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出虚弱的哀鸣，发丝掩藏的面孔下渗出了血水。
「醒了？」陆长青冷眼看着这一幕。
我又惊又气，忍不住骂道：「陆长青，你住手！」
陆长青理都不理我，他的视线一直在我娘身上。
「醒了就说话，十二年了，一句道歉的话总该说了。」陆长青目光森然。
我娘呕血，身体难忍地挪了一寸，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没错……」
「好，很好，你没错！」陆长青仿佛被戳中了命脉一样猛地爆发。
铁链激烈晃动，那些血藤都被震断了不少。
我娘发出骇人的惨叫，全身颤栗。
我眼泪下来了，冲向陆长青：「你住手！」
陆长青就那么站着，任由我扑到他身上。
我用力打他，可他纹丝不动，我的手掌反而痛得厉害。
「你看，这就是你的女儿，跟你多像。」陆长青看了我一眼。
我感觉娘也看我了。
她那被血水浸透的长发下面是一双早已麻木的眼睛。
她什么都没说。
「你女儿特意来看你，你不说句话吗？」陆长青将我丢开了。
我娘越发虚弱：「杀了……我们吧。」
「杀了你们？好啊，不过我要一个一个杀，你先看着你女儿死吧，等她死了，我就杀你。」陆长青露出邪恶的笑。
邪恶中全是苍白。
他走了。
16.
陆长青终于走了。
但我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又难以呼吸了，镇妖崖太恐怖了。
我扶着墙壁喘息，全身痛得厉害，那些皲裂的皮肤全在渗血。
无形的威压迟早会了结我的性命。
我可能一日都撑不下来。
「娘，我来救你。」我尝试再次爬上去，可惜摔了下来。
太痛了！
我趴在地上甚至爬不起来了。
「出去……」我娘声音嘶哑。
我知道只要离开炼妖洞，我就能舒服很多，这里的天山寒铁链是致命的。
它们散发的寒气就能杀死我。
但我不肯出去，我又一次往上面爬，然后又一次摔了下来。
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七窍血流不止。
我强打精神，再次往上爬，可依旧摔了下来。
这下，我完全爬不动了。
要死了吗？
「女儿……爬出去……」我娘不再麻木，她在流泪。
娘很爱我。
我一定要救她！
可是，真的爬不动了。
「陆长青……她是你女儿……」我娘嘶哑喊道。
她看着洞外。
陆长青没有来。
「陆长青……我……我求你……」我娘的血泪滴了下来。
可陆长青还是没有来。
「陆长青……我错了……」这句话说完，我娘整个人垮了一般，挂在天山寒铁链再也不动弹了。
陆长青进来了。
他仿佛等了十二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一般。
「对，你错了，是你错了！」陆长青双目赤红，一道青光打在了我身上。
我身体暖和了起来，精力正在恢复。
「你大错特错，你辜负了我，我该杀了你！」陆长青低吼，他凭空而起，站在我娘面前。
所有铁链都不再晃动，炼妖洞内再无一丝寒气。
有的只是苍白的情绪。
陆长青的情绪在翻涌。
「红芊，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陆长青双手捧住我娘的脸，恶狠狠地盯着。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娘的发丝。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娘吐着血水，说出了一句流畅的话。
这句话震得陆长青后退了两步，他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瞳孔中都是惊愕。
随后他整个人悲伤到了极致，再无一丝英气。
「真的？」许久，陆长青才发话，他的嗓子似乎哑了，声音涩涩的。
「真的。」我娘很郑重地点头，「我从来没有说过爱你……杀了我吧。」
陆长青失魂落魄，如同落叶一样在空中晃了两下。
17
陆长青又走了。
他一步一步，踩出了很深的脚印，他的指甲抠进了掌心，滑落了一滴滴的血。
我娘并不看他，垂头吊着。
炼妖洞里陷入了死寂。
但这是我的机会。
我迅速爬上了血藤，跳到了我娘身边。
「娘，快吃了这个！」我将九髓蕴血丹塞进她嘴巴里去。
她并没有吃，只是看了一眼，问谁给我的。
「青竹给我的，有毒吗？」我心里还是有点怕青竹害我娘的。
「没毒……吃了这个……我就能挣脱束缚了。」我娘虚弱至极。
