在女人床上，我祝他一辈子不举，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霍尔格突然轻咳一声，转过看向我。
「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被抓包的我尴尬笑笑。
「啊，没什么，我夸路上的景色好看呢。」
他疑惑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好像在说：「我看起来很好骗？」
我：「……」
我瞟了一眼认真开车的霍尔格，向闺蜜诉说了今天惊险的经历。
闺蜜恨不得连夜飞过来看我，顺便揍许靖康一顿。
「好帅，好绅士，尼玛上帝的业务能力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帅以后得便宜哪家小姑娘啊……」
我默默犯花痴。
只顾着和闺蜜聊天，却没有发现霍尔格上扬的嘴角。
8.
霍尔格扶着我下车。
我依偎在他高大的身躯旁似乎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向他道谢，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还没等进门，许靖康猛地拉开门。
他沉着脸：「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你为什么会从他的车上下来？」
这人不是找女朋友鬼混去了吗，怎么会在家？
「你家住海边啊，走开。」
我狠狠推开他，我怕我忍不住冲进厨房拿菜刀砍他。
许靖康一脸怒意：「明悦，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
「我没忘。」我一蹦一跳朝房子里走。
他看着行动不便的我，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我冷笑一声，他一定是看我受伤没法干活了吧，许扒皮。
「你怎么了？」他蹲下来就要看我的伤势。
装什么装。
我冷冷道：「你还在乎我的死活？托你的福我没死成，你很失望吧。」
「明悦我……」
我抬腿不偏不倚踢到了他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听他狗叫我烦得很。
我万分心痛地抱歉道：「大少爷不好意思哈。」
不好意思，踢你这么轻，真对不起我自己。
9.
一连几天我都没和许靖康说过话。
但由于我拿着他妈给的工资，还是得继续苦命打工。
这大少爷嘴挑吃不惯德国菜，一向都是我给他做饭。
我拖着病体还没等蹦到厨房他就把我扛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他皱眉：「乱跑什么，瘸子做的饭能吃吗？」
我：「……」
我刚要破口大骂，他拿出张卡堵住我的嘴。
表情有些不自然。
「自己买点营养品给我快点好起来，不然扣光你工资。」
许靖康说完匆匆起身。
卡掉在了地上。
我看到上面用铅笔写的一行小到不能再小的字：
「明悦那天晚上我喝醉开玩笑的，对不起。」
呵，开玩笑！
我冲着他的背影道：「您可真会开玩笑，拿别人的命玩。那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是不是也会是一张冷冰冰的信用卡就了结了。」
「你认为我的命值多少钱？」
他身形一顿。
「钱我收下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是精神损失费，我应得的。
我一字一句道：「但道歉我不接受。」
他捏紧拳头。
我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的事，那不是开玩笑，是杀人未遂。
10.
大概是我的一番话让许靖康有所触动。
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没有那么恶劣了。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非要和我一起上学，害我迟到了十几分钟。
我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教授正在讲授有关唐朝的知识。
本以为就我一个迟到的人，没想到还有姗姗来迟的同学坐到了我旁边。
这同学帅得有点眼熟啊，是霍尔格。
他也辅修了汉学。
我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笑了笑，询问我的伤势。
「我送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什么东西？
我一脸茫然。
他说他特地买了药和一罐糖还有些其他东西放在我家门口，希望我早日康复。
而我并没有收到他说的东西。
一定是许靖康搞的鬼。
亏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对我态度转变了，原来还是讨厌我不想让我好过。
11.
此时教授提了个问题，大概看到我俩聊天，好巧不巧就叫了霍尔格。
他蹙眉，似乎这道题不会。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偷偷给他说答案。
我的声音尽量放小，他好像没听到。
急得我差点站起来。
教授的表情有些错愕，随后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霍尔格你的小女友似乎很着急啊，让她来帮你回答吧。」
所有人看向我，我脸红了个彻底。
同学们吹口哨起哄。
我连忙摆手：「不是啊，我不是……」
霍尔格没有反驳，反而他的表情有些受伤。
「明悦你是不想帮我吗？」
「啊，怎么会，我最乐于助人了。」
看帅哥尴尬我是万万不忍心的。
我被迫顶着他女朋友的身份回答问题，得到了教授的夸赞。
「霍尔格可以多向你的中国女友讨教讨教哦。」
霍尔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会的。」
12.
