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之战：怎奈她天生反骨》
我阳了，快递里的药还被楼上老太婆偷了。
我在业主群艾特她。
他们一家子，却在群里疯狂辱骂我。
当晚，老太婆的儿子就死了。
1
自诩天选打工人的我，阳了。
我顶着 40 度的高烧，准备出门去快递站拿药。
一出门，就遇到了楼上的老太太。
「丫头你去哪？」
「不干什么。」我扯着难听的公鸭嗓回了句。
老太太听到我的声音，混浊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是不是去拿快递？我去帮你拿。」
「不……」还没等我拒绝她，她立马插话：「丫头你看你脸烧得，咱做那么多年邻居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单号多少？」老太太凑近我，想把我撵回屋。
我和她僵持了一会儿，老太太大有我不给她就不离开的意思。
没办法，我只能不情愿地回了句：「0732，申通。」
「好好好，我这就去帮你拿，你放心。」
2
送走老太太，我虚弱地躺在床上。
倒不是我心大。
这是我妈妈给我寄的药，我之前阴的时候跟她说不用寄，我不可能阳。
再说最近小区里被偷药的太多了，我的八成在半路上就没了。
她非要寄，为了保险，把连花清瘟、布洛芬什么的都伪装成一杯杯的香飘飘了。
结果药没来，我就阳了。
果然，阳之前的症状就是嘴硬。
再加上好几年邻居了，也不至于偷我奶茶吧。
直到半个小时后，我开始怀疑我之前愚蠢的想法。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掀开被子。
打开门后，老太太将快递递了过来。
「丫头，给你。」
我看着完好无损的包装。松了口气。
「谢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真是烧糊涂了，把几年的邻居想得那么坏。
「都是邻居，客气啥。」
送走老太太，我来到厨房，倒水准备冲药。
用小刀划开包装，把奶茶取了出来。
我打开奶茶，里面除了奶茶粉和果冻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连忙打开其他奶茶，无一例外，连个药的影子都没有。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我妈打去了电话。
「妈，你是不是忘装药了，我收到的快递除了奶茶什么都没有。」
「笑笑你这嗓子，就别跟妈开玩笑了，快把药吃了，快好起来回来看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我妈的声音里全是心疼。
听到我妈的话，我鼻头一酸，不忍心告诉她药可能被别人偷了。
我目光暼到了快递的另一边，一条若隐若现的切割线引起了我的注意。
切割线上又裹了一层透明胶带，但明显与其他面的胶带不同。
有人拆开了我的快递，我气得浑身发抖。
仔细看，那面的透明胶带下还粘着一根银白色的头发，和隔壁老太婆的发色如出一辙。
我打开微信，想要去问她。
几分钟前，老太婆发了个朋友圈。
「终于有药了，儿子的烧应该今晚就退了。」下面配了一家人吃完饭的图。
看到图中垃圾桶里的香飘飘杯子，我几乎完全确定了我的猜想。
我给老太婆发微信：「把偷我的药还给我，这件事就算了。」
结果她根本就不鸟我，反而在业主群里炫耀自己有药。
没办法，我直接在业主群里艾特她。
七栋 402：「麻烦把偷我的药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七栋 501」
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而后炸开了锅。
七栋 501 住户：「你是不是想药想疯了，就会欺负我们这些老人。」
三栋 202：「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十二栋 101 住户：「xswl，要是你的药，人还能跑你家偷？」
七栋 501：「都是女人，冤枉别人婆婆有意思吗？敢情我们自己买的药还要给你？」
七栋 501：「小姑娘能不能要点脸，都做邻居好几年了，我妈好不容易拿到药就过来冤枉，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
老太婆的儿子直接用语音对我疯狂输出。
群里人像群疯子一样，认为我说了谎，我再多说也没用。
毕竟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事情。
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我准备硬扛过去，第二天再去快递站查监控，真实楼上老太婆。
3
睡到半夜，我被楼上慌乱错杂的声音吵醒。
「林儿，你醒醒看看妈啊……」楼上的老太婆号啕大哭。
我透过猫眼，看到楼上一家子匆匆忙忙地下来。
老太婆的儿媳妇怀孕八个月，挺着大肚子，在旁边哭成了泪人。
老太婆用她佝偻的身子，艰难地驮着她昏迷不醒的儿子下楼。
他们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楼道里。
之前好像听说她儿子有胃病，说不定是胃病犯了。
「谁有车能把我儿子送医院……」楼下的刘老太像疯了一样喊了一遍又一遍。
但这个小区属于回迁的小区，住的基本上都是老人，有车的少之又少。
刚被他们一家子污蔑，我也不打算犯贱去开车送人去医院，直接倒头就睡。
第二天，我被门外疯狂的砸门声吵醒。
「李笑，我要杀了你，你个贱人，还我儿子。
「在药里下毒害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什么下毒？
我透过猫眼，门外的刘老太用椅子疯狂砸门。
我吓得跑进卧室，将门层层反锁，打了 110。
其间，业主群里消息蹭蹭往上冒。
七栋 301：「原来真是这个老太婆偷了别人的药，活该。」
三栋 202：「但再怎么说也不能下毒吧，简直就是杀人犯。」
