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的胜利品

出自专栏《夜港与晨露:不做沉默的大多数》

我是拳馆里以色服人的荷官。

也是每一场生死擂台的战利品。

我曾问过老大最得意的拳手祁连,能不能为我赢下每一场比赛?

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厌恶。

直到那天,他脚下生风地与我擦肩而过。

下一秒,他顿住脚步,倒了回来打量我。

「你身上怎么会有伤?」

1

一个月前,我被抓进了地下拳场。

直到今晚,我被老大拿出来做生死擂台的奖品。

暴力与美色几乎刺激到了擂台下的每一位看客。

沦陷在疯狂中,不断加码下注。

现在场上最具声望的拳手,是祁连。

2

祁连是老大身边最得意的拳手。

今年二十二岁,长得一脸阴鸷,看着就不像好人。

两年前来到老大身边,帮老大打了无数场拳,赢来了许多钱。

今晚这场生死擂关乎着势力划分走向。

上场前,祁连问老大能不能附赠点奖赏。

老大笑得脸上的横肉一顿乱颤,问他要什么奖赏。

他抬手指向我:「秦真真。」

那一刻我心跳漏了一拍。

迎上老大的目光,我摆出最妩媚的笑容。

老大呵呵笑了,说:「你小子有点眼光。」

钱财和女人,老大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用一个女人让最得意的拳手开心,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声名在外的女人。

我换了身艳丽的服装,站在擂台场外的一处高地。

这是老大的安排。

以便场中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得见我这件不可多得的胜利品。

四轮角逐,祁连虽已快精疲力尽但已无人再敢应战。

毕竟有三场的人都生死未卜,唯独第二场是有人在生死那刻自动认输。

摄像的镜头给到了场上的祁连。

汗水从他的发尖滴到眉心,顺着鼻骨下滑到鼻尖,砸在他强劲有力的胸膛上。

场下的人为他欢呼、呐喊。

他撑起最后的力气站直,双指并拢朝我这边做了一个飞吻。

我靠在围栏,眼波微转,回了他一个飞吻。

擂馆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一波盖过一波。

荷官将我引领到擂台,祁连半蹲下让我坐在他的肩头。

在他将我单手扛起的那刻,擂馆的热烈氛围也到达了顶点。

我笑得明艳,以贴合我的身份。

但我心知,我往后的命运就如今日的呼声浪潮,一波接一波的要来了。

夜里我求祁连关上大灯,只留床前一盏昏黄的小灯。

这种时候男人是最爱听撒娇的。

我乖乖地在他身下承欢,用我浑身的媚劲取悦他。

事后,我问他:「以后的每一次,你都可以赢下来吗?」

祁连嘴里叼着烟,无所谓地回我:「看老大安排。」

3

一时之间我声名大噪了。

两个月内来了三波打生死擂台的拳手,指明胜利品要我。

每一次,我都会穿上诱人的服装,画上精致的妆容,站在高处等着胜利者的产生。

每一次,我都会在胜利者的肩上摆出我最漂亮的笑容。

每一次,我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承欢。

但我再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是否可以将每一次都赢下来。

今天是第四次指名要我做胜利品。

我换好衣裙,仔细地涂上口红,出门遇见了祁连。

他脚下生风地与我擦肩而过。

下一秒,他顿住脚步,倒了回来打量我。

「你身上怎么会有伤?」

祁连抓起我的手臂,确认我手腕处残留的勒痕。

我对上他的视线,默不作声,眼里倔强又夹杂一点恨意。

我知道,祁连喜欢不屈的、看上去有征服欲的漂亮女人。

祁连很快就懂了我的遭遇,但他只是放下我的手,当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抬脚要往场馆去。

今晚打擂台的就是上一次的胜利者。

上一次被绑起来鞭打的画面历历在目。

「祁连。」

「我可不可以求你去打今晚的擂台。」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腔调凄凉得很。

祁连只是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这是你的工作。」

再一次被那个虐待狂扛在肩上时,我笑得异常艳丽,但目光却始终汇聚在场下的祁连身上。

他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夜里我从胜利者的房间出来,直直上了三楼,敲开了祁连的房门。