霍尔格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赞赏，崇拜。
让我一瞬间感觉自己高大了起来。
他说自己是第一次上汉学的课程很多地方不懂，希望我能给他些有关汉学的指导。
他顶着那张帅到犯规的脸问：「明老师，可以吗？」
我也不想唉，可是帅哥叫我老师唉。
我喜滋滋答应了。
于是我和霍尔格成了彼此的语伴。
我在闲暇时间教他中文，给他讲授中国古典文化知识。
他会教我一些简单的日耳曼语，给我讲述西方建筑史。
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我介绍恢宏的建筑及其背后的故事。
我们彼此交流学习。
我总打着文化差异的幌子，来吃帅哥豆腐。
我告诉他学习汉学首先就要学习中国文化。
比如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见面会拥抱来表达彼此的情谊。
霍尔格抱住我：「是这样吗？」
我环住他宽厚的后背，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
我勾起唇角，使点小坏。
「霍同学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好朋友啊。」
下一秒我就被紧紧环住。
「好、好了。」
我被憋得满脸通红。
他放开我弯腰把脸贴在我的脸颊，向我行贴面礼。
我的脸泛起一阵麻意。
霍尔格在我耳边轻语：「老师，这是我们表示友好的方式。」
说完，他退开时嘴唇好像蹭到了我的脸颊。
我的心怦怦直跳。
他凑过来与我平视：「老师脸怎么红了？」
「热、热的。」
他笑得灿烂。
在他翡翠般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自己发红的脸。
13.
这天我正和霍尔格在餐厅吃饭。
我正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中国的传统节日。
「一周后就是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中国人在这一天要和家人一起吃月饼赏月，到时候我做了月饼送你吧。」
霍尔格期盼道：「我可以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一个化着浓妆的女生气势汹汹走来把一杯冰水倒在了我的头上。
冰凉的液体流进我的脖子，我打了个寒战。
我被淋蒙了。
霍尔格立马起身呵斥女生，他忙拿卫生纸帮我擦拭。
「明悦没事吧？」
女生一脸怒意：「你个贱人，就知道勾引别人男朋友。」
我没听错吧，我勾引谁了。
她说着德文，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窸窸窣窣讨论。
我不耐烦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你男朋友。」
女生彻底暴躁了。
「明悦你真贱，吃我男朋友的用我男朋友的，还装傻充愣，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和我分手。」
我看着泼我水的女生有些眼熟，好像是许靖康之前交的那个女朋友 Lily。
所以她认为我勾引许靖康？！
真是搞笑。
她肆意谩骂着我。
什么婊子、贱人之类的词听得我耳朵疼。
我冷声反驳：「我和许靖康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你留不住你男朋友的心是你的能力问题，别怪别人。」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馊饭。」
说完我端起桌上没吃完的意面朝她脸上扣了过去。
别人犯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
她的妆面被破坏，脸上全是黏黏糊糊的酱汁，泛着恶心和油腻，滑稽极了。
「我这个人喜欢以德报怨，你不是喜欢许靖康吗？那么就祝你和许靖康渣男贱女百年好合。」
她惊叫一声，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霍尔格制住她的手往后一推。
他沉着脸，翡翠般的眼眸浸满冰霜。
「滚开，敢动我的人？你再污蔑明悦我就以诽谤罪起诉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Lily 被震慑住，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半步。
死死瞪着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霍尔格看了周围一圈人。
「把视频删掉，否则……」
周围人惊恐地放下手机。
他拉着我的手走出餐厅。
14.
