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替沈月晗讨公道?」
周柯听到我含糊的声音,静默了几秒。
问:「要不要来月色喝两杯?」
我咧嘴笑了。
既然有人求着我带他上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到月色之后,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向一个包厢。
我推开门,祁玉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电子乐钻进我耳朵。
「我记得你以前和沈青玩得挺好,怎么后来搞成这样?」
我站在门边,听到背对着我的周柯如是说。
「小时候看她妈妈是个疯的,觉得可怜,后来发现她也是个疯的……只是现在,你也听说了,她家……」
祁玉的唇畔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说刚才我的心情是迷惘。
那么现在,就是极致的愤怒。
我踹开门,冲了进去。
随手抄起一瓶红酒朝桌边一砸。
俯下身,将锋利的碎处对准周柯的脖子。
「周柯,我警告你,你可以恨我,爱我,但我决不允许你可怜我。」
周柯在我将尖刺扎入他脖颈之前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拉着我的手,将碎瓶子挪远了一些。
他凝视着我。
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攒钱给我买游戏机的小男孩。
「沈青,你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你等等我,等我搞垮了周家,我带你走。」
「那沈月晗呢?你不爱她了吗?」
回应我的是沉默。
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我看着眼前周柯清润的眉眼,从未想到有一天会觉得这张脸如此陌生。
原来,他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他只是喜欢游走在感情关系中,利用他虚伪的好,看着我们斗得头破血流。
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可怜的自卑心理。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黑暗中开出的花,怎么会真的洁白呢?
可是他不该来玷污我心里最后的那片净土。
我像失了力气,手中的瓶子落地,应声而碎。
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我口中传出。
「周柯,想去兜兜风吗?」
一旁的祁玉倚着沙发靠背,看了半天戏。
听到这话,突然开口了。
「你今天开的,是被我动过手脚的那辆车吧?」
我冷眼睨向祁玉。
有时候,太对胃口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酒,看向周柯:「我建议你别去。她的车被我装了炸弹,现在遥控器在她手上。」
周柯凝视着我,似乎想从我眼中辨认祁玉的话是真是假。
我没有回答他眼中的问题,只是继续问着:「我再问你一遍,想去兜兜风吗?」
周柯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只是凝眸看着我,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股躁意涌上心头。
还有什么好找的呢?
当年的我和他,早就不见了。
我起身正准备离开,祁玉挡在我面前,双眼含笑。
「真薄情啊,这还有一个人呢,怎么就不问问我?」
我冷笑,绕开他往前走。
我才不会相信祁玉那些逢场作戏。
不过是把彼此当做好玩的玩具。
何必惺惺作态。
祁玉又跟了上来,话语间竟多了一丝祈求的意味。
「沈青,你问问我。」
我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
「所以,你敢来吗?」
真是浪费时间。
他这么一个利益至上、狠厉精明的人,怎么可能……
「奉陪到底。」
他笑着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心跳停跳了一秒。
这句话,是当初我回答他的。
17
我驾车疾驰在沿海公路上。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周柯的车紧咬在后面。
车载显示屏不停地弹着他的来电显示。
我和祁玉都没有去管。
坐在副驾的祁玉笑意吟吟。
「怎么样,知道周柯以前对你好只是因为可怜你,你还喜欢他吗?」
我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话是你故意引他说的。」
早不问,晚不问。
偏偏在我推门的时候问。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祁玉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那又如何,他本来就不值得你喜欢。」
「那谁值得?」
祁玉突然贴近我耳边,手轻抚着我的脊背。
「自然是我了。」
低哑的话语声宛如罂粟。
「我们是同一类人,一样坏,一样疯,一样勇敢。」
我感到某种不可抗力在心底暗涌。
祁玉还在不停地说。
说他是怎样玩弄乔栀的感情,说他给乔栀喂了药,扔进了声色场所。
说乔栀好像被玩残了,现在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我静静听着,没有丝毫同情。
话语间满是嘲讽:「如果她不是不自量力地和我作对,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祁玉认同地点点头。
「忘了告诉你。
「订婚宴上那桶水,是我让她去泼的。」
我突然笑了出来。
「所以,你一开始真的只是想要城中那块地。」
「是啊。」
「可惜你安排的狗仔被沈知言做掉了。」
祁玉轻蔑地笑:「一个废物,不死在你爸爸手里也会死在我手里。」
他突然贴近我,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一般。
温热的气息吹洒在耳畔。
「不过,我爱上你要比你想象中早一些。
「你知道吗?你说那句『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的时候,漂亮极了。」
一种莫名的快意在我胸膛回荡。
我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本来还觉得拉你一起死委屈了你,现在看来,你也算死得其所。」
祁玉垂眼摆弄着手中的遥控器。
「所以我通过考核了吗?
「现在,我的尸体够不够格躺在你身边?」
我反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什么时候拿走的?」
「嗯……差不多是说到『同一类人』的时候。」
祁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来电的提示音扰得不厌其烦。
他接通了电话。
周柯略显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沈青,你别做傻事!」
我轻声笑着。
「周柯,我发过誓,要让所有害死我妈妈的人付出代价。
「而那些人中,也包括我。」
我切断电话。
也切断了我与周柯之间,连真心都充斥着谎言的虚妄。
曾经我以为,他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后来我才明白,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已经死在了那个连窗口的铁栅栏都要包裹着棉层的囚牢里。
我好想她。
静谧的车厢内,我听到祁玉问:
「准备好了吗?」
我看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如同黑夜中随时会消失的光。
浑浊,却透亮。
我笑着点点头。
伴随着他按下按钮的动作,我们异口同声说出那句「boom!」
整个世界绚丽如转瞬即逝的烟花。
如同这场盛大演出的落幕。
也或许,是新故事的序章。
谁又说得清呢?
18
世间本浑浊,爱与罪同歌。
【番外】
小女孩抱着怀里的娃娃,眨巴着一双大眼,问:「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当然是坏蛋全部死光光啦。」
她摇了摇头,不解道:「谁规定坏蛋就一定要死呢?」
「到底什么是好蛋?什么是坏蛋呢?」
我被问得手足无措。
胡乱答道:「emmm……遵纪守法,勤劳善良,诚恳待人的就是好蛋。」
「可是,大家最后都要死,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坏蛋呀?」
我按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塞进被窝。
「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快睡觉。」
毛茸茸又钻了出来。
「妈妈,我不想他们死,那颗炸弹就不能也是玩具的吗?」
昏黄的灯光中。
我看向床头摆放着的独角兽娃娃。
它经历过风吹雨淋,肮脏破烂,肚子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针线。
可是没人知道,那里面的棉花,是黑是白,是什么形状。
我笑了笑,轻点着女孩额头。
「祁青玉,你再不乖乖睡觉,我就去把爸爸喊来咯?」
- 完 -
□ 要开心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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