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事科研机密，我一直对家里人说自己只是老师。
过年回家，极品亲戚数落我：
「小学校的老师有什么用啊？得像我们家萱萱的导师，A 大最年轻的正教授，那才有前途。」
……不是吧。
你家萱萱，好像得喊我一声师娘？
科研三年，项目终于告一段落。
正好马上到寒假了，我准备提前回家过年。
为了给我妈个惊喜，我没提前打招呼就直接扛着行李回了家。
刚走到门口，迎面有人从我家走了出来。
「诶……哎哟，这不是露露吗？你回来啦。」
我看着手里捧着个榨汁机的二姑，疑惑却还是先礼貌地打了招呼。
二姑心虚地掩了掩手里的榨汁机，讪笑道：
「我来借点东西，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她逃也似的走了两步，又回头状若好心地提醒道，「你妈今天不在家，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我走进家门，越想越不对劲。
那榨汁机好像是前段时间我给我妈买的。
「妈，刚刚二姑来家里借榨汁机，这事你知道吗？」
我给我妈打电话，她愣了愣，语气无奈：
「她前两天来家里，是说过想借去用用，这就拿走了啊？」
我皱眉：「妈，门锁密码你还没改吗？」
「你大姨她们说我一个人在家，知道密码有事能常来照应，我这不就没改了……」
我给我妈买这个榨汁机，可不就是因为前一个榨汁机被大姨拿走了吗！
不妙的预感袭来，我在屋子里快速巡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给我妈买的咖啡机、珐琅锅、烤箱……甚至连茶杯都找不着了！
一问，全被七大姑八大姨借走了。
好家伙，这帮亲戚玩偷家上瘾呢？
「都是亲戚，拿都拿了，就算了……」
我欲哭无泪，心里难免自责。
「妈，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这点小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那些东西我平时也没什么用，算了算了。」
我的笨蛋老妈后知后觉。
「诶，不对，露露，你回家了？」
在我妈的劝慰下，被偷家的事我只能忍了。
毕竟我妈把这帮亲戚看得挺重的，我不想伤她的心。
下单了一拨新家电，我押着我妈把门锁密码改了：
「家门哪能让人随便进，这多危险呐。」
我妈叹气道：「还不是你一年到头不着家。」
「你说你当的什么老师？别人家老师都有寒暑假，你倒好，就过年回来一趟。」
我参加的国家科研项目是绝密等级，因此我一直只对家里人说自己是个老师。
之前项目时间要求紧，每次我都是回来匆匆吃了年夜饭就走。
我抱着我妈撒娇：「妈你放心，这次你要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待到你烦为止！」
我妈终于笑了。
我又抱着她腻歪了一会儿，回房间收拾行李时，手机收到一条新短信。
裴教授：「不在实验室？」
救命！我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男朋友。
「我回家了。」
怕这话有歧义，我又补充道：「老家。」
裴教授：「？」
一个问号，我仿佛就能看到他微抬眸，深邃眼眸里透出无辜的压迫感。
呃，这种时候应该聊些什么？
我僵住，屋外我妈正好在喊我，我立马敲下：「我妈喊我啦，我先去忙了。」
想了想，我补了一句：「年后见。」
我松口气，放下手机立马飞奔出屋。
我妈坐在沙发上，朝我招手：
「你大姨知道你今年回来早，说要给你介绍个男孩子，让你明天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我惊了。
「这是那个男孩子的联系方式，我推给你，你们可以先聊聊。」
眼瞅着我妈要给我发来陌生人名片，我一把握住她的手：
「妈，我不相亲。」
我妈毫不意外，轻而易举拨开我的手：
「不是妈要催你，只是你都奔三的人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总不行。
「妈不逼你，你先聊聊，不合适就不勉强。」
我哭笑不得，止住她的动作：
「不是，妈我有男朋友了。」
这下换我妈惊住了：「你哪来的男朋友？」
她的表情惊讶得我都要怀疑自己配不配有男朋友了。
「学校同事，两个月前刚在一起。」
「也是老师？你怎么没说起过。」
我妈开始追根究底：「叫什么名字？」
我拍着胸脯：「裴逸。长得一表人才，当我们学校校草都没问题！」
「人怎么样？老家哪里的啊？」
我眨眨眼：「呃……我忘了问，应该是北城的吧。」
「那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一脸尴尬：「我，我没问呢。」
我妈又问了有关裴逸的几个问题，我通通答不上来。
气氛胶着，我跟她面面相觑。
她叹口气，带上了看穿一切的小表情：
「你是不是不想相亲，骗你妈呢？」
「没有，妈……」
「行了，明天吃饭，妈就替你应下了啊，你必须去。」
夜里，我看着和裴逸的聊天框发呆。
我跟裴逸交往完全是各取所需，毫无感情基础。
我们俩都年纪不小了，他需要一个女朋友应付家里人，我母胎单身快 30 年，一时冲动……
何况裴逸当初提出交往时说过，如果以后我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们可以随时结束。
想到这些，我给裴逸发了条：
「裴教授，你介意我去相个亲么？」
「？」
裴逸回得很快，言简意赅：「介意。」
