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怖女友

警察说:「当然,残忍地杀了那么多无辜女孩,其中还有未成年,不判死刑法律如何服众?」

眼眶酸涩,我极力维持平静,送警察们离开。

关上门,牧音抱住我:「仇报了,咱们结婚吧。」

我微笑着流泪:「好。」

我理所当然地感受到牧音的不正常,可我现在已经迷恋上她。

就算她是魔鬼,当她拿出二十万还债,帮我处理舅舅的尸体,帮我为白雪报仇后,我愿意陪她走进地狱。

十五

领证时间定在我的生日。

生活似乎在渐渐变好。

下班和牧音说笑着回家,到门口看到门大开着,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赶紧进屋。

熟悉的一幕上映。

高利贷的人拿着棍子四处乱砸,母亲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舅舅已经死了,可高利贷还不放过我们。

「滚!」我大吼。

领头的花臂大哥揪住我的衣领,朝我脸上吐了口痰。

「小子,你在和谁说话呢?」花臂大哥说。

我呆住,颤颤抬手抹掉脸上的痰。

他拍我的脸:「想死吗?」

旁边的牧音,脸色骤然阴沉。

大哥将我推倒在地,伸手掐住牧音的下巴:「哟,脸蛋挺嫩啊。」

我再也忍不住,和大哥打起来。

「别打了,我给钱!」牧音忽然开口。

最终,高利贷拿走十万块,扬长而去。

我愧疚地坐在地上,没脸抬头看牧音。

「没事吧?」牧音拿纸轻轻擦干净我的脸。

我眼眶一热,抓住她的手道:「我不能和你结婚,会拖累你!」

她眯起眼睛:「想反悔?」

我情绪激动,并未注意到她可怕的表情,全心全意地痛苦道:「这帮高利贷会纠缠我一辈子!可恶,他们怎么不去死?」

「哦。」牧音嘴角含笑,「没关系,坏人自有天收,他们那么坏,会遭报应的。」

我苦笑,即便内心痛苦不已,依旧强撑着不发脾气,和母亲打扫房间,给牧音做饭。

还没弄好,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打开门,父亲的原配林夫人趾高气扬地走进屋,扇了母亲一巴掌:「贱人,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所房子里?」

林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亲自到房子里闹事,找我母亲发泄。

我们母子一般都会忍气吞声。

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去过陆家,也没见过父亲,更没拿过一分钱,可她依旧时不时上门欺辱。

林夫人发泄完离开,母亲哭得伤心欲绝,我下定决心,等和牧音结完婚,就卖掉房子离开这个城市。

从此再也不和陆家纠葛,再也不用害怕高利贷。

林夫人离开,出去的牧音回来道:「那女人和高利贷的在下面说话,似乎很熟悉。」

我愕然,想到什么赶紧出门,果然在巷道里看到林夫人和花臂大哥说话,随后林夫人上车离开,花臂大哥还冲车挥手。

我握紧拳头。

如果高利贷的人和林夫人认识,舅舅的债务会不会是林夫人指使?

十六

舅舅的死亡让我提心吊胆,高利贷和林夫人的勾结让我郁结难消。

连续几天,高利贷的人疯狂砸门,到我上班的地方闹事,我又被迫辞职。

我怀疑他们受林夫人指使,故意使坏。

生活并没有变好。

我这样的人,永远会被埋在谷底。

我向牧音提出分手,牧音望着我,眉目含笑:「不爱我了?」

「不。」我摇摇头,难过地说,「我不想拖累你,你适合更好的。」

牧音捧住我的脸:「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高利贷的人没上门。

三天后,我听到花臂大哥在醉酒的大排档被人捅死的消息。

听说是两拨人打架,被一个戴口罩的小个子男人捅了。

牧音拉着我的手,眉眼弯弯:「你看,都说坏人遭天谴嘛。」

高利贷头头死了,小弟们作鸟兽散。

没人再找我的麻烦。

生活的压力一下子消失。

不久,警察公布情人滩男性死者身份,居然是个盗窃入室的小偷,并非舅舅!

