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馨:?
我:「你认错人了。」
27
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我,甚至不惜犯罪。
直到事情发生的那天。
那天我原本在图书馆里准备期末考试,因此一直背书到了闭馆的时间。在沿着小路走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了蒋馨。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白日的光彩夺目,反而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说:「我等了你好久,之前耍我好玩吗?」
「蒋学姐,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际吧。」
「那你躲着我干什么呢?」蒋馨深深地看着我,「你与陆世瑾什么关系?他很在意你。」
「不清楚。」
我冷冷答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与你争抢他,我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不如你现在打个电话,把这番话跟他说清楚。」
她看起来整个陷入深深的焦躁之中,那种焦躁绝非男女之间爱恨情长的因素。
我见她状态似乎很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拨给陆世瑾。
「喂。」
「月月,你从来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陆世瑾低声说,「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咳咳,」接下来的这番话显得我似乎格外自作多情,但顶着蒋馨刀子般的目光,我不得不开口,「我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你死心吧。」
陆世瑾沉默一瞬:「有人在你旁边?」
「是蒋馨吗?你现在立刻远离她,她家出了很大的财务亏空,父亲刚入狱,如今正在急着找人联姻——」
然而他的话已经晚了,蒋馨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夜色中有什么在我眼前一闪,直直地向我撞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把水果刀要刺中我,下一秒却被一股大力撞开,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还未来得及呼痛,我看到白城苍白的脸。他紧紧地抱着我,简直让我完全喘不上气来。而蒋馨见没有伤到我,手上却沾满血液,她忽然尖叫一声,刀落在地上,仓皇地逃走了。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三言两语说清了自己的位置。
白城依然抱着我,我摸到他后背已经被血浸得湿透。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人,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月月……」白城忽然有些委屈似的,「对不起。」
「嗯。」
「你都记得,对吧,」他不知想些什么,「从来没跟你说过的。其实我们这一次,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全记得,记得我怎么老是欺负你……
「我本来想,这一次,一定要当你最好的哥哥。」
「可我总是做不到。」他虚弱地、缓慢地说着,「这几年,我总想起你刚来白家的时候,比桌子还要矮不少,牵着我的手指叫我哥哥……我要赶走你,你哭都不敢哭,天天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我……我原本以为,白家人都薄情,可你……总归是不一样的……我想去救你的,但晚了一步、你……原谅哥哥吧。」
白城竭力抬了抬手,像触碰一个精美而脆弱的瓷器一般,「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月亮,但我确实曾被你照亮过。」
急救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从我怀里抱走他,我才回过神来。
28
当晚,白城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我唯一的哥哥死了。
警方在机场抓住了逃亡的蒋馨。
29
事后,陆世瑾打来许多电话,我接过几次,都是他在不断地解释。
「我再讨厌他,我也没想过他会死。我一直有找人看着蒋馨,但她太警惕。」
我叹息道:「陆世瑾,你全都记得,是不是?」
他说:「我能让你嫁给我第一次,就能嫁给我第二次。」
「当时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是骨折,但不是永久的。但不是这样,你不会多看我。」
「我不爱你。」
陆世瑾沉默一瞬,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30
上一世,我是在晚宴上遇到的陆世瑾。
那时的陆家早已衰落,不仅没什么人脉,大多数人甚至早已将他们遗忘,远没有现在风光。
那时的陆世瑾身形消瘦,坐在轮椅上有些难以言说地阴郁,使得旁人更不敢靠近。
「呦,这是哪来的瘸子啊?」有喝多的纨绔子弟嬉皮笑脸地踢一脚轮椅。
当时我在宴会上也是惹人非议的小角色,坊间流传我是「死皮赖脸攀上的白家」,因而对同样不受欢迎的他,有惺惺相惜的感受。
我连忙找来侍者,让他们拖住纨绔们,自己则假装有事找陆世瑾,帮他解了围。
那天我们在阳台一边吃点心,一边把整场晚宴的每个人都骂得狗血淋头。
「我们这样说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陆世瑾笑着摇头:「你呀,有点素质,但是不多。」
而隔了三个月后,他便来白家上门提亲。
我原本觉得太过突然,可那天他看着自己的腿,黯然神伤的样子,又让我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况且,陆世瑾还振振有词:「我是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我们假结婚,反正我这样也做不了什么。一来可以利益互换,你也不用待在不喜欢的白家,我也得了声势;二来,我身体这样,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到时候遗产不就都是你的了?」
我:……说得好有道理。
订婚后,我们确实相处得很好。
他不能行走,平日里也待我很客气尊重。我听说他自小丧父丧母,一个人拼了半条命才把家产从亲戚们手下保住,回了国后没有朋友,很是孤单。
因而我费了许多心思,做美味的料理和药膳,寄希望于他的身体能变得好一些。
平日里一有空,我就拉着他去四处散步、看电影、踏青,免得他总闷在室内憋坏了。
情人节的清晨,他推着轮椅,在微微亮起的白昼中一枝一枝地为我摘花园里的玫瑰。
那时我想,要是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31
如果上一世,不是蒋馨挟持了我的话。
她狞笑着将我与白城从前亲密的照片摔在我的脸上,从我的手表里拿出监听设备,从车窗外丢弃。
「你以为他很爱你吗?他一分钟都没有相信过你!他与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最好控制,通过你他可以蚕食并吞并白家!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次宴会上?
「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他,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而第一通电话,他没接。
我发了一条信息:「救救我。」
蒋馨抽走手机,没好气地又打了我一巴掌:「死心吧,他看到了这些照片,你觉得他还会来救你吗?」
与我一同沉入海底的是无数的未接来电。
如果说上一世给我留下了什么刻骨铭心的教训,那便是在于此: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32
大三的那年,我申请学院里的海外交换生计划成功。
那之后,我的导师推荐我继续学术方向。我很喜欢我的专业心理学,因而欣然同意。每次放假,我都会跟朋友们一起打卡附近各种有趣又充满特色的国家。
日子像水一般,平静地过了五年。
在纽约的冬日,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我坐在窗边捧着一杯热茶时,忽然想起了陆世瑾。
我从来没有问过他,那一天为什么不来救我。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33
我是在我三十二岁那年回国的。
下了飞机,我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了星星福利院。
这里的变化已经几乎让我完全认不出了。不仅配备有了更好的宿舍,甚至还有专门的早教教室。
王妈妈已经退休了,豆豆也嫁人了,如今还回到福利院做了一名幼师。
星星福利院的新院长见到我,微笑着与我打招呼,带我参观了一下我获得的奖状奖杯的荣誉室。新院长的名声这几年愈发好了,据说他一直没有成家,将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这些没有家的孩子们身上。
「最近还好吗?」
陆世瑾说:「下雨下雪的时候,腿总会痛。医生说是心理因素。」
我点点头:「要好好保重身体。」
34
离开福利院上车的时候,我的小女儿拉住我的衣角,意犹未尽地说道:「妈妈,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在一块儿呀?不过这里很不错哦,比我之前待的孤儿院要好多了!」
从星星福利院一路走到 UCLA 的校园,一个女孩究竟要走多少路,才能成为她自己。
我笑着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因为呀,他们是天上的星星,也曾绕着我环行,但终究无法在一个轨道上运转。」
而我自始至终,是自己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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