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上面都标着明显的满分,低头看了看桌肚,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又慢悠悠地把这几张试卷塞回了课桌里面。
……
装……装什么装啊!谁没有一样!
我心虚地把头往另外一边偏去,手指下意识地缠绕起胸前的头发。
因为我确实没有……
就算你很聪明,那你也只是一个聪明的小白脸!
林思源听见这番强词夺理,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几丝弧度。
难以想象刚才幼稚的行为是自己做出来的,手撑着下巴,略微抬眼,望着她嫩白的耳垂。
但是如果是因为她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聒噪的蝉鸣已经结束,燥热的天也开始变得凉爽,微风吹来,树叶相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去秋来,有些东西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15
林思源最近一段时间发现她总是神色恹恹,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但是她容貌又实在出挑,反而平添一丝颓唐之美。
好几次想开口劝她别这么卖力,她的实力对付这种场面绰绰有余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几次在练舞房外面观赏她的表演,不得不承认她的努力是有用的,一次比一次令人震撼,原来好的舞蹈是真的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充满着满足与生机。
尽管汗水已经打湿了上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种为了一件事拼尽全力的样子,最开始林思源倍感困惑,第一是觉得没必要,第二是真的不理解。
对于他来说,除了小时候面对妈妈离去时的无可奈何。其他东西,只有他不想要和唾手可得的。
后来在她一次次累倒又爬起来,抬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继续练习时。
心底涌起了几丝动容和憧憬,动容是因为莫名感动,
而憧憬则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永远都无法切身体会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满足。
16
临近表演的前一晚,顾廷和齐瑄来到林思源家。
三人坐在客厅里面商谈完事后。
齐瑄开口发出疑问:「你那便宜妹妹呢,说来最近我都没怎么看见过她。」
「她在准备明天的表演。」林思源随口答道。
「哦~文艺汇演啊,她今年是准备表演钢琴,还是小提琴啊。」
齐瑄了然地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一直没把林沫放在眼里,只当做是猫猫狗狗般地逗弄。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优秀,问题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优秀的人,有些东西生来就决定了。
顾廷眼中也闪过轻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乐子罢了,老是妄想凭借这些有的没的,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她准备的舞蹈。」林思源皱起眉,看着他俩与以往一般对她不屑的样子,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觉胸口发闷。
「哟,舞蹈啊,换花样了啊?」齐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紧接着说道:「走呗,带我们去看看成果?」
林思源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没准他们看过林沫舞蹈后能对她产生一丝改观。
顾廷本想拒绝,暗道有什么可看的,浪费时间。
但是看着齐瑄兴致勃勃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没出声。
巧的是,三人刚到的时候,林沫正在做最后一次练习。
齐瑄本以为她可能就是跳仙气飘飘的古典舞,结果没想到她拿起了一把剑开始挥舞。
整个人的气质与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透露出清冷与坚毅。
几分钟的时间,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姿势结束表演。
一曲结束,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双颊通红,粲然一笑,透着阳光般的明媚。
三人呆愣在了原地,仿佛是看完了一场豪气壮志的电影。
顾廷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搭在半张脸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东西。
发现身旁二人还死死盯着已经结束表演的林沫,眼里有着明显的痴迷,尤其是齐瑄,嘴惊讶地呈 O 形。
看着他这样,顾廷紧皱眉头,一巴掌就往他背上呼了过去。
「我去,你打我干嘛?」齐瑄吓得原地起跳,用手捂住被打的地方。
顾廷没回话,只是低下了头,用刘海掩盖自己眼里的情绪。
「不过思源啊,这真是你那个柔柔弱弱的妹妹啊。」
转头齐瑄就忘记了刚才被打的事情,现在他满心满眼全是刚才林沫的身影和她最后粲然一笑。
甚至现在脑子还是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感觉刚才是被勾了魂。
「不然呢?」林思源盯着眼前的齐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痴态。
无奈苦笑。
趁他还未陷太深,想提醒他几句,结果就发现他视线又落到了远处人的身上。
深深叹了口气,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望着远处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清丽脱俗,好似初晨沾满露珠,玉兰般的少女。
