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高甜预警,这个男主不对劲》
他们说这只是游戏,让我灭了男主满门。
然而 NPC 的血溅在身上,却是那样炽热与滚烫,我这才惊觉,这个所谓的全息游戏,连接的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村庄,真实的人们,和真实的、红着脸问我喜欢什么花的少年男主。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满身是血的我回过头,却见少年呆呆地望着我。
手中,还捧着一束滴着露的白海棠。
1
在这个世界,我曾有着显赫的身份。
如今却如一只野鼠,于昏暗的长街上慌不择路地窜逃。
身后,抓捕我的呼喝声渐近,下一处路口,我忽然撞进了一座妖红的车辇。
车内,随即传出一道厌恶的斥责。
「哪里来的脏东西?」
为首的甲士将我高高提起:「主君,是一个瘦弱的少女。」
「杀了,还是放了?」
漆黑的长街外,渐渐响起粗野的呼喝声,听起来,那些人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我在那铁钳般的手掌中挣扎:
「救我……」
车辇上,织金绿的绣帘被主人轻轻撩起,轻飘飘一道目光投过来,带着冷眼旁观的味道。
眼见那些人就要寻来,向死而生的渴望令我卑微地祈求:「求你!」
「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见我的哀求,戴着碧绿扳指的手扶住了窗棂,因用力而青筋浮动:「真的吗?」
「什么都愿意做?」
「我……」
不等我回答,神秘的主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和自己较劲。
许久,才用喑哑的声音下达命令:
「把她丢进来。」
出乎意料,车内同样一片漆黑。
四处都是一样的,柔软的,冰凉的触感,一片大袖摇过,头顶上飘下个酥柔的嗓音:「趴下。」
「没有命令,不许抬头。」
「是……是……」
听着车马行进的轱辘声,我隐忍地跪伏在地,打算过几个路口就寻隙逃跑。
熟料,后背忽然贴上一片温热的肌肤,隐含力道,直到我被压到五体投地才反应过来——
踩在我后背上的,是主人的赤足。
那微凉的足尖缓缓地游弋在我单薄的后背,暧昧而隐含麻痒:「怎的牙齿咬得这般紧?」
「刚才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
我垂头不语。
铿然一声,是主人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开始饶有兴致地捆缚我细瘦的四肢。
车外,忽然传来几道粗野的呼喝:
「停车!」
驾车的甲士无动于衷,继续前行。
车外刀戈激烈,车内却是落针可闻,主人缓缓收紧绶带,终于将每一寸都落到了实处:「我还缺个花插。」
「所以这个人,我要了。」
几道惨叫过后,外面的人像被夜鸦叼了舌头:「可……可她是云上天的逃奴!」
「嗯?」
又是两道扑倒的重声。
外面的人学乖了:「既……既然贵人喜欢,那……」
剩下的声音,被刀光吞没。
车厢渐渐亮起,我这才发现车里都是海棠花,身后的人拿来一朵纤长的花枝,插进我四肢紧缚的缝隙里,吐息像蛇信一样带着毒:「夹紧了。」
「只要掉一根,我就将你丢下去。」
纤弱的腰背几乎反折过来,要将身体献祭给这无理的侵略者,我默默忍受着四肢的撕扯感,尽全力侧头去看。
身后对方垂着眼,似乎正欣赏自己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那双眼明明暗得像夜风,却又在风里藏了光。