我和牧音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我震惊地问。

牧音似乎也很意外,而后又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明明我把尸体藏在一个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呢。」

「死去的男人怎么回事?」

「管他呢,只要不是舅舅的尸体被发现就行,我们安全了。」牧音说。

对,我们安全了。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我长松一口气。

舅舅死了。

连环杀手被抓了。

高利贷死了。

人生瞬间轻松了许多。

27 岁生日那天,我和牧音一起去民政局领证。

出来后,女孩拿着结婚证,眼睛亮亮地说:「振轩,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呀。」

我激动地拥抱她。

晚上牧音给我买生日蛋糕,我、母亲、牧音三个人,在家里过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幸福的生日。

幸福到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十七

周三,我开着破车,和牧音一起去郊区的古镇度蜜月。牧音带了一个很大的红色皮箱,里面装满了她的衣物。

这次我坚持不用牧音的钱,或许因为如此,牧音才选择郊外的古镇,而不是更远更贵的地方。

昨天,母亲卖掉父亲曾经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条钻石项链,换了三万块钱给我,让我与牧音好好玩。

她说:「这些年我不搬走,其实是不甘心,我期望他有一天垂怜于我,接我回陆家做陆太太,也为你挣个前程。

「今天我去卖钻石,鉴定中心的人说只值三万块,当初你父亲骗我说一百万买的呢,我真傻。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已经想通了,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你父亲冷血无情,永远也不会接我们母子回家。我听你的,把这房子卖了,到别的地方给你买个婚房,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

「妈。」我红了眼眶。

我拿着三万块和牧音在古镇里游玩,去寺庙上香、爬山、逛小镇……幸福得像全天下最亲密的夫妻。

第三天下午去月老庙途中,人潮汹涌,我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刚想开口理论,旁边的牧音惊叫一声。顾不得找莽撞的家伙,我连忙扶住牧音:「没事吧?」

「脚扭了。」牧音说。

我带牧音去医院,她不去,说休息一下就好,我们掉头回民宿。

我想留下来陪她,牧音说特别想要月老庙的祈福袋。

我很少能为她做什么,下定决心为她拿到祈福袋。

牧音在民宿休息,我去月老庙拿祈福袋,月老庙人山人海,等到晚上八点我才排队拿到。

匆匆赶回去,将祈福袋交给牧音,牧音开心得像个小孩,抱着我撒娇:「老公,好爱你啊。」

接下来两天,我们观看烟火大会,又去游湖划船,幸福得如在梦中。

蜜月第六天上午,我接到警察电话,让我赶紧回去接受调查。

因为,林夫人生的儿子,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在三天前死了。

十八

大哥死于车祸,司机驾车逃逸,似乎在偷车逃跑过程中和大哥的车相撞,出事后,那人逃之夭夭,至今抓不到人影。

林夫人不相信是意外,报警调查,查来查去没有证据,便开始疯狂怀疑身边的人。

我,首当其冲。

父亲只有大哥和我两个儿子。

如今大哥死了,我便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林夫坚持认为是我害死大哥,疯了般要杀我,父亲强行将她送入疗养院,同时将我和母亲接回陆家。

穿着定制的西装皮鞋,吃着法国进口的松露鱼子酱,住到金碧辉煌的高档别墅里,听着众人的阿谀奉承,一切显得那般不真实。

饭桌上,父亲和蔼地说:「过两天,你和程家小姐见面,好好培养感情。」

刚想拒绝,母亲踢了我一脚,我咽回否定的话。

饭后,母亲流着泪说:「儿子,我们总算熬出头了,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进陆家的门!」

我说:「妈,我想把牧音接过来。」

母亲脸色微变,劝道:「振轩,你父亲的确只有你一个儿子,可他还有女儿,并非非你不可。你现在的地位不稳定,必须听他的,否则我二十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何况你进入陆家,需要更合适的妻子为你提供助力,牧音不合适。」

「妈?」我震惊地盯着母亲,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母亲劝我想清楚,我说:「妈,你还记得舅舅吗?」

