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怖女友

我的女友叫牧音,美丽可爱,和她在一起后,我阴暗的人生变得明媚无比。

到处欠债拖累我家的舅舅死了。

杀害前女友的连环杀手被抓。

纠缠我的高利贷头头死了。

同父异母大哥死了,我被家族接纳,成为父亲的继承人,拥有光明的未来。

人生仿佛突然开了挂。

我开玩笑说:「牧音,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笑眯眯地说:「对呀,要感激于心哦。」

后来,我不小心发现了牧音的秘密……

某个阴森的夜晚,我再次到那个海边搜寻线索。

夜深人静,浓密的树林影影绰绰,海浪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冰冷的风吹得树木摇摇晃晃。

在风声与树声的交织中,我隐约听到女人的呼救声,被海风携带着从右手方向时断时续地传来。

心头猛然一跳,我想也不想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折叠刀,打开电筒,沿着公路往声音方向拔腿狂奔。

声音越来越清晰,隐约看到两道身影从树林里跑到公路上,互相撕扯。前方逃跑的明显是个女人身影,后面追她的是个男人。

「住手!」我拿电筒朝男人方向扫射。

手电筒瓦数特别高,和车的远光灯差不多,男人下意识看过来,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在手电筒白色的光束里,我恍眼看到,那是一个两鬓斑白、脸颊瘦削的男人。

还未看清楚,被追的女人反手踢了男人一脚,男人踉跄着退出光照范围,拔腿往另一方向逃走。

「站住!」我吼叫着追过去。

我和两人的距离大概五十米,待我追过去时,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前方密林叠嶂,男人的踪迹无从找起。

我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头。

时间过去一年,好不容易遇到可疑人物,居然被他跑掉。

「救命……」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此处黑灯瞎火,我担心女人一个人有危险,加上男人已经消失,只能无奈走回去,扶住女人。

手电筒的光束里,女人面容精致,一头大波浪卷发,浑身狼狈却无损她的美丽。

这张美丽的面孔,略微眼熟。

「是你?」她似乎也有些意外,「陆振轩?」

我愣了一下,反问:「你认识我?」

女人揉揉腿,笑着说:「你忘了吗?高中时你曾救过我,你是七中的高材生,我是八中的。」

「你……」脑中隐隐约约出现模糊的画面。

女人撩了撩耳发,声音优雅:「我是牧音。」

「啊。」她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牧音是隔壁高中的校花,有天放学,我看到有个男人在打她,还想把她推到车流里。

我冲过去阻止。

后来得知那人是牧音的父亲,患有精神病,不知为何忽然发狂伤人。

「牧音。」我说,「呃……你好。」

难怪面熟,当初学校里好多人都在传牧音的照片,说她漂亮。

「真巧呢。」牧音笑得眉眼弯弯,「难道你就是传说中拯救公主的王子吗?」

我不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不知如何回应这句话。

牧音噗嗤一声笑了:「我们回去吧。」

我松了口气,开着我那辆破旧的二手车送她回家。

路寂静又漫长,方圆几里毫无人烟,连辆车都看不到。

这地方叫情人滩,两年前算幽会胜地,后来发生两起少女失踪案后,此地便寥落。再后来,一年前又发生一起命案。

自此,情人滩彻底荒芜。

路上,牧音睁着漂亮的眼睛问我:「这么晚了,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呀?」

我其实不想说,但牧音的眼神有种神奇的魔力,我抿抿唇,声音沙哑道:「我女友,死在这里……」

两起失踪案,一起凶杀案。

我的女友白雪,便是凶杀案的受害者。

一旦有空,我就会到这地方寻找线索,期望遇到凶手。

「抱歉。」牧音难过道。

「没关系。」

「所以……你来这个地方,是找凶手吗?」

我惊讶于牧音的聪明,居然能一下子猜中我的心思。

「刚刚那个男人,你有没有看清楚模样?」我略微烦躁地说,车开得飞快,对,我还没报案。

刚想拿起手机报警,牧音像是觉察到我的心思,说:「别报警。」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咬唇黯然道:「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太黑了……还有,我不想让人知道被猥亵这件事,更不想惊动凶手,万一他报复怎么办?」

两起失踪案,一起奸杀案,到现在都没破。

「不行,他是唯一线索……」我咬牙说,「一定要抓到他。」

一只纤细的手按住我。

牧音无奈道:「好吧,我撒谎了。」

「刚刚那人,其实是我父亲。」

「你父亲?」我把车停在路边,惊讶地问她。

牧音点点头,面容在昏暗的车灯里笼出一层阴影:「他想杀我,再伪装成连环杀手作案。」

「既如此,为什么不报警呢?」

牧音苦笑打断我:「没用的,他是精神病。」

我想起高中时期救牧音的情形,似乎她父亲一直想杀她。

我不解:「他为什么要杀你?」

牧音沉默良久,缓缓道:「我很小的时候,听到爸妈说讨厌我,想要生二胎,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母亲因为找我出了车祸。母亲死后父亲精神病犯了,一直怪罪我害死了母亲……」

「所以他想杀你?」

牧音点点头。

「他怎么能怪你呢?」我想也不想地说,「看护小孩子本就是大人的责任,何况那是个意外。」

牧音抬起头,目光幽幽:「你真这么想?」

我点头。

她又问我:「你真觉得……我无罪吗?」

我想了想说:「那是一个意外,这些年你肯定内疚不安,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应该不想看到你们父女相残。再说了,你以前是个小孩,就算犯了错,也应该有赎罪的机会。」

牧音看着我,眼圈微微红了。

「谢谢。」她轻声说。

见她情绪稳定,我开始想,难道两起失踪案和白雪的死,都是她爸所为?