恍然间,竟有三分似故人。
2
初次见到龙池,他还是个懵懂的少年。
彼时我身份高贵,所过之处,人人敬畏,他父亲龙员外将我带到附近,卑躬屈膝,姿态讨好:
「孩儿,快来见礼!」
我抬头望向田埂,只见一个少年背对着我,正精准地往田鼠洞里撒尿。
见洞里的小鼠被水流冲得吱吱直叫,他甩了甩脑后的狼尾,得意地仰天大笑。
……愚蠢且中二。
他爹硬拉着少年跪下:「儿子,快来拜见上师,她见你骨骼清奇,说要把你带在身边修行哩!」
天使,意即天上的使者。
实际上,从天而降的我并不是修真者,而是这个世界区域的管理员。
这个世界系统,名叫《吾乃龙傲天》。
在这个地方,飞花摘叶,飞檐走壁乃至御剑飞行,都是可以通过熔炼体质达到的,而修炼的最终目的,就是突破肉身,飞升到更高的境界。
然而少年提着裤子,却是龇着雪白的八颗牙。
「什么云上天,沽名钓誉……」
他爹闻言大惊:「说什么胡话!还不快给天使赔礼道歉?」
只见这少年被他爹一脚踢倒在地,却是懒洋洋地用一双漆黑的眼打量我,那眼中丝毫不见其他人的狂热与崇拜,而是纯粹一个男人打量女人的眼神。
我被那露骨的眼神睨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声小畜生。
熟料他似乎听到了,一双上扬的眼顿时变得犀利:
「你骂我什么?」
他爹见状,又要上手抽他。
彼时的我懒得和一个 NPC 置气,只是高冷地一抬手:「无妨。」
「他若不愿意,不必勉强。」
3
若是故事终结于此,也就罢了。
像龙池这样平凡的少年,本就是很多,很多的。
然而这个世界中的人,对修真有着近乎执着的狂热,没过几天,少年便被他爹抽了三十大棍,脱成赤条条送到了我门上。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即便屁股被打开了花,他还是咬着漂亮的下唇,一脸的吊儿郎当:
「呸!老子才不会拜一个娘们儿为师!」
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所有人都说,这只是个游戏,里面的人物都是数据 AI。
但没人告诉我,AI 也会有如此强烈的个性。
简直就像个活生生的少年一样。
三天后,我在龙员外的帮助下,再次逮到了在赌坊输得几乎当裤子的龙池。
只见少年吊儿郎当地盘坐在赌桌上,歪着脑袋,嘴角微扬,一头极乌艳的黑发高高束在脑后,活脱脱一个富贵窝里的纨绔。
他爹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孽种!上师要传你功法,你却在此处厮混?」
少年撇嘴:「爹,你真信这个女骗子的话?」
见我还是如之前那样,一副帷帽长袍的禁欲打扮,他双手环臂,扬起坏笑:「堂堂上师,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摘下来,给小爷看看脸?」
闻言,我皮笑肉不笑:「行啊,你先练,只要能筑基,说什么我都听。」
他对着我龇牙。
「一言为定!」
见他终于低头,我将系统打印的教材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筑基入定》《兵解十法》《天魔功》《枯荣决》……
龙池随手拿起一本:「《筑基入定》?」
「嗯,若有不懂,随时问我。」
事实上,我也不懂。
由于世界体系不同,这里的人物所修炼的并非来自我的教授,主要靠他自己领悟。
龙池闻言,斜眼睨我,颇有一副野性难驯的美。
「这有何难?小爷给你开开眼。」
说罢,便双手立印,盘腿而坐。
没过多久,便闭眼嚷嚷:「上师,您瞧我丹田隐亮,气海发热,是不是筑基成功了?」
什么,还没五分钟,他便成了?
我惊讶之下,俯身查看对方状态,谁知他狡黠一笑,手一扬,竟趁机掀翻了我头上的纱帽!