霍尔格开车把我带到他的公寓换衣服。
我说没事，不想麻烦他。
他执意要带我回去。
一路上他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德国高速不限速，他把车子开得快飞起来了。
现实版《速度与激情》。
我抓紧安全带，忐忑问：「那个……我是不是太凶了，你生气了？」
他没搭话下车把衣服脱给我把我裹紧。
深秋，德国的气温骤降，此时我才感觉到后颈寒凉无比。
我缩了缩脖子。
他沉着脸：「这会儿知道冷了。」
他语气虽然不好，但我听出来了他没真生我的气。
我憨憨笑了一下。
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骨。
「我是生气，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冷的天冰水浇在身上会感冒的。」
我低头听着他的话心有些虚。
「明悦你其实可以多麻烦麻烦我的。」
他把帽子戴到我头上，我的视线被挡住，他牵着我走进去。
衣服被淋湿，他家没有女性衣服，我只好穿他的衣服。
可霍尔格实在太高了。
我穿着他的衣服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实在尴尬。
霍尔格看到我的穿着笑得直不起腰。
「明悦你真是太可爱了。」
变相说我矮？
我羞愤地踩他一脚以解我心头之恨。
没想到裤子太长没踩到他反而绊倒了我。
我直直朝着霍尔格扑了过去。
他怕我磕到把我搂紧，我俩双双倒地。
我双手按在他的胸膛。
我不是故意的。
他抽了口冷气，眼眸里露出我看不懂的神情。
吓得我赶紧起身。
没想到一个梅开二度，挣扎间我的唇直接磕在霍尔格的嘴上。
我：「……」
就像是刻意为之，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搞得我好几天都不敢和霍尔格说话。
15.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
我刚刚把月饼送进烤箱。
盘算着可以给霍尔格送一个莲蓉蛋黄的，一个五仁的，一个……
正想着我的思绪就被打断，许靖康回来了。
他把门狠狠合上，黑着脸朝我走来。
「明悦你怎么就这么贱，没了男人活不了了是吗？」
他把一沓照片甩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生痛。
照片里我朝着霍尔格笑得灿烂。
甚至还有借位图片看起来像我俩在热吻。
我俩拥抱着走进他家。
「攀上高枝了是吧，都去人家家里鬼混了，上床了没？」
他像条发狠的疯狗，肆意咬人。
「别用你龌龊的思想揣摩我们，再说了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
他一拳砸在了我背后的墙上。
「怎么没关系，我供你吃喝不是让你去找男人的。只有我特么能这么对你。」
他暴戾得让我害怕，但更让我生气。
「我是你妈雇来陪你留学的，我们是平等交易，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狗……」
话没说完，他就扳着我的脸狠狠吻了过来。
我瞪大眼睛，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眼泪簌簌而下，我狠狠推开他。
「明悦我……」
我抬手重重就给了他一巴掌，手心的麻意浸透四肢百骸。
「你真让我恶心！！！」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我仓皇而逃。
16.
我抬头看着皎洁的圆月，雪花悠悠地从天空中飘落。
我长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该继续装孙子呢？
在他一开始质问我的时候我就该顺着他的意思。
那样起码我就不会中秋夜无处可去流落街头了。
我掏出手机仅剩下 5% 的电量，连钱包都忘了拿。
我打给闺蜜，无人接听。
中秋夜我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联系的人。
脚上一双白毛拖鞋一只变成了灰色一只跑丢了。
风瑟瑟地吹着，我裹紧棉衣还是冷得发抖。
我蹲在蛋糕店的门口抱住腿。
闻着面包的香味，想起了小时候。
妈妈总会在中秋夜给我买个小蛋糕，给我唱生日祝福歌。
自从妈妈走后，我好像再没过过生日。
妈妈总说生日这天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都是假的。
不然我十三岁生日那年许愿爸爸妈妈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为什么没有实现。
团圆夜一点都不团圆，只有我一个人。
想着想着我竟学着妈妈的语调唱起了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嗓子像是塞了团棉花，眼眶也肿胀发烫。
明明知道生日一点都不快乐，还是自己骗自己很快乐。
真可悲，我抱紧双腿试图让自己变得暖和一点。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生日快乐。」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17.