我朝他扑去,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祁连轻轻推了我一下,后背的伤口像撕裂一样疼。

我弓着身子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不过够了,他尝到了屈辱的滋味。

忍住一身的疼痛,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冷漠离去。

我恨他的父亲,也恨他。

骗我母亲来 J 国的,是他的父亲。

将我推向交易漩涡的,是他。

4

这里的医疗环境很不好,更大的问题是身份。

母亲在这里没有合法的身份,我也没有。

正规的医院我们去不了,只能去附近的小诊所。

托诊所的医生帮我高价买干扰药,我自己给母亲注射。

可最近药不管用了,我早晨回到家发现母亲浑身都是滚烫的。

她烧了一夜。

我想背她去诊所,可她一压在我背上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母亲脸色惨白得很,说话断断续续的,十分费劲。

我凑过去,努力想要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耳朵到嘴边,她却没了声音。

我慌张地往场子跑,冲去老大的房间,却被拦在了门口。

老大房里传来男人凄凄惨惨的叫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跪在门外一声大过一声的求他,能不能帮我送母亲去医院。

门口的人拖着我往外走,叫我不要坏了老大的好事。

祁连突然来了。

我泪眼婆娑地用眼刀砍向他,他架着我,将我拖了出去。

「你如果不想死,就赶紧跟我走。」

祁连死死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叮嘱。

我怕什么。

我妈现在都要死了。

我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吗。

恨意和愤怒蹿上心头,我努力将嘴挣出他的手心。

在他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狠狠咬了下去,祁连倒吸一口气,攒着劲将我拖回了我的住处。

「我送她去诊所。」

我的手刚搭上母亲的身子,就觉得一股略微僵硬的冰凉,凉得我身子开始颤抖。

她的唇色泛着一点白,眼睛下面有一点乌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胸腔里传不出一点心跳的声音。

祁连站在我身后,沉重地吐出两个字:「节哀。」

但我像没听见似的附在母亲身上,希望我的体温能够捂热她。

一股力将我往上带着踉跄地站起来,背后一阵撕裂的痛。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胆子,反手一巴掌扇在祁连脸上。

看着他那张阴鸷的脸,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我恨你。」

5

老大对着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被人摁在地上,恶狠狠地警告:「一条烂命。」

「下次再不懂规矩,老子让人办了你。」

拳脚落在身上的那些时刻,我蜷着身子,哭着求饶。

被人拖出房门的时候,我见到了等在门边的祁连。

他从那两人手中接过打横抱起我,直去了他的房间。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祁连的房间,还是这张海蓝色的床单。

