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很快消失,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哦,没准备,正好有张之前实习的律所前辈的名片,我就拿来顶了下,回头跟他打个招呼就行。」
「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索性不想了。
10.
我趴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刷着校论坛,诽谤我的高楼已经删除了,明晃晃的大红字飘在置顶上。
「致宋佳文同学的道歉信。」
我满意地品读了一番,又往下刷了刷,零零星星几个帖子都在讨论我和延风今天的事,有两三个帖子发的抓拍图居然颇有水平,看起来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看来我的颜值确实抗打。
正美着,电话突然响起来,我拿起一看。
是我老妈。
我接起来甜腻腻地应声:「歪?妈咪?」
「滚。」
「哦。」
我妈还是一如既往如此冷酷。
「听说你恋爱了?」
「哈?」我大跌眼镜,「听谁说的,您在我身边还有线人呢?」
「看了眼你们学校论坛。」
「哦,麻麻你听我解释。」
「不听,明天周末,带回来。」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我捂脸,这都叫什么事啊。
车行驶在高速上,我和延风都异常地沉默。
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不好意思啊,大周末还让你出差。」
「我对小姐,本就是随叫随到。」他眼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主要不想让我妈知道因为杜鸣宇而起的这场风波,怕她听着来气,不然我昨天就跟她解释清楚了。」
我倚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下颌线紧绷着,有些异于平常的不自然,「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不,」延风手指轻点着方向盘,「我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我从后座扯了袋零食,「咳!紧张个啥,我妈这人很热情随和很好相处的。」
然后,我们刚进门,就见我妈一身空手道服装站在客厅中央,铁骨铮铮,对着延风啪地抱拳。
「冒犯了,请赐教!」
延风:???
我:!!!
妈您认真的吗?
空气都凝滞了,我妈一个垫步上前一发突击,延风连忙抬手,用手掌格挡住,拎着的礼盒噼里啪啦掉了一半。
我瞠目结舌站在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当裁判还是该拉架。
我妈眼睛一亮,转身一个回踢。
好家伙,另一半的礼盒也哗啦啦掉了一地。
我一边心疼地捡着礼盒,一边缩着脖子看着场上乱飞的拳风腿风。
延风步步格挡,却一不敢还手二不敢用力,应对起来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啪——
又一记踢腿,我小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眼看着延风连连败退,都快被逼出门外了,我咬着牙硬着头皮探出半个身子。
「宋女士……您这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宋女士一记眼刀扫过来,「这就护上了?」
我秒怂,「不是……妈……您别踢坏门口的鱼缸,刚养出点名堂来。」
宋女士一下子顿住了,下一秒脸色突变。
「啊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的苏珊娜和洛菲宝贝!」
边说边跳着小碎步一溜烟蹦到门口看她的鱼去了。
我捂脸。
有点丢人,但不多。
延风头发有一丝凌乱,愣愣看着宋女士的背影,有点错愕,也不多。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林董一直对宋阿姨念念不忘了。」
他失笑出声。
「有宋阿姨这么可爱的妈妈,难怪小姐也这么可爱。」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大哥,你这是夸我们还是阴阳我们呢?
我抬眼看他,一下子怔住。
我居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宠……宠溺?
夭寿了,这位大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吃饭时气氛就和谐多了,宋女士把一盘香喷喷的香菜猪肝和一盘香椿拌豆丝放到我面前,热情洋溢地招呼我。
「好几周没回来了,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尝尝。」
闻着一阵阵飘来的猪肝味,我一阵阵犯恶心。
我一脸黑人问号。
我最讨厌吃猪肝了,宋女士这什么路数?
