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如往常一般,在一旁看着他画画,瞌睡如期而至,可这次不同的是,我醒来时不是在我的院子里,而是在元洲白的床上。
屋内灯光昏暗,只勉强能视物,我摸黑起来向外间花厅走去,在复门处时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有元洲白的说话声,还有一道别人的声音。
我敢肯定的是,那道声音我没有听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陌生。
「主子,乌金族圣女要如何处置?」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开了口。
「留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元洲白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反倒是有了淡漠。
「传闻乌金一族,圣女极善占卜之事,主子莫不是想事成之后……」那道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差不多。」元洲白的声音中,此时又带了些笑意。
「原来如此,属下这便回去安排。」说完,那声音的主人便消失在了房中。
得知消息,我震惊之余不忘现在我还在元洲白的房间中,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做出刚醒的样子。
「潇潇可是醒了?」
听到动静,元洲白快步向内室走来,语含笑意,和方才讨论的人判若两人。
「嗯,阿洲,我这是睡了多久?天都黑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但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不久,也就两盏茶的时间。」
元洲白进来将蜡烛点亮,暖黄色的烛光充斥着整个房间,本应暖人的光,此时却寒进骨子里。
「这么晚了,那我也该回去了,阿洲,我先走了。」说完,我没听元洲白说什么就急匆匆逃回自己的院子。
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当初的占卜结果没有错,错的是我看不出他的伪装。
也对,能在吃人的皇家活下来,并且手握兵权的皇子,他又能傻到哪里去?
不行,明天就要把人送走,不能让他再继续留在乌金族,刚好最近占卜出他原来统领的军队要出事,就以这个理由将人送走。
十
第二天,我告知元洲白北疆大军日渐式微,即将接连失守多座城池,北疆大军需要他。
「潇潇是从何得知此事?」元洲白听到这话,反而眼神深深地看着我。
「殿下,你在此生活了两年,你知道我是乌金圣女,极善占卜之事。」
我向后退了几步,带领族人用最高仪式向元洲白拜了起来。
「黎王殿下,雍国百姓需要你。」
族人也说着这句话,元洲白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半晌,元洲白开口:「为何?」
我听得一愣,随后便开口,道明我当时的动机。
「我乌金一族原为雍国国师,在雍国国富兵强民安时隐退,那时原国师承诺:他日国难现,乌金族圣女便来助其天定君王,平天下,安国,慰民,定心。
我乃乌金族第一百一十七任圣女,颜潇潇,当年因卜得雍国两年后将有难,那天也因知救世之人有难,性命垂危。」
「所以,当年你只因占卜结果,才会救我?」元洲白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
「好,既然这是乌金圣女,雍国国师后代占卜所得,那么本王又有何理由不去?」元洲白嘴角轻勾,语气是说不出的平静。
听到他怎么说,我心里的大石头稍稍放下,不动声色地长呼一口气。
「但是本王有一个条件,只要你们同意,本王即刻赶往北疆。」忽地,元洲白又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黎王殿下但说无妨,只要能办到,我乌金全族定全力满足。」族长爷爷毕恭毕敬地开口。
「本王要在本王得胜回京后,乌金圣女回到朝中继任国师一职。」
「是,民女遵命。」
为了让元洲白早日前去北疆,哪怕我再怎么不愿踏入朝堂,可雍国百姓无辜。
见我同意,元洲白动作也是迅速,不消一盏茶时间便已收拾完东西,与乐遇、乐垚两人赶去北疆。
当天晚上,我坐在棋盘边上,自己与自己对弈,但心中实属烦躁,索性到处走走透透气,却不曾想看见惊心的一幕。
族中的房屋起了火,不少族人被人锁在了家中,房子里的人在拍门哭喊,但绝大多数房子却不见任何动静。
还有幸逃出的族人却被身穿士兵服饰的人拦腰斩断,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一时之间,求饶声、痛苦声,哀号遍野。
「圣女,我们快走!」
说着,音云和音夏拉着我的手逃了,官兵似乎还想再追,但是却被另一拨人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被音云和音夏带走的,更不知道我们是如何逃离族里的。
在不知逃到哪里后,音云和音夏身上也挂了彩,血污在她们原本白净漂亮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主子,乌金族圣女要如何处置?」
「留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传闻乌金一族,圣女极善占卜之事,主子莫不是想事成之后……」
「差不多。」
起昨天在元洲白屋里听到的对话,我不由得感到寒意袭来。
