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出自专栏《染指:他如绮梦入星河》

上班挤个地铁,包包上挂着的玩偶裤子被人扒了,屁屁在外面露了一路。

回家后,它指着鼻子责备我:「你知道我今天多丢人吗?!」

它不仅会动会说话,还会读心,只会读我的。

我在它面前毫无心事可言。

后来,它变成人……

还不如不变。

1

我沉默地看着桌子中央的背包上挂着的那个小玩偶。

它一只胳膊叉腰,一只胳膊抬起来指着我,滔滔不绝地气愤倾诉今天一路上有多少人在看着它。

又有多少人乘乱摸了它的 pp。

而我的注意力……在它的身体上。

裤子虽然已经给它穿上了,可它现在还被挂在包包拉链上。

那两条小短腿儿都踩不到桌面,还在顽强地不停乱扑腾……

它甚至,连手指都没有。

就算被人扒了,那有啥可看的啊。

见我一直沉默,它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知道我今天一天有多丢人吗?!」

我没说话,默默腹诽着——

你一个小玩偶能丢人丢到哪里去?

要丢人,首先要是人才行吧?

「你都不知道注意一下我!万一被别人薅走了怎么办!」

薅走了换新的啊……

二十多块钱,我还是买得起的。

「而且,你的女同事摸我……你居然还在旁边笑!」

难不成,我要哭?

「等等!你居然还想换掉我?!你这女人怎么这样?」

我终于咬牙切齿开口:「你再读我的心我就把你扔到公司榨汁机里去,打成沫沫让那些女同事都来分一点。」

因为我家没有榨汁机,而且……它打出来,应该顶多是棉花吧。

闻言,它棕色的玻璃眼睛忽然瞪大,抬起胳膊捂住脸。

奈何太短,两只手合起来也就只能捂个嘴。

「你好残暴!我这模样难道不可爱吗?」

不说话时挺可爱的。

说话就……

它好普信,什么普信娃?

2

餐桌前,我讶然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哐哐一顿炫我煮的面。

「不是,你能消化吗你就往死里炫?」

它抬头看我一眼,说话的声音像是嘴里还嚼着面,但是腮帮子完全没有变化。

和平常一样很鼓。

「我都能说话,我为啥不能吃东西?」

我战术性沉默,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机会好好研究一下它。

它故意找茬,问:「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吃?」

我不假思索;「对。」

「……」

哐当一声,它手里勉强抓着的叉子砸在桌子上,溅了不少汤在各处。

我没有先骂它,而是解释。

反正我在心里骂它,它自己也能听到。

「不是,你看看你炫多少了?人还没碗大,吃了两碗了,你到底怎么炫下去的?还连汤一起,一滴不剩。你身体里的棉花不会湿吗?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它眨了下眼,十分听话地昂起头张开嘴——

只是线条的位置在变化,根本没有坑……

它不清不楚地说着:「啊啊,你看到了吗?」

我咬了咬牙,重新低头吃面:「闭上吧,嘴都没有。」

「嗯?!怎么可能!我明明可以感觉到。」

我默默放下筷子,从包里翻出小镜子递给它。

然后就可以欣赏到一个玩偶坐在桌上抱着一块镜子到处照的奇幻场景了。

一会儿照照头发都没有的脑袋,一会儿望望身后的链条,还掀起衣服看看自己光滑的肚皮。

都是毛茸茸的。

摸起来手感很好。

又时不时摸摸眉毛,看看鼻子,抬头张张嘴。

摇头晃脑,挤眉弄眼的。

这离奇场景还真有趣。

我无意识地轻笑了一声。

它被我的笑声吸引,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咧嘴笑道:「看看!我动眉毛给你看!」

随后,它的左边眉毛,严格来说只是一条棕色的线,上下挑了挑。

噗,真的很搞笑诶。

「我还会动耳朵!」

我一愣,憋笑提醒:「你好像没有耳朵……」

它摸了摸脑袋,然后又转过去举起镜子看。

「靠,真的没有,做人形玩偶怎么连耳朵都忘记做了?」

也可能,本来就没打算做啊。

这娃,好蠢啊哈哈。

我默默嘲笑了半天,它瘪嘴哀怨地盯着我。

我知道,它把那些嘲讽听得清清楚楚。

冷哼一声后,突然蹦出来一句:「你明天早点去公司。」

「不可能,上班不提前,是我做人的底线。」

我拒绝得很果断,它线条简单的五官透出一丝无语,随后把我当傻子一样哄骗道:

「悄悄告诉你,早点去遇到大老板会涨工资。」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配合着问它:「真的吗?」

「当然!我说得绝对不会错!」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发个毒誓吧。」

它一愣,低声叹道:「我给你画饼,你跟我玩命?」

呵呵,我就知道是假的。

明天必须把你裤子扒了挂外面一整天。

3

我收好碗筷去厨房,把它自己留在餐桌上跑来跑去。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什么明天地铁上一定不能让「变态」有机可乘;明天他要去公司,然后把榨汁机扔了。

明天怎么怎么样。

突然,吵闹的话音戛然而止,清脆的一小声响动随之而来。

我回首,隔着厨房玻璃门——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刚刚帮它卷起来的背上链条被摔散开。

我:……

什么傻子。

谁天天搁桌沿跑。

哪家小孩吃饭时没被教育过不要把东西放在最边上。

我神色不动地转回头,轻轻放下手里的碗,关上水龙头。

室内又恢复安静。

我擦了擦手上的水,走过去捡起玩偶,轻轻拍了拍它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好好地放在桌子上,靠里面一点的位置。

随后,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就像往常一样,就像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就像它没动过一样。

就是多洗了个碗和叉子……

翌日,我真的先扒了它的裤子,依旧把它挂在包包外面,挤地铁踩点上班。

不过,我将包背在了前面。

人多的时候,用手挡住它。

免得又被人扒了裤子。

到底谁这么缺德,盯着人家裤子扒是怎么回事?

路上当然也没遇见什么所谓的大老板。

像「领导」这种人,只会晚到,不可能提前。

他也绝对不可能跟你说:「诶?来得很早噢,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涨工资。」

做梦吧。

梦都没这么美好。

休息去茶水间的时候,我望了榨汁机一眼。

当然没想过真的把它放进去搅一搅,我好不容易买到一个心仪的小玩偶。

是它昨晚说要亲手扔掉榨汁机的。

4

端着咖啡回到工位,隔壁桌的同事转着椅子就凑了过来。

「艺蕊,昨天那个小娃娃在哪买的啊,你今天没带过来吗?」

昨天就是她最先发现它裤子被扒了,然后借走跟另外两个女同事玩弄了一上午。

真,玩弄。

它现在就在我的包里,但我说:「忘记拿了。」

同事可惜地点了点头,刚要转回去又折了回来。

「下周的聚餐你去不去?」

我沉默着垂下眸。

聚餐团建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参加,在学校时就这样。

不同的是,在公司不会有人过来问为什么不去。

小时候还因为不参加学校班级组织的活动,且话太少被爸妈和老师以为是自闭症。

后来大费周章带我去医院看了看才发现——

我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

就是很单纯的,懒得鸟你。

但我会在心里偷偷骂你,不告诉你。

因此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高中还会被同学说做作、假清高。

「不去了。」

同事哦了一声,耸耸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整天,我的玩偶都丝毫没有动静。

亏得我还给它留了一个开口,方便它自己钻出来。

下班本来想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我精神出了毛病。

直到在家做方案到凌晨,我才承认,我的精神是真的出了点毛病。

「啊啊啊啊好想辞职啊!!不想干了,什么公司!」我烦躁地抓着头发。

正想打开浏览器搜索一下什么工作舒服一点,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怎么叫得跟个破壁机一样。」

「干的不就是破壁工作!」

5

它自己从我留的拉链缝隙探出脑袋,对我挑了挑眉。

我没忍住苦笑。

它看着真的好蠢,蠢萌蠢萌的。

「哪里蠢了!夸人就好好夸!」

我平静吐槽:「你又不是人。」

它忽然陷入沉思,然后挣扎着从包里翻出来。

四肢并用跳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爬了出来,坐在沙发上喘着气。

「现在不是而已,白天是。」

我:「……哦。」

它眨巴着眼睛望着我,默了十几秒才问:「就这?」

不然呢?

哇,你好厉害,居然还能变成人!