一时四目相对。
我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心下既怒又耻。
「看够了?」
对方用亮亮的眼神打量我,忽然扭过脸去,口吻傲娇:
「呵,一般姿色。」
话音未落,一行鲜血从他鼻中蜿蜒而出。
4
一晃十年过去了。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久到那个人的面孔都在时光里模糊。
见我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冷酷的贵人似有嫌弃,伸手将我的脸扭去了另一边。
夜色中,车辇不知何时已离了地面,如闪亮的星子破开陡峭的星月,隐入黯黑的山林深处,一座明亮玲珑的宝阁渐渐被点亮。
几排长长的乌甲阵仗候在阶下,声音整齐划一,低沉肃穆:
「恭迎凛天君。」
身后,那尊贵的主人捏住我的后脖颈,乌睫低垂,唇角往下撇: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
我被他掐得抬不起头。
「好的傲天。」
「……」
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皱了皱眉头,一手提住我衣领,将我提了进去。
出乎意料,阁内竟别有洞天。
只见水晶帘后,千树枝灯,一束雪亮的月光从阁顶投下,投在一个绝美的女子身上。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便好似冰雕的玉像,雪化的人儿,令人一见倾心。
凛天君在那美人身边,默默地坐了一会。
许久,仿佛忽然意识到我的存在,朝我淡淡启唇:「从今天起,便由你负责照料她。」
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留下我,和女主人……早已僵硬的尸体。
看起来,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衣衫齐整,妆容俱全,尸体保存得宛若生时,显然一直被人细致地照顾。
洞府很大,我四处潦草地逛了逛。
却见走出这处冰雪洞天,府外竟栽满了洁白的海棠花。
随风入夜,浩荡而疏雅。
这景象,竟好像在哪里见过。
5
当年的龙池在我眼中,非常符合 AI 迎合市场制造的人物形象……懒惰,肤浅又好色。
我自然是讨厌他的。
如果不是他巴巴地跑来和我道歉的话。
那一日,满心不爽的我去院外散心,却闻暗香浮动,芬芳四溢,门口不知何时,被人摆了一大束喷香滴露的玉兰花。
我拿起花,环顾四周:「是谁?」
不远处的树荫,传来一道瓮里瓮气的声音。
「一个英俊而强壮的男人。」
「……」
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我将花随手一丢:「有话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对方羞涩地将身体往树后藏了藏,只露出两个眼睛。
「可我有点害羞。」
闻言,我朝天比了个中指。
对方疑惑道:「上师,你那是什么手势?」
「……向天致敬。」
「哦哦。」
对方羞怯地躲在树荫里:「我只是觉得,这花很配你。」
听他油嘴滑舌,我转身退回院子:「孺子不可教也。」
「可教,可教!」
少年忙不迭地从树上下来,一反常态地老实:「龙池自知冒犯,特地来赔礼道歉,还望上师既往不咎!」
以为他又在骗我,我心下大为反感:「你若能筑基,我自然既往不咎。」
「做不到,便休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我一拂袖,径直退回了院子里。
我当时并非在欲擒故纵,而是逼迫他知难而退,自己再换个更乖巧,更听话的角色来培养。
谁知之后的日子里,龙池每日鸡鸣便会在院外等我。
即便我闭门不出,顶着满头露水的少年也没有任何怨言,依旧忘我地在树下修炼,除此之外,我窗下也总是会出现香喷喷的鲜花,不是玉兰就是杜鹃。
听龙家的仆人说,这些花都是他们少爷每天起大早摘的。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游戏。
但人非草木,孰能毫无触动?
为了防止在 NPC 身上投入太多感情,我冷酷地令仆人传话,声明自己不喜花的香味。
少年听了,讪讪地抱着花离去了。
本以为他不会再来,熟料傍晚,他又带着一束海棠花,激动地闯进了小院。
我正要大声呵斥他滚,却见对方双目黑亮,精神振奋,汗水沿着乌艳的长发直往下滴:「上师!我筑基成功了!你瞧!」
说罢,他双腿蓄劲,口中清叱——
下一刻,便是提气飞跃!
!
此刻的我面上不显,实则无比震惊!
要知道我查阅过几千万个样本,最顶尖的人物也要半年才筑基,这已经是非常逆天的速度了!
而龙池仅仅用了……十天?
不等我从情绪中回神,少年已然轻飘飘地立于树顶,得意地朝我摇晃着手中的花束:「这回,你总可以原谅我了吧!」
一时间,漫天的海棠花瓣,纷扬如雪。
6
花瓣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有点酥,还有点痒……
我从混沌中醒来,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那洁白的花瓣,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环顾四周,我竟在一张……大床上?
几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拿走了我面前的花枝,身后,凛天君只披黑衫,袒露出精赤的半边胸膛,微微俯身,神情瑰丽。
「你也喜欢这花?」
一股惑人而甜靡的酒气直往我鼻腔里钻,沿着下颌淌下的冷汗连成串,一滴滴落在脖子上。
「……小人不敢。」
「呵。」
见他伸出手,我下意识地一缩头。
然而对方越过我,却只是提了个酒壶在手上,随后拈来床头的花,一枝又一枝,插得我满头满鬓,浑如一只锦鸡。
接着便带着几分醉意,打量我良久。
「好丑的花插。」
我:「……」
仿佛是要我更好地承认自己的丑,凛天君掀开床边的被褥,露出一张包裹着冰霜的绝美脸蛋来。
只是瞥了一眼,我登时汗毛直立!