「别乱想。」牧音想有心灵感应,抬头道,「我爸不是凶手,他这几年一直被关着,最近才跑出来,一出来就找我报仇。」

冥冥中我也觉得不会是牧音的父亲做的。

假如她父亲会因为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说明是个痴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绝不会去玷污别的女人。

白雪……

我又想起白雪死前的模样,眼睛睁得老大,身上满是伤口……

她是被活活掐死的。

我握紧拳头。

决不原谅!

决不原谅!

牧音经常出现在我上班的地方,笨拙地假装与我偶遇。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犯起傻,很惹人怜爱。

店里的老板笑着打趣我:「桃花来啦。」

一开始我没理她,可她依旧坚持。后来她胆子渐渐大起来,干脆到店里喝咖啡,一坐就是一天。同事打趣她的时候,她白皙脸蛋微微泛红,羞涩又可爱。

同事们怒道:「人家漂亮的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铁石心肠啊!」

我心情很复杂。

假如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牧音这样漂亮执着的女孩,很难不动心。

但我始终无法放下白雪。

下班后,我走到牧音桌前点了点桌面:「走吧,我请你吃饭。」

牧音抬头,眼眸里清晰地写着「惊喜」二字。

「好、好的……」

她慌张起身,或许太过匆忙,包包的带子钩住椅背,用力拉扯间,整把椅子倒下。

砰——

她羞得满脸通红。

我由衷地觉得她有种笨笨的可爱,弯腰捞起椅子,柔声说:「别急。」

她红着脸低头跟我出门。

选了个环境安静的餐厅,点好菜后,牧音局促地坐在椅子里:「谢谢你请我吃饭。」

她羞涩不安的神情,美丽得如同明星的容貌,让人心动。

我却冷冷地说:「牧音,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她愕然抬头。

我摊牌:「实话告诉你吧,我没房没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交不起女朋友。你这般漂亮,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牧音松了口气,眼睛笑得像月牙:「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个呀。我不要求有房有车啊,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有钱。」

我愣了一下,说:「我欠债。」

她摇摇头:「不介意。」

我默然片刻,说:「我没有前途,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会呢?」牧音托起下巴,认真道,「当初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尖子生呢,是金子总会发光。」

「你不懂。」我摇头,「知道我为什么在咖啡店上班吗?」

牧音眨眨漂亮的眼眸。

我苦笑道:「因为我找不到别的工作。」

「为什么?」她纳闷儿。

犹豫片刻,我决定告诉她事实:「我是私生子,父亲的原配不放过我和母亲,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我们母子过得很不好,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以后定然也不会放过我。」

「哦……」她恍然大悟,拍着胸脯道,「那这样吧,以后我养你。」

「……」我瞠目结舌。

「怎么啦?」她歪头。

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心里有别的女人。」

「死去的前女友?」她问。

我点头:「我们感情很好……那天晚上,她喊我去海滩玩儿,我临时有事没去,结果她就……」

事情过去将近两年,说出口时依旧难受。

「我发过誓,抓不到凶手为她报仇,永远不会娶妻。」

话说到这步,任何女人都该离开。

牧音托腮,笑眯眯道:「这么说,假如抓到凶手,你就可以和我结婚啦?」

那天谈话后,牧音不再出现。

并不意外。

哪个姑娘愿意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一周后的下午,咖啡厅铃铛轻响,穿米色风衣的美丽女孩推门而入,重新坐到她平常喜欢坐的靠落地窗位置。

看到牧音的一瞬间,心情像是平静的湖面滴落一颗水珠,叮咚,一阵涟漪。

「需要什么?」我站在她身旁。

牧音仰起白皙柔软的面庞,笑眯眯道:「一杯拿铁,谢谢。」

我往吧台方向走,牧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些天我调查了情人滩的案子,你女友死时手里抓着一块布,布上残存凶手的皮肤组织,警察有凶手的 DNA。」

我回头。

「我晚上去了两趟,没有任何发现。」她笑眯眯地说。

我大步走回她身边,按住桌子,压抑怒气道:「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丝毫不惧地回望我,目光明亮:「那块布也不是你女友身上的,而是凶手的衣料,工装布,蓝色,做工粗糙厚实,怀疑是工厂的工装,可情人滩四周没有工厂,也没有工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打断她。

「抓凶手呀。」她说。

不可理喻!

