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修真界的白月光

我问:「你答应她什么了?」

他却沉默了,我靠着窗,看着他,「我不会原谅你了。」

灵姝救了归元宗的长老,她总是这样好运,只是这一场景却和梦里的对上,只是救他的人换成了我。

如今灵姝走的那条路,便是我当初走的。

5

灵姝回来那日,听花谷所有人都去接了,我也去了,看见我那一瞬间,灵姝错开了我的视线.

「恭喜灵姝妹妹。」

我拢了拢衣袍,朝她笑起来,她看着我,忽的慌乱低下头.

阿爹似乎心情不错,轻声问:「明歌最近身体可疼?」

我摇头,「不疼。」

他并不在意我的回答。

灵姝路过我时,我轻声开口:「兽潮还有三个月,在五月十四号那天。」

灵姝浑身一僵,她的神态让我验证了我的猜想。

她只愣了两下,然后冷笑,「姐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种大事,岂是我们可以非议的。」

她拳头捏的死紧,漂亮小脸上满是嘲讽,「姐姐怕不是病糊涂了。」

阿爹皱眉看着我们。「都是一家人,整日吵什么嘴。」

灵姝冷哼,:「我们和她可不是一家人。」

阿爹皱眉,却只是看向我,「灵姝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包容一下。」

我点头,「好。」

灵姝却跑开了,脚步又快又急。

若是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却始终不明白,梦里跟在我身后,沉默叫我姐姐的小少女,为何会对我如此大的恶意。

谢询今夜没来,半夜时分,灵姝敲响了我的房门。

她脸上没有表情,我看着她的眼睛,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眼里有不符合年龄的沉淀,伸手,给了我一把匕首。

「谢询给你的。」

我没有接,这匕首看似普通,却笼罩着一层黑气。

我看着她,「灵姝,我今日说的,可是对的?」

她摇头,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手中的匕首,忽的转了个方向,她挑眉笑看着我「姐姐,你说阿爹会相信你嘛。」

说完,她并不等我回答,只继续道:「我如今是万兽宗长老,又是各宗门争抢的天才弟子,就算他信你,又如何?」

我看着她,将心底多日的疑问问出:「灵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恶意那么大?」

若她是得了机缘巧合重来一次,如我梦里那般,可上辈子我待她不薄,与她又最是亲近,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若是为了阿爹的宠爱,可也不应该,他是阿爹的女儿,阿爹自然是宠爱她的,更遑论最近听花谷的声望因灵姝水涨船高,阿爹更是看灵姝和眼珠子一样。

若是为了修真界的权势地位,如今她也都有了。

她想要的东西都有了,可对我的恶意依旧不减。

灵姝中毒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正准备入睡,外面人声鼎沸,师兄急促的敲响了我的房门。

门外风声簌簌,他剑指向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失望。

那是我的师兄,我们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却更为亲密的哥哥。

「明歌,解药在哪里。」

我歪头看着他,心如枯井,泛起无力感,最终还是摇头。「我毫无修为,如何伤她,只光凭她的一面之言,师兄,这对我不公。」

他想说什么,就被我打断,「灵姝说是我?」

他点头,「此毒难解,是魔界的断魂散。」

他轻叹气,「师兄不想为难你,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心的人,只是灵姝如今特别,出不了差错。」

师兄顿了顿,眼睛有些红,「灵姝如今是各宗门的座上宾,又是丹宗长老,她出事了,无论是不是你,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我看向他,却只见他慌乱的不敢看我的眼睛。