他这个人说话向来惜字如金，在 A 大是出了名的斯文冷淡，不好相处。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我打着哈哈一笑而过，裴逸清冷冷只回了个「嗯」。
虽然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我到底没去相亲宴。
我跟大姨说自己有男朋友了，男朋友也是当老师的。
大姨在电话里大惊小怪：「我给你介绍的小王是在大公司当经理的，年薪 20 万呢，哪是老师能比的。」
呃，裴逸在国外一场讲座出场费估计都不止这个数。
「小王比你大五岁，正是会疼人的年纪，长得也不赖，你不见见可是你的损失。」
小王长得确实不丑，但若是跟裴逸比，那真是对裴逸的羞辱。
「大姨，我男朋友不比……小王差，您就放心吧。」
大姨显然不信，还开始数落我：
「露露啊，以你这条件，能找上小王那都是大姨我贴了脸面进去的，你别心比天高不把人家当回事。」
「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女人过了三十生孩子那都晚了，大姨都是为你好！」
「……」
一顿话说得我脑瓜子嗡嗡，我好容易保持涵养一直到挂断电话。
没想到，年前家族聚会上，她们当面说得更过分了。
一大早还没睡够，就被屋外的嚷嚷声吵醒。
大姑、二姑、大姨、二姨，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小孩，聚在客厅里说笑玩闹。
我穿着睡衣刚开屋门，就获得了全场瞩目。
回来只见过一面的二姑率先阴阳怪气：「都这么晚了，露露才起来啊。」
我尴尬地一一打过招呼，视线掠到最后一个二十多岁的陌生小姑娘时，愣了愣。
大姨察觉到，立马拽住她的胳膊：「萱萱，来，这是你表姐。」
徐萱长得美貌艳丽，敷衍地对我点点头：「表姐。」
对这个表妹的印象只停留在十多年前，我僵硬点头回应。
打完招呼我打算回屋躲起来，不想大姨拿我开起了话头。
「露露啊，我家萱萱现在也在北城读书呢，你们空了多聚聚啊。」
我客套问道：「是吗，不知道读的哪所大学？」
大姨就等着我问这句话似的，傲然道：「在 A 大，读研究生呢。」
她们试图从我脸上看到惊叹的表情，但我反应平平：
「哦。那以后在北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哈。」
也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大姨立马板起了脸，徐萱也开始上下打量我。
她还轻嗤了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能帮我什么？」
我一脸无辜，二姑搭腔插话道：「A 大是国内顶级大学，露露你一个高中老师，恐怕以后得找萱萱帮忙才对。」
我跟我妈说自己是老师时，说的是高校老师。
大概是我妈误会成高中老师了，这帮亲戚也就不知道，我其实是 A 大的副教授。
不过这种误会我并不在意，闻言敷衍道：「那以后，还请萱萱表妹多多关照哈。」
我转身进屋，隔着门还能听见大姨的大嗓音：
「萱萱，别跟你表姐学，你以后要当老师，那最差也得当个教授。」
我：「？？？」
一帮人去饭店聚餐。
路上，我和我妈还有二姑一辆车。
「娟啊，不好意思，前几天借的那个榨汁机我又忘还了。」
二姑惺惺作态，「我看你那屋里又买了个新的，那这个……」
我妈还没来得及开口，我笑眯眯接过话：
「二姑，这个你到时候还我就行，正好我在北城缺个榨汁机。」
二姑当场愣住，我继续：「二姑你可以多用几天，等我要回北城时再去拿。」
「哦……好，好。」
我妈在暗处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但也没多说。
一路上，二姑不自在得再没开过口，等下了车，她便迫不及待奔向大姨那边。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徐萱倒是又对我投来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听说露露交了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呀，怎么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餐桌上，二姑报复性似的对我开了腔。
我抬眸看她一眼：「也是老师，回老家了。」
大姨当即装腔拿调，数落道：
「小学校的老师有什么用啊？得像我们家萱萱的导师，A 大最年轻的正教授，那才有前途。」
A 大最年轻的正教授，那不是裴逸吗？
我狐疑，就听大姨显摆地问道：「萱萱，你那导师叫什么来着？平时对你怎么样？」
徐萱露出小女儿的姿态：「裴逸教授是我见过最好的导师了，知道我是同乡，平时对我格外照顾……」
听到这个名字，我咽了咽口水，瞥见我妈一脸迷糊的表情。
其他几个姑姨开始起哄：
「哎哟，萱萱，那导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大学师生恋多正常，萱萱你要是有想法，就大胆点。」
「诶，你那导师也是我们南城的人？」
裴逸是南城的人？我都不知道！
我震惊地看着徐萱一脸娇羞，十分怀疑 A 大是不是有两个名叫裴逸的教授。
适时，服务员前来上菜打开了包厢门，一道人影从门前经过。
恰好抬起头的徐萱愣了愣，当即朝外喊了声：「裴教授。」
满座俱静，徐萱激动地起身朝外奔去。
我呆呆望去，猝不及防和屋外的人四目相对。
裴逸！！！
我神色震惊，但裴逸的目光和表情都淡定得不像话。
徐萱已经跑到他面前，他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裴教授，好巧，您也在这里啊？」