原来……他们说的事成之后,指的是灭我乌金一族,我活着就只是因为我还有用。
之前算出救世之人性命垂危时,我也算出了乌金族将有大难发生,具体时间未知。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只算出元洲白是救世的人,却没算出他也是引发我乌金族大难之人。
我能怪谁?我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学艺不精,怪自己识人不慧,怪自己异想天开。
「圣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音云小脸上的血污被泪冲刷出两道泪痕,声音都带上了无助与颤抖。
「音云、音夏,我们……回雍国,替族人报仇。」短短几秒,我就下了决定。
朝廷风云诡谲,一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哪怕当年只是个国师的乌金先祖,也被不少人想拉拢惦记。
在隐退山林后,还会时不时被别人派来的杀手刺杀,直到十几年后,那帮人看先祖确实没有再回朝堂打算才放过。
先祖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乌金族人绝不去朝堂,圣女绝不做国师。
十一
历经一个月的路程,我与音云、音夏,在当初救助过的地方官员的帮助下,成功抵达雍国国都。
在这一个月里,我得知北疆大军节节败退,再攻破一座城池就要直入中原,将领无用,大军惨败,士气不振。
等到了京城后,又经几方周折,我们三人才入宫,见到了此时的雍国皇帝。
「咳咳咳,你便是乌金圣女?」
皇帝面色苍白如纸,隐隐有泛青之色,整个人有一股淡淡的死气在弥漫。
「回陛下,民女是第一百一十七任乌金圣女,颜潇潇,奉先辈之命,在国遇灾难之时前来相助。」
我向皇帝行了乌金族的礼,回复他的话里表明来意。
「咳咳咳,圣女请起,咳咳咳,不知圣女可否算一卦,咳咳咳,算算此次北疆可守得住?咳咳咳。」皇帝现在咳得厉害。
「回陛下,北疆此次是失了主心,待主心回归便可守住,两年前北疆主心性命垂危,恰时民女外出,有幸将人救下。」
我面上不显任何表情,只平静诉说一切。
皇帝得了准头,便让人安排我住进国师的院中——望星楼。
第二日,随着军报传回来的好消息外,皇帝还下旨让我当了雍国国师,百姓欢呼,都传因我出山而给雍国带来了福气。
我现在每天明面上做的事就只有占卜,其实暗地里我在调查是谁杀了我的族人。
乌金圣女可算万物万事,却唯独算不了自己的命数。
时间一晃,去年十月开始的入侵,已经持续到了第二年四月,我算了算,大军不久就要大获全胜,再有一月便要班师回朝。
想到这,我就会想起那个演技特别好的人,差点就将我骗了过去,也会想起那夜的一幕幕。
我恨,这么久了我也只查到一点线索,且只模糊指向皇室。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只会让我不安又愤怒。
一个月后,元洲白得胜回朝,这一个月里,不乏贵女向我询问姻缘,绝大多数是问黎王的姻缘。
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原本我可以不用出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指名要我一定参加,说什么因为我,雍国国运才开始回升。
庆功宴上,我坐在皇帝左下首,我的位置离其他大臣有点远,而皇帝的皇子公主也离我有一段距离。
皇帝开口说了几句后,庆功宴便正式开始,我无聊得只能吃东西,宴会上的舞姬舞姿动人,妩媚多姿,腰肢纤细。
「国师大人。」
在我吃得正好的时候,左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闻声寻去,有了一瞬间的呆愣。
「黎王殿下。」
我冷淡疏离地回应了一声,面上不露半分情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他一点不熟……
不对,准确来说,我和他根本不熟,哪怕曾一起生活过两年,可我依旧不曾了解过他。
「国师大人可真叫人伤心,毕竟我们一起……」
「黎王殿下莫要胡说。」
我打断了元洲白的话,他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好,过去便过去。」
元洲白向我敬了一杯酒,我有些疏离地回敬他。
宴会结束后,不知是不是酒后劲比较大的缘故,我现在的脑子有点晕,好在有音云和音夏在,我没有太过狼狈。
「圣女,你本就不善酒力,何故要喝这么多?」音云有些不满地说教。
「那些敬酒的是朝中重臣,他们敬的酒不得不喝。」我抬手扶额,晃了晃有些晕的头。
「圣女,那他们也太过分了,几个大男人就灌你一个。」音云气得跺了跺脚。
「无妨……」
「无妨什么无妨,国师大人是入朝几月把脑子落在京城外了?」
在回望星楼的路上,不知元洲白从哪里绕路过来,从拐角处出来。
在看清是元洲白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因为他身上有一股戾气,骇人得很。
「国师在怕什么?」元洲白向我走来。
「没有的事,本国师有何好怕的?」我强自镇定。
不知为何,我对元洲白有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害怕,再加上去年听到的对话,我现在除了音云和音夏,其他人我都不相信。
十二
距离庆功宴过去已经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元洲白时不时就来找我,也不干什么,就偶尔聊聊天,虽然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我无视他看书。