我气笑了，发了条：「是我想药想疯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三栋 202」我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
不一会儿，警察到了，将门外的刘老太婆制服。
「警察，她杀了我儿子，你们抓她啊。」
她指着门口的我，要不是有警察拦着，八成要上来撕碎我。
「我怎么杀的你儿子？」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怼他。
「药里的玻璃纤维是谁放的，你个贱人，明知道我儿子有胃病，这摆明了是要害我儿啊。」
「什么药？」
「你装什么，我从你快递里拿的药，给我儿子吃了，当晚就出事了。医生检查，就是玻璃纤维。」
一旁的警察看了眼手机，面露难意。
「李笑女士，我们刚才接到报案。希望能去警局配合一下工作。」
破旧的楼梯上下站了些吃瓜的邻居。
「好。」我跟着警察下了楼。
我回头，看了眼人群中刘老太的儿媳。
我盯着她微红的左手，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忙将手抽回了身后，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
4
「对不起，我忘拿口罩了，可以给我个吗？」我使劲把头埋进衣服里，害怕传染旁边的男警官。
「给。」男警官从前面的袋子里找了个口罩递给我。
他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这还有两片布洛芬，警局里有水。」说着将药放到了座椅上，示意我拿着。
我接过药，眼眶微热。
从昨天开始，我被偷药，高烧不退。
业主群的人又对我无数的嘲讽和辱骂，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今天，我还被无数的邻居当做杀人犯围观议论。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把罪名强压在我的身上。
比起死的是谁、凶手是谁，在键盘与吃瓜面前，一切都不重要。
他们站在所谓道德和正义的制高点，只为了体验一把制裁别人的爽感。
还要扬扬得意地说，看吧，我多有正义感。
我将头靠在警车的玻璃窗上，思绪万千。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药里的确掺了玻璃纤维。
我妈不可能害我，刘老太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么，就只剩下刘老太的儿媳妇了。
但据我所知，刘老太的儿子和儿媳妇好几年前就认识，感情好得很。
她儿媳妇有什么理由害他？
5
到了警局，我在警局大厅看到了哭天抢地的刘老太婆和她儿媳妇徐慧。
看到我下车，她皱皱巴巴的脸彻底扭曲，猛地朝我扑来。
「杀人偿命，你还我儿子！」她的声音尖锐得让人难受。
还好刚才和我一块坐车的男警官及时制止住了她。
「要不是你偷我药，你儿子能死？我妈不可能给我下毒，而且这个药只经过你的手，还有……」
我看向了她身后的徐慧，与她四目相对。
「你什么意思？」刘老太婆的情绪比刚才还激动，「你是说我会害我亲儿子？还是我媳妇会害我儿子？」
身后的徐慧身子一怔，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裤子。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手迅速别到了身后，强装镇定。
「怎么不是你妈想害你？生了个嫁不出去的害人精。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些不争气的玩意。」
「你再说一遍？」
我冲上去，要不是有身后两个警察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我的巴掌就扇她脸上了。
「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刘老太婆撇了撇嘴，冷哼了声。
「现在药那么难买，就凭你家经济条件，八成快递里的药也是你妈偷别人的。」
我气笑了，自己偷别人药，就认为别人跟她一样。
「警察，徐慧的手上那块红色的疹子，应该是玻璃纤维导致的。我被偷药了，全程没有接触过药品，徐慧的嫌疑应该更大吧？」
「你认为我是凶手？」徐慧插着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有什么理由害自己的老公？你这是在诬陷我。」
钳制刘老太婆的男警官，若有所思地盯着徐慧泛红的手。
「你们都怀疑我？」徐慧看了周围盯着她手看的警察，语气中全是委屈。
「我可以解释，我老公被查出来是玻璃纤维致死，我怀疑是药的问题，就立马回家将其他的布洛芬胶囊拆开，带着手套，但还是被伤了手。
「这个我婆婆可以作证。」
「我亲眼看着她拆掉胶囊，你别诬陷好人。」刘老太婆插嘴。
男警官为难地环顾四周：「麻烦二位也配合调查，我们同事去确认一下是否属实。」
我被带到了审讯室，审问完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其间我吃了药，感觉头也没那么烧了，但脑子依旧迷迷糊糊。
我实在熬不下去了，睡了过去。
「醒醒。」男警官将摇了摇我。
「有进展吗？」
「没有，徐慧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我是凶手，我暂时被释放了。
我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了正在下楼的刘老太婆和徐慧。
「真是造孽，我刘家真的要断后了。」刘老太婆用手擤了擤鼻涕。
「要是真断后了，你也别想好过。」
她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狠狠揪了把徐慧的耳朵，痛得徐慧「嘶」了一声。
不对。
刘老太之前逢人就炫耀自己儿媳妇厉害，肚子里是儿子。
