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太可怕了,除了警局,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牧音她会追过来杀了我们!
「放心,会没事的。」牧争安慰我。
车在夜色里一路向前飞驰,太多的信息在脑海里流来流去。
我想到舅舅,想到他曾经背着我去医院,被人欺负时帮我撑腰。
后来他欠债无数,我恨他连累我们,现在却发现是我们连累了他!
他本不该遭受这一切,也不该死!
即便知晓真相,舅舅也替我除掉高利贷,除掉大哥和林夫人,为我进入陆家铺路。
舅舅……
我痛苦地捶打座椅,心脏痛得难以呼吸。
还有母亲,她一直在为杀人惶惶不安,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她是冤枉的!
还有牧音……
她拯救了我,为白雪报仇,却又将我拉入更痛苦的深渊……
我感觉脑子像内存坏掉的电脑,不断重启,无法运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路也变得极黑。
冷风吹过,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神智稍微恢复些,我忽然发现不对。
「这不是去警局的路。」我诧异道。
旁边的男人笑了笑:「当然不是。」
透过车窗,模糊而又熟悉的山峦形状让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情人滩?」
「是啊。」牧争继续开车。
海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寒意渐渐升起,我大叫让他停车:「你要做什么?」
他不答,淡淡道:「开机吧,或许有惊喜。」
进入别墅前我已经关机,他怎么猜到的?他们父女俩,智商高得可怕。
我颤抖地打开手机,一看屏幕,牧音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还未看清楚,「可爱的妻子」五个字跳出来。
我心头一颤。
「接吧。」牧争说。
我接通了手机。
「振轩,你没事吧?」牧音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在你身后,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个魔女,居然说要保护我?
「看来,你的确爱上了人。」听到对话的牧争侧头说,嘴角带着绅士的笑意,「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我要带你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从此以后,你没有亲人,永失所爱,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我的痛苦,你将用余生好好体会。」
手机里传来牧音的尖叫咒骂。
片刻是哀求,不停道歉说自己不好,不是故意害死妈妈。
我们已经来到一处悬崖边,我意识到危险,扔掉手机,去抢夺方向盘。
「再见,牧音。」
牧争脚踩油门,车辆冲出悬崖。
二十八
巨大的撞击过后,身体陡然麻木,灵魂似乎从身体里飘出,大开的窗户里,海水汹涌而入。
海水冰凉。
耳朵、鼻孔、口腔里被灌满水,世界变得混沌。
车在渐渐下沉,可我却无法移动。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拼命打开车门。
好一会儿,脑海里的嗡鸣声消退。
一只手抓住我的衣服,将我从副驾里扯出来,随即被卡在车门边。
车继续下沉。
我猛然清醒,挣扎着从车门边游出,一条腿已经失去知觉,半边身子麻痹。大概刚才从高处坠落海面受到的冲击造成伤害。
那个位置并不高,加上水缓冲,受伤并不严重。
那人抱住我往上游,我克制本能放松身体,让她带我浮出水面。
海面漂浮着一个备胎,我们按住备胎说话。
「振轩!振轩!」牧音拼命拍打我的脸。
她额头上戴的防水电筒,射得我无法睁眼。
渐渐地,身体恢复知觉,痛感随之而来。
「为什么救我?」我声音沙哑地问。
「你还活着,太好了!」黑色的海水里,牧音哭着抱住我。
我用力推开她:「滚开!」
她身体泡在海水里,神情难过:「振轩,我爱你。」
「为什么杀那么多人?」我疯了般质问。
我想干脆和她一起就此死去,也不想活着犹豫该不该送她上断头台。
「振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牧音握住我的手,小脸雪白妖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让你梦想成真。」
我忍不住哭了:「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方式?」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反问我。
我难以理解她的理直气壮:「杀人是犯罪!」
「地球上亿生物,只有人类用法律约束同类相残,可同时又发动战争,掠夺资源,光明正大地残杀。法律本身就是矛盾的,是人类弄出来的可笑玩意儿!」牧音说道,「生物为了生存,可以做任何事!我只是遵照宇宙的法则行事,宇宙法则高于人类法律!我有什么错?」
海水冰凉,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我死?」牧音凝视着我,眼眸黝黑荒芜,深不可测。
我嘴唇颤抖,无法言语。
天空黑蓝,海浪有节律地起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那么恐怖,可在刚才,又一次救了我。
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曾经我说要爱白雪一生一世,结果我爱上了牧音。我发誓哪怕牧音是魔女,也要陪她走进地狱,可现在又在恐惧和后悔。
我这般不堪的人,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人呢?
「牧音……」我动了动嘴唇。
哗啦——
黑暗的海水里忽然冒出一道人影,在我们来不及反应时,从牧音身后卡住她的脖子。
散乱的光线里,我看到牧争半张伤口翻卷的脸和冰冷无情的眼睛。
「杀不了他,我就杀你。」
他猛然将牧音拖入水中。
二十九
「牧音!」
我想也不想地潜入海中,右腿失去知觉,胸口绞痛。哪怕我会水,也游得十分困难。
海里一片漆黑。
我来回在海里游了几回,不得不浮上海面休息。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时间如此漫长。
我终于明白,我不想她死。
当我再次下潜,猛然间,从远处传来一点亮光,应该是牧音的防水电筒。
我奋力用左腿蹬着往前游去,在海里抱住牧音的身体,带着她浮上海面。
上岸才发现,她脖子上有个洞,像是钥匙的痕迹。
我想起地下室里挂在天花板下的钥匙,铜的,尖的。
她挂在那里,让牧争看得到摸不着。
如今牧争,用那把钥匙刺穿她的脖子。
三十
玻璃门打开,我走进病房,声音冷漠:「如何?」
「陆少。」医生护士向我行礼。
医生走到我身边,为难地说:「陆少,夫人恐怕很难醒来。」
我坐到床边,握住牧音的手,沉默。
那天将牧音救起后,经过抢救,牧音昏迷不醒,医生说她成为了植物人。
坐了半个小时,我离开病房。
医生追过来道:「陆少,有件事得向您汇报。」
「说。」
「夫人她……」
「她怎么了?」
医生脸色纠结:「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胎儿很健康……这个孩子要么?」
孩子?
我停下脚步,重新走回病房,透过小窗望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一头波浪黑发,面容美丽而安详,她睡着的样子,像传说中的睡美人。
「要。」
我开门走进病房,俯身握住牧音的手,亲吻她的手背:「牧音,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人。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抚养长大,作为我唯一的继承人,但是……」
牧音,我很难面对你。
你会理解我的吧。
我眼眶慢慢变红,转身走出病房,对医生冷酷地命令:「永远别让她醒来。」
三十一
我没有说出真相,因为说出来,牧音必死无疑。
就让小偷、高利贷、大哥的死成为悬案吧。
我请了最好的律师为母亲辩护,最终判处母亲四年有期徒刑,缓刑三年。
只要有缓期,后面就好办了。
十个月后,我抱着儿子到病房看牧音。
她依旧在床上沉睡。
安详如同天使。
我将儿子放到牧音床上,轻声哄道:「儿子,叫妈妈。」
儿子好奇地在床上爬,爬到牧音脑袋边,歪着头打量一会儿,伸手抓住牧音的黑发,用力拉扯,发出愉悦的笑声。
望着这一幕,我淡淡笑了。
或许,这是所有人最好的结局。备案号:YXX1lRBzpajFYDZ58AzCM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