被套上有种刚被晒过不久的阳光的味道,干燥又凛冽。

祁连在给我背上的伤口上药:「老大让人将你母亲拉去橡胶林后面埋了。」

我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哭了。

这一晚,我睡在了祁连这里。

下午我换上荷官的衣服正常去工作,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会躲避不怀好意的手掌。

每当这些男人被我逗得开心的时候,我会笑得更媚,声音更酥地问他们。

「能不能求您件事儿?」

「橡胶林里有一具尸体,能帮我挖出来火化吗?」

然后这些男人会抑制住眼里的晦气,嘴上对我打趣道:「以后再说。」

我知道没有以后。

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化妆,做好一个胜利品的准备工作。

祁连闯了进来。

我的化妆桌上多了一个青灰色的瓷坛子。

看着我越来越风尘的妆容,祁连语气里有一丝厌恶:「你母亲的骨灰。」

我起身靠在他身上笑得妖娆,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他一把推开。

「还是将你这副姿态留给别的男人吧」

撩拨了一下头发,我扭着腰肢从他身边走过。

6

今晚的胜利者即将诞生。

我在高处尽力地欢呼,似乎是胜利者最忠实的粉丝。

场馆内的气愤,被我带动地狂躁起来。

场上再进行厮杀。

在这样疯狂的氛围中,我不断丧失自我。

在胜利者扛起我的那刻,我朝着人群不断扔飞吻,仿佛这是我的荣耀。

自祁连之后,我从不在胜利者房里过夜。

尽完我的工作职责就穿上外套,穿过小院子,回我自己的房间。

祁连每次见我脸上都写满了厌弃,但我不会不识抬举,得罪老大身边的红人。

撒媚讨好是我的生存本能。

只可惜,祁连不吃这套。

摁住我的手腕,祁连忍着厌恶:「别化了,难看死了。」

「今晚我会上场。」

多么自信的话啊。

可我偏不想听。

挣开他的手,我继续自顾自地化妆。

祁连恨铁不成钢似的盯着我,气哼哼地出了化妆室。

跟着祁连回他的房间,我像对待往常的每一位胜利者一样积极主动服务。

祁连推开我冲进了浴室,拿热毛巾在我脸上一顿揉搓。

然后关灯躺回床上,扔给我一句:「睡觉。」

祁连的被子总有股干燥又舒适的感觉,在他这里我总能睡个好觉。

但这个好觉只到这一晚就结束了。

因为老大带着我一起去吃饭,陪见他的客户。

我端着酒杯依偎在老大指定的客户身旁,笑得花枝乱颤。

透明玻璃杯里的红酒,被我晃起一个小小的漩涡,不停地转呀转。

不经意间我瞥见祁连的注意力似乎在我这里,没等我确认他已经撇过了脸,似乎是厌弃得很。

我冷冷嗤笑了一声,脑海中闪过祁连对我说的一句话:这是我的工作。

腰上陡然多了一道力度,余光看见老大在瞧这边。

我用力地笑着,脸像是被人往两边拉扯着,僵硬得疼。

晚上被带去套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祁连已经不在人群里了。

我在心里讥讽自己,暗抱什么希望,没人有能力救我。

7

从酒店出来已是深夜三点。

楼下等着接我回去的人不知为何变成了祁连。

他靠在一棵树边埋着头抽烟,点点猩红在他手间闪烁。

「给我一根吧。」我走过去抬手朝他要烟。

他从烟盒里倒出一根递给我,打燃了火机亲手为我点上。

模仿着他的样子,我呛了好大一口。

「像呼吸一样,深吸一口,含住再缓缓吐出来。」

我按照他说的方式去尝试,随即将含在口中的烟吐在了他的脸上。

祁连丝毫不介意我的行为,还朝我笑了笑。

「报复心真重。」

回场子我跟着祁连回了他的房间。

任我怎样撩拨,他都平静得很,钳制住我的双手,不耐烦地呵斥我。

「秦真真,睡觉。」

一早,有人来敲祁连的房门,说是老大找他。

慢悠悠地起床,我从祁连处回我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刚走进女郎们的住处,就听见负一楼的大堂里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

是看守场子的打手们,在教训新来的女孩。

那女孩一脸东方的长相,满心满眼的不情愿,不屈服。

一看就是和我母亲一样被骗来的。

无人敢去阻拦这样的殴打。

杀鸡儆猴。

这是在告诫我们,只有听话与屈从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一顿毒打之后,女孩被锁在了负一楼的关押室里。

负责看守的人曾多次对我示好,想要亲近。

我弄来些伤药和牛奶,哄了那男人好一会儿,才将东西送进了关押室。

那女孩倔强得很,在墙角缩成一团,完全不接受我的好意。

「在这里你没得选,乖乖听话能够少受些苦。」

晚上被抓去老大的房间挨训我才知道,那女孩砸了牛奶杯子,用玻璃碎片割腕自杀了。

碍于我最近的一些听话表现,老大只简单地警告了我一番。

路过楼梯拐角,祁连将我拖去了他的房间。

8

心尖上一阵又一阵的泛酸,我坐在床尾盯着苍白又陈旧的脏墙皮发怔。

祁连很生气,在屋里来回走动,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气上心头。

「你以为你是谁?你在这种地方可怜谁?」

「你有那个能力去保护谁吗?」

我抬头,望穿他眼底的躁怒。

我俩无声地对峙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我似乎望穿了我的后半生。

我站起来要走,我该去工作了。

祁连扯住我的手腕问我:「你到底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没有?」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苍凉得像是穿过了好几个世纪:「既然护不住就放手吧。」