包厢门敞着，徐萱的说话声很清晰地落入了众人耳中。
「嗯。」
裴逸的冷漠也很显而易见，他挪了挪脚尖，一个要走的动作。
徐萱像是没察觉，抬手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掖到耳后，娇滴滴继续自说自话：
「马上过年了，我和家里人出来聚餐，也才刚到呢。」
裴逸大概是觉得有些莫名，极轻地蹙了下眉：
「我对你的私事并不感兴趣。」
他的脚尖再次动了动，奈何还没抬起，又被徐萱生生止住了。
「裴教授，那你……」
一直盯着裴逸的我，看到他别扭的腿部动作，一下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下好了，众人顿时齐刷刷地转头望向我。
我立马虚捂住嘴，对门口那两位摆手赔笑道：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裴逸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乎凉凉的。
他轻哂一声，这次终于干脆利落地走了。
「诶，裴教授……」
徐萱急急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看裴逸走远了，她立即沉下脸冲回包厢：
「表姐，你什么意思？」
我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怒气冲冲的徐萱。
「我跟裴教授聊得好好的，你故意出声打搅我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我：？？？
聊得好好的？这姑娘是瞎了吗？
没想到瞎的不止她一个，二姑也跟着指责道：
「就是啊露露，两个人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就非要故意搞破坏呢？」
「露露你是不是嫉妒萱萱啊？人年纪比你小，认识的男人也比你优秀。」
「……」
几个姑姨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责备我的不是，说得我仿佛成了专破坏人姻缘的坏女人。
大姨虽未开口，但她那一脸骄色，看得人更不爽。
我太懵了，以至于一时完全忘了反驳。
还是向来性格软和的我妈沉了脸，没忍住出声喝道：「行了，说什么呢。
「露露她有男朋友，嫉妒萱萱做什么？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别说话嘴没个把门的。」
我心头一暖，在桌下握了握我妈的手以示安抚。
姑姨们不情不愿闭了嘴，大姨才跳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
「哎呀，萱萱的导师长得是真俊呐，别说露露，我这老阿姨看得都眼馋了。」
我翻了个白眼，扯扯我妈示意她别出声，就让她们吹。
「是啊是啊，萱萱眼光真不差，我看这两人配得很。」
「女追男隔层纱，以萱萱的条件，估计咱们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咯……」
她们话里话外好像徐萱和裴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对了。
徐萱全程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神色，沉默地保持微笑。
我凑到我妈耳边：「妈，今年腊月二十八是你五十岁大寿对吧？」
见我妈点头，我继续说，「你要办酒席的是吗？那我到时候把男朋友带过来见你，好不好？」
我妈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我笑着点点头，我妈见状，高兴地连应三声：「好，好，好。」
我的视线扫过姑姨们那一张张市侩的嘴脸，暗暗在心里冷笑。
本来没想和这群人计较。
但现在，看我过几天打烂你们的脸！
大话放出去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问过裴逸的意见。
夜里躺在床上，我打开和裴逸的聊天框，看到上面这几天的历史聊天记录，顿时汗颜。
裴逸：「早安。」
我：「早。」
裴逸：「今天忙什么？」
然后是一段长达十小时的空白，到晚上八点多了我才回：
「啊不好意思，今天陪我妈逛街去了。」
裴逸：「嗯。」
我：「嗯。」
我：「晚安。」
裴逸：「晚安。」
我翻了翻，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主动找过裴逸，而裴逸每次的话题我都因忙碌要隔很久才回上一句。
心里愧疚，我找裴逸寒暄：
「裴教授，你也是南城本地人？」
裴逸每次回复信息都挺快，没两分钟他便回了：「嗯。」
就是每次都这么冷淡，让人无从下手。
我叹气，正要再继续找话题，就看到他又发来了一句：
「本想和你一起回来。」
我心里咕嘟嘟冒起愧疚的泡泡。
「那……下次一起？」
「好。」
我开始说正事：
「今天不好意思啊，那些人是我的姑姑阿姨们，我们本来在聚餐……」
「我被别的女人纠缠，并不好笑。」
一看到裴逸这句话，我想到他日常肃容的模样，莫名有点忐忑。
「徐萱是我表妹，我之前不知道她是你的学生……」
「何教授，你该有点自觉。」
这话是不是有点重了？
我：「呃。」
裴逸：「做女朋友的自觉。」
我愣了愣，正不知作何反应，对话框里弹出裴逸的新消息。
「何教授，明天和我约会吧。」
裴逸总是会把一件小事也说得郑重其事，显得极其认真。
就像当初提出和我交往，明明只是合作尝试，他却还是跑去路边花店买了一束花，郑重地请求：