母亲脸色大变,泄气地坐回沙发。

晚上牧音给我电话,声音略冷:「振轩,你妈今天拐着弯儿问我要不要出国,什么意思?」

我简直难以理解母亲的愚蠢,明明牧音手里握着她那么大的把柄,居然迫不及待地得罪人,估计苦熬二十年,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

「牧音,我爱你。」我坚决道。

翌日,我向父亲阐述结婚的事实。

没想到父亲并未怒斥,反而拍拍我的肩膀:「干得好,选女人就得选自己喜欢的、有用的,否则祸害几代人。别像我,当年我如果有你的勇气,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得到父亲首肯,母亲松了口气,和我一起接牧音回陆家。

不知道婆媳两人说了什么,回到陆家时,两人已亲密无间,和好如初。

大哥的死以意外结案,我顺利进入集团,跟随父亲学习。

偶尔回想,自从遇到牧音,人生似乎像开了挂般好转。

我抱着她说:「牧音,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微笑着道:「对呀,要心存感激哦。」

十九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顺利时,新闻忽然爆出,情人滩又发现一具被烧过的男尸。

这次警方查得很快,一天时间就查出死者身份——舅舅。

看到消息,我便知道躲不过去。

晚上,我、母亲、牧音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牧音哭着道歉,说没处理好尸体,这么快就被警方发现了。

母亲也流泪不止。

没人怪牧音,又不是她的错。

牧音说:「事到如今,妈,你自首吧,把真相讲给警察听,可以减刑的。」

我也这么认为,可我难以开口。

母亲哭得泪水涟涟,牧音道:「算了,干脆我去顶罪吧。」

我连忙按住牧音,咬咬牙,艰难道:「我去!」

「不!」母亲崩溃,「是我杀的人,怎么能让你顶罪?我去!」

最终,母亲投案自首。

二十多年的豪门梦,刚成真便破碎。

我和牧音再度被警察传讯。

母亲毫无经验,原本说好一个人顶罪,结果被三言两语盘问出全部真相,导致我和牧音面临牢狱之灾。

但,我俩算抓捕连环杀手的最大功臣,立有功劳,同时父亲运作得当,我们顺利脱身。

回到家,父亲非常生气,可他在了解了我的经历,知道我处理舅舅尸体、抓捕连环杀手的事情后,又越来越看重我,认为我非池中物。

「放心,你妈无心之过,我会尽量保释。如果现在保释不出来,后面等上两年,也可以早点出来。」父亲握着酒杯说。

我放下心。

二十

后面几个月,我们的生活真正走上幸福正轨。

S 市首富之子,谁不礼让三分。

钱越多,权越大,办任何事情都很顺利,渐渐地,似乎也在失去对某些东西的敬畏。

换个说法,假如现在的我遇到母亲杀害舅舅的情况,会十分镇定。

这种镇定,并非心理素质的强大,而是钱与权带来的肆无忌惮。

我,似乎在渐渐变成一个失去敬畏的人。

「正常。」牧音躺在我身旁,笑眯眯地说,「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强者不必敬畏弱者。可你也要小心,还有更强的捕猎者。」

为了接手家族事业,我忙了一个月,提早结束出差回家,去牧音别墅找她。

牧音白天会回她的住所工作,晚上偶尔不回家,说夫妻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更容易增进感情。

我有别墅的钥匙,打开后,姣姣冲过来摇尾巴。

我连忙避开,那晚姣姣欺负犯人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进入别墅内部,我拿出手里的玫瑰和红宝石走进书房,想给牧音一个惊喜,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到二楼、厨房找了一圈,大声叫牧音的名字,依旧无人应答。

我想起前段时间,牧音说过她近日会出去采风。

略微遗憾地将玫瑰插入花瓶,打算离开,却在这时,我听到沉闷的声响。

一开始以为听错了,又静静坐下听了一会儿,果然又听到沉闷的声音。

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

「谁?」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仔细辨认声音来源。

最终,我发现声音似乎来自地下。

地下室?