灵姝于整个修真界很重要,她是天才炼丹师,又是天才驯兽师,若是兽潮来临,灵姝必然有能力控制兽潮,减少修真界的损失。

「我伤了她,是修真界的罪人,是吗?」

我向前一步,「师兄,你和阿爹,是打算把我交出去吗?去平息他们的怒气,哪怕你们知道我不能修炼,重病缠身,连山上的灵兽都打不过……」

师兄闭上眼睛,「明歌,就算你打不过,你身边不是还有谢询……」

我愣了愣,倏然笑道:「师兄,你已经认定是我了吗?」

我被关在听花谷的地牢里,听说灵姝一口咬定这匕首是我的,毒也是我下的。

修真界众人也一直声讨我,外人都说我嫉妒灵姝,所以下此毒手,让阿爹交出我,接受他们的审判。

可阿爹一直没有松口将我交出去,直到灵姝病的昏迷不醒。

他受不住众门派的讨伐,让人将我带出去了。

我看着外面的太阳,只觉得晒的头昏昏沉沉。

阿爹的面容在阳光下叫我看不太清,周遭喧闹声,在我到来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下面的人有些于我而言很熟悉,在梦里的时候,他们对我很是维护。

如今却是满脸憎恶的模样,仿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我看着他们,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即便有些微感情,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上辈子的明歌,不是这辈子的明歌,蝴蝶扇动了翅膀,我不知道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可看着下面声讨的众人,我却并没有感到害怕。

所有人都灵姝的说法感到奇怪,一个弱女子如何伤她,可所有人都没有去质疑,只当我心地歹毒,她受我暗算。

「明歌姑娘,伤害我丹宗长老,你可认罪。」

我摇头,「明歌无罪。」

我看着他们,「我虽不曾修炼,可也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都是修道者,若有一日,你们踏破虚空,成了九天的神仙,司命簿上歌颂你们的功德,在那上面,可会有一句,冤枉过一个无辜的人。」

我看向他们,「不该我认的,我不会认,我没有解药,与其在这声讨我,不如现在去找解药。」

可下一秒,有人急匆匆呈上来一件东西,那是一块翠色的玉佩,上面刻着专属于魔族的标记。

我看向那个听花谷弟子,他是每日照顾我的人,一个月前到我身边的,原来灵姝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只等着我来跳,

他拿着那令牌,说是在我房间翻到的,那翠色令牌就好像罪证一般,全部都指向我。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如今证据确凿,你胆大包天,竟和魔族勾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

我低下头,却忍不住笑出声,这些人活了几百上千年,可依旧会盲目偏从一个小姑娘的话。

他们或许不是不知我无辜,可他们想为灵姝除去我,似乎谁先除掉我,谁就能得到灵姝的青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带走,灵姝隶属我丹宗,此女应交由我丹宗处理。」

黑衣少年一跃而上,挡在我的身前,长剑挥出,在阳光下泛出凛冽的光。

像是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都是这样护着我,我有些想哭,在我觉得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的瞬间。

他伸手将我揽在怀里,眉头紧锁,警惕看着下面的人。

他护着我,一路向西,山间树影重重,风刀子刮在脸上,有些疼,他将我背在身后,追赶我们的人逐渐减少。

「谢询,你放下我吧,如今我是修真界的罪人,跟着我没有好结果。」

我意识有些不清,咬了咬舌尖,疼痛让我逐渐清明了些,脑袋开始混混沌沌想起梦里的事情。

灵姝发生的事情都与梦里发生的事情对应上,她的态度也让我十分确信灵姝也拥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她才会阻止我去驯兽大会,抢先我拿到老狐狸的灵丹,得了老狐狸千万年的修为。

可即便得了那机缘,我也没能活过 35 岁。

我想到梦中他们哀求的场面,闭上眼睛,却什么都没说。

可我始终不知道灵姝为什么会这样做,却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会这样对我,恨不得我死去。

我们待在西南方某个宗门的小秘境里,这里离万兽山很近,每日靠着些灵果度日。

我抚上心口缓慢跳动的心脏,窝在毛茸茸的兽皮里,谢询回来了,带回来一兜青色的野果,酸掉牙了。

我烧起火,慢慢烤着肉,修真界的人辟谷,不太注重口腹之欲。

可我没有修道,仙界的灵丹妙药与我而言,是毒药砒霜,前几年身体好点的时候,我还让谢询特意带我去了趟人间,专门研究人间的吃食。

去人间那晚,人间在举行花朝节,很是热闹,满街都是漂亮的灯花。

天道有规矩,修道之人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亦不可在人间久留,而凡胎肉体,身无灵根不可修炼。