延风笑得像那春风春水,温暖和煦,接过我妈手上的菜摆好,又帮我妈拉开椅背,请我妈入座。
然后才不动声色地把我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和我面前的香菜猪肝掉了个个儿。
我恍然大悟,敢情在这无声的时刻里,宋女士的面试已经开始了,这两个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已经在我面前进行了一轮交锋。
还好之前闹那一出的时候有给他突击培训过。
还没等我舒口气,便眼见着宋女士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心里警铃大作!不好,这是宋女士专用推理问询形态。
「身高?」
「186。」
「哪里毕业?」
「耶鲁法学院。」
果不其然,面试官开始了连珠炮式的攻击,应试者对答如流从容应对,电光石火间已经对战了好几回。
……
「蜜月旅行打算去哪里?」
「请简述你的婚恋观。」
「停!」我拍案而起,两人都被我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地扫射过来。
「可以了可以了,先吃饭先吃饭。」我讪讪坐下,堆着以和为贵的笑容,赶紧申请休战。
吃完饭天色已晚,宋女士把我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满脸慈祥地欢迎延风入住。
看来这第一关是过了。
延风自告奋勇去洗碗,我赶紧跟去帮忙。再出来时,只见宋女士站在阳台上,望着万家灯火出神。
我走过去,关上阳台的门。
宋女士回头看我,夜风撩起她的发梢,有一种颓唐的美感。
「是不是你爸找到你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您怎么知道?」
「就说呢,这么优秀的男生突然看上你,这不是骗子就是杀猪盘。」
「哈?」我瞬间炸毛,「您这是什么话?我难道不是你最优秀的小宝贝了吗?」
「再优秀的两个人也要遇见了才能相爱,你才刚上大二,他硕士毕业已经工作,要不是有些特别的机缘,你俩怎么认识?」
有……有道理哦。
我摸着下巴点点头,深以为然。
「你爸,过得还好吗?」宋女士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我看他挺好的。」
看着她的神情我心念一动,想了想,干脆打直球。
「他拜托我,帮他把您追回来。」
宋女士噎住,眉梢一扬,说不出什么表情,半晌才瞪着我。
「所以,你答应了?」
「……嗯。」我弱弱地回答。
「你这就把你妈出卖了?!」宋女士的音调高了八个度不止。
「怎么叫出卖?我当然是以老妈的幸福为第一要义。」
我连忙澄清,凑到宋女士旁边,伏在栏杆上,看向远方。
「昨天我去见我爹,告诉他我今天要回家。」
「我说,我会向您问清楚,您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他,如果他做了任何伤害您的事,我都绝不会帮他。」
老妈看着我的眼睛,转身点了一支薄荷烟。
我凑过去,「所以到底是因为啥?出轨?联姻?我奶奶甩了 500 万给你?」
宋女士无语地白了我一眼,「一天到晚在看什么?」
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里,沉默蔓延开来,楼上楼下有锅碗碰撞的烟火气,暖暖的让人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宋女士终于开口。
「他还在襁褓里,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另娶了夫人。」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往事,我心里一沉。
「他是他们家最不重视的一个孩子,永远懂事,永远让着弟弟妹妹。他辛辛苦苦一步一步经营着,想获得家族实权,想让所有人记住自己早逝的母亲,想成为母亲的骄傲。」
指间一点火光映在宋女士的眸底,忽明忽暗。
「他憋着那股劲,憋了很多年。然后就遇见了当时正摇滚中二文青的我。我们……曾经也很幸福。」
「他的继母很厉害,很早就发现我俩在一起,为了让自己儿子继承集团,确实没少从中作梗。就在你爸终于要熬出头时,她给你爸求来了高门家族联姻。」
我握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
「要么选我,把父亲和家业拱手让给后来者,要么联姻,和我分开。」
「其实也未尝没有缓兵之计,但戏剧的是,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宋女士看向我,神色晦暗不明,眼里却隐隐有水光。
「其实我知道他一定会选我。」她声线有些抖,「所以我走了。」
「这个决定,我替他做。」
我喉口发紧,情绪翻涌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往前一步,揽住老妈的肩膀,安抚地为她挡住萧瑟的夜风。
「我懂了。」我情绪低落,手掌捧心,「原是我的错,竟是妹妹来得不巧了。」
「噗——」我妈一个没忍住,凝滞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她狠狠白了我一眼,挪开一步懒得理我。
「可是老妈,」我连忙跟过去一步,「据我所知,他没有和任何人结婚欸。」
老妈怔了一下,微微张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了抬眉梢,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你回去告诉他,要追老娘,自己想办法。别拿女儿当工具人。」
「好的好的!」我点头如捣蒜。
「你也是!」宋女士一个纤纤玉指点在我额头上,「别给人当冲头还帮人数钱,那小子言谈举止都不像是普通人家,你给我多长点心。」
「哦……」我懵懵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心里不自觉又想起那张名片。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若早知今日,可能会有让彼此过得很好的办法。」宋女士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熄灭,「当时却都是自顾自地以为是为了对方好。」
「谁能用 40 岁时的认知做 20 岁时的决定呀。」我凑过去,把脑袋蹭在宋女士的肩膀上。
「不然还哪里算得上是青春呢。」
11.
