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自己喜欢的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合租室友是我暗恋十年的女神。

那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心情愉悦地给她做着爱心早餐。

下一刻,却看到一位年轻帅气的外国哥们只围着粉红浴巾,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并咧嘴笑着冲我说了句「嗨。」

白人那茂盛的胸毛,以及特有的厚重体味,让我胃里一阵阵翻涌。

看到这一幕,我很清楚。

我暗恋了十年的女神,今天在我花钱租的房子里,被一只小白猪给拱了。

这时,穿着宽松睡衣的梁梦也从主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吻痕。

「一航,对不起啊,昨天下雨,威廉也喝多了,实在没地儿去。」梁梦向我致歉。

我只能点头:「人之常情,能理解。」

梁梦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你那儿有干净衣服吗?威廉的衣服还没干。」

临走前,这个叫威廉的白人哥们冲我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

「一航,我想结婚了。」

突然听到梁梦的话,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比万箭穿心还要痛。

梁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看你一点也不替我高兴的样子。」

我故意发出有些夸张的笑声,「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你的男闺蜜吗?」

梁梦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吓死我啦,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呢。」

我小心掩饰好眼中的失落,道喜恭贺。

收起了没吃完的碗筷,我马上转身走进厨房,咽下嘴角的腥甜,故作忙碌。

暗恋了十多年的女神,居然想要跟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国人闪婚?

明明这个威廉才刚来中国不久。

明明这个威廉,是我一个月前介绍给她认识的!

明明梁梦应该能感觉的到,我暗恋她超过十年了。

而她,不久前才告诉我,不想恋爱,只想一心搞事业。

梁梦是我高一时的前桌,长相甜美,一头乌黑长发,总是梳着长马尾。

我最喜欢她回头时露出的笑容,有一颗很好看很好看的酒窝。

那抹笑容如同一根丘比特之箭,瞬间精准无比击中了我那颗青春期躁动的心。

不过那时的我,怯懦羞涩,只敢把那种朦胧的喜欢藏在心底。

我之所以偏文科,也是因为梁梦喜欢语文。

因为这样,我俩的共同语言会多,她回头找我聊天的机会也会更多。

分班的时候,听说梁梦要选文科。

本就犹豫不决的我,就下定了决心。

苦心人,天不负,我和梁梦分到一个班。

意外之喜是,我俩从前桌变成了同桌。

喜欢她,在我午睡时,偷偷往我脸上画小乌龟,被发现后,笑容俏皮。

喜欢她,在我听讲走神时,透过午后的暖阳,能清楚看到她鬓角的绒毛。

喜欢她,认真做题时,边咬着笔头边紧皱双眉,嘟囔着好难啊。

喜欢她,很多很多……

只要梁梦一句「一航,我肚子疼」。

我就马上顶着零下十度的寒风,屁颠屁颠跑出去,在开水房默默排队,然后给她泡上恰好入口的红糖水。

甚至是有人给她递情书时,我最开心的就是帮她写信回怼。

然后……

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梁梦最要好的「男闺蜜」。

当然,即便没能没有成为恋人。

但彼此关系能更进一步,我却依旧无比开心。

所以那一年别人眼中的噩梦高三,却几乎囊括了我青春所有的美好回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六月的离别,竟成了十年的失联。

直到上个月。

她来北京了!

再见这位我暗恋十年的女神时,原本我以为不会再悸动的心,突然复活了!

我知道梁梦来北京没有住处,便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主卧让给了她。

就这样,我们经历了一段短暂而又甜蜜的合租「同居」生活。

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唱 K,一起钓鱼,一起看电影……

每天出双入对,就连小区门口的保安王大爷,都无比笃定我们就是一对真正的情侣。

其实,这期间我也有偷偷的暗示和试探过。

但梁梦说:「我现在只想在北京拼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不想考虑太多其他的。」

我再次明白了,我还是她一个比较要好的男闺蜜。

而已。

直到一个月前,我带她参加了一次自己圈子的聚会。

我是做编剧的,日常接触的人里面会有制片人,导演,还有一些艺人。

威廉就是公司里新签的一个艺人,法国人。

长相不用说,绝对的异国帅哥。

在互相介绍时,梁梦明显有些主动。

但在说到和我的关系时,梁梦只是说:「我是一航的室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酒桌上梁梦和威廉聊得起兴,我没有去打搅。