我猛地抬头，霍尔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是真的。
霍尔格顿了一下，用粗糙的指腹抹去我的眼泪。
「过生日的小姑娘不可以哭鼻子。」
我这才感觉到了脸上冰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爬满了脸庞。
他的鼻头红红，脸上挂着微笑，嘴里呼出的热气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把手里的蛋糕提起。
「明悦，生日快乐。」
今天明明不是圣诞节，我的圣诞老人却出现了。
我的心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击中。
麻麻的、烫烫的。
他向我伸出手如同那天晚上一般，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苦笑，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到嘴边就只是一句：
「霍尔格我要食言了，我可能……不能请你吃月饼了。」
他半蹲把自己的围巾围到我的脖子上。
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好温暖。
我的眼眶酸涩得厉害。
他拨了拨我落雪的发顶。
语气轻快：「没关系，我请你吃蛋糕。」
一瞬间所有委屈如同火山喷发，绵绵不绝。
我扑到霍尔格的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他轻拍我的后背。
「霍尔格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在这个月圆之夜我把对父母的思念与委屈都倾注在了这个异国男人身上。
霍尔格用大衣包裹住我，似乎替我抵挡住了一切寒冷与疾风。
「没关系，你还有我。」
他把我脚上的尘土拂了拂，我抽抽鼻子局促地向后退。
「别碰，脏。」
他毫不在意，用掌心的温度替我暖脚。
「暖和点了吗？」
我机械地点头。
他把自己的两只手套勉强套在我的脚上，让我不那么冷。
我「扑哧」笑了出来。
滑稽死了。
由于蹲了太长时间我的脚麻了，一头栽进了霍尔格的怀里。
撞得我头都疼，他也不生气。
他在我耳边轻笑，然后蹲在我面前。
我趴在霍尔顿的背上。
自从小时候爸爸背过我之后，再没有人这样耐心对待过我。
他带我走过街角。
他指着月亮，看着我，用中文磕磕绊绊道：「快看明月，真美。」
我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说我还是天上的圆月。
我只记得那是我看过最皎洁的月亮。
一束烟花缓缓升空。
「啪」的一声在空中绽开。
映得他眼睛亮亮的，睫毛上的点点雪花也成了最好的装饰品。
我趴在他的背上呆呆看着他的侧颜。
他一字一句道：「明悦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星星。」
我脑袋好像也放起烟花，点点星光落在心上。
滚烫、灼热。
18.
我被霍尔顿带回他家。
我感觉自己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可怜极了。
霍尔格说：「你不是小狗，你是明月。」
「是悬挂在黑夜里永不熄灭的灯，是我抬头就能看到的美景。」
我一个愣怔。
霍尔格耐心地插好蜡烛，温柔地给我唱生日歌。
用中文唱不光歌词有些磕绊，就连音也不在调上。
莫名好笑，莫名……好听。
「对不起，我跑了很多地方没有找到月饼，你可以教我，等我学会了一定给你做。」
我红着眼点头。
他让我许愿，我摇摇头。
我瓮声瓮气道：「我许的愿都会变成诅咒。」
「没关系，我是幸运之子，我许的愿望都很灵验，我向上帝祈祷把幸运分你一半，祝你愿望成真。」
他的眼里盛满稀碎的星辉，温柔得不像话。
我信了。
一个唯物主义者动摇了。
我看着霍尔格许了一个大胆的愿望。
我希望每年他都能陪我过生日。
后来我才明白自己许的愿望太过贪婪。
19.
我趁着许靖康不在的一天回去收拾好东西，再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
听说他生病住院了，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朋友打电话让我去看看他，说他高烧不退，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
我置之不理，他们便说我是白眼狼。
吃他的用他的，还让他担心。
害他中秋夜苦苦在大街寻了我一晚上这才生了病。
我不论怎样做，怎样解释，在有心人眼里都只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我忍不住笑了。
是他把我逼走的啊，现在装什么深情人设。
离我毕业还有半年的时间，之前赚的钱拢总够我交半年的学费。
霍尔格听说我要找房子，家里正好有空房子，便让我在他家住下。
说是当作教他学习汉学的学费了。
他看出了我的拘谨，便说实在不好意思就写个保证书。
以后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倾囊相助。
由于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我答应了。
20.
