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家的事不用麻烦你，是你非要出头，这是你自愿的，那现在没钱了不也是你自作自受吗？现在，你去找你那有钱的爹妈要钱，我不信他们不给，你现在就打电话。」
「你还推我……？」
我指着他呜咽着从嗓子里逼出这句话。
老钱估计也是看明白了，虚伪地让服务生给我倒杯热水:「小姐，那您问家里要点吧？老钱我再做主给你打个折，没有多少钱的。」
「不要！」
我抽噎着连连摇头。
「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老钱阴沉沉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即老嘴一歪，「小姐要是在我们店里做招待，想必不少公子哥都愿意买账，那还上钱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这不合适。」我也算是未来老板好不好。
「小姐不愿意就算了，老钱我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
老钱笑眯眯的指了指宋青:「拖下去，打断他的腿。」
31.
那群小彩毛见事大了，生怕牵连到自己，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宋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忏悔，说他刚刚不是故意凶我的。
他嘴里月月，宝贝，不停地换着喊，求我救救他。
「宋青，你别哭了，都不好看了。」
手软得不行，眼泪根本擦不干净，我几乎看不清他。
但我还是想把他拉起来。
我一直努力维护着他的自尊。
我不想要他低声下气的。
尤其是在我面前。
「宋青？」老钱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没了那副看戏的欠样。
他又兀自笑了。
「你两今天一个都走不掉。」
32.
老钱说卖出 300 瓶黑桃 A 就放我走。
「那，那你们别为难他。」我怯怯地说。
老钱庞大的身形挡住宋青，向我保证到:
「我们就问他几个问题，绝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3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套上工作服的。
包臀的短裙，劣质的丝袜，还有怎么都系不好的领巾。
领班姐姐拿着一管大红的口红在我嘴唇上又戳又捣:
「我们这一行啊，别的可以不画，但口红就得涂艳点，显得气色好。」
我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被男人骗了？」
我倔强抬头:「并没有。」
她残忍地撕下我的伪装:「我看到了。」
34.
领班姐姐塞给我一个果盘，让我送到顶层的 vip 包厢里。
可我在这里，看到了阿青。
他佝偻着背跪在地上，一只手不自然地外翻，痛苦呻吟着，哆哆嗦嗦的，像狗一样往前蠕动，企图去够沙发上那人的脚。
那人就像是要弄死一只不听话的畜生，摁灭烟头，慢条斯理地低下身，扯住阿青的头发，让他被迫仰着头痛苦地喘息着，喉咙撕扯出风箱拉动的声音。
可他连求饶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抓住头狠狠地砸在大理石桌面上。
再被拽起，口鼻也喷涌出污血。
施暴者偏头看向我。
冷漠而阴鸷。
低垂的睫毛上，一滴血珠不知死活的坠着。
35.
「江意。」
我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可是有人连滚带爬地过来，一把将我拖拽到地上，用一只手死命地向江意的位置拉。
「阿青……你弄疼我了……」
阿青血肉模糊的脸上，绝处逢生的癫狂让我心惊。
几步的距离，血水拖了一地。
他脱力地摔在地上，连带着我也跌在江意的脚边。
「江少，江少这是我女人，从来没碰过，是干净的，送给江少找点乐子，我再也不敢吞您的货了……」
他强行掰过我的脸，让上首的人能看得清楚。
他的神情谄媚极了，那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36.
我没作任何反应。
只就着宋青的手与他对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冷气开太大了，我整个人都不住地发抖，从脖颈到尾骨都是麻的。只下意识地攀上江意的腿借力。
又觉得有点烫手。
他没发话，房间里也没有人轻举妄动，只是关上了包厢的门。
光和影都昏沉下去，他的眼中晦暗不明:
「玩够了吗，大小姐？」
37.
我确实在发抖。
不过是兴奋的。
房间内，江家的家仆上前将宋青拉开。
我轻轻叹了口气，踩着江意铺在地上的西装，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我开了两瓶酒，冲洗掉手上的血迹。
宋青被踩在地上，还不屈不挠地抬起头瞪我:
「你敢耍老子？」
我微微皱眉，他还浑然不觉地冲我放狠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让人堵住他的嘴，咯咯直笑:「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38.
