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朵花(番外)

出自专栏《那些汇满蜜意的夜晚》

景澄脖子上有一块疤。

是他四岁的时候,被他妈妈常南珍弄的。

那一次他差点死掉。

1

小时候,家里每一天都充斥着争吵。

年幼的小景澄听过最多的两个字就是「疯子」。

这是他爸爸用来形容他妈妈的。

在还没上小学的年纪,他并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只知道,它代表了他妈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爸爸讨厌这个家,所以经常不回来。

小景澄也讨厌,可他没有别的地方去。

他被困在这个房子里,妈妈每天把婚姻带给她的不幸发泄到他身上。

冷酷和偏执,是他妈妈在教养他时撒下的肥料,于是他也成长为了这样的人。

有一天他从幼儿园放学回来。

妈妈把家里东西都砸了,用剪刀,把爸爸最后留下来的几件衣服撕得粉碎。

因为他的爸爸又有女朋友了。

景澄一进门,妈妈就扑上来,把剪刀的刀尖扎在他脖子上,通过视频威胁他爸爸回家。

脖子上淌下来的血把小小的 T 恤染红了,他没有哭,居然感觉不到疼痛。

伤口位置特殊,不打麻药就给他缝针,他同样无知无觉。

医生诊断他是后天性无痛症,这种病大多出自心理问题,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然而十几年后,当他学着妈妈当年的样子,以割腕威胁那个女孩回到他身边时,他竟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和心脏上的感觉一起,快要将他毁灭。

2

和楚轻舟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治愈了景澄大半的童年阴影。

以前不断有女孩子对他表白,他对此恶心而反感,因为他妈妈,他讨厌所有女人。

17 岁那年,他被送回妈妈身边。

到新学校报道的第一天,他在校园的宣传栏上看到了楚轻舟的照片。

女孩扎着马尾辫,小巧的脸庞全部露出来,皮肤很白,笑得很甜。

她像一块甜而不腻的蛋糕。

他立即被牢牢吸引住了,靠近仔细看,发现她的眉毛和眼睛都是棕色的,和许多人不一样,让他感到温暖和干净。

从此他留意起了她,每天都忍不住搜寻她的身影。

慢慢地,他知道——

她是他妈妈班上的学生。

她好像每天不开心。

还听说,他妈妈不太喜欢她。

景澄四岁那年被爸爸接走,今年为了方便继续学业,才重新和妈妈住在一起。

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他都很少和妈妈有交流,那天吃晚饭时他主动开口:「妈,你班上是不是有个女生叫楚轻舟?」

他妈妈给他盛饭的手顿了一下,柔和地问他:「怎么了?」

「中午看到她在操场跑步,有人说是你罚的。」

「唉,不是我要罚她,这丫头最近心思不在正道上,我苦口婆心劝了两句,她还跟我顶嘴,实在没办法才让她出去跑了两圈。小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他敛下眼皮,点点头。

犹豫了会儿,又说:「下次不要罚她了。」

「好,妈一定听你的,来,多吃点菜。」

后来的很多很多次,他都懊悔莫及,陷入无尽的自责。

他想,如果在那次就顺着端倪深入探究,是不是就可以早点拯救他的女孩?

3

高考那天,他拼死一搏过一次,为楚轻舟。

陈瑛瑛的几个远方表哥等楚轻舟不成,等来了他。

他来的目的,只为拿走楚轻舟的视频。

最后他得到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毫无意识,全身骨头断了十几根,左眼球几近失明,整个人像在血池里泡过一遍。

一周后终于苏醒,他很庆幸。

不是庆幸还活着。

庆幸还好,还好去的不是她。

4

爸爸打算在他出院后就接他去澳洲。

出发前一天,景澄偷偷跑出医院。

守在楚轻舟家楼下三个小时,天黑的时候终于等到她出来。

她刚洗了头发,没有吹干,及腰的长发就那么湿漉漉地披散着,穿着一件遮到大腿的黑 T 恤,听着歌出了小区。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

怕被她看到,压低帽檐,脚步放轻。

她只是到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瓶醋,顺便买了支雪糕,提溜着那瓶醋,吃着雪糕,慢悠悠折返。

他沿着她走过的路途,无比珍惜地闻着她头发上留下的香气。

盛夏夜晚的树荫遮得他像个隐蔽的鬼魅,带着这一身伤,没有勇气站到她面前。

「母债子偿」这四个字,是他对楚轻舟一生的亏欠,带给他无数个夜晚彻夜难眠的惩罚。

在这无尽的岁月里,再也忘不了一个人,再也喜欢不上另一个人。

4

楚轻舟:

时隔七年,五号下雪那天,我看见景澄了。

不知天有情还是人有意,五天后,我又一次遇见了他。

我本来是去面试的。

人事面完,说老板还要面,正巧待会儿有个饭局,可以直接带我过去。

一听「饭局」,我有些迟疑。

人事说:「你放心,我们是正经单位,领导人很好的,不会难为你。」

看在这份工作各方面可遇不可求的份上,我还是去了。

跟提前给我画的饼不太一样,未来领导是个热衷给人灌酒的中年男人。

出于礼貌,我喝了几杯。

在桌子下的那只手往我腿上摸过来时,我抓起酒杯泼向他的脸,然后拎起包摔门而去。

出来才发现外套忘了拿,瑟瑟发抖地站在饭店外面,连车都叫不到。

应该是碰巧在这里遇到景澄的。

因为他们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也像是来参加一个饭局。

我头晕目眩地靠在一辆车上,车主过来挪车,我说了声抱歉,准备走开。

才迈出一条腿,虚脱得差点跪下。

好在及时抱住了面前这具身体。

不抬头我也知道他是谁。

像似重温当年公交车上的那一抱,恍惚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故事的开端。

他像变了也像没变。

紧紧贴着他,我心里最大的感触是: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我仰着脖子,烂醉如泥地问他。

5

景澄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我在他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车已停到了我家楼下了。

也不知道停了有多久。

景澄坐在旁边,没有看我,又或许刚移开目光。

我突然像大脑短路。

「上去吧。」他疏离地开口,像对一个不太熟悉的故友。

「谢谢。」

我一下车,他便开走了。

和他的交集本该结束在这里了。

但是接下来,我在我家里看到了他的父亲。

正和我妈在一起。

6

七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景叔叔大概是出于弥补,这些年对我颇为关照。

我能察觉出他和我妈或许有段往事存在,只是从没想过,这么多年后,他们会再走到一起。

我妈惊慌地站起来,「这么快就回来了,面试结束了?」

景叔叔则神态自若,「叔叔正在跟你妈妈商量给你买辆车,方便你以后上下班通勤,你有中意的可以先告诉叔叔。」

我仍然木雕般定在门口,浑身血液涌动着崩溃和愤怒。

给我买车?

我想问他。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给我买车?

我又凭什么要接受你想给的东西?

一阵死寂过后,我妈想来拉我的手。

「舟舟……」

我用力甩开她,大步跑下了楼。

7

我一口气跑到了小区外。

酒劲还没完全过去,这会儿更想吐了。

恶心。

景澄居然还没走,他的车正停在小区外,车头天价的标志在这片市井中格外扎眼。

在这个时刻,如同我唯一的去处。

我跑向他的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趴在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睁眼看见我,表情像在做梦一样。

我揉了一把通红的眼睛,系上安全带对他说:「带我走,景澄,去哪里都可以。」

8

景澄把我带回了他的家。

不是我七年前去过的那个和常南珍住在一起的家,这栋房子是新装的,冷清得像个样板间。

我在他床上睡了一觉。

厚重的窗帘把光线和噪音阻隔得一丝不透,卧室里尽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东西,衣柜里挂着衬衫西服和羊绒衫,手表和领带整齐陈列在柜子里。

但这里的气息,依然令我感到发自心底的熟悉。

我的手机放在床头,看了眼时间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

在这期间,我妈给我打了几个电话。

后面摊牌般的,又发来几条微信。

「舟舟,希望你理解妈妈,你爸爸死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

「我和你景叔叔年纪都大了,我们是认真的,景叔叔会对你很好,他会把你当成亲女儿对待的。」

「祝福我们,好吗?舟舟。」

我扔开手机,那种无力的愤怒又涌了上来。

要我怎么祝福你们呢?

我该有多宽大的胸怀,才能接受常南珍的前夫要成为我的继父。

取代常南珍的位置,成为新任景太太,那么,妈,你和常南珍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我好不容易摆脱掉的过往,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折磨得还太轻?

9

景澄正在厨房煮汤。

我出来时他没听见,背对我站在灶台前,认真地切着什么。

我倚在门框上看他的背影。

他是真的又长高了。

肩膀也宽了很多。

低下头时,脖子后面凸起一块骨头,依稀可见当初的少年感。

我看了他良久,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景澄,我们复合好吗?」

刀具「啪嗒」落下,他身体僵住。

「你不愿意吗?讨厌我以前骗你了对吗?」

重新拎起演技,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舟舟。」

他深深吸气,转过身,把我抵到后面的中岛台上。

想说什么?