算了吧,不至于。

「什么叫不至于,难道你不好奇我的真实面貌吗?」

还别说,真不好奇,没啥新鲜的嘛,也不太感兴趣。

一句话。

它自闭了。

丢下一句:「你这样做人是没朋友的,今天不跟你说话了。明天见吧。」

然后就去包包后面躲着了。

说得真准。

不过,它的再次出现,让我确定了问题不是出在我的精神方面。

但公司依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我准备奖励自己一顿海底捞。

6

我把它放在我的肩头,它扒着我的脖子。

这样走在大街上的确有点怪怪的,甚至有点社死。

但都是为了方便它说话我能听见。

「扶一下我!要掉了!」

闻言,我抬手帮它调整了一下位置:「自己把住。」

随后,它一把搂住了我的耳朵。

明明没嘴没鼻的,偏偏就有热风吹拂……

我激情地蹙眉,心里暗骂:什么鬼啊。

「嗯哼?怎么了?」它在我耳畔低语。

「闭嘴……」

撑着到了店里,服务员问我几位,它在我耳边低声又歇斯底里地叫道:「两位!!说两位!!」

我轻咳一声,维持表面平静。

「一位,就我自己。」

等服务员「暂时」离开后,它咬牙切齿控诉:「你故意的!」

我回想起刚刚……耸了耸肩:「你猜。」

「我听得到你的心声。」

「那又怎样,有种让我领导开除我。」

没聊两句,服务员又跑了过来,对我进行特别关照。

说实在,我也有点抵触这种太过于热忱的服务。

但不包括对面座椅上的那个大玩偶。

我挺喜欢的。

在我低头的空隙,尽量一动不动坐在桌子上的它咬牙切齿说着:

「把它拿走!有我就够了!我要坐到那边去!」

你坐过去头都露不出来。

嗯,是时候换个大一点的玩偶了。

「……」

我很认真地干饭,时不时愣愣地配合一下极力试图带动我情绪的服务员。

而它,那张碎嘴子完全不输服务员,没完没了。

「早让你说两个人了!那服务员怎么老过来,我都吃不了东西了!」

我:……

「我饿了,啊,好香,要流口水了。」

我:你没嘴。

「我有!我那天吃面了的!」

我:没看见。

虽然有点吵,但其实感觉也不错。

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所以,我打包了一大碗回去。

7

草。

打包的时候我特地多加了很多食物,想着顺便连带宵夜一同解决。

结果它一个人,不,一个娃就给我炫没了,还包括水果。

我撑着下巴严肃地审视着桌子上那个哐哐一顿造的小玩偶。

陷入了沉思。

好像,有点养不起的感觉。

挂咸鱼五百块出手会不会有点贵了?毕竟是只花了二十多从一家老精品店买来的。

两百五,微瑕,不出意外是全世界仅有的一只,会动会说话,会自己吃饭,不知道会不会自己上厕所。

我:……

也不一定有人要。

「干吗呢?!」它扭过头来略带气愤地望着我。

我选择了无视,换个方向撑着脑袋继续思忖。

要是加一条会变成人,会不会有人想买呢?

应该不会,啧,

没人信。

「哼哼,不信我可以变回人来找你。」

我还是没理他,心里在拒绝:别了吧,麻烦,还棘手。

「什么叫棘手?」

我转过头,它正歪着脑袋笔直地望着我,手里抱着塑料小碗。

看着碗里仅剩的汤底,我不理解地问它:「就算是人,你怎么能吃这么多呢?」

它一愣,放下碗转过半边身子期期地望着我,十分做作地说着:「姐姐嫌弃我吗?」

我不做犹豫:「对啊。」

「……」

它撇嘴四肢并用从桌子上爬起来,叉腰高傲地昂起下巴:「不吃了不吃了!」

「得了,你都吃完了。」

它的手瞬间松了下来,叹气:「没法聊,真没法聊。」

没法聊,还偏要跟我聊。

没几分钟又找了新的话题。

「下周你们聚餐,一定要去,高档酒店,菜嘎嘎好吃。」

「你怎么知道?」

「你猜。」

我一皱眉,就你能读我的,我读不了你的。

我站起身扬声威胁它:「开窗!把你这玩意儿扔下去。」

它连忙跑去桌子另一边,躲在玻璃水壶后面,离我远远的。

「诶诶,不能动手啊!我刚刚试过了,压到手会疼!真的疼!」

噗,我吓吓它而已。

但首先排除它是公司领导的可能性,老板更不可能。

它这声音听起来就是个小伙,我们老板是个叔。

幻想大背头叔天天搁那叽叽喳喳,跟个怨鬼一样叫唤:「我饿啦我饿啦!」

嘶……有点不堪入目。

甚至说,有点恶心了。

而它此时正狡黠地笑着,声线清冽:「我们见过的,是你忘了。」

对此,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我不动声色地挑眉,起身走回卧室准备睡觉,把它留在桌子上。