因为揣着心事,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沉默着,一直到了家门口,却发现日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帅爹已经在门口蹲我了。
还没等我下车,帅爹两三步冲过来,盯着我,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忐忑的表情。
「如何?」他手把住车门框,指尖都捏得发白。
看他这副样子,我有些心酸,对他笑了笑,「我妈说,要追她,自己去,别拿女儿当工具。」
哎哟,单押。
帅爹僵了一下,随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松弛下来。
我看着他眉目间努力克制住的雀跃神情,心里一软,真心地为他高兴。
还没高兴一会儿,只见他放开车门,大步流星往外走,步伐格外洒脱,我一愣,赶紧下车追上去。
「哎!帅爹!暖男!你等一下!」
我气喘吁吁追上去,帅爹的步伐顿了一下。
「还有事?」
「相亲啊!说好的相亲呢!帅哥呢!明星呢!体育生呢!」我蹦着小步子跟着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信誉在哪里?人性在哪里?帅哥的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帅爹无语地瞥了我一眼,「这两天就给你安排。」
说罢他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延风。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十几米外的延风,身形隐在夜色里,神情看不清楚。
和传说中彬彬有礼帅气逼人的击剑运动员的相亲约在了周二,我愉快地打扮了一番,到了校门口,正准备先去上课,延风递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给我。
「这是?」
「小姐今天相亲可能会需要的资料。」延风平静地看着我,下颌线紧绷着,笑意不达眼底。
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上课铃响了第一遍,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啊,好周到!谢谢你。」顾不上多想,抱着资料火急火燎地往学校冲。
课上,我翻开延风整理给我的资料,小朵儿凑过来,和我一起头抵头研究着。
「好家伙这个人我知道,我爸可喜欢看他比赛了。」
「真的假的?」
「你可真发达了我的文!我要给你当伴娘!」
我一页一页仔细阅读着。
嚯!这标准迷人的微笑!
嚯!这英姿飒爽的赛场抓拍!
嚯!这金光闪闪的成就和履历!
嚯!这丰富的……海王史???
翻到最后一部分,看了几行,我的嘴张得已经能吞下一颗鸡蛋了。
这位帅哥的情史,有图有真相,实在是有些太过海了,他若是个当红巨星,必定能养活至少十家娱乐小报。
我一连翻过去十几页,看完和小朵儿都是一副看破红尘如梦初醒的神情。
嗝——瓜吃撑了。
这种精神状态一直延续到晚上的相亲,当帅哥扬着自己迷人的微笑邀请我坐到他对面时,我还是一脸的恍惚。
「你好,林小姐,我是韩正,你叫我阿韩或者阿正都行。」
我迷迷糊糊点头,「你好,海哥。」
韩正愣了愣,看我神游天外的样子,又十分体贴地询问:「honey,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上课累了?」
我看着他关切又自带深情的桃花眼,止不住地觉得有扑面而来的海蛎子味。
「韩先生,第一次见面就叫 honey 不大好吧。」我勉强挂着礼貌的微笑,心里使劲骂着,ho 你个头。
「可是你很甜很可爱啊,」韩正咧开大马哈鱼一样上扬又勾人的薄唇,「我一看你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一时唐突了美丽的女士,抱歉。」
要命,东海龙王怎么不来收了他。
相亲结束,韩正送我回到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为美丽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晚安,林小姐。」
「我不姓……」话在嘴边秃噜了好几遍,想了想还是憋回去。
算了,照顾一下帅爹的面子,不强调我姓宋这件事了。
回到家里,我才好像刚回到岸上,长长吐了口气。
今天光研究海产了,菜都没吃几口。
真的是。
我嘟嘟囔囔踢了鞋子进门,发现屋里都没开灯。
「嗯?延风没在?」
我摸索着去开灯,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我吓得尖叫就要脱口而出,却被扣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延……延风?」我试探着问。
「嗯。」
他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沉沉的,胳膊紧紧箍着我,挣脱不动,逃脱不开。
「你干吗?」我有些莫名的紧张。
「你还要相亲吗?」
我心跳怦怦地作乱,他的呼吸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格外聒噪。
「那个……我……作为当红娘的条件,我爸答应介绍三次高质量相亲给我来着。」我弱弱地回答,越说越没有底气。
「好,那我等着。」他又收紧手臂,紧紧抱了我一下,然后迅速放开了我。
「小姐饿了吗?我给你做夜宵。」
他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有一瞬间的不适,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他已经走到厨房开始摆弄工具。
我迈开脚步,才发现自己有些腿软,索性蹲下来,躲在沙发后面,两只手攀着沙发背,只露出一双眼睛。
「延风。」
「嗯?」他抬眼看我,我才发现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拿着一朵西兰花,整个人愣住了。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12
已经凌晨一点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得一下子坐起来。
我到底为什么要逃啊!!!
淦!
左思右想,这人肯定是喜欢我吧?
但是我俩才认识几天啊他为啥喜欢我?
不会真是杀猪盘吧!
还是他去哪家做管家都勾搭小姐?
我咬牙切齿地换了个坐姿。
渣男!
不对,他好像就是我说去相亲开始变了态度的?
我相亲关他什么事啊!天上下金币,充话费送帅哥,不要我傻啊?!
我起床在房间里来回溜达了两圈。
总不会是喜欢我吃醋了吧?
喜欢也不行!对我搂搂抱抱岂不是职场骚扰?
我一拳击中掌心。
哼!渣男!明天就叫我爹炒了他!
