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回他最爱我的那年

看到我后,他二话不说将雨衣裹在我身上,来不及给自己穿上雨衣,就背着我一头扎进雨里。

我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声,纵使大雨倾盆,肚子里像有刀子在转,我也无比心安。

最后我疼晕过去,再次醒来,对上徐思礼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徐思礼抱住我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哇,念念,我好害怕,你晕过去了我还以为……」

「你别吓我。」

最后他可怜巴巴地跟我说:「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我这一出属实把他吓得不轻,徐思礼一连两个月都陪我上课,我打个喷嚏都能把他眼眶吓红。

后面还是他舍友李正安哭丧着脸求我,说要是徐思礼再不去上课,老师真要以为他才是徐思礼了。

我不想徐思礼耽误学业,把他赶走了。

他委委屈屈地拉着衣服,说他不想离开我。

我板着脸教育他:「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挣大钱养我!」

他这才肯去上自己的课,走时还一步三回头,「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找我。」

「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哦。」

他那时候那么心疼我,我打个喷嚏都能牵动他的全部心神。

可到后面,我割腕也只能换来他一个怜悯的眼神,「于念,你没必要这么做。」

一个会因为担心我痛哭出声的少年,变成一个漠然地看着我一点点枯萎的男人。

他担心的人,也变成了别人。

23

第二天我吃完早餐下楼,徐思礼直直迎上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洗澡换了衣服,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他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深邃温和的眸子里是小心翼翼,手上还提着李记馄饨,「念念,饿了吧,还是热的。」

我掠过他,没有去接,径直打开车门坐上后座。

徐思礼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坐上车后,他转过头,温柔地问:「念念,是要回家吗?」

我望进他的眼睛,「带我去宋成那。」

徐思礼一愣,「宋成?」

宋成是宋暖的父亲,也是念礼的大股东之一,他旗下还有不少公司,身价比起徐思礼可高上不少。

徐思礼难道还能让宋成陪着他演戏不成?

我审视他的表情,不想放过一点不对,「是。」

徐思礼的脸上毫无异色,只是有点疑惑,像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决定。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启动车子。

我望向窗外,紧紧攥着衣角。

24

宋成让佣人给我们上茶。

我提起宋暖时,他面色如常,「难得于小姐惦记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我很欣赏思礼,想着让暖暖回国去念礼跟着思礼学习学习,谁知道啊……」

宋成眉头紧蹙,深深地叹一口气,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恨铁不成钢的老人。

我端详着他的表情。

上一世我没见过他几次,每一次见面,都不太愉快。

因为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想为女儿扫清障碍的好父亲。

宋成第一次主动约见我是在徐思礼和宋暖光明正大在一起后。

他看着我,有一丝浮于表面的愧疚,意味深长地说:「思礼跟暖暖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他们是两情相悦。于小姐,你何必苦苦守着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

「你想要多少钱?思礼给你的,能让你以后衣食无忧,我给你的,能让你继续现在优渥的生活。」

最后一次是在我得知宋暖怀孕后。

我大闹宋暖的生日宴,把放在餐车上,精致且奢华的巧克力蛋糕,砸在徐思礼身上,随之在豪华的大厅里歇斯底里,沦为全市的笑话。

他找到我,高高在上,满眼怜悯和鄙夷,「于小姐,怪不得思礼会抛弃你,一个没教养的泼妇能给他事业上什么帮助?你见好就收吧,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宋成走后,我独自坐在包厢里,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地荒诞不经。

我的丈夫跟小三有了孩子,小三的父亲让我不要妨碍我的丈夫。

此时,这个高高在上的老人正唉声叹气:「我那女儿,心里没个定性,就爱东奔西跑。今年刚毕业,又张罗着全球旅行,真是长不大啊。」

我好半晌才开口:「宋小姐还没回国?」

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我的大脑停止了工作。

25

等到回过神来,徐思礼已经跟宋成告别,牵着我出门。

「念念,现在要回家了吗?」

我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对上他专注的眼神。

那对深褐色的眸子只有我的倒影,我从中看到一个女人苍白疲惫的脸,我一时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