「你又不带我?」它在身后吆喝。

我摆了摆手:「是的。」

反正它可以在纸巾盒里睡觉,又不是第一次了。

它假惺惺地嚎了两嗓子,发觉我真的不会回头便妥协了。

「那好吧,明天见。」

8

公司聚餐,我还真带它去了。

前一天的凌晨它还在我桌上蹦蹦跳跳,手里抓着两张抽纸跑来跑去。

说期待明天的聚餐,让我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结果我一觉醒来它就不会动了,姿势「性感魅惑」地躺在纸巾盒里。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去酒店的路上它才以一句「冲冲冲」提醒我它来了。

这家伙真有活力,应该是个无业游民。

随后,又到了它那张嘴表演的时候。

「你喝的是美式吗?恁苦,真不是人喝的。」

是啊,不上班都吃不了这苦。

根本不会有正常人天生就觉得冰美式好喝,全是跟生活比较起来觉得好了点罢了。

我叹了口气,有点想去农村种田,既不用熬夜,也不用天天早上开什么画饼大会。

听着领导在前面一顿画,真感觉他们都活在梦里,交流都成问题。

反正这班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上班干吗呢,迟早有一天让领导过上美好生活吗?

在它吐槽冰美式的这段时间,我差点完完整整地构思了一遍我下半生的美好田园生活。

顺便拉踩了一下公司的各个方面,和每个我认识的领导。

刚到聚餐场地,还真就碰到了一堆领导站在门口相互吹水。

它依旧坐在我肩上紧紧地贴着我颈间肌肤。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兴奋了起来,两条小腿扑腾着敲打我的锁骨。

它笑着嚷嚷:「你快上去跟那个小老头说:给我涨工资。他就会给你涨了。」

我:?

「去吧,真的,他这人就是特别听劝。」

听劝是听这个劝?

「是啊,就是特乖,你跟他说,你打我一巴掌试试,他想都不想啪地一下给你一巴掌,瞧,多乖。」

我:……

真有你的。

9

周围人多,它可算暂时闭上了嘴。

安安分分地坐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从后面搂着我的脖子。

因为揪头发扯疼了我,被我拎到桌子底下骂了几句,还奖励了两记爆栗。

我们这一桌男同事多,才刚开始上菜就喝了起来。

顺便也给我倒上了杯酒。

我浅尝了一口,没冰美式苦,没我的生活苦。

「你别喝这个啊,喝那个果汁。」

我抬头看了一眼放在大圆桌对面一位女同事前面的果汁,直接选择了放弃。

算了,好远。

它觉得无语,说我没长嘴,不会跟别人说句话。

我:我可以跟服务员说把你扔去厕所冲了。

它心甘情愿闭嘴了。

菜刚上到第四盘,它忽然失了力气,从我肩上翻了下来。

幸好我接得快,它才没掉到过道被人踩上几脚。

不出意外应该是出意外了。

我想了各种办法试图弄醒它,用筷子沾了点酒喂给它,脸上拍了点水,都没什么用。

它口中的那个小老头,也就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正在前面拿着麦克风发言的时候。

我在桌子下面掐它的脖子疯狂摇晃,试图让它回来。

它昨晚自己说的,等会看着什么好吃的就告诉我,结果人先没了。

真服了。

10

那次之后的好几天,它都没再动过。

凌晨也没有丝毫动静。

没有再约定之后一起去干什么,也没有明天见。

我似乎一如往常,带它上班,下班,加班,骂街。

跟同事毫无交流,心里对领导骂骂咧咧。

工作的时候,我把它放在电脑旁边,只要它眨眨眼,动动嘴我就能第一时间看见。

划水发呆时用手指挑一挑它的小短手。

真懒,什么时候自己动一动,省得我开小差。

我伸了个懒腰,去趟茶水间的工夫,回来就发现电脑边的玩偶不见了。

我以为是它自己偷偷跑了,在位置附近一顿找。

前后左右翻了个遍都没发现它的踪影。

应该,不是它。

直到同事让我把文件交到办公室,我才在走廊看见了我的小娃娃。

只不过,它,碎了……

支离破碎。

平常艰难抓着叉子往嘴里送食物的手断了,肚子上也裂了一道口子。

细线崩开,棉花散落一地。

它脸上的表情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我蹙眉僵在原地,静默地紧盯着地上那些残骸。

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完全把身边同事的解释声屏蔽在外。

那两张嘴开开合合,我始终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我不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太敢深入地去想。

我害怕那些有可能得出的结论。

又有人过来,这次我听清了。

他说:「赶紧收拾收拾去工作,聚在这里干什么。」

应该是我悄悄骂过的某个领导。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把它捡起来。

我应该从哪下手,应该怎么拿它。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11

在连环催促下,我渐渐找回了五官的感知。

伸出指尖微颤的手正要捡,一个人先一步过来蹲下,帮我把玩偶碎片仔细捡了起来。

「你的。」

我心脏一紧,依旧垂眸看着那些棉花。

奇怪……

之前怎么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有辨识度?