晚上老大差人,将我送去了一间别墅。

这间别墅的主人,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

这晚我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这番晦气的表情惹得那男人,扇了我好几个耳光。

被压在身下时,我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了那个女孩的脸庞。

强忍着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直到被送回宿舍,我才敢让眼泪流下来。

那个女孩的死像一座山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开始厌恶这样撒媚讨好的自己,也开始厌恶这个我早已看惯的生活环境。

被我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尊严此刻在讥讽着,适应这样生活的,麻木的我。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脸上的掌印,我敲开了祁连的房门。

他半梦半醒地给我开门,看见我脸上的泪痕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我拉入房中用热毛巾帮我捂脸。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我哽咽着问他:「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祁连懵得很,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我拥入了怀里。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

我听见祁连胸腔内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数着他的心跳节奏,我渐渐安静下来,闷闷地从他怀里扔出一句话。

「祁连,你会喜欢我吗?」

8

好半晌,我的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

即便祁连比其他人对我要稍好些,但我知道。

在这里,我不过是男人眼中一个合眼合心的发泄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离开他的怀抱,起身要回自己的宿舍。

祁连下意识问了我一句:「不在这里睡吗?」

我摇摇头,关上了房门。

回宿舍的路上,瞧见青灰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

母亲说在我们的国家,月亮代表着团圆的美好寓意。

母亲还说,在我们的国家,女孩子可以去念书,可以像男人一样从事正当的工作。

母亲还说,如果在我们的国家,我们不用成为别人的玩物。

法律会给予我们正义,人民警察会给予我们保护。

这样光明、和平的世界就像是一个童话。

我不敢告诉祁连,我想回中国。

老大知晓了昨晚的事迹,鉴于我打探回来的消息还算有用,倒没有过多的呵斥我。

第一次,我挺直了腰脊和老大讲条件。

陪侍老大指定的客人,不再做荷官的工作。

这样我才不会永远困在场子里。

这样我才有机会出去打探如何离开。

老大心情好,同意了我的请求。

很快我就知晓,整个镇子上都有老大的人。

就凭着我这张出众的脸,是绝无可能走出这个镇子的。

心中燃烧不久的希望在无声无息中湮灭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

服侍的一位客人处被袭击了。

混乱中我逃出了那栋房子,偷了一辆车钥匙。

可我忘记了我不会开车。

车子横冲直撞地在山道上飞奔,装上了山崖边的围栏。

千钧一发之际我跳了车,拖着刮花的腿藏进了一个乡间。

可我只躲了一周,就被老大的人抓了回去。

9

我被关进了负一楼的关押室,每天只能吃一顿饭。

关押室里暗无天日,在里面就像是被无尽的虚无环绕。

第六天,老大让人将我放了出来。

他踩着我的脸,狠狠地警告我:「不听话老子有的是方法折磨你。」

地板冰凉的触感从我的脸传遍全身,我瞧见了沙发椅下那些细小的灰尘。

一呼吸,觉得空气里也满是尘埃。

我麻木地跟老大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收整好去场馆门口等人将车开出来,远处的橡胶树有一片叶子从上部折断了,叶片尾部似乎有些发黄。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我的思绪,今日车上的人是祁连。

我好像有接近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他眼神示意我上车,打开后座车门我才发现放着一瓶牛奶,一份咖喱饭。

祁连故意将车开得慢,从后视镜里瞧我:「慢点吃。」

我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谢谢。」

其实,我与祁连算得上青梅竹马。

他父亲骗了许多女孩来这里,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两人有了祁连之后一直谋划着逃跑。

天不遂人愿,在逃跑的前一夜,祁连的父亲在一场袭击中丧生了。

他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护住祁连的母亲。

祁连的母亲独自生下了祁连,在祁连十一岁的时候病死了。

小时候,我和祁连住在一条街上。

他经常在箱子尾跟人打架。

我则是因为母亲要接待人,不方便待在家里就坐在楼下的巷子里看小猫咪发呆。

那时候他每次在我面前路过,我都会盯着他看上许久。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点都不怕他。