我烦躁得没法上班,抓住她的手离开咖啡厅。

牧音在身后不慌不忙地将案件资料一一背出,并且提到去离情人滩五公里外的工厂、农场查看过。

「不许去!知不知道很危险?」我将她按在墙角,逼近她。

她的脸慢慢变红,小声说:「放心好了,我会一点点防身术,还带了工具,不会有事的……」

我不听她解释,严肃地教育她半个小时,让她回家。

她没走,跟在我身后。

「你不开车吗?」她问。

我冷着脸:「开车费油。」

她不说话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我家所在的老城区片区。

「为什么喜欢我?」我问。

「喜欢就喜欢,哪有理由呢?」牧音笑道,「遇到你之前我没爱过人,因为……其他男人配不上我。」

用钥匙开门,家里一片狼藉,东西全被砸在地上。

我冲进去叫道:「妈!」

母亲拿着扫帚扫地,面色平静。

「你怎么放他们进来?」我问。

妈低头继续扫地:「总要让他们发泄,比打人好多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们砸呗,又不是第一次,急什么。」

的确不是第一次,一个月总要来一两回。

「这谁啊?」妈问。

「朋友。」我搬起桌子,示意牧音坐到沙发上。

她安静坐下,我和妈很快整理好屋子,能用的继续用,不能用的扔掉。

妈做了两道菜招待牧音。

既然已被看到最狼狈的一面,我并未隐瞒,如果她能知难而退,我也轻松些。

小时候我日子过得还不错,因为母亲年轻漂亮,我成绩优异,父亲每周都会来一次。

这套房子也是当初他包养母亲给的。

随着我年岁增大,母亲急切逼婚,父亲便不再来了。

后来听说父亲有了别的女人,差点又生了孩子,那些女人并不像母亲那般安分,闹到原配跟前,那原配狠角色,整得两人没了孩子,还差点坐牢。

这一查便发现妈的存在,从此便经常来闹。

父亲由着她,不管不问,我们母子夹着尾巴做人,抬不起头。

我从一开始期望父亲的认可,到现在已经麻木平静。

高中闹得最凶,高考时我被原配的人拦住,缺考数学和理综,连大学都没上。

我想让母亲把房子卖了去别的城市重新生活,她非常犹豫。

后来,舅舅和人合伙做生意,被骗走了所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利滚利滚到了六百多万!高利贷三天两头上门,债主请的催债公司堵门泼粪,让我们吃尽苦头。

房子卖不出去,因为高利贷的人已经盯上了房子,无人敢接手,要卖只能卖给他们。

「现在明白了吗?」我说。

牧音沉默片刻,说:「我不介意。」

我内心大震。

吃过饭,我和母亲在厨房洗碗。

「那个女孩子,我不喜欢。」母亲直说。

我手一顿:「为什么?」

「你适合心思单纯的女人,外面那个绝不简单。」母亲说,「我的直觉向来很准,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我笑了笑,继续洗碗:「本来也没想结婚。」

放好碗,转头便看到牧音站在厨房门口。

我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有没有听到我和母亲的话?

牧音靠着门,嫣然一笑:「陆振轩,你舅舅来了。」

我和母亲脸色大变。

「姐,我实在没法了……」胡子拉碴的舅舅坐在沙发上,他很瘦小,头发也很长,仿佛一个乞丐。

他局促地说:「能不能再借点儿?」

「滚!」我暴怒大吼,伸手推他。

母亲抱住我:「别这样振轩,他是你舅舅啊……」

外婆早死,亲生父亲不管我们死活,舅舅和我们相依为命。

妈一再容忍,才让所有债主都找上门。

「滚!」我朝舅舅怒吼,「你怎么有脸借钱?怎么不去死?」

牧音一下子抬起头。

看过我家的情况,牧音又消失了。

不意外。

三天后的晚上,高利贷找上门,掀翻桌子,打砸东西,至少得拿二十万的利息才愿意放过我们。当初的五十万本金早还清了,现在剩下的全是利息。

男人揪住我的头,往墙上撞。

母亲嚎啕大哭。

「住手!」

危急时刻,牧音出现在房内,神情严肃:「二十万,我给。」

后面牧音真转二十万给高利贷领头的花臂大哥,几人才离开。

我赶紧写了一张借条给牧音,牧音当场撕掉,笑眯眯表示不要我还。

那一刻的感动无法用言语形容,我在心里发誓,以后加倍偿还。

「姐……」

舅舅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进来,泪流满面地跪在我们面前:「是我对不起你们!」

舅舅说知道高利贷找我们麻烦,他偷偷藏在楼道里,没让任何人发现。

见到高利贷砸屋,他不敢出来。

我捂着头不想理他。

妈别开脸。

舅舅膝行到牧音身前,哀求:「再给点儿钱吧。」

牧音没理他,对母亲说:「扶振轩进屋休息吧,他好像晕得厉害。」

我刚才被撞了几下,的确头晕。

母亲连忙扶着我进房间,握着我的手流泪,说对不起我。

不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牧音的惊叫,母亲连忙开门冲出去,我挣扎了一会儿,才扒着床头慢慢起身。

外面传来几人吵闹,接着哐当一声巨响。

顾不得头晕,我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

客厅里,母亲呆站着,舅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一摊血,旁边桌子的尖角隐有血迹。

牧音伸手探了探舅舅的鼻息,抬头道:「没气了。」

「啊!」母亲跌坐在地,惊恐无助,「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

牧音说刚才舅舅向她借钱,她不肯,舅舅动手。

母亲冲出来阻拦,推了他一下,舅舅后脑勺撞到桌子角,发生意外。

我慌乱地伸手到舅舅鼻下试探,居然真没了气息。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呼吸急促。

「别怕。」牧音握住我的手,黝黑双眸冷静,「他过来时没人看到,我们要做的,是偷偷扔掉他的尸体。」

「对,他偷偷来的,谁也没发现。」母亲擦干眼泪,满脸恐惧地说,「高利贷闹事,周围邻居怕惹麻烦,都会关紧门……」

我心慌意乱,舅舅已经拖累我们很久了,凭什么要让母亲为他坐牢?