今日我派出去的人给我带来了最新的信息,当看完信后,我安静地坐在窗边,屋子里没有点灯,幽黑一片。
「圣女……」音云看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有段时间,担心地开了口。
「音云,我之前救他,是不是真的就是一次错误?」开口后我才知道我现在声音有了嘶哑。
「圣女,族长之前便说过,乌金族人便是为了天下太平而生。」音云为我倒了杯茶,安抚般开口。
「可幼安她们也是人,这天下凭什么要让我们乌金族付出性命?!」说着,我情绪起伏大起来。
「圣女,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音夏。」音云一把抱住我,一下下地拍着我的后背。
「可是幼安她们,还有族长爷爷……呜呜呜。」说着说着,我开始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圣女,我和音夏会陪着你的。」音云声音轻柔,安抚着我。
在音云的安抚下,我渐渐安稳下来,安静下来后我又开始想以后的事。
音云说去给我做些吃食端来,我点了点头,可音云才出门,她和音夏就被乐遇和乐垚带走,音夏要护着武功不高的音云,只能被乐遇和乐垚牵着鼻子走。
我打算开门去看看,却不曾想看到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元洲白。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进入房间,元洲白的容颜隐于明暗之间,说不出的诡异。
「殿,殿下,时辰不早了,你我是君臣,您不好留在臣这。」我扭头不去看他,咽了咽口水。
「潇潇是想和我撇清关系?」
「没有。」
「你有。」
「……」
元洲白向前走来,他进,我退,他再进,我再退。
忽地,元洲白迈了一大步,直接将我困在墙与他怀中之间,我则伸手抵住他,保持与他的距离。
「潇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元洲白沉声问我。
「……黎王殿下,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的族人因你被杀,我现在只有音云和音夏了,你还想怎样?」
压下心中怒火,我反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向我拉近,说的话是十足的咬牙切齿。
「黎王殿下,我如你所愿做了这个国师,可是你呢?又想干什么?你的计划还没完成吗?是还要我这个乌金族圣女做什么才能完成你的计划吗?」
「你听谁说的?」元洲白皱了皱眉。
「我听谁说的?呵,元洲白,你还记得我告知你北疆大军的前一天吗?你和那个人的谈话我听到了,『留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这话你敢说不是你说的?
元洲白,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我查不到吗?我乌金族常年隐居就真没有势力吗?」心中怒火有些压不住。
元洲白的眉皱得更紧,我也不想再和他说什么,攥着他衣领的手又反手想把他推开。
不料元洲白却一手扣住我的腰往他怀里带,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眼中有着看不懂的情绪。
「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咬牙切齿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
「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元洲白靠近我,说话的吐息气都喷撒到我脸上。
「我能查到什么?不过是查到了你调人去了乌柳,去的人都带着武器,个个身手不凡,抵达时间不过恰好是三个月前,更恰好是我乌金族被屠的唔!!!」
不知我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直接低头吻了上来,将我接下来的话堵在喉间。
泪水无助又无力地流了下来。
不知他吻了多久才放开我,在他放开我后,我猛的地用尽力气推开他,顺手扇了他一巴掌。
「滚!!!你给我滚!!!」
元洲白还想上前,却被我一通吼。
此时的我宛如被刺激狠了的小兽,他稍有接近我便会被刺激。
尝试几次无果后,元洲白只得离开,音云和音夏回来后,我抱着音云无声落泪,音夏则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中午时我才知道音夏是出宫去了趟黎王府,把乐遇、乐垚两人打了一顿,原本也想打元洲白的,可是音夏打不过,只能把气撒在乐遇和乐垚身上。
十三
在元洲白回去后,我便将人撤了回来,不再调查下去,因为去查的人送回来的不光是查到的信息,还有族长爷爷算到会有这么一天,把想说的话写成的信。
这还是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在族长爷爷屋子的暗格里找到的信,信中无外乎就是让我好好助国君安定百姓,为百姓着想。
此后我闭门不见客三个月,对外宣要全心全意参悟天机。
如此又过了六个月,望星楼我严厉禁止元洲白进入,我知道,若他想要硬,那么闯望星楼守卫是拦不住他的,不过他却没有硬闯过一回。
今天,是雍国重要的祭典,我作为雍国国师要主持祭典,以往都是请国寺主持来主持的。
祭典坛搭建得很高,站在祭坛上可以看见台下一众官员百姓,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虔诚,那是一种对信仰的尊崇。