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感情这东西,哪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呢。
17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上台表演了,但是这次尤其的紧张。
因为……这大概是自己为数不多真正喜欢且热爱的事情吧。
听到叫自己名字了。
我走上台,闭上眼随着配乐做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动作。
呼结束了。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刚笑完我就僵住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毫无顾忌,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过为……为什么这么安静,我脑袋有点发蒙。
台下众人还沉浸在刚刚那场视觉盛宴里。
斜插雕花木簪,眉心一点朱砂,淡扫蛾眉,手持一把长剑,身穿一件素白锦衣,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三千细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出尘如仙,让人不敢亵渎。
尤其是最后那明媚一笑,原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竟是这般感觉。
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
紧接着礼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啊啊啊啊啊林沫你是我的神!」
此起彼伏地鬼叫声。
我更蒙了,什么情况,这个意思……大概应该是喜欢我的表演吧。
我听着台下绵延不绝的掌声和大家的欢呼喝彩,只觉得自己整张脸和耳朵都开始发烫。
好像,原来就算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不当绿茶婊也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啊。
我呆愣在了台上,直到听到旁边主持人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
连忙弯腰答谢走下了台,脑里还是一片混乱。
林思源心情复杂地望着一脸茫然站在后台的女生。
止住了迈向她的脚步,停在原地。
明明就几步的距离,却感觉与她之间相隔着一道永远都迈不过的沟壑。
18
我没想到的是这次表演会这么成功,走在学校时不时的就有人找自己合照。
我盯着手机里面不断弹出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有对着自己吹彩虹屁的,也有些莫名对自己道歉的,说是以前不该孤立我,更离谱的是还有骂我的。
我有点难以理解,也觉得荒诞。
自己为什么想当绿茶婊呢?最开始只是因为妈妈告诉我女孩子只有装作柔弱不堪的样子才能获得他人的怜爱。
确实,在爸爸还在的时候,我身边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喜欢我。
爸爸走了以后,他们变了,不管我再怎么哭、怎么流泪,都好像无济于事。
其实我不想有新爸爸,因为我很爱很爱自己原来的爸爸。
当我向妈妈小声哭诉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时,迎来的只是一巴掌。
至今我都觉得这半张脸有时候还会隐隐作痛。
她打完我以后,自己也难以置信,马上抱住我痛哭说道「对不起」。
我不怪她,我知道妈妈只是压力太大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只是说:「妈妈我会乖的,我不应该这么任性,我会讨好新爸爸的。」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学会了该怎么利用别人的善良,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已经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喜欢剑舞呢,是因为只有我在拿起剑的那一刻,我能够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慨和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
为什么我必须得忍让?为什么看着他们眼中的嘲讽、不屑,我还是得用笑脸对着他们。
为什么大家对一个人的看法可以就这么轻松改变,甚至他们可能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却又能满口说着喜欢我。
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啊,总是对自己没得到的事物耿耿于怀。
当时台上的喜悦还记忆犹新,现在却只觉没意思。
好像就是一瞬间改变的,什么绿茶婊啊,那不过只是自己的作茧自缚、画地为牢罢了。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我凝视着窗台上掉落的一只鸟,费力扇动着受伤的翅膀,挣扎鸣叫着,远方有一团黑点在海岸线并排飞翔,没有一只为它停留。
我开窗,双手温柔地把它捧了进来,仔细消毒包扎,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着一定要救活它,一定要把它养好。
因为我感觉那好像不只是一只鸟。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它痊愈了,在它重新飞上空中的那一瞬间。
我轻声向它告别,告别它也告别自己。
我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我大笑着,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19
大家都觉得自从那次表演后,林沫整个人都变了。
怎么个变法,又说不太上来,她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但是却觉得她更鲜活了,以前就觉得她如精致脆弱的洋娃娃一般,永远面带笑意。
却又给人一种距离感。
尤其是林思源感觉最甚,而且从她改变以后,他也听不到她的心里话了。