现在徐慧肚子好好的，怎么会给他刘家断后？
刘老太和她儿媳妇不对劲。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现之前刘老太的种种行为。
一个大胆却又无限接近真相的想法，在我心里产生。
「站住！」我在他们身后大喊了声。
6
刘老太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脸上一下子血色全无。
徐慧笨重地转过身，表情阴霾。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刘老太慌了阵脚，神色紧张地质问我。
「李笑，案件有重要突破，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男警官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
他诧异地看着刘老太和徐慧：「太好了，你们也在，不用单独去找你们了。」
「我的同事在快递盒上找到了可疑点。经过胶痕对比，我们发现在刘婆婆拆快递之前，快递就已经被拆开过。你们跟我去一趟快递点，说不定就能破案。」
「好好好，我们去。」刘老太听到能抓到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抓起徐慧的手往上走。
为了减少冲突，我和男警官坐一辆警车，刘老太和徐慧在另一辆警车上。
其间经过一个红绿灯，我和男警官先走一步，另一辆警车在等绿灯，比我们晚了点。
我的思绪格外混乱。
刘老太和徐慧肯定有所隐瞒，她们隐瞒的事情很可能与刘老太儿子的死有关。
但现在又多了另一条线索，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作为一个快递被连续偷了两次的大冤种，现在还发着烧，我感觉自己 CPU 都快被干烧了。
7
快递站里只有一个男人在整理货架。
他清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好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
我之前为了省钱，大部分东西都是在网上买，一周要来这好几次。
前几天，他还不是这副样子。
男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和男警官。
「你好，我是当地警察。」男警官拿出证件给他看了眼。
「有事吗？」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相信最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的同事昨天来查监控，但你告诉我们监控坏了。这个快递被刘婆婆拿走之前就已经被拆了，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听到这，男人明显慌了神。
出入快递站的人三三两两，看到有警察，既不拿快递也不走，都站在门口悄悄吃瓜。
我的手机不断传来振动声，打开一看全是业主群发的。
二栋 101：「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
八栋 302：「听意思是刘老太偷快递之前，这个快递就被人动了手脚。」
五栋 402：「不会真的是这个快递员吧？看着挺老实的。」
十二栋 101：「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着老实，说不定蔫坏。」
一栋 501：「现在他的快递点围了好多人，你们不过来？」
……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门口挤满了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让场面极度压抑。
「我突然想起来，他前两天不在，不会是他下毒准备跑路，还没来得及就被发现了吧？」
「现在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谁知道呢。」
「我前两天丢了东西，他还给我调监控，怎么可能这两天就坏了？」
大家议论纷纷。
听到这些话，男人脸色涨红，再也绷不住了。
「不是我，都闭嘴。」
他的一声咆哮镇住了外面的人，也吓了我和男警官一跳。
8
刘老太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进来。
她边使劲摇晃着男人的身子，边嚎啕大哭。
「你还我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
「不，不是我，我没有害人，我不是那样人。」男人摇着双手。
「麻烦你配合一下，交出监控，协助我们办案。」男警官一脸严肃地要求。
「不，不行，你们别再逼我了。真的不是我。」
男人突然抱头痛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局面一下子僵持。
我突然想起，我妈除了布洛芬和连花清瘟之外，还给我寄了一瓶美林。
前几个月，我外甥女在我妈家住了好长时间，受凉高烧，我妈买了几瓶美林。
最近美林被炒得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抢都抢不着。
我妈要给我寄美林，我问她我这个单身狗，也没孩子，要美林干什么？
我妈跟我解释：「我把美林给了佳佳两瓶，足够了。你在大城市，周围孕妇和小孩那么多，咱既然药多了用不到，万一别人能用到呢？」
我也没多说，算是默认了我妈的做法。
「快递里有美林吗？」我问男警官。
什么美林？他疑惑地看着我。
看样子是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中闪出一条通道。
一个挺着大肚子、脸色苍白的女人走了进来。
9
我之前在快递站见过她几次，是这个男人的妻子。