可只有魔界,游离在天道规矩之物,为祸人间。

于是修真界每年都会开通往人间的大门,去铲除那些魔族,为修道之路增添些功德。

谢询就会在大门开后将我背在身后带我出去,他待在人间很难受,空气里稀薄灵力几乎让他呼吸不过来,可我却很自在,像是什么封印被打开。

这些烤肉做菜的技巧,我便是在人间学的。

我们住在小秘境的竹屋里,无人打扰。

日子很安逸,谢询依旧很沉默,他始终不愿意说,他答应灵姝的事情。

他笨拙拿着刀切山里刚挖的野萝卜,我瞧着有些好笑,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于是笑着开口。

「谢询,我原来在昆仑山,救过一只瞎眼狐狸,我细心照顾了许久,替他止血,治他眼睛,他很聪明,每日都给我送上一朵花,只是后来他跑丢了。」

谢询手指一僵,抬眼看向我,我朝他弯眼笑。

「后来我骂了他许久,说他是个没良心的,谢询,你说那个小狐狸是不是没良心。」

他低下头,过了许久,他声音才传来,有些瓮声瓮气的。

「是。」

6

灵姝病好已经是一个月后,兽潮快要到了,而去人间的大门也要开了。

我与谢询多日来的芥蒂终于放下,他是我喜欢很久的人,总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在我的身前,舍不得埋怨。

我知道,谢询想带我去人间,现如今修真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问:「你真的愿意去吗?」

他想也没想,「我愿意。」

他眼睛一弯,眉眼间忽然变得温柔了一点,「明歌待在人间,你不会难受。」

他说的没错,我待在人间,不会难受,也不会发病,不会整夜疼的睡不着。

「可是你会疼,人间灵力枯竭,你会受不了。」

修道之人待在人间,就连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刮着血肉,就如我待在修真界一样。

谢询愣了愣,脚步一顿,最后侧头看着我。

「我不疼,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眼睛一酸,到底没说下去,存了些自私的想法,修真界的人寿命动不动成百上千年,我只想要他分我短短几十年。

此次兽潮灵兽会暴乱,沉睡多年的混沌兽觉醒,百年前神界四大战神封印会出现裂痕,修真界会为之惶恐。

三千年前魔兽降世,修真界变已经毁了个七七八八,损失无数,长达百年这元气也不曾恢复过来。

偏偏灵姝有着极强的御兽能力,如今众人拿她当救世主,也难免讨好了些。

听花谷的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我,我和谢询只能掩藏在各个小秘境里。

随着兽潮时间逼近,来万兽山的宗门越来越多,我和谢询好几次都差点暴露。

再次遇见蒋清白那天,我们正被追杀。

他背着一个包裹,笑嘻嘻朝我们打了声招呼。

可下一秒,不远处传来百兽咆哮。

追赶我们的人脸色一变,大喊着快跑。

不远处的黑线逐渐逼近,烟尘里兽影显现,大地也随着着脚步声发生震颤,谢询脸色一变,拉着我便朝前冲。

「快走。」

兽潮来了,百兽躁动,掠夺灵力,危害修真界。

神秘咒语自远处传来,我抬头看着天上,乌云遍布,我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灵姝,她手里拿着黑色的笛子,盘腿坐在金色玄凤上,衣摆翩跹,露出白色细长的手臂。

在我拿短暂又漫长的梦里,灵姝是跟在我身后,沉默可爱的小姑娘。

她初来听花谷时,像是受惊的鸟,对听花谷并没有很深的归属感,只爱跟在我身后,她害怕人多,只要人多,就会躲在我的身后,怯怯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很怕黑,总在夜里敲响我的房门,然后小小的身子缩在我床的里面,又在夜里将我缠的死紧。

