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随便的,放得很开,她会笑着问我要不要将颜料涂在她身上,弄脏她,而你不同,你在我心中是干净的,脆弱的,是纯洁的公主。我甚至舍不得用力揉你的腰。」
宋沉之闭了闭眼,语气说不出是自嘲还是什么,
「婚礼那天她闹自杀,我赶过去后,她将我扑倒在沙发,撕扯早上你给我系好的领带,一边吻我,一边抱怨你系得太紧了。」
「我那一刻的想法是,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哭得很伤心。妆哭花了的公主,好像看上去也没那么干净了。」
宋沉之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
「我后悔了。」
「今天看到那个江黎抱着你,看着你温柔地揉他的头发,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入,被无数车轮碾过,比当时出车祸还要痛上几分。」
「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刚才甚至在想,如果陈晴从来没出现就好了,如果她当时真的自杀死掉就好了。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眼眶通红,跪了下来,
「希希,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不好。」
我很平静地流泪,「你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去见外婆。外婆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宋沉之只是悲伤地看着我。
我唇角挂着鲜明的讽刺和轻蔑,「你不是要我原谅你吗,怎么不敢了?」
「宋沉之,我已经不爱你了,连恨你都觉得恶心。」
「或许我以后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组织一个家庭,总之不会是你。」
「从你在接亲路上抛下我的那一刻,从外婆死的那一刻,我们就永远不可能了。」
我用手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强烈窒闷压在胸口,一下将心脏压垮,
「你知道那天外婆去画室拿什么东西吗?」
「梅子酒。你最喜欢的梅子酒。」
「她以为我们只是吵架了,想着先把梅子酒拿出来,到时候等我们回来办中式婚礼的时候,给你喝。」
「对不起。对不起。」
宋沉之抬手捂住脸,眼泪从他的指缝处流出来,双肩颤动,像深秋枝上一枚将要抖落的叶。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说。
关上门,我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
明明已经不爱这个男人了,可他刚才说的是我的曾经。
那些曾经就像一把温柔刀,在人心上或尖锐或钝地刺着伤着,却比直接快准狠诛了心要了命。
过了一会儿,我把刚才和宋沉之的录音发给了陈晴。
这半年,陈晴一直被网暴,被私生粉骚扰,那人好几次企图对她不轨,有人偶遇她,说她看起来精神恍惚的。
宋沉之每次发给我的求复合,表忠心的短信/小作文,我都转手发给了她。
就像她之前给我发骚扰短信一样,风水轮流转。
我从来没想让她好过。
只是我没想到,这似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中午,我在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陈晴就拿着一把水果刀朝我快速扑了过来。
「希希!」
眼前忽然一黑,有人抱住了我。
「噗嗤——」是刀口捅入肉体的声音,还有一声熟悉的闷哼声。
保安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制住了呆怔在原地的陈晴。
周围人慌作一团,有打 110 的,也有叫救护车的。
我惊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沉之,一时竟做不出反应。
鲜血从他捂着腹部的指缝里渗出,染红了大片白衬衫,他似乎想喊我的名字,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渐渐地,他瞳孔失去了焦距,手垂了下来。
尾声
宋沉之被刺成重伤,陈晴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判了十年。
后来又听说,陈晴在监狱里跟人起了冲突,被人戳瞎了眼睛,人也被打傻了,说话都说不清楚,这辈子算是毁了。
宋沉之休养了大半年,因为当时伤了脊髓,导致下半身瘫痪,以后可能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知道这个消息,我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他,很平静地说,「报应。」
他睫毛似乎颤了颤,但没有醒来。
宋沉之救我的行为并不会让我感到感激,只会觉得膈应,还有,活该。
毕竟,当时我完全是可以自己避开的。
这半年,我偶尔会和江黎一起去医院看他。
江黎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每次我们过去,宋沉之一般都是在安静地看书,他并没有对自己瘫痪的情况表现出任何的崩溃或是难过,似乎坦然接受了般。
他好像又变成了记忆里那个总是站在我身侧,淡漠自若的少年。
只是偶尔,偶尔我会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双腿愣神。
但也只是一瞬。
我告诉宋沉之自己和江黎要结婚的那天,他刚好出院。
他愣了好久,才说,「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六。」
「怎么这么快。」
我摸着小腹笑了笑,「我怀孕了。」
他发呆的时间更长了。
门外江黎在喊我名字,我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沉之叫住。
「希希。」
我回过头,「嗯?」
宋沉之低垂着眼睛,并没有看我,「昨晚我梦见外婆了。那是她第一次愿意入我的梦。」
我「嗯」了一声。
「我问了外婆一个问题,她愿意原谅我吗?」
我微微一愣。
脑海闪过我曾经跟他说过的「外婆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我迟疑了一下,「那外婆怎么说?」
宋沉之抬起头,表情有些难以掩饰的悲伤,他强行笑了笑,「不原谅。」
我点点头,刚转身,又被叫住。
「但外婆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我没有回头,挺直背脊,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什么话。」
身后安静了半晌,传来宋沉之的声音,
「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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