和梁梦一起回来那晚,我一句话都没说。

梁梦似乎意犹未尽,依旧侃侃而谈。

聊着威廉家的农场,说着埃菲尔铁塔的浪漫,向往卢浮宫里的优雅。

那一晚,我失眠了。

十年来的日思夜想,就如同无数子弹,瞬间击溃了我那可怜而又可笑的自尊。

我知道自己再不表白,很有可能就会遗憾终生。

哪怕明知道很有可能失败,也不想再面对曾经怯懦的自己。

就在第二天我想要表白时,公司突然有紧急安排,让我去三亚集中开剧本会。

资方要求接下来的时间是封闭创作,必须二十天之内完成最后一版的定稿。

当项目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前往凤凰机场,归心似箭,想要第一时间飞回北京告白。

临上飞机前,我看了眼梁梦的朋友圈。

那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自拍,配文是:「从未如此心动过!」

我的心猛然一颤,没想到不久前还说想要只拼事业不谈恋爱的女神,居然在我飞回北京的前一刻,就这样沦陷在了别人的爱情攻势下。

轻抚着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她的笑容是如此甜美和幸福。

我以前好像从未见过。

下飞机时,北京下起了瓢泼大雨,刚出首都机场,我就被淋了个透心凉。

半夜回去的路上,我还提醒梁梦注意安全,雨天别轻易外出。

不出意外,没有回复。

等我到家后,我注意到梁梦最喜欢的 hello kitty 钥匙扣就在鞋柜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她房门紧锁,浑身狼狈的我没去打扰,想着明天白天再去探究真相也不迟。

我彻夜未眠,一听到客厅里传来点动静,就赶紧从床上跳起,想要第一时间想见到梁梦。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身下围着我给梁梦选的那条少女粉浴巾的威廉。

终究还是晚了……

我蕴藏在心里十年的真情告白,就这样被一条粉红色的浴巾,扼杀在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摇篮中。

他妈的!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和失落。

但我还是假装镇定地和梁梦吃完了早餐,默默刷完碗,咽下了唇边的血。

下一刻,我却突然好像有些释然了。

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怨恨梁梦?

她只是自由恋爱,这是她的权利。

所有这一切一切的暗恋,似乎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只是一个男闺蜜,只是她的老同学,只是她的室友,甚至连备胎都算不上。

临出门前,梁梦捂着小腹,说了句:「一航,我肚子疼。」

「晚上我下班回来,给你带红糖水。」

听到这句回复后,梁梦愣了一下。

然后说:「罗一航,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这么多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梁梦叫我的全名。

我意识到,我和她男闺蜜的这层关系,似乎也开始岌岌可危。

也或许,她即将要再次离开,再次消失,义无反顾去奔赴她那让人心动的爱情了。

来到公司开会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途奔波,亦或是淋雨后的失眠,脑袋一直昏昏沉沉。

整个会议的内容,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就算吃了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来的感冒药,也没有丝毫好转。

这一整天,我都是神色茫然,犹若行尸走肉。

中午的时候,我找到园区里的一处僻静角落,抽烟提神。

好巧不巧,威廉今天也来公司了,正在不远处的凉椅上回着语音消息。

和他聊天的对象,正是梁梦。

因为距离不远,我甚至能听清那一段段甜腻的语音片段。

临结尾时,梁梦突然向威廉来了一句法语。

「Je t'aime」(法语:我爱你)

那是我梦寐以求想要听到的告白,现在却被送给了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国小伙。

为了这准备了十年的浪漫告白,我特意学过 100 种不同语言的「我爱你」。

每一句不同语言的「我爱你」,我曾经都想用余生,一句句去说给梁梦听。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

如果我能在去三亚之前,用最简单的中文「我爱你」向梁梦表白,是不是就会拥有此刻从未享受过的撒娇和甜蜜?