我记得我初获得那老狐狸的灵丹时,灵姝罕见露出些少女的活泼。

「那姐姐是不是可以活很久很久,再也不会生病了?」

灵姝似乎看了我一眼,

身边百兽,忽然散退,竟像是开了一条道路。

谢询带着我不断往前,我隐隐约约看见半开的山门,即将缓缓关上。

我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人间。」他声音忽然高起来,变得清亮,额间多了一抹金色的利刃,手指传递的灵力包裹在我身上。

「明歌,我们去人间。」

谢询又说了句,眼睛一弯,似乎很开心。

我被推着不断上前,忽的,那散开的百兽忽然聚拢,谢询放在我身上聚拢的灵力罩散开。

我隐没在烟尘中,再也没看见谢询的踪影。

我向后追去,却被一道灵力推出了那个山门。

在山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一身细长而尖锐,仿若泣血的狐狸悲悯。

却在短短两秒,彻底隔绝。

人间温暖,山林里传来鸟的鸣叫声,我撞在柔软草地里,吐出一口鲜血,我只闻见青草香味,我躺在地上,看见碧空如洗,风光旖旎。

安静极了,我咬着牙,最后还是哭出了声。

忽的,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叫声。

「疼死小爷我了,幸亏跑的快。」

我僵硬转头,便看见蒋清白坐在石头上,额头被砸出一个坑,鲜血顺着他脸上流下,显得有几分可怖。

我看着他,他翻身在身上找了不少药碾碎,最后搅成一颗青色的丸子,吞入嘴里。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看向我。

「明小歌,你也出来了?」

我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又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包裹,找出几颗蔫了的草药,卷成团,爬到我面前,强硬将药喂在我的嘴里。

很苦,但是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相信我,吃了药就好了。」

蒋清白是个很乐观的人,即便来了不认识的地方也不见他皱下眉头。

初来人间那段日子,我们没有钱,也没有住的地方,甚至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

我第一次尝到穷困潦倒的滋味。

饿到极点时,蒋清白就装成山上的和尚去化缘,有时会讨到几个饼子,我们就这样一路向东行,只在书里听闻金明城的繁华,于是蒋清白便一锤定音,说去金明城。

我们一边走一边歇,走不动时蒋清白就将我背在背上。

我有些感动,其实蒋清白不带着我,或许会活的更好。

我说起这个时,蒋清白却是笑了。

「明小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想起我如今的处境,忍不住安抚道:「你看,我也没有朋友了,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后来我们到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没有水也没有粮,炽热阳光照的我几乎睁不开眼。

蒋清白也不好受,嘴唇干到裂开,更显得苍白。

我们停在枯草里,底下的泥巴干的裂开,这块地方似乎闹起了饥荒。

我们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他在说,他给我说他们家乡的事情,我听着只觉得新奇。

原来不用灵气也可以飞,那边也不需要修道。

他感叹:「读书可比修仙累。」

「你想回家嘛?」我问他。

蒋清白随意点头,「想回家啊,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直躺到了夜里,我将手里最后两块饼子给他。

「蒋清白,你一个人去金明城吧,别带上我了。」

今夜月亮皎洁,照亮他清俊眉眼,他偏头看我,「明小歌,我说了,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活不长久,何必拖累你呢。」许是躺着过于安逸,两个月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想起关于修真界的世界。

「我自小便接受了自己活不长的事实,我其实并不怕,修道之人的寿命太长了,不会有人一直记得一个人。」我自嘲一笑,「更何况,现在更没人记得我了吧。」

蒋清白说:「我的寿命短暂,不过几十年,我会记得你一辈子,而且人不管在哪里,都要活的好好的。」

说起这个时,他发出巨大的咳嗽,却了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好好活,我在听花谷时,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说我活不过三十五岁,就连这三十五岁,都是问他们借的,是他们灵药滋补灌溉,才叫我苟活多年。

蒋清白坐起身来,低头看我,「我生来旁人也告诉我,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但是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岁了嘛?」