我没理他,也没抬头看一眼,接过玩偶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两个女同事也跟在身后,几次上前找我,都被我的视而不见给劝退。

显然,对她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转头就聊起其他事情来。

谈论的对象,应该就是刚刚帮我捡玩偶的男生。

在闲言碎语中,我大概了解了点。

蒲楷皓,老板的外甥。

两人放着大公司不去,来这小公司玩。

难怪他之前让我直接找老板加工资呢,原来是亲戚。

但这后门走得,也太……

太让人羡慕了。

原本以为他只是进来当个闲散员工,直到开会我才幡然醒悟。

吴艺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资本的快乐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这玩意,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咱就是纯纯一个不理解的大动作。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大老板都下乡来这看望我们了,又说不定,他真的有点东西呢。

反正前几天我是没看出来。

干饭倒是真有点东西。

会议过程中,我蓦地回想起之前我在他面前发表的那些对工作和领导不满,和把他扔下楼和扔进榨汁机的威胁,甚至领着他的衣服动手奖励他的两个爆栗……

忽然之间,我开始有点惶恐了。

嗯……还是去找找什么工作最轻松吧。

散会时,我习惯性地走在人群最后面。

刚要出门便听见身后轻飘飘地传来一句:「你猜扣不扣工资?」

我脚下不做停顿,假装没听到,直接离开。

下头男!!!!

看我回家怎么偷偷骂你!

早就说了,肯定会很棘手,看吧,还是简简单单的好。

12

下班前半小时,蒲楷皓乘着在场所有员工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走到我的工位前。

趴在桌子的挡板上,伸出手指着那堆残破的玩偶碎片,雀跃地笑着:「我帮你缝吧。」

我蹙眉抬头,疑惑地望着面前这个面容对我来说是陌生的男人。

蒲楷皓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保证:「放心,我真会,会修好的。」

我默了许久。

他就一直这么等着,等我开口。

「没修好怎么办?」

他佯装思考后,果断开口:「没修好,我赔给你。」

你,赔给我?

「……算了。」

「诶?怎么就算了?」

我面无表情地明知故问:「我们认识吗。」

他明显愣了一下,又嬉皮笑脸。

「现在认识也不晚。」

看来他不打算说。

你不说,我也不说;你说,我也不认。

呵,扣工资,呵呵。

「不要,走开。」

我的话一出,四周传来极小声的惊呼。

当时我就清楚地知道,我要红了。

狗日的要火。

大老板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只为了把蒲楷皓抓走。

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大背头,啤酒肚,背着手朝我们这边喊:「骚扰员工就给我滚回去!」