我心乱如麻,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徐思礼的手烫得惊人,他的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是白的,起了一圈死皮。

在我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舔舔下唇,缩了缩手,却没放开。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肯定地说:「你发烧了。」

「你不生我气了!」徐思礼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抓住我的手,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咧开嘴傻笑着往我身上贴,「我没事。」

我不顾他失落的表情推开他,不容置疑地说:「去医院。」

26

徐思礼烧到了 39 度,医生说再来晚一点人就要烧傻了。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傻子昨晚估计淋了一晚上。

打上吊针时他烧得都晕晕乎乎了,躺上病床就闭上眼,像睡着了,攥着我的手的力道却没有松懈。

我坐在床上忍了忍,实在是憋不住,要抽出手去上厕所。

徐思礼却立即睁开眼,眼眶含泪,委屈无助得像被抛下的小孩,「你要丢下我?」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对他那么狠心,只得解释:「我去上厕所。」

徐思礼盯着我,像在分辨我讲的是真是假,好半会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嘱咐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我转身还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我加快脚步走进厕所。

冲完厕所后我站在镜子前洗手,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的眉宇间徘徊着一股不散的郁气。

我的视线下移,落到女人,藏在宽松上衣下有弧度的腹部。

我抬手轻轻地摸上去,喃喃自语:「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呢?囡囡,你说妈妈要不要最后信一回他。」

要是宋暖回了国,宋成没任何可能性会配合徐思礼演戏。

我或真是遭了一场梦魇折磨。

27

我出来时发现徐思礼从床上下来了,他脸上的惊慌失措还未完全消散。

他看到我,如乳燕投林,不顾打着吊针的手,扑过来抱住我,越抱越紧。

我被勒得有些难受,刚想推开他,就听到他哽咽着说:「你没走,我好高兴,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我停下推开的动作,抵触的念头消融在他火热的怀抱里。

那一颗死去的心脏似乎再一次恢复跳动。

我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他埋头在我的颈窝处,闷闷地说:「念念,我们去看一下医生吧。」

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一次,我没拒绝。

28

「产前抑郁症。」

这五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时,我居然松了一口气。

徐思礼的眼眶却红了,他抱着我,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念念,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公司的事情忽视你,这两个月,你肯定很难过吧。」

我们的交流在这一两个月比起以往少了很多,因为念礼正处于上市的关键期,徐思礼全部的身心几乎都扑在工作上,常常半夜才回来。

我看了心疼,让他有压力可以跟我说。

他当时有些烦躁地说:「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懂,告诉你有什么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我红了眼,回了房间。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半夜开着车去买了李记馄饨,跪在床头跟我道歉:「念念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说话太过分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怀着孕还为我担心,要不,你打我吧。」

他拉着我的手打他的脸。

打了三下后,我的气也消了,我本就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多操心。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记,我后面没有再问起公司的事情,只是在他应酬完醉醺醺回来的时候,替他温好醒酒汤。

他也是那时候半醉半醒间,说上市成功后,要为我补办一场浩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羡慕我。

我跟他说我并不在乎这个,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就好。

29

我答应了徐思礼回家。

走的时候苏雅还跟我说:「误会解除了吧,我就说跟徐思礼认识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会是三心二意的人。」

苏雅的眉梢都透着喜气,我知道不只是因为我。

我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苏雅的脸红了,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神秘兮兮地说:「秘密哦。」