「潇潇,我们乌金族是为了天下而生,哪怕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潇潇,你要记住,你是圣女,若有朝一日去了朝堂,做了国师,要记得为百姓安康幸福谋略,莫要为了小怨小恨报复。」
「潇潇,人固有一死,你要记得人要死得其所,而不是死在报复上。」
……
族长爷爷以前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深呼吸一次,我将眼中的泪水强逼回去,开始用乌金礼法为雍国祈福。
乌金族的祈福舞,以前在族中的时候我就学过,舞步落下的地方,鼓点响起的时刻,都是要严格要求。
初学时我没记住,就被族长爷爷好一顿罚,在族里生活的记忆,现在想想却恍若昨日。
一舞毕,我继续祈福仪式,一直到最后为百姓颂祈福词,这会儿是整个祭典流程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最后的时候。
隐隐约约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在和我说话,可仔细去听却又什么也没有听见。
祭典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见我从祭坛下来后,音云立马将我裹进斗篷中。
北方的冬天来得快,去得慢,现在已经是第二年开春,气温却依旧有些凉意,舞衣轻盈单薄,在颂祈福完成后,我已经冷得嘴唇泛白。
「圣女,京城这天气可真是比不得乌柳。」音云圆圆的小脸有些泛红,很是可爱。
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呀你,京都在北方,乌柳在南方,有什么好比的?」
「圣女,不用理音云这没带脑子的。」音夏在另一旁说道。
「圣女,你看音夏。」音云噘起嘴不满。
「我又没说错。」音夏不冷不淡地反击。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还在外面呢。」眼见她们二人又快吵起来,我赶忙出来和稀泥。
「潇潇。」
回望星楼的路上,我们三人有说有笑,好不欢乐,但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我们。
我闻言一愣,随后转头看向身后,却见几日不见的元洲白出现在身后。
「黎王殿下。」我敛了面上的笑,不动声色往后又退了几步。
「潇潇,可否借步聊聊?」元洲白眼里闪过心痛,但还是语气温柔地开口。
「若臣没记错的话,殿下与臣并无任何私交,黎王殿下莫要叫得如此亲近。」我面无表情地开口。
「潇潇,我们有必要这样吗?」元洲白似是绝望又似痛苦地闭了闭眼。
虽然我现在的心也疼,呼吸也有些困难,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深呼吸一口气后,我缓缓开口:「殿下……」
「潇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阿洲』。」元洲白声音有些沙哑,眼中遍布痛苦。
「殿下请自重,君臣有别,过去的便过去了,如今殿下与臣是君与臣。」我刻意避开他的眼神,我怕我看了会舍不得,会不忍心。
当初算到他性命垂危的时候,我原本打算的是把人救下后,将人安排在城里,根本不打算把人带回族里,可后来看见他后,不知为何触动了心弦,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将人带了回去。
那时看见他的眼睛,我狠狠地心颤了颤,他生得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本应该是魅惑众生的,但生在他脸上却不见魅惑。
他的眼睛让我觉得熟悉又心动,却又让我有心痛的感觉,可是心动大于心痛,让我不顾族规把人带回族中。
「……国师,本王现在有事与你说。」元洲白闭上眼睛,把身份拿了出来。
「……好。」沉默半晌,我同意了。
音云和音夏被我留在原地,随后跟元洲白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说话。
十四
刚到地方,元洲白就不顾我是否愿意,直接上前抱住我,我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潇潇,潇潇,别动好不好?我就抱会儿,我真的太想你了,就让我抱会儿好不好?」元洲白用了劲,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中一般。
我渐渐地不再挣扎,沉声开口:「黎王殿下,你究竟想如何?害了我的族人还不算,现在是时间到了,要我做什么了吗?」
「潇潇,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元洲白身子都在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黎王殿下,我们之间隔的东西很多,光是我族人的事,我就不可能原谅你,也不可能原谅我自己。」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三个月里我伤心过,也有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想到音云和音夏,我又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我用了禁术,把那天的事情了解了个清楚,自那以后,我的身体就开始不耐寒,体质也下降。