蒲楷皓据理力争:「我没有!我这是在助人为乐!」

我:6

僵持中,老板向我投来目光。

我故作无辜,直言道:「他骚扰我。」

蒲楷皓回头讶然地望着我,我毫不理会,低头准备工作。

最终,他败在老舅手里,十分没面子地被拉走了,好像还挨了两脚。

我故意的。

这两人一走,隔壁的同事就凑了过来,问我是不是和蒲楷皓认识。

当然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我们可是陌生人。

简直陌生到他下班点在走廊蹲我。

跟之前跟我说饿了时一样委委屈屈的语气:「都不等我。」

我挑眉:「有本事开了我。」

13

他整个人,除了那张嘴,没有一样是我能认出来的了。

我停下脚步,转身漠然地抬头看着蒲楷皓:「别跟着我。」

后者笑容讨好,十分殷切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我送你回家吧,不用去坐地……」

「不要,就是不要。」

赶人没有丝毫作用,一路上不仅说得多,还问问题都让我来说。

「有没有觉得我很熟悉?」

「没有。」

「你明明就有!」

「不知道。」

「真的吗?确定没有吗?」

「你像变态。」

……

蒲楷皓噤声,蓦地停下脚步。

我也驻足回头望了他一眼。

恰好对上他带着促狭的目光,眼角微扬的明眸星光熠熠。

笑得很欠揍,仿佛在挑衅地对我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跟着停下。」

「那又怎样。」我耸肩。

他迈步款款走来我面前,笑容雀跃地低头盯着我。

「我动耳朵给你看?」

我:……

沉默几秒后,我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不要。」

还是小玩偶可爱一点。

想着,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包包。

我应该早点回去试试能不能缝得好看一点。

蒲楷皓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给我吧,我真的会好好缝。」

自己缝自己。

这画面想象起来就很怪。

我没给他,但任由他跟着我到了我家楼下。

没等我再次开口赶人,他便收敛了笑,嘴角的弧度僵硬。

居然带了点羞涩的感觉。

很怪,真的怪。

「那……明天见?」

不想明天见。

要上班。

但我点了点头,回道:「嗯。」

14

明天来得很快,我火得也很快。

我真的火了。

啊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让上司反舔的 PUA 大师,暂时不收徒。

原本认识我的同事更加关注我,一些平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同事还惊讶地说一句:「这人谁啊,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的?」

我谢谢你。

蒲楷皓这人,太光明正大又引人注目了。

难怪要让他变成玩偶,生活不能自理,依旧坚韧不拔。

每次走进公司被一路注视的时候,我都想把他抓过来塞进玩偶里。

很神奇的是,他这时还真不要命地凑来我身边。

「早上好,一起吃早餐吗?我给你带了噢,别喝咖啡。」

我偷偷在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很配合地低声偷偷问:「怎么了?」

「全都看着呢……」

他嗤笑:「你还害羞啊?不是不社死吗,都敢一个人去海底捞。」

啧。

下头男。

我冷哼出声,踢了一脚他的鞋。

他跟在我身后……用手势无声地警告那些人。

我在玻璃上看得清清楚楚。

蠢死了。

我叹了口气:「你,就是太闲了。」

蒲楷皓走快两步来到我面前,逼我停下。

装模作样地背手道:「我是领导,我不闲谁闲。」

那一刻,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太对了,说得太对了。

我抬头无语凝噎地望着他,嘀咕:「凭啥啊。」

「凭老板是我舅。」

我:……

谢谢,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早知道生活这样,我从幼儿园就开始攒钱了。

「羡慕吗,我让你当领导。」

看着他一脸得意,我莫名觉得好笑,很配合地跟他乱扯。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明就骗过,聚餐那次。

我没提这事,继续问:「什么样的领导?」

「管领导的大领导。」

「画饼还得是你。」

15

午饭,他跟着我在食堂解决。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坐在一起吃饭。

如果是小玩偶,我就要开骂了。

很可惜,现在是一个人坐在我对面。

蒲楷皓吃饭倒是规规矩矩,以前抱着叉子认真挑起食物,现在拿着筷子依旧十分认真。

不挑食,也没有多好养活,主要因为吃得多。

但现在炫得似乎没以前多。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缓缓抬头:「一直看着我干吗,好看吗?」

我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正想解释,看见前方他舅目光坚定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对领导过敏,立马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