我不满地说:「好你个苏雅,你什么时候跟我有秘密了?」

我挠她的痒,她笑得在床上打滚也不肯说。

徐思礼是这时候过来的,他靠在门口,笑得意气风发,「念念,回家了!」

苏雅大喊:「徐思礼,快点把你老婆带走!」

徐思礼过来把我抱起,雀跃道:「老婆,回家了!」

我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嗯」一声。

30

我们恢复了往日的相处。

他早起做早饭,接着温柔地把我吻醒,在我们一起用完早餐后,他会撒娇让我帮他系领带,然后去上班。

中午午休一个半小时他会赶回来跟我一起吃午饭。

晚上他几乎从不去应酬,每天都在六点前回来,手里还会带着一束玫瑰。

我们一起布置婴儿房,更准确地说是我看他布置。

因为他觉得根据我的梦,我肚子里的大概率是个女宝宝,所以他要为我们的囡囡亲手打造一个公主房。

里面灌注我所有小时候可望不可即的梦,柔软的婴儿床,蓝粉色的墙壁……每一处都是他亲力亲为。

晚饭后我们一起散步,我走累了,他就弯下腰背我。

周末我们一起去超市购物,我在冰柜前走不动道,他只答应给我买七根,然后一根根贴上日期标签,让我一天只能吃一根。

这跟我幻想中的截然不同。

幻想中的徐思礼,在认识宋暖后,把生活越来越多的重心放在外面,我们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我一个人。

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一个人装扮婴儿房。

现实的他,要不是李正安强烈抗议,他可能连工作都不想去了,他把工作以外的全部时间放到我的身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幻想中的一切渐渐远去,越发模糊,像被罩上一层淡淡的雾,我沉浸在此刻的幸福中。

我想,我们会白头偕老。

前提是,徐思礼没在我生日那晚,带回来那个蛋糕。

31

徐思礼认真地在小巧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插上三个蜡烛,在我的注视下,它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这一抹香,引着我从虚伪的幸福中醒来。

我看着昏黄的烛光下他含笑的眉眼,渐渐远去模糊的上一世再次清明。

我慢慢攥紧拳头,昨日被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没入掌心。

哈……

徐思礼,真是好演技啊。

他抬头看我,「念念,许愿吧。」

我轻笑出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下半辈子与撒谎成性人不再相见。」

我一睁开眼,就见他单膝跪地,手中躺着一枚戒指,粉色的钻石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梦幻的光。

「念念,你愿意嫁给我吗?」徐思礼仰望着我,虔诚认真,「你在我事业的低谷时跟我领了证,我当时发誓,总有一天要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我想再跟你求一次婚。」

要是没有这个巧克力蛋糕,我想必要热泪盈眶。

此时,我只靠着揪着手下的沙发,容忍他将一枚素戒取下,套上嵌着硕大粉钻的戒指。

他红着脸朝我贴过来,被他吻过的额头瞬间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像被一条毒蛇舔过。

趁他背过身,我用手背狠狠一抹。

转瞬,又恢复正常的表情。

含笑、甜蜜。

我觉得,我的演技跟他比也差不上多少,起码这个大骗子没有看出来不是吗?