「潇潇,我帮你报仇好不好?你别再这样对我好不好?」元洲白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样。
「殿下……」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元洲白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我。
「潇潇,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就好。」元洲白和我额头抵着额头,声音缱绻又深情。
「殿下,乌金族的仇,臣……已经自己报了。」我把头转过去,不去看他。
「潇潇,你干了什么?」元洲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般。
我趁着他不在意一把推开他:「殿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说完,我转身就走,头都不回,徒留他一人呆在原地。
回到望星楼,一股腥甜涌出喉间,本想忍住,可鲜血又在下一刻溢出。
「圣女!」音云扶住我,惊呼出声。
「咳咳,音夏,带我去阁楼,咳咳。」我抬手檫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吩咐道。
音夏将我背起后,飞去阁楼,音夏将我背到阁楼后,问我还需要什么。
「将我放到观星台上,咳咳。」我气息不稳,甚至还有些微弱。
「好。」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邸里,三皇子元林岳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冷汗淋漓,蛊虫在他体内游走,啃食。
这只蛊是我养的,除我以外无人能解,更无人可以察觉出元林岳被下了蛊。
「圣女,你是不是下蛊了?」音夏见我这副样子,拧眉问我。
「不能把他杀死,那我就让他生不如死。」我咬了咬下唇,冷汗直流。
「圣女,你明明知道……」
「音云来了。」
我与音夏都不想让音云的单纯被污染,所以这些事我们都默契地不在音云面前说。
「圣女,你怎么样了?」音云从楼下跑上来,因跑了五层楼而气息不稳。
「无事,就是有些气血不通,过会儿就好了。」我冲着音云微微一笑。
「可是圣女你都流血了,呜呜。」音云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捏了捏她的小脸。
「可……可是……」音云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只好给她拍背顺气,哄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哭泣,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晚上,音夏来了我的房间。
「圣女,族长说过你不能给人下蛊。」音夏秀美的眉紧紧皱着,脸上很是严肃。
「音夏,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你是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族长爷爷不许我随意杀生,虽然不能杀了他,但我也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语气平淡。
我不后悔给元林岳下蛊,哪怕被誓言反噬。
「可是圣女,你现在这样……」音夏抿了抿唇。
她没有说出的内容,我们都知道是什么。
「谁?!」
音夏甩出一只暗器,随即追出房间。
十五
音夏回来后,我明显看见她脸上带有绯红,气息起伏很大。
「音夏,发生了什么事?」我皱眉问她。
「无事,不过上回没打服人罢了。」音夏语气带着咬牙切齿。
「好吧,音夏,你先回去休息吧。」见音夏不愿说,只好让她回去。
与此同时的黎王府。
元洲白躺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很深。
「啧,如非有我的一丝气息,我真不相信这是被筱筱神力影响拉扯来的一缕魂魄。」
一道身影出现在元洲白的床边,一袭白衣胜雪,若有人在此,必会发现此人眉眼与元洲白一模一样。
「啧啧啧,真是个废物,这么久了都没把人带回来。」
语毕,白衣男人伸手点在元洲白额上,意念一动,竟化作一道白光顺着额心进入了元洲白体内。
「接下来就由我把筱筱带回去吧。」元洲白睁开眼,自顾自地开口,「筱筱,这次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忘了我。」
第二日午时,我才刚收拾好,正准备用早膳,却见从门口进来一位不速之客——元洲白。
「黎王殿下,不知今天来所为何事?」我从位置上站起来,向元洲白行礼。
「免礼,潇潇,我今日是特意来找你一起用早膳的。」元洲白露着春风和煦的笑,直接将我扶起。
闻言,我先是一愣,随后往后退,想尽量离元洲白远些,可他却明显不想我如愿,手紧紧地拉住我。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微笑着小声地开口。
「若我不呢?」
元洲白不退反进,带着我往餐桌走去,坐下后又将我的手抬起捏揉把玩。
我抽了几下也没抽回自己的手:「殿下,臣还要用膳,你这般,臣实在无法用膳。」
「无事,我可以喂你吃。」元洲白很是不要脸地开口。
「臣竟不知殿下何时变得这般不要脸。」我皮笑肉不笑。
「现在知道也不晚不是?」元洲白语气很是平常。
最后这一顿早膳我是在元洲白强行投喂下吃完的,不是我真的想吃,而是……元洲白这厮竟然叫人把我的餐具给撤了!!!