江家长女，怎么可能是个被男人骗得团团转的恋爱脑？
我不过是个想体验一下平民生活的大小姐。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我和父母、管家、还有我选中的幸运儿，玩的一个小游戏罢了。
一场关于「出逃千金爱上我」的戏码。
游戏归游戏，但我可从不欺负老实人。
所以，当我看到宋青那张符合预设的脸，了解过他那套堪称小混混模版的人生后，我就选定了这场游戏的工具人。
于是游戏开始。
我将所有的爱都投入了进去，而宋青就是这份感情的载体。
山茶花当然是美的。
所以我的爱当然也都是真的。
不过眼泪不是。
我只是演的实在太他妈过瘾了。
妈妈说得对，我被养得太好了，所以当事情的走向越糟糕，宋青行事越下头，我竟然越兴奋。
看宋青像一个小丑一样在我面前洋洋得意，以为玩弄了我的感情时，我的表情都痛苦极了。
憋笑真的很难的好吗。
本来我并没有打算把他怎么样的，虽然他又蠢又贪，但我扮演一个人傻钱多的恋爱脑，说一些狗血台词，再时不时膈应他一下，玩得也挺开心。
给他花的钱，就权当是辛苦费了。
江家的人，包括江意，都很配合我。
只是没想到，宋青有胆子玩一手灯下黑。
老钱汇报说，宋青贪了江家的货不说，还想着利用我躲进江家的酒吧里，妄图躲过江意今晚的追查。
简直不知所谓。
于是我就端着果盘冲上来看热闹了。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进行到底。
本来还想来个「默默流泪」，再「心痛质问」什么的。
结果江意一句话给我问破功了。
敲。
装不下去了。
39.
「拉下去吧。」
随口处置了宋青，接下来的事自有江意的人接手。
我像猫儿一样，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
虽然一开始想做的事情还没做成，不过如今的情形也不合适再继续下去了。
宋青这个男主是废了。
「只能重新找一个了……」我锁着眉，喃喃自语。
「好玩？」江意低垂着眸子，肤色苍白，半张脸都浸染在阴影中。
「嗯哼。」我晃了晃酒杯，在猩红的液体中看到自己潋滟的颜色变得支离破碎，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你想加入？」
「小姐不妨试试。」江意轻笑了一下。
我的手腕蓦地一酸，红酒又撒了半杯，在白色衣衫上氤氲开来，像极了那天开得热烈的山茶。
我不可置信地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原本眉眼清冷。
此刻竟也染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疯劲。
一时间。
我甚至以为是我喝多了。
40.
江家每一任家主，都有一个影子，去料理产业中阴私的，见不得光的事，以免脏了家主的手。
而江意，就是家族给我培养的影子。
他将一生追随我。
我小时候还是很愿意跟他示好的，但他不怎么搭理我。
还冷着一张脸看我。
好像我多无理取闹似的。
笑死，我江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做舔狗？
于是我从幼儿园舔到高中毕业。
但！
还是没得到这个男人。
于是我针对「怎样让一个人爱上自己」这一问题采访了不少人。
我妈双眼放光:「钱啊！拿钱砸他，砸到他坐不起来！只能躺平啊！！！」
妈妈，不愧是你。
我满怀期待地指望我爸给一些哲理性的，引人深思的道理，结果他确实一本正经，但说的话嘛……
「你妈妈离开我的概率为 0，你知道原因吗？因为我没有破产的可能。从风险评估方面来说……」
「可以了爸爸。」我赶紧溜了。
结果还是管家爷爷最高深莫测:
「当然是利用男二，来刺激男主的占有欲，让男主感到心烦意乱，意识到女主对他的重要性，让男主恍然大悟「啊！原来我早已爱上了她！」」
「爷爷，您做管家真是屈才了。」
41.