难道每个夜晚,他都与尸体大被同眠?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她。」
男人怜爱地低头,在那失去血色的唇上,落下轻柔的吻。
此刻,两张美丽的面孔靠在一起,一人一鬼,一生一死,赏心悦目中又透着瘆人的诡异,这要是在云上天,说不定会有不少迷妹磕起这对凄美的 CP。
虽然我实在欣赏不了。
这事本来与我无关,毕竟谁没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呢?
直到对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忽然一把揽住我,狠狠堵住了我的唇……
!
这一刻对方传递给我的,不止有那辛辣的酒水,还有那尸体冰凉的体感!
一场恣意的掠夺结束,我顿时扑在床边不断干呕,身后,却传来凉凉的调侃:「从暗巷里逃出来的女人,竟不会伺候人?」
「……」
我能说什么呢?
你赢了,你个畜生。
我拼命擦唇,恨恨道:「贵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她化成厉鬼来报复吗?」
见我被呛得满眼是泪,凛天君那双秾郁的眼睛定定锁着我,良久,山水墨一样的眼尾微微弯了起来,眸子里满是罕见的愉悦:「我敢做恶事,就不怕厉鬼来寻……就算她敢来找我,也得有命从我床上下去。」
说罢,他一手将我按倒在衾枕间,十足的坏相。
「你说,是不是呢?」
我还没回应,已经感觉喉头涌动,是刚才被灌下去的酒在作恶。
「等等,我……」
「嗯?」
对方的脸再次凑了过来,而我再也绷不住了,张口就是「哇」的一声……
一阵畅快淋漓过后。
凛天君,定住了。
7
人的转变,大抵都要经历漫长的折磨。
就像龙池。
他原本也只是个疏狂的平凡少年。
想当初他筑基不到两个月,又一举越过金丹,结了元婴,修炼速度堪称恐怖,每次上传的体质数据都在刷新。
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毕竟想得到云上天的擢拔,每个人都需要拿出成果。
然而当我站在他身旁,并在后台如实上传样本数据变化的时候。
当这位未来的第一强者坐在我面前,整个人云蒸雾绕,汗如雨下的时候。
当汗水沥过少年白皙的面孔,滑下半透的衣料,嗅到那扑面而来的、青春的吐息的我……
总会不由自主感到惶恐。
这个游戏,实在是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很难抽身事外,将一个活生生的少年当做数据来对待。
也因此,当少年又一次小心翼翼地亲近我时,我没有拒绝,任他拉着我的衣角,声音拖得长长地撒娇:
「上师,你就陪我一晚嘛,好不好吗?」
「……滚。」
「哎呀,我说的是陪我赏一晚的月!」对方无辜地眨巴眼睛,「上师想到哪里去了嘛!」
我一阵无语。
下一刻,便已被他拽着胳膊,带到了高空之上。
当我怼着袖笼,老气横秋地坐在屋檐上赏月,少年则提着美酒,举在唇边肆意地畅饮。饮罢一坛,他擦了擦唇,朝深远的苍穹慨然长叹:「上师,往日我一直得过且过,今日才知宇宙无穷,尚有许多奥妙探寻。」
「如今,我竟也有了亟待实现的愿望。」
「什么愿望?」
「自然是和上师做一对神仙眷侣……」
「把舌头给我捋直了。」
他干笑两声:「自然是和所有男人一样,头顶日月,脚踏山川,成就天下第一人啦,哈哈!」
笑完了,那一双清澈的眼朝我轻眨:「那上师呢?上师有什么愿望?」
「我?」我也灌了口酒,一脸麻木,「大概是被提拔后能有五险一金,周末双休,最好再有十五天年假吧。」
「?」
见对方一脸疑惑,我轻咳一声:「那是云上天的擢拔制度,听不懂也没事。」
「哦哦。」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赏了会月,他忽然伸手,悄咪咪地点我:「那上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没有喜欢的男子。」
「怎么可能?」
我笑而不语,心下,却油然浮起了一个模糊的形象。
那是一个头戴冕冠,俊美绝俗,披着一身金色长袍的冷酷青年。
也是我们所有云上天子民的精神偶像,只可惜,我也只在荧幕上见过他。
见我默默发呆,身旁的少年伸手,忽然指向那巨大的月轮:「我从不觉得这月亮好看,今日可能是上师在,竟觉得月神也有几分美丽呢。」
「是吗?」
「是呀。」
少年龇牙一笑:「往日里,我总感觉这个天好假,总有想要打破的冲动呢。」
「所以上师,天上到底有什么啊?」
我闻言一惊。
区区数据 AI,竟会有如此敏锐的感官?