我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捂住心口。
靠,还有点舍不得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自己一直到现在还在发烫的脸。
宋佳文!!!你的出息呢!!!
我一头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突然想起老妈的话,福至心灵,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延风两个字。
靠,什么都没有。
我一骨碌又坐起来,摸进大学网站和论坛,还有律师执业公示的网站,发挥福尔摩文的精神,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
也没有!
我冷汗刷地下来了。
不会真遇见骗人感情的杀猪盘了吧!
我鼻子居然迷之泛起些酸涩。
真是的,我爹怎么选的人。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上课,小朵儿看着实在不忍心,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
「可怜的孩子,你睡会儿吧,我帮你放哨。」
我幽怨地瞄着讲台,「这可是段教授的课,我哪敢。」
话虽如此,课上了一半我还是昏昏沉沉趴桌上睡得天昏地暗,还做梦了。
我梦到韩正戴着一大串海胆贝壳跳海带舞,跳着跳着延风来了,他俩手挽手一起跳海带舞,旁边还有很多虾兵蟹将在起立鼓掌,不,鼓钳。
一直到下课铃响,我才揉着眼睛醒过来,小朵儿在旁边一脸五颜六色的神情。
「怎么了?大姐?」
「刚段教授下来溜达看到你了。」
「哈?」我满脸惊恐,「你怎么不叫我?」
「我准备叫来着,还没叫你,他就摇了摇手,走过去了。」
!!!
全校最严段教授,高抬贵手放过我???
我的脸色一瞬间和她一样五颜六色。
磨磨蹭蹭收拾完书包,发现段教授还在台上为同学答疑,我低着头夹着尾巴灰溜溜准备跑出去。
「宋同学。」
我和小朵儿一瞬间石化了。
我回头硬着头皮挤出微笑,一直拽着段教授答疑的那帮人这时候溜得倒快,对着段教授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一个激灵,缩着脖子忙不迭地认错。
「段教授我知错了。」
段教授却爽朗地笑了起来,神情越发慈祥,「帖子照片我看到了,哈哈哈,有空欢迎来家里吃饭。」
来家里吃饭……
家里?
我和小朵儿面面相觑,在校门口角落的冷风里硬生生愣了十几分钟,不懂此间深意。
段教授,让我去家里吃饭?
段教授?
段?
忽然想到什么,我手忙脚乱翻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段延风。
依然是什么都没有,上面却有一条。
猜你想搜:段言锋
我心里一跳,戳进去,手指都在抖。
这下出来了大篇大篇的信息。
无论是百度词条里,还是关于他的新闻和讯息里,他的形象照都很少,却有很多现场的抓拍。
谈判时运筹帷幄的样子,演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合影时礼貌微笑着,却冷傲的淡漠的,拒人于千里的样子。
他的家世。
他的律所。
他令人惊羡的才华和成就。
原来他就是我爸说的,段家自己开律所的小公子。
我蹲下去,心里乱成一片。
小朵儿拍了拍我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也不至于震惊成这样,这个剧情我们一般称之为掉马甲。」
我委屈巴啦地抬头,看着小朵儿,「姐们,我慌了。」
「你慌个什么劲?」小朵儿拧着眉头,一把把我拎起来,「姐们要战斗!你怕什么,你就去问他,为什么隐姓埋名来骗你,说清楚就好了。」
我搂着小朵儿的肩膀,泪眼婆娑地点头。
「宋佳文你起开。」
「扶我会儿,脚麻了。」
好巧不巧,帅爹的电话打过来,我艰难地保持着这诡异的姿势接通了电话。
「上次说的那个演员阮秋生,他这两天正好在隔壁市拍戏,今天回我们市赶通告,和他约好了吃晚饭,你抓紧去吧。」
「等等老爹,我不……」
我这都心乱如麻了,还相啥亲,正要拒绝,小朵儿一把扯过我的手机。
「她不会不去的!谢谢叔叔!」
电话挂断,我摊手满脸问号。
EXM?
「阮秋生欸!!!那可是阮秋生!!!」小朵儿两眼冒着绿光,「姐妹!义字当头!姐们今天有没有签名照就看你了!走着,我陪你去!!」
小朵儿连拖带拽带我打了车,我想了想,给延风,哦不,段言锋发了个消息。
「那个,我去相亲,你晚点来这个地址接我。」
发出去我都觉得心如擂鼓头皮发麻。
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忐忑地把手机拿起放下好几番,消息提示音才响起。
「好。」
我心里一沉。
有些事,迫不及待想要问他。
到了约定的地方,我和小朵儿连喝了两杯热巧,才看见一个人戴着墨镜口罩捂得格外显眼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我满头黑线,大哥,你搁这儿拍潜伏呢?