和霍尔格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感觉很开心。
他会和我一起学着做中国料理，夸赞我做饭好吃。
就连一起做我最讨厌的家务，都让我感觉乐趣满满。
他还会纠正我的文法错误，给我论文方面的指导。
我得空会教他写毛笔字。
不过这人在其他方面聪慧无比，在书法方面一窍不通。
笨到连笔都拿不好。
「老师是这样吗？」
他用我给他教的中文磕磕绊绊道。
看着四不像的狗爬字。
我：「……」
文化输出可真难，我只好握着他的手给他教。
他的手骨节分明，是手控看了狂喜的程度。
因为位置不方便，不知怎地我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有意无意地碰到我的头顶。
我心扑通扑通乱跳。
明悦你认真一点，别想些有的没的！！！
「老师，我写得对吗？」
「不对，不对！」我心乱如麻。
我把着他的手，写下「傻瓜」两个字。
「这次对了。」
他蹙蹙眉。
我坏笑一下向他解释：「这两个字念傻瓜，就是说一个人单纯善良，非常适合你，你也可以用这里两个字夸别人。」
他看着我笑了笑，眉眼柔和。
「傻瓜。」
「明老师也单纯善良，也能称作是傻瓜吧。」
我：「……」
我欲哭无泪，只能乐呵呵答应，这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看着一旁的墨汁，我眼疾手快蘸了一点摸到他的鼻子上。
他抬手一摸，整张脸都有了墨迹。
笑得我肚子疼，让他骂我。
他嘴角一勾，便凭空给我加了两个黑色酒窝。
「霍、尔、格！」
随后我们俩无一幸免地都变成了花猫。
洗了又洗，依旧如此。
没想到这墨水是不掉色的。
「怎么办？」
我慌了。
镜子中我俩的脸滑稽且对称。
他点了点我的黑色酒窝。
我打开他的手气愤道：「都怪你，没法见人了。」
他笑嘻嘻道：「嗯，怪我。」
「挺好。」
好个毛线啊。
那段时间我俩上课都要戴着口罩，每天看着对方的花脸忍俊不禁。
21.
我和许靖康本就不是一个专业，本来根本没有见面的可能。
可架不住他死缠烂打。
我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他就直接去教室堵我。
一个多月没见，他似乎沧桑了许多。
他的声音沙哑，下巴冒了些胡茬，眼球多了几道红血丝。
与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少爷形象大相径庭。
「明悦我错了，我是个混蛋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回来吧，没有你在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好想你。」
我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许靖康在你一次又一次戏弄我、看不起我的时候，我们就没关系了。」
许靖康有些无措。
「我……我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你。」
喜欢，他也配说这两个字。
「明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弥补自己的过错。你不是没钱交学费吗，我帮你交，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他急切地从口袋里往出掏卡，好像我真的是什么有钱就能收买的拜金女。
「许靖康别侮辱我了。」
「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你喜欢的是别人臣服在你金钱和权力脚下任你为所欲为拿捏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我闭眼无奈道。
「不，我是喜欢你的，从很早……」
「不用了，她有我了。」
霍尔格走过来打断他的话，他亲昵地搂住我的腰。
一阵战栗感顺着我的腰浸透四肢百骸。
「你们……」
我知道霍尔格想替我解围，便将计就计搂住他的胳膊。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霍尔格。」
「你好。」
霍尔格伸手握住许靖康的手，他脸色都变了。
「疼疼疼。」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女朋友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也不知霍尔格用了什么方法，自此许靖康再没有骚扰过我。
但是流言蜚语却越来越多。
22.