面对他好奇的目光,我努力压下心下的慌张,依旧维持着平淡的口风:
「待你突破境界,便可以自己上去看了。」
8
然而,不等他修炼到渡劫,关于这个天才的消息便已传遍了云上天。
我的死对头威逼利诱,要用手里几个即将渡劫的少年来换。
我断然拒绝:「为何要换?」
「唉,我已经完成三四个世界了,马上就要升职了,」她罕见地朝我赔笑脸,「就差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宗师了,你就帮帮忙呗?」
说罢,还特意将自己养成的角色资料给我看,有清冷的,桀骜的,华贵的,纯情的……
说真的每个都挺不错。
但对比龙池,又感觉差了点什么。
见我漠不回应,对方有些沉不住气了:「喂,姓玉的,你瞧瞧自己那张寡妇脸,能有那本事收拢一个大宗师吗?」
听她抨击我长相,我十分不爽。
「那也比你小三脸强。」
「你!」
云上天科技极度发达,早在十个世纪前,便觉醒了血肉编辑技术,也因此人人美得超凡绝俗,宛如谪仙。
就如我面前这位杏眼滴酥的女子,散花姬。
见我油盐不进,她忽然媚笑一声:「不换又能怎样?」
「本着良性竞争的原则,我可以直接去问他,只要他愿意,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从你手里抢走咯~」
神他妈的良性竞争。
然而这样的条例,在慕强的云上天,却被所有人奉为圭臬。
我毫无办法,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摇曳腰肢,走向正在院中修炼的龙池。
半年过去,院中原先还光秃秃的枝丫,早已挂满了鲜嫩的桃花,少年正坐在这一树明艳下打坐,一头恰到好处的碎发,微微遮住上扬的丹凤眼,墨绿发带坠入乌亮的马尾,在宽阔的肩头轻扫……
会成为龙傲天的少年,自然是俊俏的。
何况他还如此年轻而桀骜。
散花姬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直到少年睁开眼,才用妩媚的声音打招呼。
「小哥哥,你看我和这桃花比,谁更娇艳?」
日头正好,耀得她桃红的裙摆如同一捧燃烧的火。
果然,睁开眼的龙池上下打量她两眼,眸子便亮了起来:「当然是姐姐更娇艳。」
闻言,我心下一沉。
虽然早有预感,但培养半年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正打算退回房中,却听散花姬又得意道:「那么,若让这朵桃花将你带走,你可愿意?」
话语中的暗示,已然十分明显。
然而院中的少年龇牙一笑,却是散漫地拒绝了:
「不愿意。」
「……不,什么?」
此刻,回应散花姬质问的清澈声音,充满了慵懒与意气:
「因为,比起招摇的桃花,我更爱那孤芳自赏,清冽无香的海棠啊。」
闻言,我手一抖。
一不小心,竟打碎了门口的花插。
不知散花姬是如何离开的,下一刻,院中已消失了她的身影。
闻声而来的龙池蹲下身,正一片片捡着地上破碎的瓷器,高束的墨发在脑后扫来扫去。
此刻的我,忽然很想撸一撸那毛茸茸的狼尾。
心下,不知为何又有了愧疚之感。
「都是上师,实际上她比我更好。」
「那又怎样,喜欢是没有道理的。」少年扬唇而笑,灿烂如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嗯。」
对方得了回应,又高高兴兴地挽着我,嚷着我陪他一起修炼了。
「不用唤我上师了。」
望着那洋溢着明澈的脸庞,我心下忽然浮起莫名情绪,微妙而柔软。
「以后,你可唤我玉静姝。」
9
光影凌乱,寂静无声。
记忆在这里中断,我似乎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拖袍曳撒地穿过走廊,停在一个廓大的地方。
上方眼神灼灼,我下意识拽紧了领口,却听对方冷笑一声:「清醒一点。」
「你的担心很没必要。」
「……」
自那口酒灌下去,我吐了他一身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凛天君并没有杀我,而是将我丢去让人刷洗干净,似乎不想叫我死,也不想轻易地放过我。
几根微凉的手指在我颈间绕了绕,将一个滑滑的帛带扣了上来,逗猫似的。
我努力去拽那带子,却摸到了一个光滑的……铃铛?