「何教授，和我交往吧。」
我接过花的瞬间，他笑得恍若我们是准备认真谈恋爱的少年。
我不解，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令人着迷。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被我妈调侃：「回来难得收拾一次，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男朋友。」
在我妈错愕的目光下，我笑嘻嘻地出了门。
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约定的餐厅，裴逸还没来，我便先入座刷起手机。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大家族群头顶上那显目的 99+。
随手点进去，一眼看到了一张不该存在的照片。
昨天的聚餐姑姨们拍了很多照，今天她们就迫不及待地把美颜过的照片发进了 40 人的大家族群里。
但其中唯独有一张没美颜，就是徐萱和裴逸站在门口对话时的偷拍侧面照。
模糊的镜头罩着正好能看清侧脸的两人，徐萱仰头，裴逸低头，还真容易误导人联想。
「这不会是萱萱男朋友吧？」
「萱萱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长得很帅嘛，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
面对诸多猜测，始作俑者大姨只发了个：「龇牙.jpg」
群里众人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说得更起劲了。
所以这些人偷家不够，连男人都要「偷」过去造谣？
我看得额角突突直跳，恶心得正想在群里直接拆穿她们，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何露？你是何露吗？」
我抬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这不是之前大姨想让我相亲的那个小王吗？
小王一脸惊喜，自顾自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我是王憨，你大姨应该跟你介绍过。」
我保持礼貌，点头客气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咱们不是要相亲吗？你大姨一直说你在忙，很难挤出时间，你现在有空吗？」
我：？
小王笑得确实很憨：「对了，我送你的项链你喜欢吗？还有那个包包……」
「王先生，我大姨没和你说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需要相亲。」
我怔了怔，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你刚刚说的这些东西，我也并没有收到过。」
「怎么可能？！」
小王一脸震惊，激动道：「你大姨说年轻女孩就喜欢这些东西，让我买一些送你，你高兴了就能抽出空了。」
他涨红脸：「那……那个包包还花了我一千块呢。」
看来小王三十多岁还找不到对象不是没有原因。
我嘴角抽了抽，正要继续解释，想到刚刚群里的照片，忽然转了心思：
「王先生，你送的那些东西既然不在我手里，那只可能是在我大姨那里了。」
我坐直身体，开始循循善诱，「我一开始就跟大姨说过不相亲，她却一直瞒着你，还索要你的东西……
「王先生，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小王听得直皱眉，沉思了好半晌，抬头看我：「为什么？」
险险憋住笑，我一本正经：「大姨说你年薪高达 20 万，家境优越，是难得的优质钻石王老五。
「所以除了骗你的钱，我想不到她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骗我钱？……可恶，她这是欺诈，诈骗！」
小王惊得拍桌，我点头附和：
「金额超过三千就可以立案了。
「这样，你介意把你们的聊天记录给我看看吗？我看看她是不是有诈骗的犯罪事实。」
「好，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小王翻出聊天记录递到我面前，我想着拿人手机有点不合适，便把头凑得近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额头忽然被一片凉意抵住，将我脑袋往后顶了一顶。
我没防备仰起头，猝不及防看见裴逸深沉莫测的脸。
「久等了。」
裴逸一字一顿，皆带着凉意。
「女、朋、友。」
我和裴逸在不对劲的氛围中吃完了午餐。
虽然裴逸全程没有不对劲，还体贴地给我递水递纸巾，我还是直觉他情绪不对。
出了餐厅，我琢磨着开了口：
「刚刚那是我相亲对象。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次相亲。」
话说出口又觉不妥，我呸呸两声，「不是，我没相亲，刚刚那是偶遇。」
见裴逸没有回应，我一急停在原地：「裴……裴逸！」
裴逸也跟着停了下来，终于肯直接回视我了。
「抱歉。」他叹口气，「我只是吃醋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坦诚，我错愕过后，没忍住就红了脸。
「哦……那电影还看吗？」
裴逸轻咳一声：「嗯。」
影院里都是人，随意挑了最近场次的科幻片，我抱着爆米花桶和裴逸站在角落墙边等待开场。
在路上的暧昧气息还略有残存，我便埋着头吃爆米花，没吃两口，下巴忽被捏住：