「你不想母亲一大把年纪受罪吧?」牧音说。

母亲拉住我的手哭道:「儿子,我不想坐牢,不想被枪毙……」

在母亲的哭声中,我终于下定决心——毁尸灭迹。

可该如何扔呢?

「尸体我扔。」牧音冷静地说,「我来的时候没什么人注意到我,待会儿你们出去,我帮你们善后。」

她顿了顿,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心头一颤。

「以后……我就是你女朋友。」她说。

「可以!」我还未开口,母亲便立即承认,「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媳妇!」

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苦笑:「好。」

哈,我对白雪的坚持,在危机面前一文不值。

牧音说:「你去把车开到后巷,再找个地方打牌。」

牧音的话仿佛有种魔力,我和母亲第一次杀人,六神无主,不知不觉按照她说的去做。

我们将尸体裹进一床薄被,再放进一个大编织袋里。

然后,我下楼将车开到后巷边缘,里面无法再开进去了。这条巷子只能通人,四周乌漆麻黑。

老旧楼区,没有监控,没有路灯。

我妈按照牧音所说,在窗前挂了一根绳子,等再晚点儿将尸体吊下去。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一点,后面的巷道更黑了。我先将车开到后巷停放,和妈一起到附近的麻将馆喝茶,中途碰到一位邻居,特意打了招呼,让他看到我们两个人都双手空空。

十二点过,妈还在麻将馆里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说房子都被砸烂了。

我魂不守舍地看着手机。

不久,牧音来电话。

「搞定了。」

「扔哪儿了?」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的确。

我挂掉手机,长长松了口气,双手冰凉。

自从欠债后,舅舅东躲西藏,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踪迹,只要尸体不被发现,就无人盘查。

再说了,他欠了那么多债,只要不死在我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债主杀的。

忐忑地过了几天,无事发生。

回过味来,我和母亲抱头痛哭,觉得对不起舅舅。

没出事前,我们三人相依为命,感情非常好,小时候舅舅就像父亲一样照顾我,我说以后要像待父亲一样孝敬他……后来舅舅欠债,我们一次次帮他堵窟窿,他每次都说会报答我们。

最初,我们都相信彼此的话。

他小时候照顾我和母亲。

我生病,他背我去医院。

他欠债,我把所有的钱给他还债。

他被打了,我背他去医院。

可是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渐渐地我开始恨他,他也一次次地要钱,任由债主欺负我们……

最终,我们从亲人变成仇人……

他从世上消失了,死在妈妈手中。

真讽刺。

事后,我和母亲假装平静地生活。

牧音正式成为我女朋友,带我约会。

我回过神后,想起那晚她的表现,觉得她冷静得可怕。

「我是推理小说家呀,懂很多的。」她笑着带我去她的别墅。

「汪!」

一进门,我差点被一道黑色影子扑倒。

「姣姣!」牧音呵斥。

影子放开我后退。

是只巨大的捷克狼犬。

「乖啊,一边玩去。」牧音赶走狼犬,带我进别墅。

别墅很大,其中有间大书房。

「平时,我都在这里办公。」牧音介绍,「收入来源嘛,就靠写书和炒股咯。」

「反正我不想上班,一点儿也不自由。」她可爱地吐吐舌头。

这句话缓和了气氛,我笑道:「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上班呢?」

去了她家后,我打消顾虑。

她是推理小说家,当然懂得如何处理尸体。

一个月,无事发生。

我渐渐放松,午后约会,我忍不住问牧音尸体扔在哪儿了。她捧着脸说:「你猜?」

「有提示吗?」

她道:「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我愣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情人滩?」

她惊讶片刻,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一猜就准呀?」

居然真是!

牧音纤细的手臂环住我的腰,抬头:「那是你我缘分再续的地方,也是我爱上你的地方。」

舅舅被扔在情人滩……

我百感交集,轻轻拥住她,在额头落下一吻。

回到家,母亲情绪已经恢复,和牧音关系变得很好,经常在我面前夸她,还提醒我,这辈子只能娶牧音一人。

我没答应。

在心里念着白雪的情况下娶妻,对牧音不公平。

一有空,我依旧开着破车前往情人滩碰运气。

在海浪的呼啸中,知道舅舅的尸体也在此处的某个地方,我的心便百味陈杂。

三天后,我在咖啡店里上班,同事忽然拿着手机惊叫:「天啊,情人滩又发生凶杀案了!」

手中的咖啡杯,哐当落下。

十一

情人滩的树林里,出现一具男尸,死了至少一个月。

原本发生过凶案的情人滩再度成为新闻中心。

「不会是连环杀手做的吧?」同事们兴致勃勃地讨论。

我紧张得快要窒息,魂不守舍地熬到下班,见到牧音,把事情告诉她。

她说:「这是好事。」

我抓着头发崩溃:「哪里好了?」

她笑眯眯道:「你想啊,连环杀手杀了三个人,如今突然多出一个,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哪知道杀手的想法!

我现在只担心会不会案发!