这下子,完全被惊醒了。
环顾四周,我正处在一座灯火明亮的大堂,台上阶下,站满了覆着面具的甲士,他们两两相对,垂手候立,似乎对眼前的场景并不关心。
而我正被凛天君抱在怀里。
只见他鬈曲的黑发垂落于两肩,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手指拨动两下我脖子,那铃铛便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喜欢吗?」
「这样你跑了,我第一时间就能听见。」
我张了张嘴,声音却细若蚊蝇:「你个畜……主君,除了你身边,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可不好说。」
男人托着腮,一手随意地往我蓬乱的发髻上插着海棠,动作缠绵优雅,仿佛那是一项多么精细,又多么伟大的事业。
见他乐在其中,阶下的两名甲士欲言又止,上前一步,又退了回去。
「主君,云上天派来的使者已经等了三天三夜了。」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处理为妙。」
「哦。」
似是有些无聊,凛天君淡淡叹了口气。
「那就叫上来吧。」
此时的我顶着满头花朵,形容十分怪异,因此一众使者进来,便都忍不住盯着我看。
而我瞧见了为首的那个女人,也禁不住瞳孔紧缩。
不可能……
她怎么会,还活着?
疑惑的我并不敢有太多的表示,因为整个过程里,凛天君一直冷冷地盯视我,观察我的表情。
那女人颇为奇异地打量我们两眼,唇角浮上妩媚的笑容:「神君威仪。不知那少女到底有何特别,值得您如此庇护呢?」
对她的质询,凛天君眯着眼睛,邪性毕露:「那她又有何特别,值得你们云上天特地来要人?」
将军。
闻言,使者们脸色丕变。
女人哑口无言,只得退步:「我云上天,愿以稀世美人相易,只求神君交还此女子。」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两个美人缓缓摘下了面纱。
不得不说,她们每一个的身上,都凝聚了云上天发展到顶峰的血肉科技,连头发丝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然而凛天君却连姿态都没变一下,仿佛并不感兴趣。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闻言,女人似乎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重新堆满媚笑:「是了,神君自然有独特的品味。」
说着,她干脆地一拍手,站在队伍最末的一个美人渐渐走上前来。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坦然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只在下一秒。
一直懒洋洋的凛天君,忽然坐直了身子。
10
我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因为带着一众云上天女团来谈判的,正是许久未见的……
散花姬。
可我分明记得,她很久以前就死了。
就死在龙池渡劫的前夕。
11
那一天,她再次寻到了我这里。
但与往日那烟视媚行的做派相反,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惶恐,反复哀求让我收留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本是要拒绝的。
直到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胶囊,忍痛放在了我面前。
「这是?」
「帝国黑科技——胶囊宇宙,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
我知道这东西,可以屏蔽云上天监视的,最长可以到 72 小时,也因此造价高昂,十分紧缺。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为什么要给我?