华人留学圈都说我是个拜金女。
为了钱玩弄徐家少爷的感情，转头就和霍尔格谈起了恋爱。
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给霍尔格的名誉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你还是澄清一下吧。」
我有些愧疚。
「好，我这就让他们把关于你的负面消息处理掉。」
我的？
「不是，是你澄清和我的关系，你和我并不是恋人关系。」
霍尔格抬头挑挑眉看向我。
「你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咱们不是假的吗？你是为了帮我解围才这么说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自己都感觉心虚。
我是个胆小的人，我从很早之前就喜欢霍尔格，这点我清楚地知道。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
但我害怕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注解。
是我的喜欢使他在我眼里对我的好比朋友更进一步，甚至越界……变了意味。
霍尔格皱着眉。
「明悦你似乎对我有所误解，我是不会让一个女性朋友在家中住这么长时间的，也不会为了她在中秋夜跑遍大街小巷买她口中的月饼，更不会为了替她解围谎称是她的男朋友……」
「你明白吗，明悦？」
他一步步向我走近，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我的心跳节拍上。
他看我呆滞的模样，勾起唇角。
「傻瓜。」
怎么骂人啊？
他的吻轻柔地落在我的额头。
虔诚而又不失分寸。
「这样够清楚了吗，明悦我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你。我看不得你受委屈，想把你圈在我的身边保护起来。」
他的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耳边放大，我心口鼓噪得发慌。
23.
「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黑板脑子里无限循环着霍尔格的话。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便在他问我的时候可耻地逃跑了。
我贪恋他的温柔又害怕亲密关系。
怕他总有一天离开我。
像爸爸妈妈承诺的那样。
可我真的好喜欢他。
或许我应该勇敢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拨通霍尔格的电话。
我鼓足勇气：「霍尔格我也喜欢你。」
对面好几秒都没有说话，我心头的火焰一点点熄灭。
「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处理一点私事，过几天才能回去。」
随后电话就被挂断。
「嘿，小妞。」
迎面走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
他上下打量我。
「原来你就是我哥喜欢的女生啊，为了你我哥差点和家里闹掰，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
被一个陌生人评头论足的感觉实在不太妙。
神经病。
他拦住我，说自己是霍尔格的弟弟。
如今他哥哥正和他未来的嫂子参加宴会，让我识趣一点别打扰他们。
未来嫂子？
霍尔格有女朋友了？
我被这一连串消息砸得措手不及，我不相信。
他拿出手机拨打视频。
我站在一旁，看到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女生出现在屏幕里。
他们热情地寒暄，极其熟稔。
随后霍尔格一身笔挺的高定西服闯入屏幕。
女生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胳膊。
举止自然亲昵。
他们就像刚从秀场走下来的模特。
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莱昂热情地喊着嫂子，女生甜甜应和，霍尔格没有反驳。
「哥，听说你在大学和一个中国女孩走得很近啊。」
莱昂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霍尔格一脸冷漠，立即否认了和我的关系：
「不过是朋友罢了。」
24.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
「朋友」两个字像一把利斧，把我的心凿开了一个裂隙。
那他之前的表白算什么。
莱昂抱着胳膊。
「看到了吧，我哥喜欢的是公爵的小女儿雷奥妮，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他和你就是玩玩，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公爵女儿？
我这才想起霍尔格的名字里似乎是有一个「冯」字的。
霍尔格·冯·菲利克斯。
之前听说名字里带冯的都是贵族。
我当时就随意听了听。
没想到竟然被我遇到了。
贵族少爷陪我一个平民玩了这么长时间过家家。
真可笑啊。
我难过得喘不上气，心像被浸泡在了冰水里彻骨生寒。
万一都是误会呢？
我心里带着那一点希冀为霍尔格开辩。
我不相信他给我的回忆都是假的，那些温柔的眼神都是装出来的。
我等待霍尔格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我等待了半个月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电话都打不通。
我心头的希冀被一点点打碎。
随之等来的是另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25.