「你跟我说实话，这瓶美林到底是怎么来的？」女人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美林，眼睛红红的。
「老婆，对不起，我……」我男人乞求地看着她。
「你不是跟我说过，不会去偷别人的药吗？」女人崩溃地质问他。
「你偷了别人的药，那别人怎么办？现在还扯上了命案，你让我怎么过？」
「老婆，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男人面色痛苦地解释：「我跑遍了所有的药房和医院，找了所有的渠道，我求了很多很多人，终于从别人手里买到了，快递却在半路被别人偷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烧到了 39 度，再不吃药我害怕出事。
「其他药我都没有拆，就拿了美林，老婆你相信我。」
刚才还故装强硬的男人，此刻抱着老婆失声痛哭，软弱无比。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自己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去偷别人的药。」听到这，刘老太边哭边扇着自己巴掌。
原来，刘老太的儿子阳了后，徐慧好不容易在网上抢到了退烧药，但半路却被偷了。
刘老太的儿子有胃病，阳了之后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一点饭都吃不进去。
刘老太太心疼，所以瞒着她儿子，偷了我的药。
我气不打一处来，刘老太心疼她的孩子，所以偷我的药。
那我呢？
我妈难道不心疼我吗？
我妈不知道快递怎么寄，那个快递员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因为我妈在这方面的木讷，耽误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被快递员阴阳怪气了好几句。
她甚至连复制粘贴都不会，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快递员念我的地址。
最后，快递员不耐烦了，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复制后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我妈给我打电话时，把这当笑话一样讲给我听。
「唉，你妈要是再聪明点就好了，怎么连这个都不会呀。
「给我家笑笑丢脸了，你回来之后能不能教教我？
「妈虽然学东西慢点，但扎实。」
我听着难受得要命，内心酸涩无比。
我还是有点气不过，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家有孩子，如果吃不上退烧药，该怎么办？」
小哥听了，脸上羞愧地红了。
「你已经单好几年了，大家都知道。」
这个解释，很好。
单身狗有被侮辱到。
我压制住握紧的拳头，防止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给他个暴扣。
「算了，那瓶美林就给你了，下不为例。」
10
最终，快递员答应调出监控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监控里，男人划开我的包裹后，从里面找出了美林。
无数次拿出来，又放进去。
他思考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拿了出来，把其他药装好之后，又重新打包。
男人走到门前，对所有人鞠了一躬，头快低到了地上。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孩子还有两三个月就出生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小偷。希望大家替我保密，我知道自己错得太多了，真的对不起。」
大家基本上都是有孩子、有孙子的人，面面相觑后，只剩一阵沉默。
「你也不容易，谁都会犯错。」一个老爷爷率先表了态。
「唉，我的药也在半路被偷了，大家都不容易。」
……
众人三言两语，气氛渐渐缓和。
但我想，大家心里也都不好过。
这场闹剧结束了，案件却没有结束。
往药里放玻璃纤维的凶手一天没有捉到，这件事便会像阴霾一样，笼罩在这片地方的上空，使其人心惶惶。
男警官看我神态恍惚，关切地问：「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现在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不敢回自己的住所，准备出去租个房间先住下。
「我叫陆礼，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陆警官也行。」
「好，陆警官。」
他提议：「要不互相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希望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尽快找出凶手。」
我和陆警官互换联系方式后，告了别。
11
我刚出小区东门，却听到了两个门卫的对话。
「哎，你说到底是谁杀了刘老太婆他儿子？」
「谁知道啊，现在弄得怪吓人的。」
「不过你说刘老太这个儿子也挺奇怪，管自己媳妇管得那么严，也不让出去工作，媳妇回趟老家也非得请假陪着一块回去。」
「我还听他要安监控监视自己的媳妇。」
监控？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因为做了好几年的邻居，虽说没有多少联系，但刘老太儿子这个人几乎是说一不二。
基本上说出去的事，都会做。什么事都自己敲定了，也不管家里人。
比如有一次他喝酒喝大了，说要给别人 1000 块钱。
醒酒之后哪怕后悔，但为了面子，也是硬着头皮给。
刘老太为了这个事，向其他老太太叨叨了无数遍，我也略有耳闻。