亦或者十年前的分别季,顶着六月的骄阳,我奔向她那满是蝉鸣的宿舍楼下,大声喊出那三个字。

结局是不是会变的有些不太一样?

和梁梦甜腻完的威廉转身就看到了我,一脸惊喜。

「罗,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摇了摇头,想要委婉的拒绝。

威廉面露疑惑,「难道你晚上下班不回家?」

随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威廉想要吃正宗的中餐,梁梦决定晚上亲自下厨。

在我的房子里,梁梦想要给她的外国男友,展现一下中餐的博大精深。

而在此之前,认识梁梦这么久,合租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甚至都不知道梁梦会做饭。

「罗,谢谢你!」

威廉很郑重的上前给了我一个拥抱。

意思不言而喻,感谢我这个媒人,替他找了个这么好的中国女友。

……

晚上回家时,早就买了一大堆丰盛食材的梁梦正在厨房里忙碌。

我想着上去搭把手,梁梦笑着婉拒,她说想亲手为威廉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时,威廉也闯进了进来,夸赞着梁梦的优秀厨艺。

感觉有些多余的我,只能快速逃出已经显得有些狭小逼仄的厨房。

出门前,我用余光瞥到威廉从身后揽住梁梦的腰身,来了个法式湿吻。

回到客厅我打开了威廉带来的红酒,猛的喝了一大口,随即眉头微皱。

这酒看起来好像很高档的样子,但实际上真的很低劣,简直难以入口。

不一会儿,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的威廉也走出了厨房,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因为愤怒,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高脚杯。

因为威廉在向我炫耀,说梁梦的床上功夫有些出人意料的好。

「够了!」我声音低沉,示意威廉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这个威廉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依旧洋洋得意,用一个肮脏的手势悄然示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三个可以一起。」

即便明知道外国人很开放,但在明白威廉手势的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将手中的高脚杯狠狠拍碎在桌面上。

「怎么啦?」系着围裙的梁梦听到动静,连忙冲出厨房查看。

然后她就看到我举起红酒瓶,正要砸向威廉的脑袋。

「罗一航,你要干嘛?」梁梦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我猛然推开。

手中的红酒瓶瞬间脱手,坠地。

砰然一声,酒瓶碎裂,暗红色的酒液,就好像我心头的鲜血,肆意挥洒,然后被践踏。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梁梦很是生气,眼中满是责备和不理解。

「我以为,你至少会祝福我。」

简单一句话,瞬间击溃了我曾经所有的期待和幻想。

原来,梁梦是知道我对她感受的。

她一直都知道。

只有我还傻乎乎的,当着宝贝似的,一直珍藏着这十来年的单恋。

「对不起。」

我自嘲的笑了笑,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直到走出楼道,我才将扎在手心的那块碎玻璃拔出来扔掉。

极度的郁闷让我忍不住想要狂奔怒吼,肆意发泄。

没想到才刚一起步,就把一道娇小的身影给生生撞飞了出去。

「 夏甜?」我连忙上前,认出了来人。

小女孩是我们公司的责编,因为工作原因,平时接触得不少。

不过夏甜做事冒冒失失,经常丢三落四,所以三年了,职位一步没升。

「你没事吧?」夏甜艰难站起,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这傻小妞,被撞飞的又不是我。

「罗老师,你感冒好点了没?」夏甜有些涨红了脸,低声询问。

我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夏甜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答:「我好像看到你桌上感冒药被吃了一颗。」

「感冒药是你偷偷放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在看到夏甜含羞似的点了点头时,我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旁,仿佛淌过一条暖流。