「别动。」
裴逸墨色瞳孔里倒映着我的面容，他指腹轻缓摩挲过我的嘴角，拈下一粒玉米残渣。
心脏突兀加速，我避开他的视线，却对上了不远处一行人惊异的神色。
尤其是当先的年轻女子，微张着嘴直勾勾望过来，瞪大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徐萱。
对上我的视线，她下意识就急步走了过来。
我挑了挑眉，转头拈了颗爆米花递到裴逸嘴边，笑眯眯道：
「裴教授，要不要尝一颗？甜的。」
裴逸余光扫了眼正在靠近的徐萱，轻笑了一声：「利用我？」
他一手揽上我的腰，一手移开我拿着爆米花的手。
「该这么用。」
我愣愣看着裴逸的脸放大贴近，下一瞬便有凉凉的触感落到唇上。
我僵住了身子，徐萱也猛然停在了原地。
我们隔空惊恐地望着彼此。
裴逸这厮却兀自贴着我的唇，哑声低笑。
「确实甜。」
我本来只是想趁着偶遇先给徐萱制造点惊喜。
没成想却搭上了自己的初吻。
好在也不是没收获，起码裴逸答应出席我妈的生日宴了。
但我怎么想裴逸，怎么觉得他不对劲，我总有种他对我蓄谋已久的错觉。
比如他知道我忌口花椒，也知道我不喝可乐要喝橙汁……
但我还没想出所以然，就在二十七号这天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何女士，如花是你阿姨吧？她涉嫌的一起诈骗案与你有关，我们需要你到派出所来一趟协助调查。」
上次和王憨的对话被裴逸打断，我后来就没看到他和大姨的聊天记录。
我和他那场对话，原就是想怂恿他去找我大姨的麻烦，让我大姨吃亏涨点教训。
要看他的聊天记录，也是想先知道涉及金额多少。
倒没想到小王这个憨憨，真把我大姨告到局子里去了。
我刚赶到派出所，坐在休息区的大姨立马蹿上来。
「露露啊，大姨可全是为了你才这么做，你得帮帮大姨啊。」
她神情激动，不停对我使眼色：「那些东西都是你要的，对不对？」
我皱眉拉开距离，还没说话，大姨就被一旁看守的警察拉了回去。
「干吗呢你？老实坐好。」
我跟着负责审讯的警察走进询问室时，还能听见大姨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
「露露，露露，大姨都是为你好啊！」
听声音，大姨这次看来是真慌了。
「你大姨被人指控涉嫌诈骗，我们对她的诈骗行为已经进行了调查，目前来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落座后，警察同志开门见山。
「但你大姨一直坚称那些东西都是你让她索要的，物品也只是暂时寄存在她那里，所以我们要再找你调查一下。」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她是说，我才是诈骗的主谋？」
「还不能这么说，但她是这个意思。」
我一直以为大姨只是爱慕虚荣、贪小便宜、趋炎附势、喜欢无中生有哗众取宠……
我以为这些伤的只是人心，只要自己云淡风轻，忍忍也就过去了。
殊不知，所谓小恶也能成为置人于死地的凶器。
我抬头，冷静道：
「警察叔叔，我对大姨做的事一无所知。」
当夜，大姨进了派出所的消息就在亲戚群里产生了轰动。
连大姨进派出所的原因也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有人就把锅扣到了我头上。
二姑在群里没指名道姓，却阴阳怪气：
「连自己亲姨要坐牢都不帮，唉，这常年在外，终究是不亲了。
「这年头看人可怜帮忙介绍对象都有风险了，得不到感激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候还会被落井下石呢。
「心累.jpg」
这几条信息一发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更显得这几条信息分外醒目。
大概过了一分钟，这几条信息忽被撤回，我二姑父在群里转移话题：
「明天阿娟生日宴，期待和大家见面。/鲜花.jpg」
其他人开始纷纷附和，试图将刚刚的话题带过，可惜他们不知道，我早就看到了。
而这次，我不打算继续忍气吞声了。
我也开始阴阳怪气：
「我有一套茶杯在家里找不到了，请问是有人借走了吗？/大哭.jpg
「我今天去派出所的时候顺便报失了，警察说金额超过五千是可以立案的。
「但我想到亲人们在我家一直来去自由，我怕引起误会就不好了，所以先问一嘴呀。/调皮.jpg
「不然等警察调查时调监控，把无辜的亲人们当成入室盗窃就不好啦。/微笑.jpg」
我知道这套茶杯是二姑「借」走的，我就是在恐吓她。
果然，这信息发到群里后没多久，我二姑父就来私聊我了：
「露露，实在不好意思啊，那套茶杯被你二姑借走了，我明天就让她还回去。
「还有一幅刺绣、珐琅锅、榨汁机……明天一起还给你！
「你不用报案的！！」
我假装没看到私聊，先去洗澡洗漱了。
等我洗完出来时，发现我妈已经回来了，正端坐客厅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
我的心一紧，想到她曾经对姑姨们多有维护，生怕她不高兴责备我。
我走过去：「妈……」
我妈招招手让我坐下，看我半晌，问：「你大姨想拉你下水？」
我点头：「她跟警察说我才是诈骗的主谋。」
我妈沉默了，一瞬间满脸疲态。
她叹口气，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如花只是嘴碎了点，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
我惊讶地看向我妈，她拍了拍我的肩。
「你妈只是心软，不是糊涂了。」
我爸走得早，我又常年在外。