但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晚的客人有暴力倾向,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我撑在车前咳了许久。

脖子上一圈红手印,是被掐的。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还残留在我的脑中。

祁连一路沉默地开车。

车窗被我降了大半,夜风肆无忌惮地拍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突然开口了:「这风好自由啊。」

祁连一个猛地急刹车,我脑袋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10

「秦真真,你是想死吗?」

祁连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怒火中烧的质问我。

我朝他笑了笑:「死掉也很好,不用受这么多的罪。」

祁连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好。

只是无力地朝着空气挥舞了几拳,整个人烦躁得很。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

惩罚让我惧怕和屈从,可那个女孩的死印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我抬眼对上祁连的视线,怔鄂地问他:「我生来就该背负这样的命运吗?」

「为什么一个女人的美丽在这里就是原罪?」

「为什么我要做听话的玩物?」

「我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番话问得祁连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好久,无力道:「从这里逃出去,太难了。」

自吵架之后,我又是一个月没有见过祁连。

据说是因为老大越来越看重他,交给了他别的任务。

这一个月里我被老大送出去了五次,还有一次生死擂台的胜利品。

每次我都在想,如何杀死身上的人。

可我明白,这样我只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而我的行为甚至会给场馆里的其他女孩带来伤害。

她们会为了我的任性买单,被殴或断食。

夜里我在宿舍卸妆,我如今的妆容越发的浓厚。

甚至快看不出我原本的面貌。

有人在敲我的门,在门外低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秦真真,是我。」

是祁连。

他携着一身的夜寒拥着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

「秦真真,我们有机会逃出去了。」

在帮老大办事的途中,他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调查妇女拐卖的卧底警察。

这位警察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都救出去,协助我们恢复合法的中国公民身份。

夜里祁连抱着我,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尽兴。

内心压抑着激动与欣喜。

只能用最原始的行为来宣泄对希望重燃的兴奋。

11

祁连说,我们得耐心地等,等一个时机。

现在出去接待客人,我的工作任务已经不止于协助老大打探消息。

还负责给每位客人灌枕边风。

每次回去给老大汇报时,也会不轻不重地煽风点火几句。

这里的人疑心都极重,一次两次地不会相信我的话,可十次八次会。

我耐心地等,只要有希望等多久都可以。

祁连偶尔出任务回来会给我带礼物。

这次他给我带了一条粉白色的珍珠手串,少女的很。

他帮我戴在手腕上,声音低磁诱人:「它和你一样漂亮。」

第一次,我们不带其他欲望的吻在一起。

老大说最近外面风声紧得很,让祁连出了这次的货就先停手。

我和祁连相拥无眠,互相安慰着「再等等,我们会有机会的。」

从山外的别墅区回来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讨论说祁连回来了。

他在老大的房间里受罚。

据说这次出货的时候出现了内鬼,导致这次失败了。

我悬着一颗心等在老大楼下,担心老大是不是发现了祁连和别人有勾结。

祁连拖着一身的伤出来了,我赶紧扶住他回房间。

我打了水替他清洗伤口,祁连抱着我的腰,低声哭了。

「他是被我害死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暴露的。」

我替祁连上了药。

我俩并排地坐着,看着窗外狡黠的月亮相顾无言。

第二天给自己上妆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老了许多,完全不像一个二十二岁女孩的面容。