只见这位又高又瘦、鬼鬼祟祟的人跑到我们面前,压低嗓音对暗号似的问了一句。
「林小姐?」
「是的,阮先生。」
我们回答得嘎嘣脆。
阮秋生又紧张兮兮地环视了一周,这才安心坐下,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墨镜,像刚刚回到水里的鱼,猛力地喘了几口气。
这下连小朵儿都把签字笔捏在手心里,面露不忍,没有吱声。
好一会儿,阮秋生才平复了呼吸,头发汗湿了有些狼狈地贴在额头上,即使如此,也掩藏不住他耀眼的美貌。
「不好意思刚才被跟车了,好不容易才跑过来。失礼了。」
我和小朵儿齐刷刷摇手,「没有没有。」
「恕我直言……阮先生既然出门不便,咱们约在庄园附近不是更方……」我小声建议。
「你懂什么?这家的咖啡,我朝思暮想。」
他深情且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扫了我俩一眼,毫不掩饰地露出些意兴阑珊的神情。
「哪位是林小姐?」
还没等我举手,只见阮秋生面色突变,他拎起口罩墨镜霍地蹦起来,朝着后门的方向直蹿而出。
我和小朵儿机敏回头,眼看着乌泱泱举着相机的大军朝着我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快跑!」
「分头跑!」
我和小朵儿像看见老虎的兔子拔腿就跑。
这一片是一个很小众的艺术街区,四周空旷无物,只有这一片有很多集装箱和厂房改造而成的咖啡店酒吧。平日里人并不多,我对这边也不熟悉,一边跑四下里张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藏身之处。
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堆满了箱子的角落,一凑过去,发现阮秋生正蜷在里面。
听到我的动静,他先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才松了一口气,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小声央求道。
「林姐,求你,你换个地方躲,千万别暴露我。要被拍到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废了。」
我嫌弃地撇撇嘴,「我还怕被网暴呢。」
我气愤地踢了踢箱子。
什么人类高质量相亲!都是垃圾!
从角落里转出来,我刚鬼鬼祟祟东躲西藏前进了几十米,就看见不远处一小队人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瘦小的男子甚至对着我举起了镜头。
我下意识抬手想捂住脸。
这时,右侧一个狭窄巷子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一把把我拉了进去,我一个踉跄,堪堪站稳,惊愕地抬头,便看见延风沉着冷静的侧脸,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他拽着我,我跟着他,从狭窄的巷子里七弯八扭转了好几个弯,才扁着身子躲在一个两栋小洋楼之间的缝隙里。
「那女的跑哪去了?」
「肯定在这附近,仔细找找,一定要拍到!」
我缩在缝隙里,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脚步近了又远了,又来一批人,又远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发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我和延风紧贴着,距离近得几乎呼吸相闻,我抬眼看他,正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空气里的温度迅速爬升起来。
「谢谢,还好你来得及时。」我往右退开一步,和他错落开站着。
他看着我的动作,抿着嘴没说话。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我脑子里纷乱如麻,昨晚的辗转反侧,今天的一波三折都在此刻才平复下来,我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狭窄的巷子里,呼吸声混乱又暧昧地交缠。
「小姐,」最终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相亲怎么样?」
我听到这个称呼头皮一麻,看着这人像没事人一样还在装蒜试探,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只是我的管家欸,延风先生,会不会管太多啊?」
他错愕了一瞬,像是没想到我突然这么尖锐,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瞧着居然有些委屈。
大哥,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你就当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行不行。」
他低声说。
他委顿下去的样子,活像一只淋湿的大狼狗。
「倒也不必如此谦逊,你是癞蛤蟆谁敢当天鹅啊。」我盯着他,冷冷地,不带一丝情绪地陈述,「你说是吧,段公子。」
他猛地抬起头来,颇为意外地看着我,我坦坦荡荡和他对视,毫不相让。
「你怎么知……」
「我想要一个解释。」我打断了他的话,执拗倔强地盯着他。
他张皇了一瞬,半晌无奈地笑起来,整个人却好像逐渐轻松释然了下来。
「好,那我们聊聊吧。」
「先送小朵儿回去吧。」
我挤出缝隙,掉头往外走。
13
这个季节江边的风已经有些冷,我伏在栏杆上,任夜风卷起我的头发。
「给。」段言锋递给我一杯热红酒,自己揭开一罐可乐的拉环。
我皱眉,看着他手里的可乐。
「太凉了,你别喝。」他看着我的目光,忍俊不禁。
「笑!还好意思笑!」我一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快解释,为啥隐姓埋名在我这里当卧底。」
「怎么解释呢?大概是想近水楼台?」他也伏在栏杆上,看向远方江心里亮着霓虹灯的游船,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或许是我想在飞盛集团段先生和林氏集团宋小姐之前,让段言锋和宋佳文先认识。」
江边温柔的路灯,给他的轮廓映上一片暖融融的昏黄,他笑起来眸光澄澈,不像延风的温柔似水,也不像网上的照片那样冷静疏离,是一种被温柔包裹住棱角,像糖果纸一样绚烂的颜色。
「我很羡慕林董和宋阿姨。」
「但是说实话,其实我当时什么都没想。」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眉目间居然有些苦恼的神色。
「当时林董说,要把你接回家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无论什么用由头,我想有个机会能在你身边。」
他又灌了一大口,好好的肥宅快乐水硬是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意味。
「后来就骑虎难下了。我本想借着和你相亲的机会让你重新认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段言锋说着说着俯身趴在栏杆上,侧着头仰视着我,眼神热烈得让人骨头都发酥。
「对不起,佳文。不管怎么样,骗你都是不对的。」
我一脸无语看着他一把年纪了几乎是在撒娇耍无赖,却又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真是占便宜,我看着他真诚清澈的眼神,居然开始逐渐心软。
醒醒!宋佳文!美色是陷阱!