他乐呵乐呵地走过来对蒲楷皓说了一句:「吃饭还是吃人啊?」

你舅还是你舅。

我脸上一烫,在桌下踢了蒲楷皓一脚。

他吃痛地弯腰揉了揉,随后毫不在意地笑着把舅舅打发走。

与其这样,我更愿意带着他去一趟自己一人的海底捞,艰难地配合服务员。

虽然社死,但总比像这样社死好。

要说领导闲,真不是开玩笑的。

蒲楷皓每次都能踩着下班点溜到我旁边来,跟之前坐在我肩上一样,小声又用力地喊着:「下班啦。」

我当然知道,每天起床开始就在倒计时下班。

16

他趴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挑着安静坐着的小玩偶,跟我之前一样。

我还在忙活着剩下的工作,时不时瞟他一眼。

他聚精会神地摆弄玩偶,没多久又小声地自言自语,但我更认为是跟我说的。

「我明天要出差一趟。」

我有点不理解:「这活还能轮到你?」

他抬着下巴高傲地轻哼一声:「少瞧不起人。」

好吧,爷们要战斗!娘们摆烂。

他放过玩偶,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我。

「我不在,你会不会被欺负?」

我默了两秒,他说的不是那种欺负。

是像玩偶被人擅自拿走这种。

我叹了口气:「生活不是偶像剧。」

「我们俩好像没资格说这话。」

话音一落,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的玩偶。

「你而已。」我拿起杯子走向茶水间,他又跟来。

「如果开始不是你买的话,那我就不会特地跑去外婆那里睡觉变成娃娃了。」

「所以你那几天在跟外婆睡?」

「你什么脑回路?」

17

我关上电脑起身离开,他又不跟上我,蹲在位置旁边嚷嚷:「你忘记东西啦。」

手里举着我缝好的玩偶晃了晃,然后说:「还有我。」

我:……真有你的。

在我心里默默佩服他厚脸皮的这几秒,他已经来到我身边,再一次问:「我送你回去?」

难得地,我点了头。

他愣了愣,眼睛忽然一亮,欣喜地问:「真的?」

我故意逗他:「那算了。」

闻言,他忽然沉下脸,一如既往地无赖:「不行不行,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去开车,蒲司机。」我扬唇浅笑催他。

「就停在门口,专属司机小蒲时刻准备着。」

我默默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再搞这些骚的我就骂你。」

他倒是不怕被我骂,但依旧乖乖闭了嘴,走快几步去按电梯。

18

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我忽然回想起他之前说的一句话——

「我们见过的,是你忘了。」

这很正常,我平常连人都不看,记住也很困难。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我转头看向蒲楷皓。

他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嘴角噙着笑,听到声音望了我一眼:「什么?」

我:……

「你说啊。」

「没什么。」

车辆停在楼下,我下车正要习惯性告别,结果他也跟着下来了。

「还不让我上去坐坐?」

我:……

「喝杯茶什么的?」

他忽然耷拉下肩,换了种卖惨的说辞:「当路费不行吗?出租车司机都比我赚诶。」

我:?明明是你自己说要送我的。

到底是谁在 PUA 谁啊,我真应该把这些都录下来,然后发到公司总群里去。

他委委屈屈地望着我,我想,如果他有尾巴,现在估计都要摇断了。

不对,他很多时候都在摇尾巴。

「来吧。」

同样是我们俩单独乘电梯,气氛却有点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身边的人,似乎……有点紧张?

不是他自己提出要上来的吗?

而且,他都在我家睡了好多天了。

突然娇羞了?

打开门一进屋,就听见他在身后感叹:「哦,原来这么小啊。」

我?怎么事?

他对我讨好地笑了笑,乖乖去沙发上坐下。

我倒了杯水走到他面前,他还在晃着脑袋四处看,伸手接过水杯时指尖微微颤抖。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他有所察觉,喝着喝着抬眸望了过来。

随后立马放下了水杯,乖乖地看着我。

我:「喝完了?」

他眸色一黯,低声道:「没有。」

19

我又煮了面……因为某人嚷嚷:「我饿了。」

我冷淡回应:「噢,恭喜。」

他跟在我身边看着,放面条时我看向他示意:「够吗?」

他低头目光锁定在我脸上,看都没看我手上的面条,抿着唇疯狂点头。

我:……

还是多放了一点,怕等会抢不过他。

煮好面转身去拿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我身后。

我毫无防备地撞进他的怀里,他的手立刻搂住我的腰防止我向后仰去。

对于这种情况,我:「你能不能变回去?」

他一愣,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皱着眉问:「为什么啊?」

我从他怀里退出了,理了理头发,思考了一下说辞。

「太高了,不太习惯,而且……」我抬头十分认真地打量他的脸。

「太精致了,我喜欢玩偶潦草一点。」

我吴艺蕊又不是大 sai 迷,我只喜欢我喜欢的。

「嗯?」他疑惑发出一声。

「我是人。」

我推开他去拿柜子里的碗,极为敷衍道:「噢,抱歉,刚刚没看出来。」

蒲楷皓:?

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坐在椅子上在我家吃东西。

「你要你的叉子还是筷子?」

我回头喊着,透过玻璃窗看着他被我赶出去后坐在餐桌边的背影,耳根红红的,像漂亮的玛瑙。

我记得第一个晚上,他就是从那个位置掉下来摔到地上。

说实话,那时候的感觉不太好。

「要我的叉子——」

我拿着餐具坐到他对面,接过后难得没有迫不及待地开动,而是莫名其妙地跟我说:

「我想起来你问我什么了?」

我低头搅动碗里的面条:「哦,这么厉害。」

蒲楷皓:……

我郑重其事:「好,你说吧。」

初见在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我买小玩偶的精品店对面那家。

开店福利甜筒买一送一,他在我身后排队,问我能不能拼单。

「我那时候怎么说的?」我问他。

蒲楷皓无奈又好笑:「你说……」

我那时候说:「我想吃两份。」

他搭讪失败,难堪和社死我都感觉到了,所以最后的解决办法是——

单独跟他拼一单,我吃三个。

嘿,这是个好点子。

一个不够,两个还可以,三个更好啦,四个就有点多。

随后,我们又探讨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变成小玩偶这件事,当然,是他单方面跟我讨论,我只需要听着。

「不是变啦,严格来说应该是——附体?我去外婆那边睡就会。」

回想起他在公司说的,我这才问:「跟你外婆有啥关系?」

「你在她店里买的,应该也是她做的。小时候她就跟我说,睡着了能变成小人儿去做想做的事。」

我:「噢,那你这属于从小被骗到大。」

他:?