我妈一人在家孤独，便常把这帮亲戚当作精神寄托，平时对她们多有宽容。
姑姨们的底细，也许她并不是看不清，只是她更珍惜这份亲缘罢了。
我看着她往房间走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拿出了手机。
没多看我二姑父那一长串隐含求情的新消息，我给他回：
「二姑父不好意思，刚刚我妈回来已经跟我解释了。
「东西还我就好，我会跟警察说清楚的哈。」
二姑父回了句「谢谢」，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落幕的时候，我二姑又在群里跳了出来：
「听说露露明天会带男朋友过来？你的教师同事？好期待呢！/微笑.jpg」
这次她甚至明目张胆地 了我。
我……这人怎么这么贱呐！完全不记打是吧？
我把这句话复制了一下，发到群里：
「听说萱萱明天会带男朋友过来？你的正教授导师？好期待呢！/微笑.jpg」
我 了徐萱。
那天被徐萱撞见我和裴逸接吻后，她落荒而逃。
逃跑后当夜，她又来质问我：
「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裴教授的？你是不是那天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你就看上他了？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的男人很有成就感吗?」
我告诉她：「我是裴逸的女朋友。」
徐萱十分激动，显然不信：「我早就问过师兄师姐了，裴教授根本没有女朋友！」
我跟裴逸在一起才两个月，我又天天泡在实验室，和裴逸的相处大多仅限在食堂共进一餐。
学校里似乎还没人知道我们交往了。
我摊手，逗她：「对啦。不是女朋友也能亲亲呢，就凭我长得美、身材好，不行吗？」
徐萱又被我的态度气跑了。
现在我故意在群里挑衅她，本也没想得到她的回应，毕竟她妈还在局子里。
没想到她回了，虽然只是回了个：「微笑.jpg」
但我二姑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人的狂欢：
「萱萱的男朋友也来呀？真是太好了！
「上次在饭店见一面就看出来了，那个裴教授真是一表人才，不同凡响啊！
「一看就是从大地方出来的，和某些小学校的老师完全不一样。
「虽然教授也是老师，但名气大赚得多，对比起来……有些人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我看笑了，转头 徐萱：
「萱萱，你怎么看？」
徐萱在群里不理我，但给我发了私信：
「你明天请裴教授过来？」
我：「当然。」
「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感觉我猜出来徐萱想做什么了。
于是我给裴逸发信息：
「裴教授，明天帮我传个信，如何？」
「报酬？」
「你提？」
「好。事后谈。」
短短几句，不知为何，我却看出了裴逸的宠溺。
我放下手机，甜滋滋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妈的生日宴，除了大姨一家没来，其他亲戚几乎都来了。
我妈先说了些场面话客套，大家伙也回了些场面话，便都入了座。
二姑从进门开始就盯着我，落座后便迫不及待地向我开炮：
「露露，你不是带男朋友来吗？怎么还没见到人啊。
「不会是见不得人吧？」
看来是宴会前她把那些「借」走的东西都还回来了，这让她不仅有底气了，更有了怨气。
我笑笑：「萱萱不也还没来吗，急什么。」
二姑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哪能一样啊，萱萱的男朋友是大学教授，人家忙得很，晚来一点也正常。」
我装作好奇的样子：「哪个大学的教授呀？」
二姑皱眉：「A 大正教授，我们上次在饭店不都一起见过了吗？」
「嗯？那个是她的男朋友吗？可上次不是只是说，让萱萱去追而已吗？」
二姑愣了愣，才想起这茬。
果然有些谎说多了，说得人自己都当真了，陷了进去。
但她足够嘴硬，理直气壮道：「萱萱厉害，这几天就把人追到了，不行吗？」
我皱眉，肃容道：「那就出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呀。」
我的话一出，在座众人都惊掉了下巴，一时失声。
我妈扯了扯我的袖子：「露露，你说什么呢？」
「妈你忘了吗？我说过我男朋友叫裴逸的。」
我妈愣住，想了一想后便惊得捂住了嘴。
大家面面相觑：「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还没做好将他介绍给大家的准备，偶遇的时候就没有说明。
「你们起哄萱萱的时候，我看在她是裴逸学生的面子上，也没有当众拆穿。」
我盯着二姑，眯起眼：
「我没想到你们后来会在群里造谣我的男朋友。」
被盯着，二姑脸色难看：
「什、什么我们造谣啊。
「是你大姨发的照片，萱萱也没否认啊！」
她还是不信，「而且你的男朋友不是老师吗？怎么可能是裴教授！」
我缓了神情，笑道：「反正我已经和萱萱说过了，裴逸是我男朋友。
「她昨晚既然没澄清，可能是另找了一个同名的教授男朋友呢？
「总不可能她明知裴逸是我男朋友，还要故意去抢吧？」
我的话音刚落，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裴逸，你到了吗？」
我接起，假装不小心手滑按到了免提。
顿时，电话那头属于徐萱的声音清晰传入了众人耳中。
「裴教授，我表姐不过是个普通老师，她可以的，我可以做得更好！」
「我的身材也很好的，我有，还有……
「我不介意先上车再补票。
「裴教授，我就是喜欢你……」