我大喜，让她快吃。
她怔怔地盯着丹药，忽地释然一笑：「是我亏欠青竹的……她想我死也是应该的……我死后，你要告诉青竹……我是故意吃下的，这样她会放过你……」
我娘用尽了所有力气说这句话，一说完就咬住九髓蕴血丹吞下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我娘身上便冒出了炙热的青光。
源源不绝的生气在她体内激荡，她身后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尾巴，每一条都生机勃勃。
短短片刻，她已妖气滔天，血肉模糊的肌肤变得光滑白嫩，早已折断的四肢恢复如常，一头秀发不再干枯污秽。
艳绝天下的九尾妖狐回来了！
轰的一声，九尾横扫炼妖洞，所有铁链寸断。
那些血藤竟吓得飞速爬了出去。
与此同时，整座镇妖崖都晃动了起来，我娘的妖气穿透了炼妖洞，直插云霄！
「娘，快跑快跑，往北边跑，我朋友在接应我们！」我跳落在地，欣喜地招呼我娘。
我娘看了我一眼，却是一飞冲天，携九尾之姿，撞破了炼妖洞。
她从山巅撞了出去！
我大吃一惊，这样一来，整个昆仑山都会震动了。
果不其然，昆仑三十六峰全乱了，道道流光疾驰而来。
「九尾妖狐逃脱了，各峰齐出，捉拿妖孽！」
「我施昆仑太上祖师令，各峰击杀九尾妖狐，不得留手！」
「对，昆仑千年祖令，但凡有妖逃脱，立刻格杀勿论！」
愤怒的咆哮在各峰响起，其中不乏一些苍老的声音。
昆仑的老一辈都出动了。
我脸色发白，想不通我娘为什么这么傻。
她冲了出去，依照昆仑的祖令，没有人能保她了。
18
「娘，你回来！」我急得大喊，可天空阴沉，上边更是大雪纷飞，我连我娘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而三十六峰的捉妖师齐出，无数法器飞向了雪山之巅。
黑云和大雪之中，我只能看见一道道流光。
双方在交战了！
我娘只恢复了三成功力，肯定不是对手。
我趁乱朝着山巅跑去，试图找到我娘。
但这是徒然的，护山大阵的威压将我轰得倒退，我无法寸进一步！
「娘，往北边跑！」我大声疾呼。
没有人回应我，只有雪山之巅的轰鸣。
大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一声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九尾妖狐，伏诛！」
猛然间，镇妖崖上光芒大作，无匹的威压席卷上苍天，而天穹之上落下一道白光。
「浩然正气！」那苍老的声音炸响，白光不断鼓动，最后将一道身影裹住了。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就是我娘。
她被白光裹住，而镇妖崖的护山大阵也在镇压她。
「这个畜生逃不掉了，太上祖师的昊天镜困住她了！」
原来那白光是什么昊天镜。
宛如巨大的水泡，将我娘困住。
我娘奋力挣扎，身后九尾不断冲撞白光。
「还敢反抗，三十六峰主列阵，以北斗降魔阵灭杀此妖狐！」不知何人在发号施令。
「是！」三十六道身影闪现，流光溢彩，道气轰然。
我惊得眼泪直掉，我听说过北斗降魔阵，以前村里的修士就用这个阵法来吓唬我。
也只有这个阵法才能诛杀九尾妖狐。
「娘！」我大喊。
可山风凛冽，谁能听见我的声音？
19
三十六峰主一起出手！
他们占据不同的方位，对应天上三十六天罡，引北斗神力诛魔。
不过眨眼时间，天穹之上已经亮起了三十六颗星星，其中北斗七星最为耀眼。
我一瞬间被压趴了，连抬头都做不到。
太可怕了！
「北斗降魔！」随着暴喝声起，星光下落，镇妖崖之巅发出了浩瀚的巨响。
我眼泪直流，不用看也知道我娘死定了。
她全盛时期都未必能撑住，更何况被折磨了十二年？
「落！」最后一声暴喝，北斗降魔阵成。
镇妖崖都被染上了星光，如梦似幻。
我只闻嘭的一声，如同两座巨山撞击，空间都粉碎了。
随后，一切安静了。
我娘甚至都没有发出惨叫。
昆仑速战速决，一定要杀了我娘，不给一丝机会。
北斗降魔阵的波动开始减弱，我用力撑地抬头，看向那雪山之巅。
昊天镜的白光照亮一切，璀璨的星光还在山巅之上闪烁。
随着三十六峰主收手，星光开始散去，露出了中间的人。
是的，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青衫猎猎，头发散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双手做撑天之势。