「脚受伤啦?」这时我才注意到夏甜正偷偷咬着牙,站立不稳。

夏甜连连摆手,「嘻嘻,没事没事,就是稍微扭了下。」

谁知道这个傻小妞刚要强撑着走几步,便痛呼一声,几乎跌倒。

我赶紧把她搀扶住,责备道:「真没必要在一个大老爷们面前逞强吧?」

夏甜神情慌乱,有些支支吾吾的回应:「我…我就是不想给罗老师你添麻烦。」

眼看着夏甜行动不便,神情痛苦,我只好将她拦腰抱起。

但我马上就明显感觉到夏甜的身体有些僵直,只好解释说:「别紧张,我只是送你去医院,毕竟撞你的人是我,我得负责!」

「呃…好的。」夏甜露出一抹笑容,分外乖巧的点头。

在走出小区时,我鬼使神差的回头扫了眼,梁梦居然就站在五楼的落地窗前。

她好像看到了这一幕,虽然看不清,但感觉她的脸色似乎有点难看。

……

到了医院,帮夏甜挂了号,拍了个片子,居然是骨裂。

将这个结果告诉给夏甜的时候,她却一脸的愧疚。

「都怪我,是我身板太弱,给罗老师添麻烦了。」夏甜再次给我道歉。

我无奈道:「求求你不要再这么说啦,不然我真的会被自己的良心给谴责死。」

夏甜被我双手合十求饶的模样给逗笑了。

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想极力憋着,结果把脸给憋得通红,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看她憋笑得模样太过俏皮可爱,也忍不住嘴角翘起。

然后我们两人相视一眼,就这样彼此笑出声来。

我发现这个夏甜有时候真是傻得有些可爱,马虎得让人心疼。

明明自己的腿骨裂了,在发现我的掌心受伤后,居然想要第一时间下床去找医生帮我包扎。

差点当场就让自己的骨裂变成骨折。

在我处理好伤口,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夏甜从随身的包里找到两根棒棒糖,分给我一根。

「喏,给你的。」

见我有些发愣,夏甜解释:「小时候我特别怕打针,每次打针的时候,妈妈都会给我买糖吃,说吃完就不疼了。」

我摇头拒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谁知夏甜神情认真,说道:「试试嘛,很甜的!不管受伤了还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吃糖果,就会好很多哦。」

在夏甜强烈要求下,我只好有些笨拙的剥开糖纸。

夏甜脸颊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含糊不清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我点头道:「确实很甜。」

在去给夏甜买夜宵的时候,梁梦给我发来消息。

她问我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

我懒得回复,在便利蜂的店门口抽了根烟,长吁一口气后便再次返回医院。

途中梁梦给我了打了语音,我没接。

随后她又给我发了一串道歉的语音,说不应该那么冲动对我发脾气。

人生中,我第一次听到梁梦对我说「对不起」,她还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如果以前被梁梦这么关心,我应该很欣喜。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一阵厌烦,便直接选择了关机。

由于骨裂不是很严重,医生在给夏甜打了石膏固定之后,便建议她可以直接回家静养。

至于我这个肇事者,理所应当要承担接下她伤病期间的照料工作。

因为打了石膏,我背着夏甜朝她家走去。

途中我安慰她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我会帮她跟公司打个招呼,请个病假。

「怎么听你的语气,受伤了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啊?」

听着身后的夏甜哼着小曲,我有些好奇。

夏甜嘻嘻笑道:「不用上班看老板眼色,照样有工资拿,还有专人照料,这不就叫因祸得福?」

「你倒是想得开。」听到她这种乐观的解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夏甜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罗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梁梦时的画面。

我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有吧……」

身后的夏甜再次沉默了,为了打破平静,我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你呢?」

夏甜抱着我脖子的双臂有些紧了紧,叹了口气:「可惜我喜欢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这家伙有够笨的啊。」

夏甜晃悠着自己的双腿,挥动手臂,义愤填膺,「是啊是啊,都三年啦都不知道,他就是大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听到这句话,我隐约感觉到什么什么,一时有些怔住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威廉已经走了,梁梦却正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我电话?」梁梦眼圈有些发红。

「忙。」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衣物。

夏甜养伤的这几天,行动不便,我得就近找个酒店,方便照顾。

梁梦堵在房间门口,盯着我。

「那个女孩儿,是你女朋友?」

夏甜当然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都没听你跟我说起过。」

听着梁梦的一连串像是质问的询问,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看她,叹了口气,说:「梁梦,以咱俩的关系,没必要什么事儿都得向对方汇报吧?」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么「叛逆」,明显感觉到梁梦极度不适应。