小偷?

可这所别墅,没有地下室。

牧音说过,她小时候被父亲关起来折磨过,所以很害怕黑暗的地方,别墅装修时就把地下室封了。

可那敲击墙壁的声音,清晰无比。

找了大半天入口,就在要放弃时,我无意间碰到书房墙壁上的油画。

鬼使神差,我拿开那幅《圣母玛利亚》,发现后面居然是一扇厚实的红漆橡木门!

二十一

门推开便是一条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敲击声更加清晰。

一瞬间,我毛骨悚然,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

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我走了进去。

地下室很黑,我打开手机电筒,咽了咽口水,问:「谁在里面?」

「灯的开关在楼道右手边。」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沉着冷静,很像某些学者教授的声音,我将手电筒照向墙壁,果然看到开关。

咔嗒。

地下室亮如白昼。

我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墙壁上,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四肢套着锁链,被固定在一尺见方的范围内活动,手里拿着一块砖。

此情此景,令我大吃一惊。

牧音别墅居然有地下室,里面居然还关着人!

见我看他,老人用砖敲击墙壁,示意是他召唤我:「孩子,快救我。」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脑子一片纷乱,为什么牧音隐瞒地下室,为什么地下室里关着一个男人?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男人笑道:「孩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牧音的爸爸,叫牧争,这块砖是我几年时间抠出来的,今日总算派上用场。」

「爸爸?」我震惊地盯着老人。脑中画面滑过,想起第一次在情人滩见到牧音时,用手电筒照到的男人的脸。

的确是!

牧音也承认过,当初情人滩追杀她的男人是她爸爸。

可是,她爸爸为什么被关在地下室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数思绪滑过,我冷静下来,没有动作:「对不起,我不会放你。」

她爸爸是精神病,关起来很正常。

一定是这样没错。

「你不愿意放我,是因为牧音宣称我是精神病,还说我一直要杀她,对吗?」自称牧争的男人眼神温和,即便被关着,也十分优雅。

我抿紧嘴唇。

「她在骗你。」他道。

我紧盯着他。

「她出去办事了,我们的时间应该很充裕。」牧争笑了笑,向我讲述了一个魔女诞生的可怕故事。

他说牧音两岁就用筷子戳瞎奶奶眼睛,三岁用刀子捅亲妈,上幼儿园推小朋友下楼,八岁就杀了一个小女孩,后面害得母亲车祸身亡,又将他关起来,是个纯粹的恶魔。

二十二

「胡说!」我厉声道,「你别污蔑她!」

男人黑色的眸子安静地凝视我:「我们牧家,祖传的自私狠毒,牧音尤甚,天生残暴极端,唯一的优点是专情。她愿意嫁给你,应该很喜欢你。」

我极力为牧音找理由:「你有精神病,你想伤害她,她迫不得已才绑着你……」

「因为我曾在她小时候关过她五天。」牧争打断我,「不给食物和水,想活活饿死她,结果她打破窗户逃出去报警,警察把我抓进精神病院。后来我出院回家,她说动爷爷奶奶把我关起来,算算日子,大概关了十年吧。」

我心头巨震,不敢相信他说的。

可他的确被关在地下室。

就算是个精神病,也该被送往医院,而不是动用私刑。

「你在说谎,那天在情人滩,你明明出来了。」我指出他的错误,「你想杀她!」

「情人滩遇到你的那天,我的确在追杀她,因为我觉得她不配活在世上。」牧争叹气,「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出来吗?」

「为什么?」我声音干涩。

「因为有个小偷不小心触动机关,闯进地下室,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我说服了小偷,让他放了我。

「牧音把小偷杀了。我们俩僵持很久,谁也奈何不了谁,牧音便喊我去情人滩决斗,谁死都无怨无悔,还能把事情推到连环杀手头上,我同意了。

「到了海滩,我费了老大劲儿才弄掉她的武器,眼看着就要杀掉她,结果,你出现了。后来她用她妈的骨灰威胁,把我抓住关起来。」

一番话如晴天霹雳,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死去的小偷……情人滩……

我想起警察找回的男尸。

那具一开始误认为舅舅的尸体,后来却被证实是名小偷。

和牧争说的话完全对上!