我立马给陆警官打过去电话。
「陆警官，刘老太家里有监控吗？」
「没有，有什么问题吗？」陆警官不解地问。
「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搜查一遍刘老太的家，我怀疑他们家可能安有隐形监控。」我有点忐忑地告诉陆警官我的想法。
「好，我和同事再仔细查一遍。」
「还有，我想知道药里的玻璃纤维是单纯购买的，还是会掺杂类似瓦砖碎屑的东西。
「能都查一查吗？说不定对案件进展有帮助。」
「好。」陆警官一口应下。
12
我到了租的房间，躺在床上，刚睡着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一看是我妈，我犹豫了片刻，按了接听键。
我妈带着哭腔：「笑笑，你告诉妈，你是不是出事了？今天上午警察给我打来电话，说药有问题，妈什么都没做，就给你寄过去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妈，没事，凶手应该快要抓到了。」我安慰她。
「你这孩子，你不知道吓死妈妈了，幸好你没吃那个药。」
我鼻子酸酸的，和我妈随便聊两句，便挂了电话。
还没等我再躺下睡觉，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李笑，我们找到了监控。」
「真的？需要我现在去趟警局吗？」我大喜过望。
如果监控可以证明凶手是刘老太太儿媳妇，那么我就清白了。
「嗯，你现在来一趟警局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礼的语气格外沉重，与我的喜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3
我到了警局，房间里围了一圈的警察，个个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怎么样？是不是徐慧？」
陆礼没有说话，我就当他默认了。
他重新播了一遍截取的监控。
按照小区的户型，视频能看到杂物间和厨房，这个微型监控应该是安在了电视周围。
监控里，刘老太把所有的药都拿出来，直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妈，水……」
一声沙哑微弱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
「你等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刘老太立马拿着水杯去厨房接水。
刘老太刚离开客厅，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进入了监控范围。
只见刘老太的儿媳挪着笨重的身子，戴着手套，打开了两个胶囊，把里面的药倒出来，从袋子里取出玻璃纤维后装了进去。
她的动作娴熟无比，仿佛练了无数遍。
徐慧猛地抬起头，监控将她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她的眸子像黑不见底的深渊，就那么死死盯着前面，说不出的怪异，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妈，快给东子吃上药，说不定烧就退了。」
徐慧开口，又恢复了任劳任怨媳妇的形象。
14
我站在审讯室的玻璃后，我能看到审讯室里的徐慧，但徐慧却看不到我。
徐汇坐在审讯椅上，表情呆滞绝望。
「徐慧，希望你如实交代罪行。」
听到陆礼的话，徐慧突然笑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她解脱般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陆礼强压着怒火：「那是你老公，你却残忍地将他杀害。还要冤枉无辜的人，我想知道理由是什么？」
徐汇听到陆礼的话，嗤笑了一声。
「老公？他不是我老公！」
她笑着笑着，却捂着脸哭了。
「会有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给别人吗？」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整成核桃的眼睛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徐慧擦了擦眼泪，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谋杀的原因。
我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在我身边竟然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就那么缓缓地道来，却压抑得让人难受。
「我和陈东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相恋了好几年。从大学到毕业，从毕业到结婚，他的眼里全是我，当时的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婚后，一切都变了……」
婚前的她是独立女性，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刘老太却认为：男主外，女主内。
她曾无数次反抗过，刘老太婆没办法，也表面顺着她的选择。
陈东也表示支持她的选择。
可结婚后，刘老太和陈东却变了一副嘴脸。
她结婚不久后生了一场病，身子虚得很。
刘老太却天天盯着她的肚子，催她生孩子，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体状况。
陈东为了让她辞职，和自己的母亲去自己上班的地方闹得沸沸扬扬，让她没脸在单位待下去。
她被迫辞职，听了刘老太和陈东的花言巧语，同意生下孩子后再出去工作。
她好不容易怀上孩子。