江意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很好，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都到不了我眼前。
他管束着我，甚至连睡前喝奶的事他都管。学习也是，我的漫画书全是被他没收的，藏哪他都能给摸出来。
但也没那么好。
在他眼里，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需要他费心保护，娇蛮任性的小女孩。
我所有的心绪还没能说出口，就都会在他漠然的眼神中，灰溜溜的，偃旗息鼓。
我很会摆大小姐的架子，却总没办法在他面前支棱起来。
真不甘心啊。
我只好从管家那儿打听了爸妈的爱情故事，想着取取经。
管家手舞足蹈，表演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整得他好像在现场一样。
然而听完了全程的我一无所获，感觉他们好像没有爱情，全是缘分。
「所以爸爸一开始到底为什么和妈妈在一起？」我很迷茫。
「脸啊！」管家爷爷一拍大腿，「江家没一任家主是好看的，都丑了那么多代了，也就你爸听劝，知道改善基因。」
「江家的地位，老爸不会缺美女的吧。」
「但像夫人这种只知道数钱，不想着抢钱的还是挺少见的——」管家爷爷一把捂住嘴，「我没有说夫人是傻白甜的意思。」
「……」
所以搞钱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42.
事实证明，自导自演的爱情，只要对方配合你，你也能得到情绪反馈。
有钱真好。
我不用再眼巴巴地等着谁。
只用钱，我就能调动宋青所有的情绪，让他围着我转，能捧他上高处，也逼他跌下来，引导他走我设计好的剧本，玩真心，玩落差，玩背叛。
江意也没那么重要。
我如是想。
那么，下一个剧本设计成什么样的呢？
我无所察觉地自言自语出来。
43.
可他竟然回答我了。
「试试，什么？」
我呆呆地看他。
江意接过我已经拿不稳的酒杯，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的手是极好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即便在血里泡过，在泥里浸过，也还是干干净净的。
我眨眨眼，一时竟有些心慌。
下一瞬。
我最熟悉的气息向我袭来，并包裹住我。
44.
红酒的汁液从唇角溢出，情不自禁地砸在锁骨上。
葡萄的馥郁芬芳席卷在唇齿之间。
他不由分说地反制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扣上我刻意解开的纽扣。
指骨摩挲在我心口上。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暗示都快变成明示了，你都不理我……」
我挣脱出来，微微喘气，有些恼火地问道。
但又觉得有些委屈，不自觉得有了哭腔。
「你以为，我为什么看着你不说话？」江意的声音极淡。
我大着胆子抬眼望他，他的眼中如有冬日霜雪化开。
一刹那，星光淹没了黑夜。
【夫人视角】
45.
女儿尝过生活的苦后，果然乖乖回来了。
我真是个英明的母亲。
怕女儿难过，我还是没嘲讽她，而是努力地扮演好一个宽宏温柔的家长，尽可能让女儿自然地回归原本的生活。
我去门口接女儿，拉起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头发:
「晚上吃过了吗？」
女儿娇羞一笑:「您怎么知道我和江意在一起了。」
身后管家的拐杖「吧唧」一下断了。
女儿又冲管家挥挥她的小手:
「哎呀真是的，怎么管家爷爷你也知道了呀，都说了让他别这么快说出来了！」
江意停好车也走过来，这小男生还是一副高冷矜贵的样子，可从他关车门时手臂挥舞的弧度来看，他的内心才不是和他的表情一样毫无波澜。
今日份瓜，多汁，但不新鲜。
江意喜欢月月，从月月出生后，他守在摇篮旁边的时间比我还多，我就知道了。甚至月月走路都是他教的。
管家用他的一套「女孩子就喜欢高冷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等等理论，不停地荼毒小江意。
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这孩子已经学会了装高冷。
甚至因为身份原因，面对月月时总有种无法言说的卑怯。
其实我挺欣赏小江意的，在我看来，小江意又帅又听话，智商高还能打。
最重要的是，还是我自己家养大的，和江意在一起也很好磕啊！
那什么，傲娇大小姐和她的狼犬保镖？
嘿嘿嘿……
江意抿抿唇，有些紧张地看向我，见我的脸色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两小孩别扭又生涩的互动，管家却淡定不了，一把扔掉他断成两节的小拐杖。
「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们小姐？！」
江意张口就来:「五百亿。」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祝你们幸福。」
后记
三年后，江先生回国归来，竟在机场发现缩小版的她！
江先生缓缓摘下墨镜:「你是……」
两萌宝一边抱住一条大腿:「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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