然后……我就在这种很羞耻的情况下吃完了这顿饭。
原本我以为吃完后他就会走,结果……他把我带出宫,现在在街上逛……
我回头看了看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的乐遇和乐垚。
嗯……好好的侍卫怎么就成了人形购物车了呢?
再看了看一直牵着我手的元洲白,他的狐狸眼里有光,整个人都很高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拒绝不了今日的元洲白,他说出宫的时候,原本应该拒绝的,但却答应了他。
「潇潇,困吗?」
元洲白忽地停下来,转身看向我,那双狐狸眼就这么直直盯着我。
被他那双眼睛盯着,我脑海忽地一空,本来不困的,但被他这么一问,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所以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去休息一下,睡个午觉可好?」元洲白笑着问我。
「好。」我脑子蒙蒙地开口答应。
元洲白带着我回了他的黎王府,午膳是在外面解决的,回来后安排我在他院子里的客房睡下。
直到我在他府上睡下我都没有想清楚,今天我为什么会这么顺着元洲白。
可能是他今天给我的感觉比以前更熟悉,可能是他今天在我眼里更耀眼,也可能是他的眼睛比以往更有狐狸的感觉,能魅惑人心。
「筱筱,你果然还是那么容易被诱惑,不过你只能被我一个人诱惑,知道了吗?」
我睡熟后,元洲白出现在我的床边,伸手轻轻抚着熟睡人儿的脸庞,眼里尽是势在必得的光。
「唔~」
睡梦中的我感觉脸上痒痒的,不满地嘟囔了句。
「呵,还是和那使一样可爱,筱筱,乖乖睡吧,睡醒后你这一世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元洲白轻笑出声,说完之后俯身烙下一吻在我唇上。
一吻过后又似觉得不够,复又低下身来反复描摹,最后竟自己将自己弄得气息不稳,呼吸急促。
「呵,筱筱,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元洲白似也觉将自己弄成这般好笑,低低笑了笑,说完便走了。
十六
当我再醒来时,看天色已是日薄西山。
为什么我睡了这么久?不应该啊?
我坐起身,由于睡得太久,额头泛着阵阵疼痛,现在闲下来后,无论如何也疑惑今日为何我无法拒绝元洲白的所有。
「今日到底是为何如此?不行不行不行,等回宫后就下令不让他进望星楼。」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圣女!圣女!」音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似有一些兴奋的感觉。
「何事?」我揉揉头,对音云这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既无奈又欣慰。
无奈的是音云还是太过沉不住气,欣慰的是至少音云还是和从前一样。
音云推开门进来,脚步很是欢快,蹦蹦跳跳的,足以见得她有多么开心。
「圣女圣女,我看见陈王府被抄了。」音云嗷呜一下扑过来,十分开心地抱住我。
陈王是圣上第三子,元林岳,也是当初杀我乌金族的人,其实当初他是为了杀元洲白,但那时他没有在族里找到元洲白,便觉是我们将人藏了起来,所以就下了杀令。
「什么?!」闻言,我震惊地睁大眼睛。
「是真的,黎王殿下亲自带人去抄的家,音夏易了容也跟着去了。」音云笑着说,可说着说着,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
「音云,你老实回答我,我睡了多久?」我将音云扶到与我齐平的高度,皱眉盯着她。
听到音云这么说,我第一感觉并不是开心,而是觉得其中这么想这么感觉奇怪。
「五……五……五天……」音云被我盯得心虚,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
「什么?!」
听到时间,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喊起来。
「我睡了五天?什么情况?我怎么就睡了这么久?」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我也不知道。」音云见我如此,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一下又躺回床上,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元!洲!白!」
我就说为什么元洲白那天带我逛京城,为什么要带我吃小食,为什么用完午膳后问我困不困。
在床上躺了一盏茶的时间,我忽的坐起身就开始演算,算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算不出接下来的发展趋势。
「潇潇这是在算什么这么认真?连晚膳都不吃,你可是睡了五日时光。」
当我打算再算一遍的时候,元洲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演算。
元洲白站在一片夕阳光中,叫人看不真切,月白衣裳衬得他恍如谪仙下凡。
本应是出尘温润的样子,却平白让我感到一阵胆寒,好似眼前这人不是他,但好像又是他。
「没……没算什么。」
眼前的元洲白让我感到一阵害怕,不动声色地往身后挪了下。
「那潇潇快些起来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