我不解,他伸出两根手指,「我今年二十二岁了,旁人也都说我的病治不好,我一直不信,后来我莫名其妙到了修真界,每日都在研究什么药可以治我的病。我尝过上千种草药,去各门各派藏书阁看过很多医书,无人救我,我就自救,后来我活过了二十岁,机缘巧合下甚至打通了灵脉。」

他说起这个似乎有些骄傲,显出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我刚来修真界的时候,差点承受不住这满世界的灵气爆体而亡,可我还不是活了下来,甚至可以修炼,这可是修真界头一份,所以明小歌,别信命。」

「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打断他,他似乎愣了愣,笑起来,他模样和谢询的妖冶漂亮不同,他眉眼清俊,他很瘦,

「是啊。」他没有否认,却不愿意多说。

这么多年唯有蒋清白告诉我,你要活着,不要信命。

7

我们到金明城那天,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初秋天气逐渐变冷,晚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

金明城找活的地方多,我也不会做什么,进了一家绣坊,包吃包住。

蒋清白则去了绣坊对面的酒楼,中午的时候,我们会凑在一起吃饭。

他将碗里的鸡腿给我,一边给一边念叨,「你们秀坊真坑,也不给吃肉。」

我忙拒绝他还要塞过来的半块饼子。

「金明城的姑娘讲究体态纤细之美,旁的姑娘的都是这样吃,而且我最近腰身都粗了一圈。。」

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胖点好看,别学些歪七扭八的畸形审美,吃那么点哪有力气干活。」

蒋清白生的好看,细皮嫩肉嘴又甜,花样又多,酒楼生意因着他都好了很多。

挣到人生第一份银子时,我们去了金明城最大的一家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平日眼馋舍不得吃的,今天通通点了一份,

直到胃里塞不下了,我眼泪才掉下来,「蒋清白,我把我的半个月吃完了。」

蒋清白看着我笑,信誓旦旦,「明小歌,这你就不懂了吧,钱留着是没有用的,钱生钱的道理你懂吧。」

我摇头,表示不懂。

于是他带我去了金明城最大的赌坊,输给了我们剩下的钱,甚至连自己的外衫都输掉了。

我们俩走在金明城的街上,路上人迹罕至,只余别人门前的昏黄的灯。

我哭的很是伤心,而蒋清白跟在我身后,不敢说话。

「蒋清白,你输掉了我下半个月的银子。」

蒋清白愤怒指责,「他出老千。」

因着太晚了,我们在城北的庙里待了一宿,他小心翼翼和我道歉,信誓旦旦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忽然想起来,秀坊里的三娘曾经说过,去赌坊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于是大声指责,「蒋清白,去赌坊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说完我自己也笑了,他见我笑了,于是点头附和。

「你说得对,爱赌博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我擦了擦眼泪,往他那边靠了靠。

他身体有些僵硬,「你干嘛。」

我又靠近了些。「我感觉我后面漏风。」

他看了眼,然后挡在我身前,小声道:「没事,窗户漏了点风。」

后来蒋清白因提炼出细盐,一时名声大噪,被朝廷带走了,回来后便发达了,甚至在金明城繁华地段买了间宅子。

我也因为画的衣服好看被重用,成了锦绣阁的第一绣娘。

第一个新年前,我们搬进了我们的新家。

年前一直忙着新家的事情,他在房地契上写了我的名字。

「为什么写我的名字?」

他看着我,「咱俩写谁的都一样。」

我比较信任自己,安慰自己不是那种为了一点银钱就做黑心事。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蒋清白说了什么。

我们在这里过了第一个新年,我们在大厅煮了一锅火锅,吃的我浑身暖融融的,外面落了大雪,远处亮起烟花。

「明小歌,你快乐吗?」

他问我,我点点头,日子一开始艰苦了些,但是却过得充实,也不会整夜疼的睡不着觉。

蒋清白点头,「我也快乐,又有钱又快乐。」

他带我去放了烟花,噼里啪啦的烟花中。

我有些想家了,即便那里与我而言,甚至算不上开心。

「蒋清白,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灵姝就好了,可若没有灵姝,我便也会被阿爹这虚假的好蒙蔽了眼睛,可有时间我又很矛盾,希望一直被蒙着眼睛,直到死去。」