她去做 B 超，刘老太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孩，勃然大怒，骂她肚子不争气。
她以为陈东会维护自己，可没想到他就是个隐藏的妈宝男，什么事都听他妈的。
之后，刘老太憋出了个损招。
等她把女儿生出来，就送给乡下的亲戚，然后她再接着生个儿子，养个一两年之后，也看不出来。
她当然不可能同意把自己的孩子送人，这不仅有违伦理，而且还违法。
她和陈东为这个事争吵了无数次，陈东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打了她。
之后，他又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哭着说是他错了。
但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陈东在外人面前装好好先生，刘老太装好婆婆。
只有她知道，他们根本不把自己当个人。
她反抗过无数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徐慧说到这几度哽咽：「警官你知道吗？八个月了，我肚子里的小生命一点点长大。
「她很调皮，总是喜欢轻轻踢我的肚子。
「每次我去医院，看到彩超机屏幕上她小小的一团，总感觉生命那么的神奇，她就好像上天给我的馈赠。」
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徐慧和陈东回乡下老家的时候，偷偷收集了很多玻璃纤维。
本来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既让自己摆脱罪名，又能使陈东吃下。
刘老太偷药正好给了她个机会，而我就是那个替罪羊。
我听到这，心里既难受又愤怒。
徐慧为了自己的孩子，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我呢？
我难道就不是我妈妈的孩子吗？
刘老太爱自己孩子爱得太自私，所以她偷了我的药。
徐慧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不惜谋杀自己的丈夫。
快递员也爱他的孩子，所以偷了我的美林。
我妈，也爱我。
她自己留了一盒药，把家里仅剩的药全寄给了我。
然而药兜兜转转，跨越千里，却没能到我手中。我却因为这个事，看遍了人间冷暖。
15
「徐慧，我要你替我儿子偿命！」
刘老太手持水果刀冲进了审讯室。
陆礼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挡在徐汇面前，去夺刘老太的刀。
一切都太突然了。
陆礼握住刀锋，锋利的刀片使他的手鲜血直流。
身后的警察立马将刘老太按在地上。
我冲进审讯室，不知所措地看着陆礼。
鲜红的血染满了他的手，混着血肉的骨头堪堪露出。
我立马拿出手机拨打 120。
120 车来了，迅速将陆礼接走。
我打车到医院的时候，陆礼已经被包扎好了。
看到我的到来，陆礼有些诧异。
我急忙问他：「医生怎么说？」
陆礼摆摆手：「没事，伤筋动骨 100 天，100 天之后就好了。」
我听到他的回答，顺了口气，现在还感觉后怕。
之后，刘老太和徐慧自会有法律的审判。
我重新回到了小区。
只是，小区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家的戾气都比以前少了很多。
三栋 202 在业主群里艾特我：「之前我乱说话了。你是不是烧还没退？我这里有药，我给你拿板送过去。」
有了三栋 202 的开头，下面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蹦出。
十二栋 101：「大妹子，我之前太莽撞了，下次注意，你别放在心上啊。」
二栋 302：「哎，是啊是啊，你别放心上。」
八栋 302：「咱都一个小区的，你有什么忙尽管说。」
五栋 502；「我是快递站那个，我媳妇烧退了。还剩了半瓶美林，谁家有小孩发烧了可以问我们要。还有谢谢大妹子不计较，以后再也不会了。」
吃了两天三栋 202 送的退烧药，我的烧退了，不久便转阴了。
其间，快递站小哥的媳妇还给我送了一些自己包的水饺，韭菜鸡蛋馅的，嘎嘎好吃。
周围的人都陆续转阴了，大家开始了新的一年忙碌且充实的生活。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转阴后，我回到了工作岗位。
一旁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扯了扯我的胳膊：「哎，你听说了吗？咱今年春节加班费比去年多，好像是按平时的 5 倍算，去年不是才 3 倍。」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去年我俩一块加的班，一块在办公室里过的春节。
「不了，今年春节我就不加班了。」
我想我妈妈了，我想回家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哦，那好吧。」女同事有点惋惜。
转而又恢复了笑容：「那提前跟你说过年好。」
我笑了，回了她句：「也提前祝你过年好，在新的一年里升职加薪。」
……
踏上回家的高铁，我靠在玻璃窗上，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进入了梦乡。
「各位旅客，列车前方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望向窗外。
温暖柔和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穿过层层薄雾，越过森林湖海，将万千希望洒向大地，仿佛在告诉人们：万事阴霾终将散去，晨光永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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