「她当时应该阻止你追我,也阻止你报警吧?」男人继续问。

我呼吸沉重,抬头:「你怎么知道?」

牧争笑了笑:「因为我们没来得及处理好那具尸体,她可不想你看到。」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谓的浪漫邂逅,背后竟然隐藏这么可怕的真相!

「怎么样,现在你愿意放开我吗?」男人的声音魅惑无比。

我已经彻底被他说服,一步步靠近他,当我的手触碰到锁链时,我站起身,神色痛苦道:「对不起,我不能放了你。」

男人吃惊:「为什么?」

我难过地说:「因为,我爱她。」

哪怕她是魔鬼,我也爱她。

二十三

在男人的咒骂声中,我转身朝楼梯走去,刚要关灯,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

我走过去,拿起墙角那个巨大的红色皮箱。

度蜜月时,牧音便带着这个巨大的皮箱上了我的车。

「那个皮箱,她前不久杀了一个人,塞在里面带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不是你熟人啊?」

我心头一紧,赶紧打开皮箱,里面满是血迹。

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烧了那人,不知道扔哪儿了。」男人伸手指着前方的炉子。

烧毁……

我心头大震,声音干涩地问:「里面的是什么人?」

「一个瘦小的男人。」男人回答,「从当时的形状看,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

我瞬间呼吸沉重。

舅舅的尸体,正是被烧毁的。

舅舅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三。

不对,舅舅早就死了……

我一直努力辩解,可心慌得厉害。

「她什么时候带回来的?」我声音哽咽地问,「大概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月前吧。」男人说。

我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好一会儿,我才恢复冷静,弯腰从皮箱里抠出血迹和一点毛发,匆匆离开别墅。

「但凡有点良心,你会回来放了我的。」男人面带微笑,声音笃定。

那个微笑,和牧音时常露出的微笑,如出一辙。

二十四

刚走出书房,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将收集的毛发放进口袋,坐到书桌前,努力维持镇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下一下踩中我的心跳。

牧音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Surprise!」我抱着玫瑰花,拿着宝石礼盒走到她跟前。

她满眼惊喜地收过礼物,打开礼盒看到漂亮的红宝石,抱住我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出去采风了,又抱怨我提早回家也不说一声。

我说以后都会说的。

为了打消她的怀疑,我留在别墅,和她用过晚餐后才假装有工作离开。

「老公拜拜。」她站在大门处冲我挥手,逆着光,她的脸笼罩在一团阴影里。

我朝大门走去,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视线停留在背上,如同两柄尖刀。

待走出别墅大门,风一出,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提早回来,我没开车,是打车过来的。

出了别墅我便连夜打车去鉴定中心,花了三万块加急。

一个小时后,拿到鉴定报告。

毛发和血迹,的确和我有亲属关系。

白惨惨的灯光里,我脱力地抱头坐在长椅中,双目茫然。

那晚我没睡,站在窗边抽了一夜的烟。

地下室男人的话和亲属鉴定结果让我心中有了可怕的推测。

最初舅舅根本没死!

他真正死亡的日期,是我和牧音去郊外度蜜月的时候!

我们一直共同行动,唯一的作案机会,是那天她突然崴脚,让我去月老庙求祈福袋。

我回到民宿时,舅舅很大可能已经被杀了,被装在那个红色的旅行箱里,放在墙角。

后面两天,我和牧音一起游玩,每天躺在床上欢笑,畅想未来。

而我的舅舅,在离我几尺的旅行箱里,可能已经被分成几块。

再仔细回想,崴脚后,牧音从未打开过那个旅行箱,而是从衣柜拿衣服。退民宿时,我并未检查衣柜。她的东西,很可能留在衣柜里,旅行箱里带走的,是我舅舅!