20

宵夜结束,我收拾好碗筷出来,他靠着门口的鞋柜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疑惑地望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问:「怎么了?」

闻言,他从思绪中抽离,望向我的眼神里还有些茫然。

「是不是真的,当玩偶好一点?」

我思索了一下,没办法直球地给他答复,于是换了个问题问他:

「今晚要不要留下?」

他一愣,旋即谄媚起来,眸底盈满笑意。

原来,把人比作小太阳是真的可以,不是舔着个逼脸不长良心地乱叫。

他立马走来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袖问:「可以吗?」

我耸肩:「当然啦,那桌子还是属于你的。」

意识到被耍,他恨恨地冷哼一声,抬步继续靠近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腰间抵上餐桌,他双手撑在桌沿将我圈在怀里。

逼仄的空间内,话音挟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

「那你家纸巾够我现在铺一张床吗?」

我沉默了一会,「要不,你还是走吧。」

他低低地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那你……」

「我送你。」

我侧身闪出他的臂弯,直接往门口走去。

什么太阳,明明就是居心叵测妄想拿捏我。

到楼下后,蒲楷皓走过去打开车门却没有上车,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我。

随后,他又关上车门过来抱住我。

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OK?

我回抱他。

「明天见,早点来送我。」

不是很想诶……

这意味着什么,提早上班了啊!

我:「好吧。」

21

没想到,属实是没想到出个差出两个星期。

公司里都传他被老舅赶出家门了,当然,跟我指定有啥关系。

除了流言蜚语变多了,其他的都没什么变化,真的很无聊。

每天起床能看见他凌晨打来的两个电话,和说我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控诉,另外还有一些日常的分享。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谈恋爱?

嘶——原来是这样。

我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工作,我没记住的一个同事过来问我参不参加团建。

我丝毫没有犹豫:「不去。」

后来我还是去了。

因为那前一天的中午,蒲楷皓提前回来了。

开完会刚准备回去,隔壁会议室突然出来一个人,精准地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带了进去抵在玻璃门上。

看清来人后,我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你要是再慢一点,我的手就呼上去了。」

蒲楷皓笑着用力揉了揉我的头,故意将我披散着的头发揉乱成鸡窝。

「明天跟我这个领导去电影院放个牛?」

我拍开他的手,捋了捋头发。

「不是团建吗?」

「可你没报名。」

我侧头,认真地用手指梳理发丝,下意识地回答:「以为你回不来。」

「嗯哼?」话尾微扬,转头便对上促狭的目光,「所以是因为我才去的哦。」

我一眯眼:「别给脸不要脸。」

「6。」他收起撑在我身侧的手,朝会议室外走去,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你牛,你牛!!」

22

我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哄了两下,最后用明天他来接我做交换,他才在手机上停止发布发疯文学。

翌日,睡晚了一点,蒲楷皓一通电话把我吵醒。

「快起床啦,有早餐哦。」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窗往下探。

果然看见楼下靠在车身的人。

他像是有感应一样,抬头望了过来,随后笑着朝我招了招手,用嘴形对我说:早上好。

嗯,又见了。

车辆直接开往团建地点。

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困顿地眯着眼嚼小笼包。

车内播放着欢快的歌曲,他心情也不错,时不时转头看我两眼。

不对,他心情一直都不错,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

其他同事虽然在拼车上争执了一段时间,但我睡得比他们晚多了,所以抵达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客栈。

院子里没几个人,风景格外地好。

我忽然来了精神,跳下车踏着石板路跑向院子里的那棵大树。

身后蒲楷皓忽然叫了我一声,我驻足回头。

「你真可爱。」他站在微暖的阳光下说。

我回他一个浅笑,继续向前走。

说错了。

是他才对。

以后每个明天见吧。

其实,他说的不只有你好可爱,还有一句——

「我喜欢你。」

嘿哥们,巧了吗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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