片刻后,她的眼中泛出泪花:「你别生气,我只是在关心你。」

「我得搬出去住几天。」我把衣服装进登机箱,说道:「鞋盒里还有一个备用钥匙。」

梁梦上前一步:「你以前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一航你变了。」

见梁梦依旧堵着门,我看着她,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东西会一直不变。」

我拉着行李,坐上出租车。

歪头看着车窗外明灭闪现的霓虹灯,心中五味杂陈。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夏甜那红到耳根的含羞脸庞。

三年前,我刚来这家公司的时候,遇到一个做事马虎的实习生。

送文件,能撞到门玻璃上。

倒咖啡,能不小心倒到我的大腿上,慌乱抢救时,差点当场扒了我的裤子。

在校对剧本的时候,老是能把版本弄错,害我经常要跟她沟通到大半夜。

这个脑袋经常犯迷糊的实习生就是夏甜。

三年过去了,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依旧原地踏步,还只是个责编。

不久前,当我把受伤的夏甜送到她家,眼前的一幕让我出乎意料。

收入不高的她,在北京,居然能一个人住三室一厅?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夏甜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一个人住是大了点,不过家里就只有这套房子离公司比较近,上班会方便一点儿。」

「你还是交大毕业的?」看到橱柜摆放着一排各种比赛的奖杯,我再次震惊。

没有等到回答,接下来的夏甜的一句话,让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罗老师,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即便心中有过一丝察觉的我,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喜欢我?」

当我说出句话时,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因为我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会伤了这个女孩儿的一片真心。

夏甜浑不在意,歪着小脑袋,抿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

「我刚到公司的时候,确实很笨。」

「但只有一个陌生人,在我脑袋被撞后,会随手给我送上一盒药。」

「咖啡那么烫,他不仅不骂人,还忍着痛反过来安慰我。」

「我把剧本版本都弄错时,他能耐心给我指正到凌晨。」

听到这一番话,我有些汗颜。

只是随手为之,没想到会被人记这么久。

夏甜露出一抹笑容,「我当时就在想,这么温柔的罗老师,会喜欢谁呢?」

「你那个时候就……」

我刚要开口,夏甜就哼了一句,气凶凶道:「干嘛,就不许别人一见钟情啊?」

「没有没有。」我连忙尴尬的摆摆手。

「后来等工作顺了,公司想给我调岗。我一想啊,这不就少了跟罗老师的接触机会吗?」

「所以你就索性一直假装迷迷糊糊的,偶尔犯一些小错?就为了留在这个岗位上?」

夏甜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这演技,不去当演员是不是很可惜?」

那一刻,我心里涌现出无尽的感动。

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居然在背后默默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那天从三亚飞回北京的飞机上,我偷看到……你很伤心,然后……我就很担心。」

那时候梁梦刚好在朋友圈官宣自己恋爱了。

「回北京的晚上,下起大雨,我想给你送伞,但你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你就感冒啦。」

「下班的时候,见你一直没有好转,我很担心,就想着去你小区楼下看看,没想到……」

我哑然失笑,盯着夏甜那打着厚重石膏的腿。

原来让夏甜受伤的始作俑者,还是我!

很快我搬到了夏甜家附近的一家酒店,正式开始了照顾伤号的陪护之旅。

因为夏甜脚上还打着石膏,我会经常推着轮椅带她出门溜达,透透气,放松心情。

夏甜告白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向她郑重解释了。

我说自己刚刚经历过创伤,这个时候突然选择跟她在一起,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夏甜连连摆手,说自己只是告白,又不是强买强卖。

谁也没规定,说自己喜欢了一个人,那个人就非得喜欢自己,还得是「马上」的那种。

日子还长着呢!