他想喂我吃蛋糕,我偏过头,说最近容易反胃,不想吃甜的。

睡前,他像有说不完的情话,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

我们幼年相识,少年相爱,成年相伴。

他说要跟我白头偕老,几十年后做一对恩恩爱爱的老夫老妻。

他突然侧过头问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我假装睡觉了,没有回答。

听到他叹一口气,然后抱住我,将脸贴在我的耳侧。

32

徐思礼的呼吸声趋于平缓。

我睁开眼,没有丝毫睡意。

我收拾几件衣服,带上证件,这一次我没有去找苏雅,而是住进一家酒店。

33

第二天,把所有跟徐思礼有关的人都拉黑后,我找一名律师帮我拟定离婚协议。

我找她是因为上一世,她把一个家暴的富豪送进监狱,女方获得全部财产。

「你好,于小姐。」

「你好,许律师。」

34

「孩子归我,不允许男方探望。」

徐思礼不配,他出现只会脏了囡囡的眼。

「共同存款归我,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

「嘉园、金茂悦、兰因山的三套房子给我。」

第一间靠近幼儿园,是我跟徐思礼正住的那一间,第二间靠近一家小学,第三间靠近中学。

大学看囡囡想去哪里读书,再去那里买一套。

至于其他的,就给徐思礼吧,只要他的钱给够就行。

到这里,许律师问我:「于小姐,你觉得你的丈夫,会同意吗?」

我微微一笑:「会的。」

这一世,他大费周章,甚至逼得宋暖不能回国,都要演一场大戏让我相信前世只是一场梦,就说明,不管是出于对我和囡囡的愧疚,还是出于他迟来的令人作呕的深情,他都会答应。

去公司前,我还雇了四个雄壮威武的女保镖,以防徐思礼发疯要动手。

前台见到我像见了鬼一样,我敲了敲台子,笑着说:「你好,帮我联系徐思礼过来吧,我在他办公室等她。」

前台兵荒马乱。

徐思礼火急火燎赶过来时,我正坐在他的办公室,身后站在四个女保镖,像来逼宫的太后。

35

「念念!」

我做了个手势,让他站在原地,抬头对上他惊慌失措的双眸,淡定道:「你别紧张,先听我说。」

「喜欢吃巧克力蛋糕的不是我。」

「因为你的心里,真的装过别人,所以你记得宋暖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却忘了我巧克力过敏。」

「33 岁的徐思礼会记得宋暖喜欢吃巧克力蛋糕,27 岁的徐思礼只记得于念巧克力过敏。」

「你明白了吗?」我看着他在我的视线下渐渐灰败的脸色,畅快道,「戏可以结束了,该出戏了,徐思礼。」

徐思礼颓丧地说:「如果没有那块蛋糕……」

「人生没有如果。」

我拿出离婚协议书:「签了吧,不能好聚就好散吧。」

徐思礼垂眸看了看那张纸,然后将它撕了,「我不想离婚,念念,这两个月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我拿出一沓离婚协议书:「我这里有的是,你随便撕,撕累了签上就行。」

他像没听到,继续说:「为什么要因为以前的错误影响现在,现下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吗?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我耐心地劝说:「想弥补是吧?行,签了我就原谅你一半。」

另一半等你死了再说。

他好似聋了,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个劲说自己的:「只要不离婚,我什么都愿意。」

「……」

累了。

我让四个保镖到门口等,摸着肚子换个更舒适的姿势,「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好。」

徐思礼小心翼翼要靠近我,在我的注视下,停在一步之遥。

「周贺和罗希……」

他说:「周贺本来就喜欢苏雅,上一世跟罗希只是商业联姻,而且,上一世整周家和罗家时,我知道两家不少秘密。」

他诚恳地说:「念念,你放心,这一世我不会让苏雅受到伤害的,她的爸妈我也解决好了。」

让苏雅蒙蔽在谎言中就是他所说的不受到伤害。

我笑着摇摇头。

他误以为我的笑是开心的信号,大着胆子再往前走半步。

我再问:「所以宋暖也是被威胁了才不回国的吧?啧,我没想到你竟然舍得,男人果然狠心。」

他表情一僵,默认了。

「念念,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36

这时,囡囡在肚子里踢了我一下。

太突然了,我惊呼一声。

徐思礼凑上来要摸我的肚子。

我拍开他的手,满脸戒备地警告:「不准碰她!」

徐思礼很是受伤,「念念,我是她的爸爸,你不要这样……」

爸爸……

我讽刺一笑,「你陪着宋暖,在外头十天半个月不归家,囡囡跟你打电话你说几句就挂断时你有记得你是她的爸爸吗?你一次次缺席囡囡的家长会,她被同学追着问她是不是没有爸爸时你有记得你是她的爸爸吗?你去陪宋暖产检,让囡囡……」