牧音轻轻抱住我安慰道:「我猜,连环杀手听到这个消息,会很气愤,也会担心,万一警察又大规模追查怎么办。所以,他会再次活动,查探谁冤枉他。只要他出来,我们就可以为白雪报仇。

「我已经做过手脚,尸体就算被查出,警察也会认为是连环杀手做的,不会怀疑我们。」

我放开抱头的手,惊愕地看向牧音。

「别怕,警察抓不到我们的。」

仔细思考牧音的话,我觉得她说得很对。情人滩发生的案件,应该会被嫁祸到连环凶手身上。

「可以前死的都是女人……」

「为什么不可以死男人呢?」

我无法回答。

想到白雪最后凄惨的模样,我握紧拳头:「的确,如果连环杀手知道有人嫁祸他,大概率会重新活动,可是,该如何抓住他?」

牧音道:「简单,钓鱼呗。」

「不行!」我激烈反对。

白雪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失去牧音。

牧音笑道:「放心,我才不想为你前女友冒险。」

此后几日,我的心情十分忐忑。

一方面希望警察英明神武把凶手抓住,一方面又害怕警察英明神武查到真相。

从相关报道看,舅舅的尸体应该被牧音处理得很好,因为警察暂时还未查出他的身份,只公布出死者是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男人。

十二

又过一阵子,情人滩的警察经过地毯式搜索,在附近的崖洞里找到一具尸体,经查验,正是一名失踪少女的尸骨。

那个崖洞被泡在海水里,尸体上绑着石头,位置刁钻,如今才被发现。

牧音和我在她的别墅里看了现场照片,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警方的现场照片,她说有自己的渠道。

「这尸体透露了许多信息,警察已经重新划定嫌疑人范围,现在就等找到第二具尸体。」牧音说,「此时的凶手一定很害怕,怕第二具尸体被找到。」

我心情激动,杀害白雪的凶手一定会很快落网!

牧音抓住我的手:「等凶手被抓,我们结婚好吗?」

我嘴唇微动,说出心里话:「我心里有人,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对你不公平。」

牧音笑:「我知道。人一旦死去,大多都会在脑海里不断美化,我可能永远也比不上,但我允许你想她。」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我,我抱住她,眼眶泛红:「好,抓到凶手,我们结婚。」

第二天晚上,我在咖啡厅上夜班,忽然收到牧音的短信。

「我已经推测出第二具尸体的藏匿位置,正在前往情人滩,你过来吧。」

一股寒意袭来。

假如牧音找到第二具尸体的藏匿地点,有可能撞上凶手!

我放下咖啡豆,匆匆交代两句便冲出咖啡厅,开着破车前往情人滩。

路上我一直给牧音打电话,她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老天爷,千万不要有事!

我心急如焚地将破车开到差点冒烟,风驰电掣赶到情人滩。

远远听到海浪有节律的声音,腥咸的海风吹过。

四周乌漆麻黑,树影憧憧如鬼魅。

脑海里滑过遇到牧音后的一幕幕……

她可爱的笑脸,撒娇的小动作……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自己爱上了她。

「牧音……」我痛苦地再次拨打电话。

嘟嘟——

电话接通。

「振轩。」牧音的声音十分轻快,「我在海边。」

她的身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咆哮。

匆匆下车,我狂奔向黑暗而汹涌的大海。

海边亮起一道亮光,像有人拿着手电筒在晃。

我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道模糊的光影跑去。

由于凶杀案,整座海滩空无一人。

离得近了,电筒的光照出牧音美丽的面容,她毫发无损地站在海边的沙滩里上,手里拿着缰绳,牵着一条巨大的狼犬。

狼犬脚边还绑着一个男人,像条虫子般挣扎。

十三

「这是谁?」我问。

「连环杀手,杀害白雪的人。」牧音蹲下身,揭开男人嘴上的胶带。

男人眼神惊恐地盯着牧音,就像看到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我以为,他在害怕牧音牵的狗。

「老实交代罪行。」牧音拍拍他的脸,「告诉我,情人滩两起少女失踪案,一起奸杀案,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恐惧不已:「是……是我做的。」

「说清楚。」牧音道。

男人身子颤抖,一五一十地将罪行全部交代出来。

他两年前在情人滩五里外工厂上班,情人滩有很多情侣到此幽会,一时冲动下,他最先朝一个十五岁的小妹妹下手。

警察没抓住他,他的胆子便大起来,又犯了第二起,最后一起的受害者便是白雪。

白雪是成年人,反抗激烈,加上当时有人出现,他便扔下尸体逃跑。

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我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边踹一边哭。

白雪,那么温柔干净的女孩子,居然被这种人杀了……

仇恨和愤怒席卷脑袋,我抓起旁边皮球大的石块,朝男人砸去。

牧音伸手阻止我:「振轩,他必然死刑,别惹麻烦。」

冰冷的海风拂过,我脑子清醒了些,扔掉石头。

对,连环杀手肯定死刑。

我们本身就危险,没必要多此一举。

牧音说:「就这样放过他,的确太便宜了,我最讨厌欺负女孩子的坏人。」

她朝我笑了笑:「介不介意我对此人施加一点小小的惩罚?」

我说:「你做吧。」

牧音摸摸狼犬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针剂,扎进狼犬的身体。

「嗷呜……」

「姣姣不怕。」她抱住狼犬柔声安慰,「待会儿就好了。」

随后,她让我把男人的衣服扒光,用胶带封住他的嘴。

狼犬越来越狂躁。

我已经猜到牧音要做什么,却任由她为之。

白雪遭受的痛苦,何止千万倍!