用夏甜之前的俏皮话来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这段时间,罗老师,你得对我负责!」

而在这期间,梁梦只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内容是威廉因为自己的房子到期,可能会搬到她那儿去暂住几天。

准确的说,应该是要搬到我给她租的那套房子里暂住几天。

不过应该住不了多久,因为她很快就要跟着威廉回巴黎了。

我回了句:「随意。」

想了想后,我又接了一句:「一路平安。」

梁梦没有再说什么,我也就懒得再问。

自从搬到夏甜家小区隔壁的酒店后,有时间的话,我会时不时给她做营养康复餐。

不过夏甜不喜欢吃胡萝卜。

只是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她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必须补充维生素才能好得快的观念。

「一航老师,有时候你真的像个老夫子耶。」

「是吗?那你下次再挑食的时候,我是不是要用戒尺威胁一下?」

「哎呀,一航老师,您这是看我腿脚不便,武力值大减的时候,趁人之危啊!」

我一边掂着平底锅,一边隔墙在厨房里回应:「形势比人强,还能不低头?」

这是我和夏甜现在的日常,除了推她出门溜达外,经常会拌嘴。

正所谓,高手交锋,言如剑气,你来我往,互不认输。

我将一盘可乐鸡翅端起来时,夏甜突然来了句,「罗一航?」

「嗯?」听到夏甜突然改变的称谓,我愣了下。

夏甜盯着我,脸颊微红:「你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多麻烦啊,要不要搬过来?反正有…空房间。」

我扫了眼她脚部即将要拆掉的石膏,「不太好吧,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啊。」

夏甜闻言,顿时有些气急,嘟囔着小嘴:「你就不能稍微……趁那么一下嘛?」

……

梁梦还是去巴黎了,这是我在她朋友圈里看到的。

最近她的朋友圈更新的有些频繁,多是和威廉的合照。

意气风发,笑容甜蜜。

包括登机,落地,学习马术,爬埃菲尔铁塔,看卢浮宫展览等等。

「巴黎的空气,似乎特别的香甜。」

看到这张俩人合拍后的配文,实在受不了她朋友圈的更新频率,我便直接把她屏蔽了。

自此,我们基本上断了联系。

后来。

国内发生了一件举国同悲的大事。

武汉爆发疫情,各地开始封锁。

物资紧缺,口罩紧缺,北京这边也开始管控特别严格。

我因回老家过年,也被封印在当地,就此和夏甜只能相隔两地。

但每天的视频从来没断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而淡下来。

反倒因为相距千里的思念,愈发稳固。

只是夏甜每天都很担心身在疫区的我,常常以泪洗面。

她四处筹借的口罩以及其他物资,也因为物流中断,怎么都寄不过来。

我很乐观,反倒是一直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

要相信国家的力量,疫情一定会过去的。

中间即便经历了疫情的几次零星反复,但我和夏甜终于还是再次见面了。

虽然,已经是时隔一年之久。

从首都机场出来的那一瞬间,一个娇小的身影狠狠的扑进我的怀里。

如同一只八爪鱼,将我死死抱住,不肯松手,也不肯松腿。

「罗一航,我再也…再也…不想这么久——这么久——看不到你啦。」

夏甜将脑袋深深埋进我胸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夏甜同学,请问现在我想趁人之危,还来得及不?」

「一航,我想你了。」

已经一年多没联系的梁梦,突然给我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倘若放在以前,我肯定会因为梁梦的这一句话而高兴得一宿睡不着觉。

毕竟这是我曾经暗恋了十年的女孩儿。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以前我以为梁梦是我唯一的光,可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其实我早就拥有了整个太阳。

「我有女朋友了。」我如此回复,「而且,我准备娶她。」

当我发出这条消息后,梁梦很久没有回复。

以我现在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联系我。

出于老同学之间的情谊,我还是主动关心询问了情况。

原来是现在法国之前还好好的,一切正常。

但突然间那边疫情变得非常严重,感染人数众多,物价飙升,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

至于口罩什么的防疫物资,更是有价无市。

「把地址发给我。」

思考片刻后,我网购了一批口罩和物资,按照地址给她寄了过去。

「谢谢你,一航。」梁梦分外感动。

「没事,都是老同学。」

「仅仅是老同学吗?」语音带着梁梦轻轻的叹息传来过来。

对于这一声叹息,我没有理会。

……

为响应国家号召抓紧打疫苗,建立免疫屏障。

在小区通知打疫苗的第一天,我和夏甜便早早来排队。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群众们对打疫苗的热情。

在漫长的排队时间里,就连我给夏甜准备的棒棒糖几乎「弹尽粮绝」。

仅剩的最后一颗糖更是被夏甜吃的不到花生米大小。

当打完疫苗后,先出门捂着胳膊的夏甜笑的前仰后伏。

「哈哈,才知道你一个一米八大个儿的大老爷们,居然也怕打针?」

夏甜没心没肺地笑着,花枝乱颤,丝毫不顾及形象。

面子上有些盖不住的我,感觉脸色发烫。

没办法,每个人都会有弱点。

他妈的,一个一米八大个儿的大老爷们怕打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就是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糗大了,失策了!