因为楼下关押着新抓来的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我匆匆瞥过她一眼。

那张脸上的青春和稚嫩是我完全不曾拥有的。

我的内心再一次有了震惊。

原来在梦幻中的那个国度下成长的女孩,可以如此年轻和鲜活。

夜里我回宿舍的时候,绕道想去楼下看一眼。

关押室里的女孩浑身是伤,血淋淋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

隔壁室的女孩将我急急拉走,压低了声音劝诫我。

「你可别再发善心害你自己了。」

「她咬伤了客人,老大不会放过他的。」

「咱们呐,这辈子只能认命了。」

12

养了大半月,祁连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

老大让他赶紧养好身子,新一年的势力划分又要开始了。

一位初入世的女孩被指定为了胜利品。

女孩在高处笑得明艳。

第二天拖着一身的青紫回宿舍独自哭泣。

我隔着墙壁叹气,无能为力。

祁连靠在车边抽烟,寒冷的夜风像是要吹灭他指尖的猩红。

见我出来,他立即打开了车门,示意我上车躲寒。

祁连将车停在了山路边,向下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偏头眯着眼看祁连。

「你联系到他的上级了吗?」

「嗯。」

「我们可以带那些女孩一起逃吗?」

「嗯。」

祁连牵住了我的手,我逐渐模糊了泪光。

老大房里进了新的人,一个十八岁的男孩,长得漂亮极了。

老大很疼他,容忍着他所有的脾气。

直到我偶然撞见他满背的伤痕。

「中国人?」

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点点头。

将手里的伤药递给他,叮嘱他用法。

他收了药,回了自己的房间。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叮嘱我:「他不信任祁连。」

我心里一惊,面上尽量装得平静。

祁连已经领了任务出去了,这一次他会带着警察回来将这里的人一网打尽。

如果老大早已经怀疑他了,那他这次和警察们就凶多吉少了。

跑回宿舍,我拿出祁连偷偷带给我的手机给他发信息。

场馆里的荷官是不允许有自己的通讯工具的。

场馆里的其他人员的通讯工具是老大统一发放的。

手机型号与手机号码都是有登记的。

一旦被发现私藏手机,后果不堪设想。

发完信息,我就赶紧关机,将手机藏好。

但我也明白如果错失这次的机会,我们以后将更加艰难。

13

趁着老大外出,我借工作的便利溜去了男孩的住处。

「你为什么要帮我?」

「 我也想逃出去。」

我俩达成了共识。

他在老大处尽量拔高其他人的可疑度。

我这边联系祁连,实时汇报场馆内的势力变化。

接待的客人们也已经在我日积月累的「无意透露」中对老大间隙更大。

祁连已经出去一个月了,快返程了。

可内部老大的势力都尽在,一旦战争起,我们胜算不大。

焦急地我那几天嘴上都起了燎泡。

祁连返程的前两天。

男孩做了一个决定,擒贼先擒王。

他让我放心,他一定会搞定老大。

那天夜里战火照亮了整个小镇,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枪声。

我躲在宿舍门里死死捂住耳朵不敢出去,心里默默祈祷着男孩一定要平安。

战火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

外面逐渐平息的时候,有人敲我的房门,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喊着「真真」。

我飞奔过去开门。

祁连捂住腹部对我扯出一个轻松的笑:「真真,我们赢了。」

「你可以回中国了。」

说着,他整个人越来越虚脱,直直地倒在我身上。

我拼力扶住他,想将他撑起来。

祁连整个人靠在我身上,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这才发现他后背上还中了两枪。

我抑制不住眼泪,一个劲地说:「我去给你找药。」

祁连拉住我的手,将盒子塞到我手上:「你打开看看。」

见我没动静,祁连单手蹭开了盒盖,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素银戒指。

我埋着头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祁连用指腹一点一点擦去我的眼泪,声音越来越弱。

「真真,你好漂亮。」

整具身体的重量直直压在我身上,任我怎么喊叫,祁连都不再答应我。

有警察找到了这边来,他们只是沉重的劝我「节哀。」

我哭着跑去老大的房间,心里一阵莫大的恐慌。

直到我推开门看见床上那具遍体鳞伤的尸体,他的旁边躺着老大的尸身。

老大是一刀毙命的。

我哭着求警察,一定要帮我找到他的家人,把他的骨灰送回中国。

警察帮我查找到了祁连的故乡,又帮我办理了合法的身份,将我送回了国内。

场馆内不少被骗来的女孩,都被送回了故乡。

我带着祁连的骨灰去了他的家乡,将他葬在了一棵大榕树下。

和煦的阳光落在我身上,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拍拍身侧的土地,自言自语。

「祁连,我们终于回家了。」

作者笔名:怡宝好好喝

(全文完)

备案号:YXX1PLdlrXbCjLydwj3Frvyl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