「去吧。」牧音放开姣姣,狼犬奔向男人。

「呜——!」

男人痛苦得浑身抽搐。

「呵呵……」牧音在旁边拍手笑,仿佛很开心。

十四

「怎么啦?害怕吗?」牧音回头,眼眸含笑。

海风冰凉,我没做声。

牧音走到我身边,环住我的腰:「帮你报仇,不高兴?」

「没有。」我下意识否认。

牧音的眉眼在黑暗中弯了弯,她将手电筒关掉,打开手机屏幕。

片刻,一曲悠扬的古典探戈响起,轻盈而优雅。

「不喜欢的话。」她声音温柔,「你别看他,我们跳舞。」

海浪阵阵律动,沙沙的声音。

海风轻拂。

远方大海辽阔,天空星辰璀璨。

音乐悠扬。

面前的女人,很美。

鬼使神差地,我搂住牧音的腰,和她在空荡荡的海滩上跳舞。

夜色很美,音乐很美,大海很美……牧音,也很美。

美到我忽然觉得,就算她是个恶魔,我也爱她。

她的美丽与邪恶,充斥着奇异的魔力,让人无法自拔。

两个小时后,我们牵着狼犬离开,将奄奄一息的凶手扔在更远的岸边,免得被海潮卷走。

白雪的痛苦持续两个小时,我们也回他两个小时。

第二天,果不其然,连环杀手被抓的消息上了新闻。

男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提供第二具尸体的位置和其他证据,只是他否认自己杀了男人。

警察查到我,我很平静地告诉他们白雪的事,牧音在我身边哭泣,说自己差点被男人羞辱,幸好我出现救了她。

前女友被杀,现女友差点被强,我们一怒之下报复凶手,顺理成章。

警察对我们干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责任,也未公布凶手被折磨的消息,有个年轻警察临走前还悄悄说干得漂亮。

毕竟警察不能动刑,一枪崩了太便宜他。

舅舅死时我那般地害怕惊慌,如今我居然可以在干了坏事后平静地忽悠警察,心理素质直线上升。

「他会判死刑吧?」我问。

警察说:「当然,残忍地杀了那么多无辜女孩,其中还有未成年,不判死刑法律如何服众?」

眼眶酸涩,我极力维持平静,送警察们离开。

关上门,牧音抱住我:「仇报了,咱们结婚吧。」

我微笑着流泪:「好。」

我理所当然地感受到牧音的不正常,可我现在已经迷恋上她。

就算她是魔鬼,当她拿出二十万还债,帮我处理舅舅的尸体,帮我为白雪报仇后,我愿意陪她走进地狱。

十五

领证时间定在我的生日。

生活似乎在渐渐变好。

下班和牧音说笑着回家,到门口看到门大开着,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赶紧进屋。

熟悉的一幕上映。

高利贷的人拿着棍子四处乱砸,母亲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舅舅已经死了,可高利贷还不放过我们。

「滚!」我大吼。

领头的花臂大哥揪住我的衣领,朝我脸上吐了口痰。

「小子,你在和谁说话呢?」花臂大哥说。

我呆住,颤颤抬手抹掉脸上的痰。

他拍我的脸:「想死吗?」

旁边的牧音,脸色骤然阴沉。

大哥将我推倒在地,伸手掐住牧音的下巴:「哟,脸蛋挺嫩啊。」

我再也忍不住,和大哥打起来。

「别打了,我给钱!」牧音忽然开口。

最终,高利贷拿走十万块,扬长而去。

我愧疚地坐在地上,没脸抬头看牧音。

「没事吧?」牧音拿纸轻轻擦干净我的脸。

我眼眶一热,抓住她的手道:「我不能和你结婚,会拖累你!」

她眯起眼睛:「想反悔?」

我情绪激动,并未注意到她可怕的表情,全心全意地痛苦道:「这帮高利贷会纠缠我一辈子!可恶,他们怎么不去死?」

「哦。」牧音嘴角含笑,「没关系,坏人自有天收,他们那么坏,会遭报应的。」

我苦笑,即便内心痛苦不已,依旧强撑着不发脾气,和母亲打扫房间,给牧音做饭。

还没弄好,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打开门,父亲的原配林夫人趾高气扬地走进屋,扇了母亲一巴掌:「贱人,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所房子里?」

林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亲自到房子里闹事,找我母亲发泄。

我们母子一般都会忍气吞声。

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去过陆家,也没见过父亲,更没拿过一分钱,可她依旧时不时上门欺辱。

林夫人发泄完离开,母亲哭得伤心欲绝,我下定决心,等和牧音结完婚,就卖掉房子离开这个城市。

从此再也不和陆家纠葛,再也不用害怕高利贷。

林夫人离开,出去的牧音回来道:「那女人和高利贷的在下面说话,似乎很熟悉。」

我愕然,想到什么赶紧出门,果然在巷道里看到林夫人和花臂大哥说话,随后林夫人上车离开,花臂大哥还冲车挥手。

我握紧拳头。

如果高利贷的人和林夫人认识,舅舅的债务会不会是林夫人指使?