这天一个朋友邀请我去听一个讲座。
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天才博士生做的有关中德文化方面的讲座。
不巧因为天气原因我来晚了。
我来的时候讲座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来的人很多，我在后排找了个位置。
台上的人西装笔挺，肩宽腰窄，一口流利的中文侃侃而谈。
我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距离太远有些看不真切。
我戴上眼镜才看到台上正发表演讲的人是霍尔格。
犹如当头棒喝，我脑袋发晕。
那个标榜自己对中文一窍不通要我帮助的人，如今正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讲述庄子的思想。
深刻的思想内核让我一个中国人自愧不如。
演讲还在继续，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难过。
随之而来的是酸麻的痛。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看我出丑，看我在他面前展露些拙劣的把戏。
和我讨教汉学也是幌子。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把他当作初学者一遍遍笨拙地教他对话。
给他制定学习计划。
倾注自己的耐心和情感。
他感觉开心了就耍猴一般施舍我一点温柔。
他从来没给过我真心。
唯一一次动情，展露真心却被伤得体无完肤。
我不记得我听了多久，我坐在台下静静看着他。
看着他神采奕奕地在台上演讲。
他讲述了一个我曾经给他说过的故事。
从博士嘴里讲出来我才知道自己讲故事的水平多低下。
漏洞百出，匮乏无比。
不禁又回想起这半年多的过往。
直到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时，我才回过神。
他致谢时，目光突然看向我这里。
四目相对，他有些震惊。
随之而来的是慌乱。
不过都与我无关了。
他急切地下台，被雷奥妮拦住。
雷奥妮走上台递给了他一束鲜花，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其他人也拥上去。
隔着人海和那个拥抱不过是十几米远，却像隔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无声道：「骗子。」
那长达七秒的对视，那便是我在德国见他的最后一面。
26.
「你们俩这就完了？」
我坐在闺蜜家里捧着杯茶点点头。
「这个渣男，别让老娘遇到了，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季橙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
不会遇到了，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过都是一次旅程，一场梦罢了。
但还是感觉心空了一块，莫名地疼。
她给我一个拥抱。
「没事，不要那些臭男人，姐妹儿以后疼你。」
我回国已经一个月了。
讲座结束后，我就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回了国。
那时候刚刚修完学分，本来我还因为霍尔格认真考虑到底是回国还是留下。
得知自己被骗了那么久，才知晓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无法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每一分钟我都会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做的蠢事。
真让我感觉窒息。
回国之后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
整个人像是丧失了目标。
我开始专注于自身让自己变得忙起来，努力实现出国前的梦想。
于是我在国内找了一份工作。
三个月实习期过后转正。
我没日没夜工作，别人都叫我「卷王」。
我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是真的想留下，还是用工作麻痹自己。
只是夜晚梦到霍尔格的频率确实降低了不少。
没有霍尔格，我的生活慢慢步上了正轨。
可命运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讨厌的人总会千方百计地来到我身边。
27.
这天刚到公司就听到同事八卦。
公司从本部派来了个新总裁，还是个外国人长得贼高贼帅，把我们部门的女生迷得神魂颠倒。
我脑海里第一眼浮现出霍尔格的身影。
怎么就想到他了呢？
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
我去总裁办送文件，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
我刚抱着文件走进去，桌子前办公的人抬起头。
瞬间我呆住了，文件撒落一地。
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霍尔格他不是在德国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捡文件。
霍尔格走过来和我一起，他的手指触到我的手背，我触电一般猛地一缩。
我急促起身，晃晃悠悠差点栽倒。
身体跟塞了一团棉絮似的，轻飘飘的。
还是被霍尔格扶了一把才站稳。
霍尔格皱着眉，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
我打掉他的手，冲着他吼：「别碰我！！！不用你管！」
我几乎不会用这么冲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说着我就要走出去，他把我拦腰抱起。
「明悦你需要去医院。」
「和你没关系。」
他郑重其事道：「有关系，乖听话，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大步流星抱我下楼，任凭我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我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霍尔格眼眸垂了垂也不生气。
「果然生病了，都没力气了。」
我：「……」
正此时电梯门开了。
周围同事一个个都瞪大眼睛。
我彻底出名了。
28.