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愤怒地瞪着他。
「你才认识我几天就……阿嚏……就说喜欢我,离不离谱?你是见一个爱一个?还是说你见一个相熟人家的女儿就要去相处一番?总不会说是命中注定吧?还是穿越来的?」
我居高临下瞪着他,噼里啪啦怼得气势磅礴。
如果中间没有打个喷嚏的话。
他立马直起身,碰了碰我的指尖。
「江边冷,去车里说吧,说起这件事,就要拆林董的台了。」
据段言锋的叙述,其实帅爹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找到我妈和我了,他奋不顾身地跑去,又回来拽着段言锋的父亲大喝闷酒。
他举着酒瓶说:「阿宋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最自由也最鲜活的人,也许没有我,她才能过得更洒脱。」
于是我爹一直没敢打扰我和宋女士的生活,只是一直在私下里关注着,在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偷偷帮助。
听到这里,我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我那帅爹到底是不是什么疼痛言情文男主穿越过来的啊?戏也太多了吧!
「别光说他,说说你。」我冷哼一声,颇为看不上我这不上道的亲爹。
「大约在你快高三的时候,我刚回国,我爸和林董合作一个海外项目要去驻场,就把你托付给我。」段言锋单手转着方向盘,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笑得眉眼弯弯。
高三……我想起我蓬头垢面兵荒马乱浮肿憔悴的高三岁月,忍不住捂住脸。
我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其实一开始也只是把你当作世交家的妹妹,每周开车去一次你的城市,小心地打听打听你们过得好不好,都已经成了习惯。」
「直到有一次。」
他在一个一百多秒的红绿灯面前停下,转过头来看着我。
「那次我停在你们学校对面,当时有一个刚买完菜回来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过马路,突然摔倒了。那是一个视野盲区,旁边的公交车马上就要开过来,我当时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我猛地张大了嘴,恍然想起了这件事。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却看见你,电光石火般冲过来,明明那样瘦小,却张开手,挡在老人家身前,硬生生逼停了那辆车。」
「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那一刻对我而言的震撼。」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那天飞蛾扑火般孤勇的那个小姑娘。
「从那天起,每周去看你成了我心底里无法言说的期待和喜悦。」
眼前跳成绿灯,我转回头,看着前面沉默着没有再追问,他也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家门口,我跳下车,转回身来看着他。
「段言锋,你的解释和道歉我接受。」
「但是我一时之间有点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
「我想冷静一下,所以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见面了。」
他垂眸,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带上车门,转身往家里走,想了想还是气不过,扭过头来对着他狠狠瞪了一眼。
「下次见到我,请你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我。」
14.