虽然早知道牧音是个魔鬼,可真相依旧让我难以接受。

我甚至怀疑高利贷头头的死和大哥的死也和她有关……

我用力摇头。

不可能的。

犯人应该不是她,她又没长翅膀,千里之外杀人。

再说了,据说撞死大哥的司机,是个男人。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思索几日,我让父亲亲自给牧音打电话,请她参加一个阔太太的宴会。

牧音穿着漂亮礼服,临走前抱住我的脖子说:「振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希望你不要背叛我。」

我浑身僵硬,强笑道:「怎么会呢?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牧音歪头笑了笑,说:「嗯,我相信你。」

确认她坐车离开,我连忙开车前往她的别墅,进入地下室。

二十五

冷静地开灯,走到男人身前。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男人抬起头微笑,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有教养的美男子,即便狼狈不堪,却依旧保持镇定优雅。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把这段时间的亲身经历讲给他听,男人笑道,「你的推测没错。」

牧争向我描述一些细节,比如牧音提箱子回来时穿的衣服,正是我和她蜜月回家那一套。

我又追问他几个问题,心中越来越确定。

牧争有点不耐烦地动了动手脚的镣铐:「别浪费时间了,她非常警觉,赶紧把我解开。」

我颓丧地站起身,压抑地问道:「钥匙在哪儿?」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天花板下方吊着一串钥匙。

「她把钥匙挂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却又让我永远也触碰不到。」男人叹气说,「像不像在耍猴?」

我内心颤动。

到底何种魔鬼,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掉那么多人!

我把旁边一张方桌拉到中间,站在上面取下钥匙。

跳下桌子,弯腰为男人打开镣铐。

「振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手一抖,钥匙落地。

我迅速转头。

应该参加宴会的牧音出现在楼道口,大波浪黑发,贴身小黑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优雅美丽,令人神魂颠倒。

她一步步走向我,美艳如妖物,手里拿着一把铮亮的斧头。

「牧音……」我吓得后退两步。

「他说的话一个字也别信,他有精神病。」牧音声音温柔地说。

我目光落在她斧头上,咽了咽口水。

这把斧头,可以劈死一头牛。

对了,我想起她曾说过学过防身术,想来身手应该很不错,否则不可能半夜三更一个人抓住连环凶手。

仔细回忆,当初连环杀手也太过老实了些,似乎极其恐惧。我当时以为他在怕狗,现在想来,他在害怕牧音……

一处处细节对上,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今日没法逃脱。

「是你杀了舅舅吗?」我绝望地问她,「还有高利贷的人、我大哥,都是你杀的?你会杀我吗?」

牧音停下脚步,表情有些难过:「我怎么会杀你呢?我爱你啊。」

「可以告诉我真相吗?我想死个明白。」我悲伤地凝视她。

如果能死在她手里,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不会杀你的。振轩,你别胡思乱想,快过来。」

我拿出鉴定报告:「别装了,那口大箱子里的毛发,我已经做了鉴定。除了你没人动过箱子,为什么会有我亲人的毛发?这些血,是人血!只要去警局核对舅舅的 DNA,就知道真相!」

我大声吼出来,声音回荡在地下室。

好一会儿,牧音轻轻叹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她。

「是的,你舅舅一开始没有死。我在处理他尸体时他醒过来了,我说服他,让他干脆假死,重新换个身份生活,以后债务一了百了。

「他已经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听从了我的建议,那天晚上,我并未处理尸体,而是将他送到医院抢救。

「我为他提供住所和食物,过了一段时间,他想反悔,因为新闻并未宣布他死亡,高利贷的人依旧不会放过他,他打算偷偷离开。

「这时,我发现一个真相。当初他和同伴合作做生意,被骗欠高利贷,背后黑手是林夫人,他非常生气,决定报仇雪恨,再远走高飞。

「他很爱你们,先杀了高利贷的领头,后面为了报仇,偷车撞死你大哥。」

原来如此……

种种线索,突然之间全部串联起来。

高利贷头头被人捅死。

亲生大哥被人撞死。

据说都是戴口罩的男人所做,时间也的确发生在舅舅「死亡」以后。

这就说得通了。

「你把所有人的死都推到我身上,我好冤枉啊。」牧音抱怨道。

「说得好听,应该是你怂恿的吧。」背后传来男人的冷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连杀两人还能逃脱?计划和部署,应该是你做的。你真正的目的在于利用他铲除高利贷和大哥。」