我抬起眼,毫无预兆,他低头吻了下来。

汤锅中热流翻滚。

胸腔里情欲升温。

这么亲还不够,又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到桌上,掐着我的腰亲。

直到被我看清他的手正在流血。

就是刚才被刀切到了吗?

我心头一惊,赶紧叫停。

他喘着气抬头,双唇摩擦得鲜艳欲滴,眼神浓烈到……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爱意疯狂的少年。

可是真对不起啊。

傻瓜。

我又在骗你了。

10

我妈想得到我的祝福。

我回复她:「我和景叔叔的儿子在一起了,妈,我也想得到你的祝福。」

我想看看,她是要成全我呢,还是只想成全她自己。

11

我不愿再回家见到我妈,就在景澄这里住了下来。

他没问过我突然要复合的原因。

这些日子,他正常上下班,清晨早早起床,傍晚早早回来,晚上搂着我躺在沙发上看投影。

我们默契地对往事闭口不提。

一次他去洗澡,留在外面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的备注是个女英文名。

铃声响了三声立即停下。

在我听来,就像一个约定好的暗号。

我满脑子都是:谁?

一个问号接连衍生起更多疑问。

女的?

什么关系?

这么晚了找他做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我才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七年真的太久太久,久到我完全不知道期间他发生过什么,身边又有过谁。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年月。

结果……

屏幕解锁失败。

我心口拔凉。

直感叹世道真是不一样了,手机密码都不再为我而设了。

12

我今天还非要看看这个 Furina 是谁。

用所有能想到都数字试了又试。

「到底是什么啊?」我头都大了。

「010203。」

耳后突然响起一道天籁之音,我惊喜地按下这六个数字。

手机是解开锁了,我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景澄穿着浴袍站在我身后,指间夹着一支青丝缠绕的烟,眉毛和头发都湿黑发亮,对着我挑挑眉。

「说吧,想偷窥我什么秘密?」

……

他当着我的面回拨电话给那个 Furina。

电话那头女声传来:「景先生,您休息了吗?」

景澄:「没有,我女朋友质疑你的身份,你来跟她说明一下。」

女人呆滞了一秒,立即肃然起敬道:「您好!我是景先生的助理,刚才打电话只是商量工作,您千万别误会!」

「……」

后头他让我坐在他大腿上,我要检查什么,他就打开给我看。

他还告诉我,现在的手机密码,是助理前阵子给他换新款手机时帮他设的,只为好记。

又给我看,微信上统共的好友不到一百个,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也少得可怜。

相册里是空白的,他根本就不拍照。

短信收件箱里都是各种银行、保险公司的业务通知。

一些社交娱乐 app,似乎是手机系统自动下载的,他连注册都没有。

活得好无聊,比老头子还无趣。

「满意了?」他把烟拿得远远的,一只手搂着我。

「好吧,还你。」

我把手机塞进他浴袍领口,他浑身缩了一下,「嘶——」

我害怕地举起手。

「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要碰到你敏感部位的。」

「楚轻舟!」

他恼怒地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脖子紧紧绷着,眼神都变了……

我被压了一会儿,淡定自若,毫不怕死。

最终身上的人叹了口气,默默起身去洗第二遍澡。

我知道他依然牢牢记着七年前那一耳光和那一句话。

「不经我允许,不准碰我一根手指头。」

待浴室的花洒声再度传来,我敛去笑意,视线重新死盯回他的手机。

刚才他那为数不多的微信对话框里,刚好被我瞥到了某句与我相关。

「和小没良心的复合了?你是嫌当年伤得还不够深?」

13

早上我起晚了,景澄已经去上班了。

思来想去,我回了趟家。

我跟我妈一见面就爆发了争吵。

我妈痛斥我要毁了她的幸福,是不是见不得她好。

我也郑重地警告她:「你要真和景叔叔在一起,以后就再没我这个女儿。」

我妈说我自私。

我说,你才是真正的自私。

难道不是吗?