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段言锋。
「所以你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大姐。」小朵儿嗑着瓜子鄙视地看着没精打采的我。
「哎呀烦,你别提这人。」我捂住脑袋,「我最看不上这种磨磨唧唧爱又不爱说又不说的男生了!」
「人家怎么没爱怎么没说,」小朵儿白了我一眼,「你这神经大条的根本不懂,爱一个人就是捧着一颗心进退两难,进一步怕吓着对方,退一步又怕对方从此成了别人的。」
「若是诸事周全,那多半是没那么在乎。」小朵儿高深莫测地指点着。
我伏在书桌上陷入沉思,看着右手边空空荡荡的位置,心里空落落的。
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他在身边,照顾我,替我周全,又始终为我压着阵脚。
人真的是一种太容易产生习惯的动物。
「宋佳文!」
我正伤春悲秋呢,有人闯进来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我一下子弹起来。
「宋佳文你也太过分了吧!」眼前色厉内荏柳眉倒竖的居然是金融系那个祝萱萱。
小朵儿腾地站起来,还没等我俩开口,祝萱萱拍了拍桌子,清脆地呵斥。
「你明知道那个姓杜的是个始乱终弃两面三刀的小人,怎么不告诉我!怎么忍心看着我蒙在鼓里!Girls help girls!你懂不懂啊!」
我和小朵儿默契地退了半个身位。
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可记得你了!」祝萱萱美目圆瞪,狠狠跺了跺脚,转头扬长而去。
留下一教室目瞪口呆的人。
天气一天天变冷,很快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就笼罩起来。
为了准备考试我干脆住了校,一头扎在书山题海里,不想不问不念,除了时不时会点开聊天框,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又失望地合上。
狗男人,说冷静一下,居然真的一条消息都不发。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我咬着笔杆更拼命地刷题。
期末考试前一天,我在操场戴着耳机听着英语听力慢跑时,好久不见的杜鸣宇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抱着一束小得可怜的花,单膝跪地拦在我面前。
我往左绕行,他以膝盖为中心往左转了半圈。
我往右绕行,他以膝盖为中心又往右转了半圈。
我恍然大悟,掉头跑了。
没跑两步,他又跟上来,眼泪巴啦地一股脑疯狂倾诉着。
我无语地看着他,看着他声泪俱下嘴一张一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没摘耳机,听力已经欢乐地读到《Take a Holiday》了。
半晌,他终于说完了,巴巴看着我等回应。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滚开,你吵到我眼睛了。」
期末考试结束第二天,我打了个车回到了家。
家里看得出一直有在打扫,窗明几净,草木鲜活。
我看着厨房,眼前隐约晃动着段言锋系着围裙耐心地为我熬着汤的样子。
我放下包,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晃荡。
书桌前,是我们凑在一块挑灯夜战制定策略的地方。
茶几上,我们的水杯并排放着,他用透明的玻璃杯喝清水,我的杯子里总是各式各样的果汁和牛奶。
橱柜前面,我踮脚还够不着的东西,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站在我背后,轻松地拿下来放在我手里。
明明才一个月都不到,怎么会好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思绪停下,我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了玄关前,那天晚上,在这里,他那样炽烈又失态地抱着我,他说:
「那我等着。」
我拎起包,飞快地冲出去。
然后差点一头撞到帅爹胸口。
「干吗,投放火箭弹呢?」帅爹毫不留情地开口。
「您怎么来了?」
「今晚有个慈善拍卖晚宴,我没空,你替我去吧。」
帅爹一如既往,说完就走。
「等等等等!」我伸出挽留的手,「我咋去啊?」
林董的专属司机十分机械地把我送到晚宴门口,又十分机械地给我开了车门,又十分机械地鞠躬,上车开走了。
我挠挠头,这莫不是个机器人?
拍卖会大半位置已经坐满,我走进场,有稀稀拉拉的目光扫过来,见我脸生,又稀稀拉拉挪回去。
人群熙熙攘攘,我放眼望去,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前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在我走进来的那一刻,如有感应般回过头来,目光淡漠清冷。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段言锋。
我低下头,避开视线,在角落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不料抬头一看,前排居然是祝萱萱。
真是冤家路窄。
祝萱萱看着我,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猎杀时刻。」
我地铁老头看手机.jpg。
真不至于,知情不报,罪不至此啊姐。
待我再抬头往前看,他已经转回身去,依旧是懒散地靠着,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哼了一声,悄咪咪在心里记仇。
拍卖会开始,我作为一个具有勤俭节约优良品德的优秀女子,只喝茶吃点心,绝不举牌,绝不参与。
奈何前排这位美女子,每拍一件就要回头看我一眼,见我吃得不亦乐乎,又冷哼一声扭回去,兴致缺缺。
几次三番,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怒瞪着我,奈何她实在美貌,我只觉得娇嗔可爱。
「那个,萱姐,咱是不是多少有点幼稚了。」
「你管我。」她白我一眼,嫌弃地看着我手里捏着的牛乳小方,又转回去还掸了掸肩膀。
拍卖会半场过去,我和祝萱萱谁也没买一样东西。
一直到下半场,展出了一条镶钻海蓝宝项链,一下子就晃花了我的眼。
靠,好漂亮。
我摸了摸口袋里刚帅爹塞给我的卡。
「拍卖会上,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拍。当酬劳了。」他说。
于是我今天第一次举起了牌子。
「192 号,10 万」
「192 号,10 万,一次。」
噗,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起拍价就要十万???
我不要了行吗能撤销吗?
「192 号,10 万,两次。」
我眼巴巴看着祝萱萱,不断发射脑电波。
快快快!快截胡!
果不其然,祝萱萱气定神闲地举起了牌子。
「181 号!15 万!」
我长舒一口气,安心地靠回椅背。
今天也是没有被金钱富贵侵蚀的一天呢!
「181 号!15 万!一次!」
祝萱萱得意地回头瞥了我一眼,我十分服气且钦佩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前排一直置身事外毫不关心的段言锋突然抬手举起牌子。
「50 万。」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一把捂住脸。
这个败家玩意儿!!!