他带我来医院挂水。
护士给我扎针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捂住我的眼睛。
我晕针这种小细节他居然还记得。
护士小姐羡慕道：「你男朋友真贴心。」
我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小姐有些尴尬。
霍尔格的眉头紧锁。
「明悦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我……」
我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走开，我难受，真的不想看到你。」
霍尔格的表情有些受伤，翡翠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郁色。
他走上前往我手里塞了颗糖果。
「是甜的。」
草莓味的糖果。
和那天被他救的那个晚上的糖果味道一模一样。
我一瞬间眼泪决堤。
我明明都快忘记了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
死渣男，死渣男。
他为什么阴魂不散？
29.
自从霍尔格来到了公司，我感觉自己十成的工作能力只剩下了三成。
我实在没办法全心投入工作，便请了几天假。
我没去公司谣言也满天飞。
我潜伏在公司小群里看着大家讨论关于我和霍尔格各种各样的爱恨纠葛都能编成一本长篇小说了。
苦恼得我头都要炸了。
这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是那张恨得我牙痒痒的脸。
霍尔格拖着行李站在我家门口。
我惊呆了。
看着我一头炸毛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他说自己目前没地方住，让我收留他几天。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公司总裁，家里有城堡的贵族会没地方住？
行李箱咕噜噜滚进我家。
我急了。
「不可能，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他拿出我之前给他立的字据。
「明悦之前我也收留你住了很长时间，中国人不是最讲求知恩图报了吗，你也应该帮帮我吧，再说了你说过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你。」
我：「……」
早知道我当初就该睡大街的。
30.
他擅自闯入了我的领地，就像当初擅自闯入我的心那样。
不打一声招呼。
我本想着他住我家我就去闺蜜家挤一挤，没想到当天下午小区就被封了。
连工作都只能线上处理了。
这下我俩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我家很小，只有一个卧室，根本没有给他住的地方。
他便主动打地铺，顺便包揽一切家务。
看着他像个家庭煮夫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咸死了咸死了，没办法吃。」
我扔掉筷子，他默默从地上捡起来。
我故意刁难他，这已经是他重做的第三次饭了。
霍尔格抿了抿唇：「没事宝贝我再去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腻腻歪歪叫我宝贝。
我制止他，他也不理会。
他说，他虽然听我的话，但我也不能剥夺他说话的权利。
差点把我气炸。
他拿出几个刚烤好的月饼。
「之前一直没买到，现在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霍尔格真的很懂怎么让我难受。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哽咽：「霍尔格，耍我有意思吗，在国外还不够，我回国了还不放过我？」
霍尔格声线微颤。
「宝贝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爱你才想着来找你。」
听他说爱，我心揪得生痛。
「你的爱这么廉价吗，有未婚妻你还来招惹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怎么，德国有一妻一妾制的传统吗？」
霍尔格迫切地解释，德语夹杂着中文有几分滑稽。
「不，我对你的爱是无价的。我之前确实有未婚妻不过我是被迫的，现在我已经和她退婚了，明悦我现在是自由的。」
「我从始至终只爱你一人。」
31.
他怕我不相信，特地拨通了视频。
「亲爱的霍尔格追到你的小女朋友了吗？」
霍尔格看了我一眼懊恼地摇摇头。
雷奥妮在沙滩上享受着阳光浴。
一个女生依偎在她怀里，二人旁若无人地来了个法式热吻。
她爽朗一笑：「大名鼎鼎的霍尔格，连女朋友都追不到，单身狗。」
霍尔格：「……」
突然镜头一转，我气呼呼一脸凶的样子出现在屏幕里。
我蒙了，下意识抬手打了个招呼。
「Oh my god，好可爱的女孩，你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雷奥妮的眼睛都放光。
霍尔格脸黑得跟锅底煤似的。
「只是让你看看，别打我女朋友的主意。顺便提醒你一下你父亲要抓你回去，这会儿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雷奥妮一脸震惊：「Scheisse！」
霍尔格露出坏笑挂断了电话。
他把我抱在怀里。
「宝贝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忏悔，我不想你卷入无端的争斗中，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告诉你实情，让你误会了这么久，真对不起。」
「宝贝你能原谅我吗，愿意给我时间让我补偿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