说到这里,我有些哽咽,仿佛再次回到那个阴冷的厂房,「被拐走哮喘发作而亡时,你有记得你是她的爸爸吗?」

我摇头,定下他的罪:「徐思礼,你不配当她的父亲!如果能重生到一开始,在你刚来到福利院时,我不会把被子给你,你还不如冻死在那天!」

徐思礼仿若失去所有力气,他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抱着头,眼眶红得像染上血,痛苦地哽咽,「念念,不要这么说……」

囡囡似乎是觉察到我情绪的激动,在肚子里越发闹腾,我却拥有了无穷的勇气,扶着肚子站起来,盯着他说:「徐思礼,我要立马离婚!我只要一想到上一世你跟宋暖搞出孩子,我就恶心!」

徐思礼摇头,「我不想离婚,你要恨我,你就杀了我好不好?」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刀,要往我手上塞。

「你要干什么!」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有些害怕,一步一步往门口退,抓到门把手时我才感到心安。

四个保镖都在外面站着。

他呆愣愣地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是。」他突然笑了笑,「我是一个罪人,我的血那么脏,怎么能玷污你呢。」

我推开门时,他正把刀刺进自己的腹部,鲜血汩汩流出,顷刻间染红他白色的衬衫。

他看着我,笑得瘆人,像一个疯子,「念念,我死了你就不会跟我离婚了吧。」

满眼的猩红。

我没有一点心疼,只觉得震惊与恐惧。

这个人,真的是疯了!

我冲着外面喊:「徐思礼要自杀!」

一堆人冲进来,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徐思礼脸色苍白,固执地看着我,像一地的血不是他的。

我无动于衷,站保镖后头看着里面的忙乱,说:「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民政局,要不然,直接两年后再见吧,如果你找得到我的话。」

徐思礼脸色更白了,眼里一瞬间流出绝望,「那时候你都能跟我纠缠六年,为什么现在不行!」

对啊。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

「我不爱你了。」

我把戒指脱下,随手一丢,转身离去,只听到身后男人绝望地嘶吼:「于念,不要!」

37

他不是二十七的徐思礼,我也不是二十七岁的于念了。

二十七岁的于念连徐思礼喝醉都心疼,现在的于念,只觉得他死了都活该。

38

我本以为,我能很果断地把真相告诉苏雅,可是在看到她眉宇间洋溢的幸福时,我退缩了。

我知道,苏雅有多渴望拥有一个家。

真相,真的比虚妄的幸福珍贵吗?

残酷的现实,是她想拥有的吗?

最后,我决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我问:「苏雅,如果一个人的幸福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你觉得,她需要知道真相吗?」

苏雅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问:「念念,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

一阵难熬的沉默过后,她本来勾起的嘴角轻轻垂下,她抓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湿润,「是关于周贺吗?」

没等我回答,她继续说:「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反复做一个梦,梦中,周贺跟一个女人在婚礼现场亲吻,那个女人并不是我。昨天,有个叫罗希的女人联系我,给我发了她跟周贺的合照,但立马撤回然后把我删除拉黑了。但是我认出来了,罗希,就是在梦中跟周贺结婚的女人。」

她艰难道:「我知道,我跟周贺快结婚了,我不应该为了一个梦,和一张不知道真假的照片怀疑他,可是,昨晚,我在梦里看到我自己的尸体……」

我眼前立马闪过那具被冰冷江水泡得发胀的尸体,紧紧抓着她的手,艰涩道:「苏雅,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发生的。」

39

苏雅听完后,边哭边痛骂周贺和徐思礼半个小时,「周贺和徐思礼,两个大垃圾,让他们进垃圾场吧!」

「跟我结婚,他也配!」

「我就说这么多年我提了这么多次,他都当没听到,怎么突然就主动求婚了,徐思礼哪来的脸替我做决定!」

「婚礼是吧,姑奶奶要让你颜面扫地!」

「贱人!去死吧!」

说到最后,苏雅气冲冲地站起来,将跟周贺一起买的情侣杯砸碎了。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我认识的苏雅。