我浑身一颤。

「然后你再动手杀了他,处理好尸体后扔到情人滩,故意让警察发现。而这位小朋友和他妈妈,一直以为是自己杀的人。当舅舅尸体被警察发现,他妈妈就会去自首,而你清清白白,从此高枕无忧。」

晴天霹雳。

我彻底呆住。

二十六

舅舅尸体被发现后。

我和母亲都以为事情败露,悲伤欲绝,牧音劝说母亲自首认罪。

母亲至今还在牢里待着!

假如今日不知道真相,我们会一直以为是母亲杀的舅舅!

「知道吗?牧音处理尸体的手法很高明,根本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牧争说,「她把你舅舅的尸体扔在地下室,十几年也不会被人察觉,为什么她要把尸体扔出去呢?以我对她的了解,只有一个可能,你妈得罪了她。」

我摇晃两下,灯光忽然变得极其刺眼,脑子也跟着眩晕起来。

啊,怎么会这样?

冥冥中,我觉得牧争的推测是真的!

她完全可以把舅舅的尸体藏在地下室,无人发现,为什么要扔到海滩?

「为什么?」我艰难地问牧音,我深爱的女人,我的妻子,母亲的儿媳。

眼前一片模糊。

伸手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好一会儿。

「因为我爱你。」牧音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你想让舅舅消失,我就让他消失。你想高利贷死,我就让他们再也没法打扰你。你想过好日子,我就让你大哥去死。

「谁敢阻拦你,我就除掉谁!可你妈,最初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看在你的面子上,第一次我忍了她,可你们一回到陆家,她竟想让我离婚!」

「振轩,我对她已经够仁慈了,只是让她进监狱吃点儿苦头而已。」牧音说,「还有你舅舅,我并没有打算让他死,我让他办完事就离开,可他不满足我给他的钱,蜜月那天,竟然敢出现在你面前,我才杀了他。」

恍然间,我忽然想起去月老庙那日,我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隐约可见,是一个戴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当我要去追时,牧音忽然惊叫一声说脚崴了。

啊,原来当时那个人,是舅舅。

「别听她的!」牧争的声音在身后道,「牧音天生坏种,她绝不可能让掌握她秘密的人活着离开。真相大概是,牧音让你舅舅杀完人到郊外古镇见面,趁其不备,杀了他。」

牧争的话让我想起当初度蜜月,牧音说要去郊区古镇,我以为她是怕我花钱……如今真相摆在面前,可能是早就定好了地点?

「别在这儿挑拨离间。」牧音举着斧头,冷冷道,「念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容忍你活着,你却处处与我作对。振轩,你闪开,他很危险!」

我伸手挡在男人面前:「牧音,不要再杀人了!」

「振轩,你要背叛我吗?」牧音沉下脸,「我是你妻子,一直在帮你,你却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牧家人,全都一样!」

她举起斧头砍向她爸爸。

我再度挡在男人身前,牧音居然停下手。

她……没想杀我?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忽然卡住我的脖子,一根冰冷的铜质钥匙抵住我的大动脉。钥匙设计细小锐利,稍稍用力可以戳穿我的脖颈。

「别动,否则……」牧争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二十七

一时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音发出一声尖叫,面孔狰狞,但她真举着斧头后退了。

牧争挟持我,从地下室出去,出了门他就放开我,松了口气道:「快走!」

啊……

我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快上车,待会儿她就追出来了。」牧争跳上我的车,坐到驾驶位上。

我来不及多想,和他一起坐上车,匆匆忙忙开出别墅。

头脑混乱,唯一的念头是,我要远离那个魔女。

「去警局!」我在副驾上捂住头,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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