她去找老师调了位置,主动提出不再和自己一起回家。
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但是最近她几乎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她以前眼里还有对自己强忍的厌烦,甚至……前段时间,她对自己的厌烦也渐渐有了转变。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对着自己时只有坦然、平静。
好像自己只是素不相识的路人。
20
我刚要上楼,就被拦下来。
抬头,只见他紧抿着唇,面色严肃,眼里一团墨色。
面带疑惑:「有事?」
「他们呢?」林思源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急躁。
我有点蒙,一时有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刚刚手里拿着的三个娃娃!」
盯着他泛红的脸,语气激动。
我更蒙了。
「扔掉了啊。」随口回答。
「你!」林思源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人一脸无辜的样子,太阳穴处像是发了疯般地跳动,感觉头快炸了。
我有点被吓到了,看他眼眶通红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你没事吧?」
见他没搭声,我打算绕过他离开。
心里还在嘀咕莫名其妙。
就在我要走过他时,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传来温度,我反射性地就猛然挣脱。
回头看见他脸色煞白,一脸受伤的样子。
我有点尴尬,眼睛往左右转了转,双手交叉在背后。
还是又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林思源只觉胸口像是塞满棉花,透不过气,收回刚刚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有什么是比这种下意识的抗拒更让人挫败的呢。
他无力地垂下了头,有一种颓废的艺术感。
「你把……它们扔哪里了。」
「就门口垃圾箱啊。」我随意往那个方向一指,问这个干嘛啊。
我盯着他佝偻着背,往大门走去的背影,歪头一脸困惑。
什么啊,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21
初秋的晴朗上午,空气清新,微风浮动,树叶沙沙作响,金黄色的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身上,泛开一片暖意。
我惬意地眯了眯眼,听见台上老师的声音。
「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随后就走进来一位穿着蓝白校服,干干净净,身姿玉立的少年,蓬松的发丝在光影下熠熠生辉。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
想完我又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是他?
「大家好,我叫付书言。」
!!我瞳孔震惊,不会吧?!!
刚好和他对视,
站在讲台上的人对我浅浅一笑,眼里是与以往如出一辙的清澈明朗。
22
我整堂课都处于坐立难安的状态,又惊喜又忐忑。
铃声一响,我就想走过去问问他,但是又怕,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嘴边,咬住指关节。
脚伸了出去,又收回来。
直到有人站在了课桌前,一团阴影笼罩住了我。
「沫沫,好久不见。」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温润的声音。
我抬头,昏黄的光晕上少年清隽的脸,透出一种如玉的光泽。
眉目低敛,甚是柔和。
这是一个远远望着他,就会让人联想到在阳光下反射着光的潺潺细流,清冽又甘甜。
「啊?!」我猛地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他,心怦怦地跳着。
他只是浅浅地笑着,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你……怎么成这样了。」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嗯……减肥成功了。」林思源停顿了片刻,又满脸笑意地接着说道。
我用眼睛一笔一笔地描绘着他,只觉熟悉又陌生。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23
我跟他是小学认识的,比起朋友我倒觉得我和他更像是两头幼兽抱团取暖。
我因为林思源被孤立,其实准确来说也不全是因为他。
小学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我的身世也就不是一个秘密。
都说小朋友率真,确实如此。
但是他们的嫌恶也是最直接的,他们会当着你面讽刺挖苦你,说出那些他们可能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的词。
碍于林爸,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他承认的女儿,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只会在我面前窃窃私语,说我妈是小三,说我是野种。
那时候的我不敢反驳,因为妈妈千叮咛万叮嘱我在外要与人为善,不许和同学们起冲突,他们都有爸爸撑腰,我是没有的。
当时我脱口就想反驳她我现在有林爸爸!但是我又想到,林思源才是他的亲儿子。
于是我闭上了嘴。
最开始我听到这些话会很难过,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埋着头偷偷哭泣。
但是我发现他们看见我哭时,会笑得更开心,嘲讽得更起劲。
所以我后面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装作我也不想和他们做朋友的样子。
久而久之,他们也觉得没劲,就把我当作空气人一般了。
付书言是二年级转学过来的,他当时毫不夸张地说感觉就是一个球。
又矮又胖,走几步都大喘气。
在小孩子眼里,与他们格格不入,不相似的同龄人,要么是被崇拜的存在,要么就是被欺负的。
他们会毫不顾忌地叫他死胖子,会跟在他背后模仿他走路,会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在背后把他推倒,嘲笑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样子……