蒋清白打断我,「呸呸呸,大过年的提什么死不死的。」

那个年,叫我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我和他第一次争吵便是因为意见不和,他想开酒楼,我想开秀坊,我们争论了几轮,他说金明城秀坊少,一看就生意不好,我固执己见,说京城酒楼多,竞争大,又认为自己做的衣服天上有地下无,最终蒋清白决定,都开。

他很聪明,脑袋里总有奇思妙想。

他的长安酒楼每周都会推出新品,他说叫奶茶,做法其实很简单,但是金明城很多贵女喜欢,有时在街上走着,都要走上来买上一杯。

他又画了图纸让人去做瓷杯,精致小巧,有些姑娘甚至还会因为这瓷杯买下这奶茶。

他总能知道姑娘家喜欢什么。

明月坊开在他的对门,和刚开张就热闹的永安酒楼不同,明月坊很是冷清。

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拿着图纸,对着料子修修改改,倒是积攒了很多存货。

后来蒋清白提议让我将找人讲衣服画图纸发到街上,这一发果然有些效果。

满大街的姑娘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一问,便知金明城的姑娘女红都很不错,都是买了料子自己裁。

普通人家会自己做衣服,大户人家有专门的绣娘。

他们很少去外边买衣服穿,就连之前的锦绣阁,也是专门给大户人家专门做衣服的。

蒋清白安慰我,「初做生意总是困难一点。」

但天无绝人之路,后来我机缘巧合遇见金明城某位大官的夫人,她很喜欢我做的衣服,直夸这是金明城独一份,顺带还和小姐妹一起,在我这里订了好几套衣服,慢慢的,生意竟也有声有色办了起来。

我得意洋洋的和蒋清白炫耀,还清了欠他的银子。

「我就说我的衣服肯定有人喜欢。」

此时的蒋清白,酒楼已经开了分店,在金明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他只是看着我,斜靠在外面的摇椅上,漂亮的眉眼像三月春光,然后夸赞道:「明小歌你真棒。」

我叉着腰,有些得意,「那是。」

我看着外面的天,万里无云天气明朗,才恍然回神,我同蒋清白离开修真界已经有一年多了。

只是日子太忙,我每天都在想如何站稳脚跟,已经很少想起关于修真界的一切了。

往日师兄们只会说,小师妹是个药罐废柴,柔柔弱弱,啥也不会,还是个短命的。

可我早已经习惯,甚至没觉得他们说错。

可直到和蒋清白待久了,我才知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蒋清白会说:「明小歌,你真棒,整个金明城,就你做的衣服最漂亮。」

8

在见到灵姝时,天气已经快入冬。

那日秀坊快关门时,我店里来了个受伤的男人,黑衣墨发,带着银色面具,只露出苍白的薄唇。

我将他放在绣坊,每日去给他抓上几服药。

他一直没有醒来,直到第五日,我来到秀坊时,他才醒来,他躺在榻上,侧头看向我,漂亮妖冶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似笑非笑。

「说吧,你救了我,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伸出手指。

「五,五万两黄金。」又怕他觉得多,于是又放下两根手指。「三万两。」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我觉得他有些让人发怵。

于是小声开口。「一万两。」

我承认,我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他闭上眼睛,最后倏然睁开。「我没有银子,但是我可以满足你别的要求,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叹气,看着贵气的一个公子,怎么就是个穷光蛋。

「你走吧。」我摆手。

「难道你救人就是为了银子。」他开口,似乎有些不满。

我摇头,「那我不是没要你银子,让你走吗。」

下一秒,带着寒霜的剑便从外面而来,门窗倏然关紧。

我回头,对上灵姝冷然的脸。

两人缠打在一起,将我的秀坊毁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又打了出去,我整个窗户都直接飞了出去。

我有些心疼,我的银子,都是银子啊!