徐萱的虎狼之词一出，酒店里竖起耳朵的众人尽皆大骇。
二姑一脸呆滞，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沉默了。
这种时候，她竟然没有试图出声提醒电话那头。
虽然也已经被我静音了。
我假装唤了两声裴逸的名字，那头适时传来裴逸清冷的声音：
「回校后我会向校党委反映，让他们给你换个导师。」
只不过他的话是对着徐萱说的。
「何教授是 A 大少有的科研型人才，享政府津贴的特殊专家，你可以什么？」
电话两端几乎是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餐桌上的众人纷纷惊异地望向我，二姑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咽了回去。
我把她们的神色收在眼里，转头对傻愣的我妈解释：
「妈，我是高校大学老师，不是高中老师。」
我妈愣过之后，忽然笑着捶打了我一下：
「你这孩子，话也不说清楚，害我让大家都误会成啥样了。」
其他亲戚开始惊叹：「A 大教授跟普通老师，那差别不是一般大吧。」
「露露是教什么的啊？还是政府专家？这可了不得呐。」
「……」
我妈笑眯眯地听着大家奉承，桌下的手却掐上了我的大腿肉。
她贴在我耳边，咬牙道：「晚上回去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我痛得嘶了一声，瞥到早就挂断的电话，心脏咯噔一下，忙不迭趁机站起身往外跑：
「妈，我去给你接男朋友！」
跑远了还能听见我妈在后面恨铁不成钢的吐槽。
「什么给我接，这丫头……」
完了完了，裴逸不会被徐萱缠住了吧。
跑出去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徐萱勾引裴逸，把裴逸压到墙上的画面。
一想到心里就不舒服，甚至开始后悔让裴逸故意晚来等着徐萱。
我揣着这份莫名情绪跑出宴会厅，在走廊拐角迎面碰见毫发无损的裴逸，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裴逸，你来啦。」
裴逸今日西装革履，手里拎着礼盒，更显文质彬彬，眉眼清秀。
他停步，深邃眼眸透着一点无辜：「我刚刚受到惊吓了。」
我迟钝得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微俯下身凑近，在我毫无防备时于我脸侧落下了一个轻吻。
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
他笑：「这是赔偿。」
我后知后觉捂住脸，紧张地朝他身后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徐萱的身影。
「她走了。」
闻言，我松口气，但心跳丝毫没有放缓。
看着仍然近在咫尺的裴逸的脸，我咽了咽口水，抬手揪住他的领带。
我踮起脚，趁他不备，在他脸侧回落了一个吻。
我理直气壮：「你刚刚也吓到我了。」
裴逸的眼里刹那风起云涌，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立马松开手往前跑了几步。
我回头，对他扬起笑：
「裴教授，走吧。
「该你见家长了。」
我以为这话会让裴逸紧张，不想他从容地把在座长辈狠狠拿捏了。
裴逸就是那种长辈们最喜欢的类型，礼貌谦和又儒雅斯文。
纵然姑姨们再尴尬，见到人笑过后也不再开口，却还是时不时对裴逸流露出惊叹的神色。
我看二姑缩在一边垂头满脸不自在，觉得好笑，便贱兮兮地凑了上去：
「裴逸，还没见面的时候，二姑就夸你一表人才，不同凡响呢。」
裴逸极其配合，跟了句：「谢谢二姑。」
二姑一张老脸当即挂不住了，她脸皮抽抽：「不客气。」
阴阳一句我便也舒坦了，懒得继续跟这些长舌妇计较。
我转头竖起耳朵，去听我妈和裴逸的聊天内容。
裴逸正面对我妈的盘问，知无不言。
「裴逸是南城，那高中也是在这边上的学吧？」
「嗯。在南栗私立高中。」
我妈惊讶：「那不就在露露高中旁边？她高中在一高读的，你就比他大一届吧？」
裴逸点头，我妈笑了：
「还真是缘分，你们都跑到一个大学当老师了。
「露露这丫头从小就古怪，别人家女孩抱着洋娃娃，她倒好，整天抱着虫子研究。」
来了来了，这不是典型的父母揭短时刻吗。
我立马夹了一大块肉塞她碗里，试图阻止：「妈，菜都凉了，你吃两口。」
「高中的时候她学了生物，整天泡在实验室研究什么细菌病毒。」
显然没成功，我妈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
「学校同学都怕她身上不干净，还传她解剖过人脑，结果她连个朋友都没有。
「她要是当尼姑我都不稀奇，不过现在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猜她现在应该变好很多了吧？」
其实我现在也一点都没有变好，我还是不会社交，整天沉浸在科研里。
说起来，我和裴逸此前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怎么就会选我当女朋友？
「她一直很好，不用改变。」
我侧头，看见裴逸笑得温柔，眼里似藏着无尽星光。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宴席散后，我送裴逸一程。
我们并肩走在街道上，我还是没忍住停步，问：「裴逸，你喜欢我？」
裴逸也停步，转身面向我。
寒风吹起他大衣的衣角，他的表情浸在冬夜里，显得分外温润。
我才发现，面对我时，他其实从不像传闻里那么难以接近。
「我以为你知道。」