连对自己亲女儿的共情都没有。

我至今都忘不了,我第一次告诉她常南珍在欺负我时,她不屑一顾地反问我:「为什么她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从此被鞭挞出来的伤疤,一次没再敢暴露在她面前。

其实,那些苦我本来是可以不吃的。

可我没有一个像爸爸那样爱护我的妈妈,所以当年毫无反抗的勇气。

蒋子墨做的那些,我本也可以用来自救。

但还是因为有这样的妈妈,我只能像个懦弱的鹌鹑那样承受所有打击,永远缺少底气和后路上的盾牌。

现在她告诉我,她要和常南珍的前夫在一起。

说我是在报复她当年的不作为也好,说我只为自己好过不惜毁了她的幸福也好。

总之,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女孩了,无法容忍的,就不容忍,我死都不答应她跟景裕和在一起。

14

原本我已经撇开了过去的阴影。

现在,好像一切又回来了。

只是折磨我的人不再是常南珍,而是我的亲生母亲。

换种角度来看,七年前我妈漠不关心的态度,同样是常南珍那场霸凌的重要帮凶。

就是她的助纣为虐,和常南珍校内家中前后夹击、相辅相成,差一点把我逼死。

我已经恨过常南珍了,现在,该恨她了。

我离开家,一路暴走着回到景澄这里。

我现在唯一想的是钻进他的被窝,让他抱着我。

该下班的时间,他却不在家!

我发微信劈头盖脸地问:「你人呢!」

「在和崔立轩吃饭。」

怎么是他?我更来气了。

我准备打电话让他回来。

景澄又发来微信:「他要把他妹妹介绍给我。」

我感觉我头顶已经在冒烟了。

景澄打了个委屈的表情。

又发来三个字:「来救我。」

15

「和小没良心的复合了?你是嫌当年伤得还不够深?」

那天给景澄发来这条消息的人就是崔立轩。

景澄高三那年有几个关系匪浅的好友,这位崔立轩就是当初他想来帮我捡书时拦住他,并告诉他我一些不好传闻的人。

很遗憾,我到的时候,崔立轩和他妹妹已经走了,包厢里只剩下了景澄一人,空间里弥留着不欢而散的余味。

景澄摊摊手,「人走了,绝交了。」

我拧起眉,「什么意思?」

景澄拿起大衣披到身上,走到我面前,展开衣襟,把我也包进他的衣服里。

「不喜欢你的人,我一秒也不想看见他。」

情绪陡然烟消云散,一瞬间从炸毛的狮子变成猫咪。

我的心化在了他怀抱里。

16

回去的路上,我问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

「如果我们以后还要分开,你会怎么办?」

景澄眼神微动,片刻后视线转移到一旁,神态平静到仿佛早预料这是必然。

见他不说话,我担惊受怕地又问:「还会一言不合就割腕吗?」

「不会。」

「真的?」

他脸上闪过一抹被以前的自己尬住了一样的神色,过后转头认真对我说:「舟舟,我们长大了。」

我沉吟着点点头。

是啊。

我们长大了。

路过便利店,我说想吃零食,于是一起下车去买。

结账时,多付款了两盒安全套。

我拿的。

……

景澄的家安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

夜里风雨飘摇,雷声震耳。

我们像两片云碰到一起,形成了一场雨。

房子里的这盏灯亮了整夜,雨也下了一整晚。

18

早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景澄躺在身旁正接电话。

我慢慢才反应过来,他接的是谁的电话。

常南珍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耳边,她好像不断地在哀求什么。

景澄冷淡地应了几声,为了不吵醒我,声音压得很低,最后干脆先挂了。

他把手机关了机放到床头,翻个身揽住我。

「醒了?」

「嗯。去给我做早饭吧,今天我要吃烧麦和小馄炖。」

他亲了我一下,起床去了厨房。

我躺在床上,身上酸得都不想动。

刚才久违地听到了常南珍的声音,我却再也回忆不起过往那些生不如死的时刻,那些片段好像被大脑自动屏蔽了。

我好饿,只希望外面的景澄能快点煮好早餐。

还有就是准备告诉他,下次不要再掐着我的腿。

很酸,也很累。

19

洗漱好出来,我听到客厅有人说话。

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我站在书架后面,听到我妈「铁面无私」地揭露我:「小景,你以为舟舟对你是真心的吗?她不过是在利用你阻止我和你爸爸在一起,阿姨从小到大最清楚她,只要一达成目的,她就会立刻踹了你的!」

「阿姨,我知道。」

不光我妈,连我都是一愣。

景澄苦笑了声。

「就算被当作备胎、第三者,或是见不得人的婚外情……只要能让她把我留在身边,况且现在还有价值可以利用,阿姨,我很知足了。」

……

我妈走后,又过了会儿我才出去。

热气腾腾的小馄炖已经煮好,汤清皮薄,每一颗像泡泡一样漂浮在汤面上。

景澄没有提起我妈来过,走过来很平常地提醒我:「有点烫,小心舌头。」

我笑着「嗯」了声,低头吃饭,眼睛忽然被碗里的水汽蒸得有点酸。

目光移到阳光普照的落地窗外。

天空湛蓝,雪化掉了整个冬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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