我冷眼旁观,毕竟就算我去帮助他,也只不过是为他们增加更多的笑料罢了。
直到有一次体育课。
他从来不去上体育课,而我纯粹是觉得就算去了,不过也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成群结伴玩乐。
我才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可怜。
我觉得他可能是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他坐在位置上嚎啕大哭,本来肉就多,还哭得这么难看,整个五官都被挤在一起。
我完全是因为觉得他不仅吵到了我的耳朵,还辣到了我的眼睛。
所以我无奈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背,递给了他一只缝着可爱小猪的手帕。
他停住了哭声,两条鼻涕掉得老长,一脸蒙地望着我。
我想我要是他,可能只会想杀我灭口。
但是真的丑啊,我忍住没有移开眼。
「别哭啦,你看手帕上的小猪肉也很多,但是它也很可爱啊。」
就这一句话,从此我们俩就结下了孽缘。
其实小胖吃得真不多,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会长这么胖时,他也是缄默死都不开口。
我也就没问了,不过小胖看久了真的越来越可爱,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软乎乎的。
而且他真的对我超级好,每天都会给我带零食,明明自己被骂了都不会回嘴,只会偷偷哭鼻子。
但是听见他们骂我,他就会直接冲过去用身体去撞他们。
嗯……因为他身形的缘故,威力还挺强的。
毫不夸张地说,他承载了自己童年所有的欢乐。
至今都还记得,我 8 岁生日的时候他偷偷送了自己一枚戒指,通红着脸说要娶我。
名副其实的粉红猪。
我当然拒绝他啦!拜托哎,自己可是矜持的淑女,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答应他的求婚!
结果他就开始抽噎起来,又开始嚎啕大哭,最后还是我说考虑考虑,他才止住了哭声。
然后!!这个小色胖子,乘自己不备,偷偷亲了我一口!!
我当时真的很生气,还哭了出来。
他见我哭了,满脸的害羞转变为惊慌,站在我旁边手足无措。
接下来几天我都没搭理他,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自己肚子,怕它鼓起来,我可不想生宝宝。
直到我无意中在电视上发现原来小宝宝是怎么来的,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我会和他一直这样下去的,甚至我还在担忧,要是以后的宝宝也和他一样胖怎么办啊。
虽然我不在意,但是别人会嘲笑他啊。
但是当时的我没想到的是,分别会来得如此之快。
明明前一天他还在我面前傻笑,第二天就杳无音讯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知之甚少,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24
我以为我要是再见到他,一定会生气地质问他,甚至会动手打他。
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发现我心里只有欣喜。
只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是不是过得不好所以才瘦了这么多。
「怎么了?」付书言脸色微变,看着眼前人突然眼眶通红,俯身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没事,只是风有点刺眼。」我揉了揉眼睛,眉眼微弯浅浅一笑。
付书言眼中满是愧疚,叹了口气。
「沫沫我当初…」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是因为……」
「没事啦,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重要的是你现在又出现在了我眼前。
25
我只觉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上学。
付书言每天都会早早地出现在自己家前面那个路口,身姿玉立的少年一只脚放在自行车踏板上,一脚撑着地。
一看见我就招手,笑得灿烂耀眼。
和他待在一起,感觉目之所及皆是美好,光尘里都是柔和的味道。
我坐在后座,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那些路过的人都像是被糊了影,什么都听不见,一切都看不真切。
不由得把脸靠在了他背上,闭上眼,只觉得无比的安宁。
付书言感受到自己背上传来的触感,低头看向环绕着自己腰的手臂。
粉红瞬间沿着脖颈,爬上耳根。
抿了下唇,笑意还是没忍住从眼角眉梢倾泻而出。
二人身后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升起了车窗。
自行车经过路两旁栽种的林荫和光影,细碎的光照射下来,洒在二人身上。
路边牵着手的阿伯阿婆,看着这两个身穿校服,发丝衣角随风飘扬的少男少女。
眯着不怎么清晰的眼,默契地对视,心照不宣地都露出一脸怀念的表情。
26
当然如果能没有这三人的存在就更好了。
林思源天天在家里板着脸,跟制冷机一样,活像谁杀了他全家。
哎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反正就是和他单独待在一起都犯怵。
而齐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课总是喜欢来找自己,而且还竟是些无聊的事情。
刚还在烦恼呢,一抬眼就又看见那个熟悉又遭人烦的脸正笑得灿烂,朝自己招着手。
我很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但是……
长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
唉算了这次就说清楚吧。
起身往门外走去。
果然,顾廷也在。
「沫沫,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呗。」
望着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就这点破事,就来浪费我宝贵的课间时间。