在他身后，我娘虚弱跪地，绝美的脸颊上满是凄然。
陆长青竟帮我娘挡下了北斗降魔！
「青帝！」昆仑修士大乱。
「陆长青，你这个疯子！」苍老的声音震怒无比。
一个穿着道袍的白发老者出现在半空。
「陆长青，你将昆仑的脸都丢尽了，你如何向太上祖师交代！」白发老者怒吼着，再也没有了尊者的风范。
三十六峰主同样震怒，他们对陆长青彻底失望了。
「陆长青，滚开！」甚至有峰主怒骂，不再带有一丝敬意。
「此等劣子，与畜生无异，诛之！」还有数名老者现身，脸色铁青。
陆长青垂着头，一边流血一边颤声道：「弟子有愧昆仑，当杀，容弟子送红芊归青丘再回来赴死。」
「闭嘴！」老者们勃然大怒。
白发老者更是怒吼：「你还要送这个妖孽回青丘？当年你血洗昆仑，是谁之错你忘了吗！」
陆长青垂首不语。
「杀！杀！杀！」厉吼不绝，雪山之巅再次震荡。
陆长青却不再停留，他一把抱起我娘，单手一拍，面前人群便被击退。
他一步踏出，人已经逃至天际。
「我施太上祖师令，诛杀九尾妖狐与陆长青，不得留情！」
无数流光追去。
20
整个昆仑都乱了，整个镇妖崖都乱了。
没有人留意我，我也急着去找我娘，赶紧从悬崖边跳下去。
我如愿落在了血潭里，要不是我是半妖，估计得摔死了。
「小狐狸，你娘呢？」萝卜头竟然在不远处的树后躲着。
我喘着气跑过去，指了指北边：「他们往那边追去了，我娘肯定也在那边。」
「北方三千里之外就是青丘地界了，那里妖魔众多，对你娘有利。」萝卜头分析，「可是三千里，你娘怎么逃出去？她不是该跟你一起偷偷跑吗？怎么被发现了？」
「陆长青带她逃了。」
「啊？」
萝卜头傻眼了。
我顾不得多说，让它帮我去追我娘。
它一脸为难：「我们怎么追得上？」
「你想办法呀，快快快。」我对森林不熟悉，但萝卜头熟悉。
它咬咬牙，朝着南边吹了一声口哨。
不一会儿，灌木丛分开，一条头生两角的蟒蛇钻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萝卜头却喊道：「小水蛇，你会飞了吗？」
「会，但不多。」蟒蛇吐着芯子，「你要作甚？」
「你带这只狐狸去青丘，就当报答我的恩情了。」萝卜头指了指我。
蟒蛇点头：「可以。」
「小狐狸，快上它的背去吧，它是我在南方沼泽里救出来的蛟，它化龙失败，多亏了我用一百零八根人参救活了它。」萝卜头一脸肉疼，「它只报答我一次，没想到要给你用了。」
「谢谢你！」我跳上了蛟的背。
它腾空而起，低空飞行，十余米长的身躯隐藏在树叶间，速度越来越快。
其实我们很危险，毕竟蛟是妖兽，要是被昆仑的人发现就完了。
幸好现在昆仑大乱，所有人都去追陆长青了。
我跟蛟飞了大半天都没被人发现。
反倒是我发现了昆仑的人。
一些修为不高的修士根本追不上陆长青，在半路就气喘吁吁地歇息了。
蛟很谨慎，一直低空飞行，利用丛林来掩护自己。
最终，翌日天明，我们接近了北方丛林的边缘。
只要穿过丛林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山丘了。
那些广阔无垠的山丘之中，隐藏着狐族的故土：青丘。
「从前面出去就是平原了，我不能再载着你了，因为外面很多人。」蛟将我放下了地面，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我不停留，在林中穿梭，停留在了一棵大树上。
站在树枝上看向平原，能清楚地看到一道道人影。
他们都是昆仑的修士，在这里修整一番继续追赶。
21
我没敢立刻出去，先躲在树上偷听。
我的听力很好，能听见远处的人声。
「尊者们已经跟陆长青交上手了，就在前方三百里！」
「青帝真是糊涂，糊涂啊！」
「就算杀入青丘，也要诛灭九尾妖狐！」
我仔细聆听，有些焦急。
我娘就在前方三百里了。
可我过不去。
好在机会来了，远处数道流光而来，发号施令：「尊者有令，所有人集结，诛杀陆长青！」
平原上众人全都打起了精神，顾不得歇息了。
还有人分析：「定是陆长青负隅顽抗，大家一起上！」
浩浩荡荡的修士赶往三百里之外，平原上很快空荡了。
我一跃而出，四肢并用在平原上奔跑。
我毕竟是狐妖，这样跑起来舒服又迅速。
跑了大半晌，我听见了天际传来巨响，那边的天都是青色的。
大战十分激烈！
显然，陆长青被截住了，他跟昆仑交战很久了。
我加快了速度，直奔天际。
很快，前方出现了丘陵，一座座丘陵鳞次栉比，有的比山还要高，有的则很低矮。
我在其中奔跑，赶到了战场。