十六

舅舅的死亡让我提心吊胆,高利贷和林夫人的勾结让我郁结难消。

连续几天,高利贷的人疯狂砸门,到我上班的地方闹事,我又被迫辞职。

我怀疑他们受林夫人指使,故意使坏。

生活并没有变好。

我这样的人,永远会被埋在谷底。

我向牧音提出分手,牧音望着我,眉目含笑:「不爱我了?」

「不。」我摇摇头,难过地说,「我不想拖累你,你适合更好的。」

牧音捧住我的脸:「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高利贷的人没上门。

三天后,我听到花臂大哥在醉酒的大排档被人捅死的消息。

听说是两拨人打架,被一个戴口罩的小个子男人捅了。

牧音拉着我的手,眉眼弯弯:「你看,都说坏人遭天谴嘛。」

高利贷头头死了,小弟们作鸟兽散。

没人再找我的麻烦。

生活的压力一下子消失。

不久,警察公布情人滩男性死者身份,居然是个盗窃入室的小偷,并非舅舅!

我和牧音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我震惊地问。

牧音似乎也很意外,而后又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明明我把尸体藏在一个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呢。」

「死去的男人怎么回事?」

「管他呢,只要不是舅舅的尸体被发现就行,我们安全了。」牧音说。

对,我们安全了。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我长松一口气。

舅舅死了。

连环杀手被抓了。

高利贷死了。

人生瞬间轻松了许多。

27 岁生日那天,我和牧音一起去民政局领证。

出来后,女孩拿着结婚证,眼睛亮亮地说:「振轩,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呀。」

我激动地拥抱她。

晚上牧音给我买生日蛋糕,我、母亲、牧音三个人,在家里过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幸福的生日。

幸福到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十七

周三,我开着破车,和牧音一起去郊区的古镇度蜜月。牧音带了一个很大的红色皮箱,里面装满了她的衣物。

这次我坚持不用牧音的钱,或许因为如此,牧音才选择郊外的古镇,而不是更远更贵的地方。

昨天,母亲卖掉父亲曾经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条钻石项链,换了三万块钱给我,让我与牧音好好玩。

她说:「这些年我不搬走,其实是不甘心,我期望他有一天垂怜于我,接我回陆家做陆太太,也为你挣个前程。

「今天我去卖钻石,鉴定中心的人说只值三万块,当初你父亲骗我说一百万买的呢,我真傻。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已经想通了,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你父亲冷血无情,永远也不会接我们母子回家。我听你的,把这房子卖了,到别的地方给你买个婚房,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

「妈。」我红了眼眶。

我拿着三万块和牧音在古镇里游玩,去寺庙上香、爬山、逛小镇……幸福得像全天下最亲密的夫妻。

第三天下午去月老庙途中,人潮汹涌,我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刚想开口理论,旁边的牧音惊叫一声。顾不得找莽撞的家伙,我连忙扶住牧音:「没事吧?」

「脚扭了。」牧音说。

我带牧音去医院,她不去,说休息一下就好,我们掉头回民宿。

我想留下来陪她,牧音说特别想要月老庙的祈福袋。

我很少能为她做什么,下定决心为她拿到祈福袋。

牧音在民宿休息,我去月老庙拿祈福袋,月老庙人山人海,等到晚上八点我才排队拿到。

匆匆赶回去,将祈福袋交给牧音,牧音开心得像个小孩,抱着我撒娇:「老公,好爱你啊。」

接下来两天,我们观看烟火大会,又去游湖划船,幸福得如在梦中。

蜜月第六天上午,我接到警察电话,让我赶紧回去接受调查。

因为,林夫人生的儿子,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在三天前死了。

十八

大哥死于车祸,司机驾车逃逸,似乎在偷车逃跑过程中和大哥的车相撞,出事后,那人逃之夭夭,至今抓不到人影。

林夫人不相信是意外,报警调查,查来查去没有证据,便开始疯狂怀疑身边的人。

我,首当其冲。

父亲只有大哥和我两个儿子。

如今大哥死了,我便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林夫坚持认为是我害死大哥,疯了般要杀我,父亲强行将她送入疗养院,同时将我和母亲接回陆家。

穿着定制的西装皮鞋,吃着法国进口的松露鱼子酱,住到金碧辉煌的高档别墅里,听着众人的阿谀奉承,一切显得那般不真实。

饭桌上,父亲和蔼地说:「过两天,你和程家小姐见面,好好培养感情。」

刚想拒绝,母亲踢了我一脚,我咽回否定的话。

饭后,母亲流着泪说:「儿子,我们总算熬出头了,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进陆家的门!」

我说:「妈,我想把牧音接过来。」

母亲脸色微变,劝道:「振轩,你父亲的确只有你一个儿子,可他还有女儿,并非非你不可。你现在的地位不稳定,必须听他的,否则我二十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何况你进入陆家,需要更合适的妻子为你提供助力,牧音不合适。」

「妈?」我震惊地盯着母亲,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母亲劝我想清楚,我说:「妈,你还记得舅舅吗?」

母亲脸色大变,泄气地坐回沙发。

晚上牧音给我电话,声音略冷:「振轩,你妈今天拐着弯儿问我要不要出国,什么意思?」

我简直难以理解母亲的愚蠢,明明牧音手里握着她那么大的把柄,居然迫不及待地得罪人,估计苦熬二十年,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

「牧音,我爱你。」我坚决道。

翌日,我向父亲阐述结婚的事实。

没想到父亲并未怒斥,反而拍拍我的肩膀:「干得好,选女人就得选自己喜欢的、有用的,否则祸害几代人。别像我,当年我如果有你的勇气,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得到父亲首肯,母亲松了口气,和我一起接牧音回陆家。