15
拍卖会结束就是用于交际应酬的晚宴。
第一次出席这种在书里看了几百次,现实却第一次参加的活动,我换好小裙子,表面看起来十分优雅矜持,实际上内心十分激动兴奋地踏入了会场。
奢华气派的布置,精致的点心,还有让人大快朵颐的美食。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我环视着四周,装作不经意地寻找着段言锋。
却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杜鸣宇?!
我凑到祝萱萱身边,对她努了努嘴,「你带进来的?」
「我还想问是不是你带进来的呢!」祝萱萱的表情比我更一言难尽。
纯属好奇,聊完我又转回去准备拿杯饮料来顺顺嗓子,丝毫没有在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正逍遥自在着,一杯冰咖啡一下子泼到了我的裙子上。
「真是抱歉,宋小姐不会介意吧?」
一开始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没有在意,直到听到这声音,我缓缓抬头,便对上了杜鸣宇那故作姿态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
我地铁老头看手机.jpg again。
大哥,什么年代了,用这么老的伎俩你土不土啊?
「杜鸣宇,你傻……啥时候能帮我找点纸巾擦一擦呢?」
我一句优美的国粹滑到嘴边,余光瞥到周围的千金淑女们,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为了帅爹的面子。
「我去你大爷的!」
一个娇憨清脆的声音猛地喝道,我一转身,便看见祝萱萱穿着高跟鞋一个三步上篮动作飞身而起,将一杯带着肉桂和橙子片的热红酒用优美的弹道轨迹狠狠泼在了杜鸣宇的脸上。
我瞠目结舌,心里有一万个小人瞬间起立鼓掌。
牛啊萱姐!
「一天到晚就会盘算着上不得台面的卑鄙手段,我呸!」祝萱萱犹嫌不解气,还狠狠骂了几句,才一把拉起我,转身往更衣室去。
「之前你知情不报,害我沾上这么个小人,我可没原谅你。」祝萱萱一边帮我拉背后的拉链一边说,「但是我看你还算顺眼,就勉强帮你一把。」
原来这就是真千金的派头,学到了学到了。
「好了。」她整理好衣服,绕到前面来看我,「这件衣服你穿过,我不要了,送你了。」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高傲地冷哼一声。可惜长得太可爱,腮帮子圆圆的像只小仓鼠。傲娇起来更可爱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你干吗!你神经啊!」她瞬间炸毛。
呜呜呜,更可爱了。
在祝萱萱忍无可忍火山喷发之前,我连忙踩着小高跟小碎步踢踢踏踏溜了出去。
宴会里金碧辉煌,此刻宾客都到了,场面比刚才热闹了两倍不止,我走在长长的二楼走廊沿着扶手往下看。
是生机勃勃的新生活。
还好,这个生活里的人,都比我想的更友善。
我扶着扶手一级级走下台阶,刚转个弯,便看见楼梯尽头,段言锋身着一身白色西服,仿佛自带光晕,打着领结,金边眼镜也在灯光下散发温润的色泽。
他伸出手,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我矜持地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略显羞涩,优雅且实诚地回答。
「我不会。」
顾言锋僵了一下,差点没憋住。
「没事,我教你。」他轻轻搂住我的腰,引领着我行云流水地转进舞池里。
一曲跳罢。
二曲跳罢。
我气喘吁吁溜回座位上休息,「不行了不行了,再跳鞋跟要崴断了。」
没等我顺匀气息,冰凉的触感落在脖颈间。
我低头一看,是一串璀璨夺目的海蓝宝项链。
段言锋绕到我身后,指尖轻柔,为我戴上。
我愣了一瞬,心里像炸开糖果味的烟花,甜得我忍也忍不住地笑。
「喜欢吗?」顾言锋屈单膝蹲在我面前,细细欣赏着他的败家杰作。
我点头点到一半,不禁又一阵肉疼。
「这可是行走的 50 万!」
「做定情礼物,也不算贵。」他笑着看我,漂亮的眼眸里温柔得能酿出蜜来。
「谁跟你定情。」我嘴硬地小声嘟囔着。
「宋小姐,我想过了,大学恋爱两三年,到毕业结婚,正好。」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捧住。
「当然,现在大学就结婚也是寻常事,结婚证据说还可以加学分。」
「你想得美。」我怒嗔道。
他看着我,正顾盼神飞的眼角眉梢迅速耷拉下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怎么我们段律师好像意外地很会撒娇?
这样是犯规的吧!
我无可奈何叹口气,心下软成一片,再不逗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我还打算请你和我一起给我爸我妈当伴娘伴郎呢,你可不许插队啊。」
他怔了怔,又笑起来,眉目疏朗,如星如月。
「能为岳父岳母效劳。」
「小婿荣幸之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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