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40

婚礼的前几天,周贺一直很忙,不知道是不是在做罗希的思想工作。

苏雅也乐得不用在他面前演戏,排练如何在婚礼上快准狠打击周贺。

婚礼现场,我坐在第一排,最佳看戏席。

徐思礼坐我对面,一双眼像照 X 光似的盯着我,我额头都要被他盯出个洞了。

我没忍住瞪他一眼,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像被抽干血的病人。

他住院的半个月,他身边的人接连给我打电话。

最后我忍无可忍,跟李正安说:「告诉徐思礼,他死了都不关我的事,时间那么多就把离婚协议签了!」

后面没人再联系过我。

他看着我,笑了笑,像是要说什么,后面还是什么都没说。

41

婚礼前阶段进行得很顺利,我扫视全场,还看到脸色铁青的罗希。

那模样,像要随时冲上去。

台上,牧师问苏雅是否愿意接受周贺成为她的丈夫。

苏雅腼腆一笑,然后非常洋气地说:「No。」

这个回答把牧师搞懵了?

「啊?」

苏雅重申:「我不愿意啊,牧师你英语不行?」

周贺的笑容有些僵,「苏雅,不要开玩笑了。」

苏雅将头纱扯下来,仰着下巴说:「谁跟你开玩笑呢?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出你这种儿子的,你大二的时候追我可没说你有女朋友。」

周贺的脸瞬间白了,他想拉苏雅的手,被她一把拍开。

苏雅看向台下,锁定罗希的位置,嬉笑道:「罗希,给我发你跟周贺合照时不是很勇的吗?怎么,你就这么贱?眼睁睁看你男朋友跟我结婚?可别又跳出来说我是小三,插足你跟你男朋友长达八年、可歌可泣的感情。」

「啧,你跟罗希交往八年,跟我在一起六年,期间从不提及你有个女朋友,周贺,你们该不会在玩仙人跳吧?」

周贺拿着戒指要给苏雅戴上,「雅雅,我是真的爱你,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结婚吗?没有罗希……」

苏雅拍掉戒指,厌恶地说:「别碰我,周贺你真挺贱的,又贱又坏,你们自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你跟罗希的亲密合照我让念念发你们家庭群了。」

场下一片混乱,罗希和周贺的家里人被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我趁乱打了罗希一巴掌,然后拉着苏雅离开。

苏雅的冷漠在离开人群时,崩溃了。

她抱着我,嚎啕大哭。

她说,她以为要有个家了。

这是她知道她爸妈不要她之后,最大的奢望。

我满心苦涩,亲亲她的额头,「我们可以有一个家啊,囡囡有两个妈妈,多酷啊。」

苏雅埋头在我的肚子上,闷闷地「嗯」一声。

这场闹剧成功上了热搜,周、罗两家名声扫地,股市大跌。

42

安心待产的几个月,徐思礼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号码给我发信息,说他想我,想囡囡。

我的回复永远只有一句话:「想见我是吧?想见我就把离婚协议签了,民政局见。」

一天,一个陌生号码突然给我发了一张割腕的照片,我还以为是恐吓信息,刚打算报警,又收到:「念念,真的好痛,你当时也一定很疼吧?对不起……」

我没想到还能收获迟来的心疼。

我把上一世他在我割腕时,高高在上的怜悯回馈给他:「徐思礼,你没必要这样。」

「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如果我去杀了宋暖,你愿意跟我绑定一辈子吗?」

我眉头一皱,「别在这里发癫,我是怨宋暖,因为她插足我的家庭。可我更恨你,是你践踏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是你三心二意,是你漠视身为父亲的责任,你是有多软弱,才把责任都推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发完这一长段,我觉得很无趣,拉黑这个号码后把消息截图发给李正安,让他去管徐思礼。