远远看去，天地一片浑浊，无数光芒在交织，中央一道青光时常腾空而起。
我还看到了许多人影，他们横挪腾越，跟跳蚤一样在高空飞来飞去。
「陆长青，你可知罪！」暴喝阵阵，白发老者令人围困陆长青。
陆长青不答，沉默应战。
数千人将战场围得水泄不通，负伤的便退下，后来的便接替。
我观察了半晌，没看到一个死人。
陆长青显然留手了。
我正琢磨怎么办好，白发老者再次暴喝：「你个畜生，宁愿自己负伤也要护着她，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昊天镜！」
白发老者又祭出了昊天镜。
这件法器威力强大，连九尾妖狐都能镇压。
刺眼的白光冲刷着丘陵，无数光芒都被压下，只剩下昊天镜的光芒。
我终于看到了陆长青。
他竟背着我娘，一边流血一边挥剑。
我娘早已昏迷了，陆长青则弯腰驼背，全身都是伤，他显然快撑不住了。
昊天镜一出，白光镇压之下，陆长青身体不堪重负，一头栽了下去。
但他在落地的瞬间堪堪稳住，用长剑撑住身子，单膝跪在丘陵上。
我娘也被痛醒，昊天镜对妖魔有奇效，我娘无法扛住。
「列阵，诛杀！」白发老者故技重施，要将陆长青和我娘一道轰杀。
三十六峰主列阵，再引北斗。
北斗降魔瞬息而发，天穹浩瀚，星光闪耀。
无匹的神力即将落下。
白发老者手持昊天镜厉声质问：「陆长青，你可知错？」
陆长青持剑呕血，已经站不起来了。
「丢下九尾妖狐，饶你不死！」白发老者的声音有点发抖，他赤目通红。
陆长青依旧不答，一只手却伸向后背，紧了紧我娘。
我娘虚弱地喘着气，在白光之中低声哀鸣。
「孽畜！」白发老者彻底失望，下令降魔。
眼见北斗神力降临，一个缺口却出现了，一位峰主一闪而过，竟站在了陆长青身前。
我看得清楚，那是青竹。
她的离开，导致北斗降魔阵出现了缺口。
22
众人大惊失色，北斗降魔阵不得不停下。
青竹面无血色，低头看着陆长青，声音哑哑的：「放下她吧。」
「青竹……走开。」陆长青终于说话了。
青竹的泪立刻就下来了，她发狂一样大叫：「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我才应该是你的妻子啊！」
陆长青喘着气，一句话说不出。
我娘看了青竹一眼，闭上了眼睛。
「青竹，回来！」白发老者呵斥，众人也赶忙劝说。
青竹嘴唇发着抖，泪水长流。
她再次质问：「陆长青，你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对……不起。」陆长青身体越发虚弱，剑已经快撑不住他的身躯了。
青竹发出难以言说的笑，她就这么笑着，远遁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白发老者咬牙彻齿：「继续轰杀，老朽来顶替青竹！」
北斗降魔继续落下！
我看得焦急，心里也升起不祥的预感。
青竹似乎朝着我这边来了。
我转身就跑，朝着远处的大片丘陵地逃去。
但才跑了几步就被青竹拦住。
她一身戾气，轰地落在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你逃不掉的，我早就在你身上下了符。」青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我往后退：「青竹，你想干什么？」
「陆长青要死了，你娘也要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你也去死好不好？」青竹笑得凄然。
我想起了我娘的话，忽地明白我娘为何不肯偷偷逃走了。
从九髓蕴血丹开始，青竹就在布局了。
她就是想我娘逃跑，然后引来昆仑的追杀，只是她没想到，陆长青竟那般痴情。
我娘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青竹，我娘故意吃下丹药，再引发大震荡，她一心寻死，是陆长青不肯成全她！」我咬着牙，眼睛也红了。
「是吗？她想死啊，但这又如何呢？她不是没死成吗？」青竹步步紧逼，「她要是死成了，我自然会放过你，可惜……」
她说话的同时，那边北斗降魔阵已经落下，巨响之中，星光和青光一同爆炸。
可怕的震动引爆了附近的丘陵，我直接被轰飞了，青竹则飘然而起，凄凄地看着战场中心。
我眼泪掉了下来，知道陆长青和我娘都死了。
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滚落在地，我痛得不能动，也不想动了。