不知道婆媳两人说了什么,回到陆家时,两人已亲密无间,和好如初。

大哥的死以意外结案,我顺利进入集团,跟随父亲学习。

偶尔回想,自从遇到牧音,人生似乎像开了挂般好转。

我抱着她说:「牧音,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微笑着道:「对呀,要心存感激哦。」

十九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顺利时,新闻忽然爆出,情人滩又发现一具被烧过的男尸。

这次警方查得很快,一天时间就查出死者身份——舅舅。

看到消息,我便知道躲不过去。

晚上,我、母亲、牧音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牧音哭着道歉,说没处理好尸体,这么快就被警方发现了。

母亲也流泪不止。

没人怪牧音,又不是她的错。

牧音说:「事到如今,妈,你自首吧,把真相讲给警察听,可以减刑的。」

我也这么认为,可我难以开口。

母亲哭得泪水涟涟,牧音道:「算了,干脆我去顶罪吧。」

我连忙按住牧音,咬咬牙,艰难道:「我去!」

「不!」母亲崩溃,「是我杀的人,怎么能让你顶罪?我去!」

最终,母亲投案自首。

二十多年的豪门梦,刚成真便破碎。

我和牧音再度被警察传讯。

母亲毫无经验,原本说好一个人顶罪,结果被三言两语盘问出全部真相,导致我和牧音面临牢狱之灾。

但,我俩算抓捕连环杀手的最大功臣,立有功劳,同时父亲运作得当,我们顺利脱身。

回到家,父亲非常生气,可他在了解了我的经历,知道我处理舅舅尸体、抓捕连环杀手的事情后,又越来越看重我,认为我非池中物。

「放心,你妈无心之过,我会尽量保释。如果现在保释不出来,后面等上两年,也可以早点出来。」父亲握着酒杯说。

我放下心。

二十

后面几个月,我们的生活真正走上幸福正轨。

S 市首富之子,谁不礼让三分。

钱越多,权越大,办任何事情都很顺利,渐渐地,似乎也在失去对某些东西的敬畏。

换个说法,假如现在的我遇到母亲杀害舅舅的情况,会十分镇定。

这种镇定,并非心理素质的强大,而是钱与权带来的肆无忌惮。

我,似乎在渐渐变成一个失去敬畏的人。

「正常。」牧音躺在我身旁,笑眯眯地说,「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强者不必敬畏弱者。可你也要小心,还有更强的捕猎者。」

为了接手家族事业,我忙了一个月,提早结束出差回家,去牧音别墅找她。

牧音白天会回她的住所工作,晚上偶尔不回家,说夫妻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更容易增进感情。

我有别墅的钥匙,打开后,姣姣冲过来摇尾巴。

我连忙避开,那晚姣姣欺负犯人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进入别墅内部,我拿出手里的玫瑰和红宝石走进书房,想给牧音一个惊喜,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到二楼、厨房找了一圈,大声叫牧音的名字,依旧无人应答。

我想起前段时间,牧音说过她近日会出去采风。

略微遗憾地将玫瑰插入花瓶,打算离开,却在这时,我听到沉闷的声响。

一开始以为听错了,又静静坐下听了一会儿,果然又听到沉闷的声音。

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

「谁?」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仔细辨认声音来源。

最终,我发现声音似乎来自地下。

地下室?

小偷?

可这所别墅,没有地下室。

牧音说过,她小时候被父亲关起来折磨过,所以很害怕黑暗的地方,别墅装修时就把地下室封了。

可那敲击墙壁的声音,清晰无比。

找了大半天入口,就在要放弃时,我无意间碰到书房墙壁上的油画。

鬼使神差,我拿开那幅《圣母玛利亚》,发现后面居然是一扇厚实的红漆橡木门!

二十一

门推开便是一条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敲击声更加清晰。

一瞬间,我毛骨悚然,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

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我走了进去。

地下室很黑,我打开手机电筒,咽了咽口水,问:「谁在里面?」

「灯的开关在楼道右手边。」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沉着冷静,很像某些学者教授的声音,我将手电筒照向墙壁,果然看到开关。

咔嗒。

地下室亮如白昼。

我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墙壁上,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四肢套着锁链,被固定在一尺见方的范围内活动,手里拿着一块砖。

此情此景,令我大吃一惊。

牧音别墅居然有地下室,里面居然还关着人!

见我看他,老人用砖敲击墙壁,示意是他召唤我:「孩子,快救我。」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脑子一片纷乱,为什么牧音隐瞒地下室,为什么地下室里关着一个男人?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男人笑道:「孩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牧音的爸爸,叫牧争,这块砖是我几年时间抠出来的,今日总算派上用场。」

「爸爸?」我震惊地盯着老人。脑中画面滑过,想起第一次在情人滩见到牧音时,用手电筒照到的男人的脸。

的确是!

牧音也承认过,当初情人滩追杀她的男人是她爸爸。

可是,她爸爸为什么被关在地下室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数思绪滑过,我冷静下来,没有动作:「对不起,我不会放你。」

她爸爸是精神病,关起来很正常。

一定是这样没错。

「你不愿意放我,是因为牧音宣称我是精神病,还说我一直要杀她,对吗?」自称牧争的男人眼神温和,即便被关着,也十分优雅。

我抿紧嘴唇。

「她在骗你。」他道。

我紧盯着他。

「她出去办事了,我们的时间应该很充裕。」牧争笑了笑,向我讲述了一个魔女诞生的可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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