43

几天后,宋成挪用公款入狱,宋暖一夕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

我猜这是徐思礼的杰作。

下午他又用一个陌生号码发:「念念,对不起,我要去赎罪了。」

半个小时后,我就接到李正安的电话,他情绪十分激动:「于念,你跟徐思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服用过量安眠药,现在在医院洗胃!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知道了,他醒了麻烦催他签离婚协议书,我就不过去了。」

李正安咬牙切齿:「于念,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徐思礼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他自杀前还写了遗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我淡淡道:「是吗?替我说一声谢谢他。」

「你!」

我挂断电话。

不去就是不给他留一点希望,我觉得这是我仅有的仁慈。

44

我怀孕八个月时,背着苏雅偷偷下楼丢垃圾。

回来时在楼道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他缩在角落,胡子拉碴,面容憔悴,整个人瘦脱了形,缩在一套脏兮兮的衣服下。

我掠过他要上去,他却突然跟着我走几步。

在我转过头,想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他却在我的视线下,先一步颤颤巍巍地开口:「念念,都是真的吗?我……我背叛了你,还……」

我愣住了。

他又在演哪处?

还是,这一世的徐思礼回来了。

我直觉是后者。

我能对 33 岁的徐思礼铁石心肠,对着 27 岁的徐思礼,我尚存一丝心软,所以我的语气温和下来:「是,都是真的。」

他像是受不了打击,眼泪唰地留下,身子摇摇晃晃的,靠在墙上才缓过来,干裂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明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成为你的爱人,成为你孩子的爸爸,可是为什么,念念,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能忍心看到你受到伤害?我怎么就……爱上了别人?」

我老实回答:「可能是腻了吧,觉得我呆板没趣,不如宋暖跟你性情相投。我只会劝你别喝太多酒,她能跟你一起畅饮到天亮;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只知道为你洗手做羹汤,她却能为你出谋划策;我害怕惊险新奇的活动,她能陪你蹦极滑雪。」

我下定论:「在你看来,我哪哪都不如她好。」

他走了。

45

我最后一次见到徐思礼,是生产那天,他站在产房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等我醒来,身边只剩下苏雅。

我问徐思礼是不是来过,苏雅说:「刚走。」

我不在意。

护士把囡囡抱过来,她躺在襁褓中,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

我却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宝宝,胸口盈满熟悉的情绪。

我摸了摸她的小下巴,「囡囡,我是妈妈。」

她好像听懂了,眯着眼睛咧开嘴笑。

苏雅也把头凑过来,温柔地说:「我是干妈,我是干妈!」

46

出院后我带囡囡住进一家各个条件都很满意的月子中心。

一个平常的下午,李正安来找我,他面色阴沉,「他终于死了,你满意了,这是他给你的!」

一张只有我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一张遗嘱,还有一封信。

李正安说,徐思礼的尸体是昨天发现的,被江水冲到岸上,尸体已经被泡得发白。

为了我不被警察打扰,他还在脖子上挂一块牌子,让直接联系李正安。

他埋在了绿荫墓园,我带着一束黄色的菊花去了,墓碑上贴着的遗照是他大学时候的一张照片,笑容明媚,少年意气。

看着看着,我的眼眶湿润了。

恨意随主角的死亡烟消云散,往日美好再次袭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高中因为我收到同班同学的情书,徐思礼气了一路,最后在福利院门口,命令我不能跟别人在一起。

他说他喜欢我。

他看着我,看似很大胆,耳朵却红了,大腿还一直在发抖。

我忍不住笑出声,答应他的第一个要求。

第二个,我让他高考后再跟我说。

徐思礼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撇过头,一蹦一跳地走在我前面,在进门之前,还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

我笑得直不起腰。

当年多美好。

我靠着他的墓碑,拆开他的信件。

47(27 岁徐思礼的信)

念念,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

抱歉,死前还是要脏了你的眼。

我只是想,交代一下我这几天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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