「还不是因为我的那份糖也被你吃了。」我随便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应付。

正好将最后一点棒棒糖嚼碎咽下的夏甜愣了下,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上来。

在感受到那一抹柔软时,我还感觉到了水果味的香甜。

这是属于我和夏甜的第一个吻。

就像我俩之间的爱情,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却甘甜如饴。

夏甜以胜利者的姿态舔了舔嘴唇,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露出笑容:「不够……还差点意思。」

在我刚要凑上去时,夏甜却含羞似逃开,「哎呀……这里人太多,下次下次啦……」

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见梁梦。

她从法国回来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酒店隔离太久的缘故,此时的她,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苍白。

我和她约见面的地方,就在小区对面的咖啡厅。

梁梦摘下墨镜,静静的看着我,说:「我和威廉已经分手很久了。」

「嗯,听说了。」

我回应的很平淡,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却不惊讶。

梁梦露出一抹苦笑,「一航,我一直都很想你。」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

梁梦放下咖啡杯,继续说:「当初你选择跟那个女孩儿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梁梦!」

我出声打断了她,说:「我承认,我罗一航是暗恋了你十年。」

「不过,那也只是以前了。」

我在夏甜的面前也没否认过,梁梦曾经是我的女神,是我的白月光。

哪怕只是她的一个回眸,我都会心动很久。

曾经的我,爱着她爱得卑微到尘土中。

只是后来我看清了现实,青春的回忆仅仅只是回忆,那也只是属于曾经的美好。

而现在,哪怕梁梦就坐在我的面前,亲口诉说着我曾梦寐以求的那些话语。

我的内心,平静如水。

梁梦表情痛苦,眼中露出一抹希冀的神情,「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现在我的心里,唯有一个人的身影。

「一航!」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那道身影的声音。

回头一看,正是捧着杯奶茶,咬着吸管朝这边兴奋挥手的夏甜。

我连忙起身,给夏甜拉开一个新的椅子。

梁梦似乎有些意外夏甜的出现,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

「梁梦,我同学,刚从法国回来。」

其实,关于梁梦在法国的事情,我从几个同学那里听到过一些传闻。

威廉确实是巴黎人,但老家是在巴黎的郊区,一个破落的小镇。

受到疫情的冲击,威廉作为本国人,工作受到影响,断了收入。

作为一个亚裔的梁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习惯了巴黎的香水味,梁梦也越来越不适应农场里的牛羊马粪的味道。

最终这段异国恋情以分手告终,梁梦也是几经周折,这才艰难返回国内。

「这是夏甜,夏天的夏,甜蜜的甜,我女朋友。」

梁梦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朝着夏甜微微点了点头。

「梁姐姐好。」

夏甜坐在我身旁,我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女朋友……很漂亮。」梁梦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谢谢梁姐姐夸奖。」夏甜笑了笑,说:「常听一航提起过你。」

梁梦嘴角抽了抽,「是吗?」

夏甜习惯性的将才咬过吸管的奶茶递给我,「珍珠我可一颗都没吃,全留给你啦。」

梁梦看着我自然地喝起了奶茶,低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然后一饮而尽。

「希望能早点喝到你的喜酒,祝你们幸福。」

说罢,梁梦起身告辞,背影萧索。

我没有挽留,目送着梁梦离开。

当夏甜挽着我的手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阳光明媚,林间蝉鸣阵阵。

「不去送一下?还没走远哦,现在追过去的话,好像还来得及。」

夏甜眨眼,用胳膊肘用力捅了捅我,语气中充满了揶揄。

我果断摇头,说:「还是别了。」

「为什么啊?」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答道:「因为,我不想错过这个夏天的甜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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