他说，「四年前，你刚来 A 大的时候，我给你送过一封情书。」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记忆，才想起自己四年前刚去 A 大的时候，确实收到过一批情书。
是的，一批。
虽然我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其实我长得还算美人一个，再加上科研圈里女性相对偏少。
我到 A 大不久就陆续收到男生的情书，有教授的，也有一些学生的。
我像在大学时期一样，看也不看就塞进箱子里，有人找到跟前了就拒绝。
想起这些，我心虚：「我，我没收到。」
裴逸笑了，无情拆穿我：
「嗯，你说男人只会影响你做科研的速度，所以看也没看。」
我大囧，侧过头望着街道，试图转移话题：
「今天晚上多谢帮忙，你要什么报酬？」
我等了好一会没听见裴逸回答，回过头看他，就见他一脸郑重。
「陪我见家长吧。」
我听出了他的话中深意。
我们对视片刻，我倏忽笑了：
「不愧是经济学教授，投入产出算得这么严格。」
裴逸也笑了：
「那我早就收支失衡了。」
我一昂头，转身又开始走。
我没回答，但我相信裴逸已经知道我的答案。
从前大家都说我古怪的时候，其实我也动摇过。
选择微生物，做科研，熬夜独自泡在实验室的时候，其实我也觉得孤单过。
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比我年轻三两岁的姑娘都已有了三口之家的时候，其实我也艳羡过。
……
可我走着自己的路，彷徨却从不回头。
直至今时今日，我终于深刻明白有句话不是妄言——
你只管闪闪发光，总有一天爱会随光而至。
「裴逸，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
「嗯。」
我仰头，哈出一口热气，然后说：
「祝我们有一个新的开始。」
（完）
番外·裴逸视角
高中时候，我的家境拮据。
冲着高额奖金，我去了南栗这所私立贵族学校。
我总是把校服裹得紧紧的，任由长长的额发遮住眉眼，抱着书本躲在人群之后。
不学习的富二代以取笑书呆子为乐，我难以避免，成为他们玩乐的对象之一。
高二那年，学校侧面的巷子里，我被堵在墙角。
习以为常的拳打脚踢还没落下，头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喂，你们在我的地盘做什么？」
我从人群隙缝里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蹲在墙上，手里还拿着个培养皿。
我认得她，隔壁一高的新生，声名远扬。
大家都说她是怪物，初中就解剖过人的大脑，是个变态的刽子手。
围堵我的那群人一看见她，立时变了脸色，尤其是看到她手中培养皿里那一堆绿油油、毛茸茸时。
他们抬脚就要走，却被那女孩喊住了。
「等等。」
她扬了扬手里的培养皿，语气凶巴巴：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我就把这玩意儿扣你们头上。」
学生时期的恶霸不怕坏人、不怕小人，就怕这种奇奇怪怪的人。
他们被吓跑后，那女孩毫不客气把培养皿递给我：
「喂，帮我接一下。」
我也有点怕，犹豫了没两秒，她就已经自己缩回了手：
「不用了。」
她把培养皿先放在墙头，潇洒纵身一跃后，再踮起脚拿走了培养皿。
她没有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后来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
当初没有对她说一声谢谢。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的同龄人。
她清醒理智，特立独行，从不畏别人的眼光和言论。
有人打翻她的培养皿，把她写的调研报告撕碎扔进垃圾桶，她也没有动怒。
别人问她不生气吗？
她轻轻一笑，像在嘲讽那群人的无知。
她说话既冷静又冷酷：
「我做实验从来不会过问虫子的意见。在我眼里，他们和虫子没有区别。」
她得了无数的奖，早有学界大牛想要收她为徒，她走在所有同龄人的前头。
听说她的理想是成为科学家。
自此，我似乎也有了理想。
我比她大一届，可我却一直在追随她的脚步。
我剪掉额前的头发，努力上进，成了南城的高考状元。
可我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进了国内生物学最顶尖的 A 大，等她。
后来却得知她大学去了 B 大。
我时常借着去 B 大找其他经济系教授进行课题交流的机会，试图制造和她的偶遇。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眼里只有科学。
我等了她八年，用八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她来 A 大后仍然醉心科研，但我足够耐心，只等一个机会。
她的研究项目即将结束时，我听见她和同事在嘀咕：
「我快三十岁了，好像该找个男人了。」
我的机会，就来了。
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就像追着一束光。
我很幸运，有一天追上了这束光。
今年除夕夜，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假装群发，而是光明正大给她打电话。
在零点的时候，第一个对她说：
「新年快乐。」备案号:YXX15Q39LpFYAX843pCNx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