我就这么躺着，看着青竹拔剑而来。
她将剑尖缓缓刺向我的喉咙，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我闭上了眼，想着我娘，止不住嚎啕大哭。
哭了很久，青竹的剑还是没有碰到我。
我睁开眼一看，她早已不知所终了，她终究是没有杀我。
远空，沉默的昆仑修士们收拾了残局，不发一言地离去。
我正要爬起来，手臂一紧，被什么东西拉进了旁边的一个洞里。
这是个丘陵土洞，不知道谁打出来的。
定睛一看，竟然是萝卜头。
它朝我嘘了一声，然后用枯草将洞口挡住了。
我擦擦眼角，问它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担心你，我把我太爷爷都拉来了，它很厉害的，起码可以挡住陆长青半招。」萝卜头吹嘘了起来。
看着萝卜头自吹自擂的模样，我想笑，但一咧嘴就继续哭。
「别哭啊，又不是死了娘。」
我哭得更凶了：「我娘死了。」
「啊？」
23
我娘死了。
我在洞里哭，萝卜头唉声叹气。
片刻后，泥土被破开，另一个萝卜头钻了出来。
这是个老萝卜头，很老很老了，头上的叶子都是黄色的，但也很矮，比萝卜头还矮。
「太爷爷，你回来啦，外面情况怎么样？」萝卜头询问。
太爷爷摸了摸下巴上的须：「昆仑的人都走了，九尾妖狐逃了，陆长青兵解了。」
我惊得哭都忘了：「我娘活着？」
「对，老夫看了很久了，北斗降魔最后一刻，陆长青施展了兵解，他将自己解体了，爆发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光，送走了九尾妖狐。」
太爷爷很确信：「你娘至少被送出了五百里，昆仑修士都没有发现，就是可怜陆长青了，用自己的剑兵解，剑也被轰碎了，他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不剩了？
我呆呆坐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天黑之后，我跟着萝卜头和太爷爷，朝着我娘的方向找去。
太爷爷一路嗅着，时常皱眉，但好歹在五百里之外的丘陵上找到了我娘的痕迹。
那是一摊血。
狐妖的血。
太爷爷嗅了嗅道：「就是你娘的，她肯定在附近。」
我们分头去找，找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找到。
「奇了怪了，难道她没活下来？不应该啊。」太爷爷糊涂了。
我站在丘陵上，心有所感地看向陆长青兵解的战场。
「我们回战场去看看。」我提议。
太爷爷想了想点头。
我们又赶回了战场，远远看见那座被削平了的丘陵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我一眼认出了那是我娘！
她一动不动，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看着。
我们跑过去，看见她手里抓着一块剑刃的碎片。
「那是陆长青的剑，他以剑兵解，身体随着剑一道破碎了。」太爷爷叹了口气。
我小跑过去，蹲在了我娘面前。
我娘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凄美。
「娘，你没事吧？」
我抱住她。
她拍拍我的背：「走吧。」
她站了起来，将那枚剑刃碎片收了起来。
除了这枚碎片，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太爷爷和萝卜头恭恭敬敬过来行礼，拜见九尾妖狐。
我娘点了点头。
而远处的丘陵之后，有道道身影冒出，那是群妖。
群妖来迎接九尾妖狐了。
我很高兴，我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故土了。
至于陆长青……
我抬头看向我娘：「娘，你真的不爱陆长青吗？」
我娘不说话，只是回头看向陆长青兵解的丘陵。
那里，什么都不剩了。
「我知道他会兵解……所以我告诉他，我不爱他，真的不爱他……他该丢下我的，可是……怎么那么傻呢？」
我娘垂下了头，眼中有泪汹涌而出。
我也看向那座丘陵。
陆长青，我娘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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