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我将人藏在了村庄东面的树林里。
不过躲了两天,向来颇有城府的散花姬却很快地憔悴下来,她死死盯着我,压低声问我有关龙池的消息:「那个男孩子……他是不是快渡劫了?」
「是。」
「那你也要及早为自己打算了。」
「为何?」
她短促地笑了几声:「你不会以为,等他突破了,你就可以跟着享福了吧?」
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没说话,却听面前蓬头垢面的女人低声道:「在修炼那个……之前,他还不能叫做傲天。」
「因为那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尊号。」
「在这个世界,姓龙的少年有千千万万个,而最终夺走这个封号的,有且仅有一人,所以,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闻言,我淡淡道:「云上天第一守则,不该问的绝不过问。」
「好一个国家机器……」
她干笑一声,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摸到头还在,便下意识地舒了口气:「不如,你也去练练那些秘籍吧。」
「?」
「说不定,你才是那个唯一的天才呢,呵呵。」
见她开始说胡话,我渐渐失去了耐心。
「你休息吧,我会再来看你。」
回到龙家的小院,不知为何,我脑海还一直萦绕着散花姬那怪异的言论。
……自己修炼?
可这明明只是个游戏啊,我一个血肉之躯,如何修炼游戏中的方程式?
百思不得其解,我将系统下发的教材又翻了一遍,翻到最后一本,只见封皮血红,上书三个大字——《枯荣决》
按分类,这就是最高等的教程了,目前还没有人物角色能修炼到这一关。
但光看这本薄册却平平无奇,也没几张纸。
我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好奇,翻开扉页,却见白纸上写着几个小字:
「血肉苦弱,魂体飞升。」
?
再往后看,文字变得越来越恐怖,甚至细致地书写了很多人体恐虐的部分。
《枯荣决》认为,渡劫分为一阶,二阶,直至十三阶,每一阶都要经历一次渡劫,有极少的天才,甚至无需渡劫也能成功。
而突破最后一次渡劫后的灵魂足够强悍,此刻便可使全身血肉消融,用极度的痛苦让魂体挣脱皮囊的束缚,从而达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与天地同寿的境界。
所以修炼的终极就是自杀?
还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能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玩意儿?
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更多,只是觉得这游戏策划得实在疯狂,甚至很有兴致地跟着练了最后几段。
「松静站立,提气中脘,头部作反鹤首状,下颏沿胸吐息……」
还别说,几段文字练下来,肺腑中还真有种阴冷的感觉。
有心再翻几页看看,却听院外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
「玉静姝!玉静姝!」
12
我顿时头大如斗。
走出院门,只见不远处的龙池浑身湿透,正朝我挥舞着手里的大鳖。
「姝姝!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许是龙家人的口碑不错,又许是这个庄子的村民淳朴,自从突破练气,他每日上天入地,不知打掉了多少猛禽野兽,已然成了村中一霸。
就这,也没人说他半句,任他一日日在山野间顽皮。
在对方黏糊糊的歪缠下,我只好陪他来到村口的小河边,去给大鳖放生。
看着被一跟头扔进水里的大鳖,少年神情感动而柔软,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写满了真挚:「我会放生,也是因为鳖最长寿了,希望它能保佑姝姝长命百岁。」
「嗯。」
瞧我神色淡淡,少年扭头看我,笑容灿烂极了:「所以,我们给它起个名字,也叫姝姝吧,它一定会把好运传给你的!」
「姝姝,你说,你高兴不高兴?」
闻言,我面皮抽搐:「高兴啊,当然高兴。」
就是太高兴了,甚至想要谢谢他。
谢他让我做一个王八。
龙池随即欢喜地问我:「那要不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又要玩?不要修炼了?」
少年见状,忙将我的手掌搁在额头:「到我的灵府中来玩啊!」
「我有好好修炼的,你瞧,最近连元婴都可以操控了呢!」
说罢,他酝出一口长气,只见前额隐亮,渐至透明,显露出灵府中端坐的一个小人来。我也是第一次见人体这么奇妙的变化,一时看得目不转睛:
「这就是元婴?」
「是呀。」
也不知为什么,龙池为人白皙,但元婴却乌漆墨黑。
见我饶有兴致地盯着看,对方羞涩地睨了我一眼:「你看好哦。」
说罢,那灵府中的小人站起身来,两手缓缓地向头顶延伸,比了一个十分笨拙的姿势:「这个小心心,送给我的心上人。」
「姝姝,你接受吗?」
我本该立即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