我收拾着地上的布料,心疼拍了拍上面的灰。

不一会,灵姝冷着脸回来了。

「你救的人?」

我摇头,可还未等我说话,灵姝便一剑劈开了我手里的布匹,她眼眶通红,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狂躁的吼着。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有哪一个人是值得你救的。」

「他是修道之人,凡间灵草救不了,不是我。」我看着对面人歇斯底里的模样,轻声叹息。

「灵姝,你想要的都有了,干嘛还要和我过不去。」

她愣了愣,最后笑起来。

「我就是要和你过不去,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而已,阿娘丢了我疯了,阿爹找来安抚她的替代品而已,你以为你得了谁的好处,你要什么没什么,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凭什么过得那么好,阿爹要的,是个能给听花谷带来无上尊荣的女儿,那个人是我……」

她叭叭叭一大堆,我却只记住了那句,你不过是阿爹找来安抚阿娘的替代品而已。

难怪灵姝一来,他们态度便转换如此之快。原来我是个替代品。

「你只是一个凡人,呆在属于你的地方,别妄想其他了,你也真是笨,傻傻觉得疼了这么多年是因为自己的命,可却不知道,肉体凡胎如何承受不属于自己的满天灵力,而这一切都是你以为至亲至爱之人所带给你的,让你白白折了几十年的寿命。」

她说着,冷笑一声。

「明歌,我最看不得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只凭着所谓好心肠,便担起你不该担的责。」

即便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可我还是难过了,无比难过。

我看着她离开,没有阻拦也没有辩驳。

直到看见蒋清白那一刻,我才没忍住嚎啕大哭。

「蒋清白,我是个大傻蛋。」

他忙拍了拍我的背,小声问我怎么了。

「蒋清白,我被骗了。」

他当即要替我报仇,嚷嚷着要给那人好看,我拦住他,看着他气愤模样有些想笑,这一笑笑出了大鼻涕泡。

「蒋清白,我看见你这样就没事了。」

至少还有蒋清白啊,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我。

年前我给他做了新衣服,他很瘦,即便一层一层衣服穿上去,似乎都看见他单薄的脊背。

他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叉着腰得意洋洋。

「小爷我长得俊,穿啥都好看。」

我瞪他一眼,丝毫不服输,「明明就是我做的好看。」

我数着日子,与上辈子重叠,总觉得就是这段时间。

听花谷的人找上来时,现在恰好是过年。

蒋清白请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他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只有几个做饭的小厮。

我看着他,甚至不知如何道别,拿着伞往外走。

他拦住我,「明小歌,年夜饭都快做好了,你去哪?」

我看着他,最后轻轻抱了他一下。

他愣了愣,耳尖有点红,「怎么了?最近你黏黏糊糊的。」

我摇头,问他,「过年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蒋清白想了想,大声笑道:「那必然是长命百岁,佳人在侧。」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却还是道:「蒋清白,你在想屁吃。」

这是蒋清白常年挂嘴边的话,他说这是常用来形容那些异想天开的人。

「我出去办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道。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天上落了雪,蒋清白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回头,只看见府门口,他一身青色长袍,雪花落在他的发丝。

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对我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于是胡乱点了点头。

「好。」

听花谷的人带走了我,我看见了许多熟悉面孔。

其实我早在梦中就窥见了我的结局,我原是供养女娲石一个容器。

它藏于我的心脏,吸食我的精血。

以至于我病痛缠身,不能修炼。

我活着便是为了防止封印破裂,阻止混沌兽出来。

只是这一世的我并不如上一世那般自愿。

听花谷的一早便找到了我,日日劝说,令我不甚厌烦。

他们说,我原就不是个长命的。

若说上一世的我,只能用俩字来形容,圣母。

这还是蒋清白教我的词。

在我那短暂的一生中,我总是在救人和救兽中循环,我救了很多人,有普通的修士,也有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后来,他们无一例外,求我救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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