「齐瑄,以后像这种事你就不用亲自来找我了,这多浪费你时间啊。」我敷衍地笑了笑,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没有啊,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我很乐意。」
看他一脸浑然不知,甚至还多了一丝雀跃。
我揉了揉眉心,只觉无比烦躁。
你逼我的。
「但是你来找我浪费了我的时间,而且你经常这样我怕大家误会。」我闭着眼一股脑地说出了这番话。
齐瑄可能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笑意僵在了脸上,两眼怔怔地盯住我,一脸苍白。
说出口后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没想到我 36 度的嘴竟然也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我没敢继续看他的神情,咬了咬牙,转身就想走进教室。
结果一只手横亘在了门框,挡住了我的步伐。
拳头攥紧,手臂青筋暴起。
抬眼,只见顾廷黑着脸,眼神冰冷,讽刺地勾了勾唇。
「呵,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们说话的?」
我咽了咽口水,有点被吓到了,不会是要打我吧。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是钮祜禄·沫。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我挺直了腰,面带嘲讽地回望,也照样冷笑几声。
「呵呵,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啊。」
「不过是个……」顾廷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有明显的怒火,黑眸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他还没说完,我就见他抬手,作势要揍我。
我反射性闭上眼,双手紧紧抱住头。
「住手!」
听到这三道不同的声音时,我心里一边害怕一边还在吐槽「嘤嘤嘤,你算个什么男人。」
结果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慢慢睁开一只眼,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握住了顾廷的手腕。
是付书言!我瞪大了双眼。
只见他眼角发红,一脸怒容,反手就给了顾廷脸一拳。
「谁给她的胆子?我给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一脸不屑,语气冷得像是能结冰。
我怔愣在原地,手被他一把拉住。
转身,没想到林思源竟站在背后。
手还轻抬着,面上一片怅然。
付书言一把推开了他,把我牵回了位置。
教室里的同学望向这里,议论纷纷。
顾廷倒在地上,用舌头舔了舔唇角,一股铁锈味。
抬眼,自己两个好兄弟都一脸失望加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
还有众人谴责的目光。
手撑着地,一把站起来。
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就跌跌撞撞,一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后来,他再也没来过学校。
27
「沫沫,被吓到了吧,我应该早点过去的。「付书言低着头,幽深的眼眸盯着我,声音有些喑沉,比起平日更添了一分磁性。
双手捧着我的脸,左右仔细看了看。
见他一脸自责心疼的样子,纤长的睫毛不时颤动两下。
又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望着这个于我而言如冬日暖阳般的少年,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填满了。
我缓缓摇了摇头,凑近他的耳朵,呢喃道:「我没事,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让我这波澜不惊的人生有了起伏。
谢谢你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原来还是有人在乎,是有人的不可替代。
犯了错后会有人撑腰,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啊。
我见他还是一脸严肃,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脸。
「你知不知道要是刚刚我没反应过来,那一巴掌要是真落到……」
付书言说到这,眸光暗淡了几分,
见他一脸后怕,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哎呀~我怎么会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嘛,要是知道我也不会去了嘛,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啦~」
我扯着他衣角撒着娇。
况且自己要是不说那句话,也不会发生这件事情。
不过也并不后悔,就算是那巴掌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也不后悔。
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他们三个里面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顾廷了,从小到大都这个吊样。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拽个什么,林思源比他生得好吧,也没见他这个样子。
个傻叉东西。
见他还是板着脸。
「别生气啦~」我眨巴着眼,扯着他衣角左右晃了晃。
「咳咳……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付书言干咳了几声,耳尖微红。
眼睛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语气倒是不由得温柔起来。
「嘻嘻,不过你刚刚揍他的手痛不痛啊~」见他这样,我松了口气,又讨好地笑了笑。
「切,我才没这么弱呢。」付书言侧头,一脸傲娇。
「这样啊,我意思是你要是痛的话,我可以帮你吹一吹~」
「啊!突然觉得要痛死了。」见他一脸夸张地把手放在我面前,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好像刚刚用的是左手」我双眸幽幽地盯着他,一脸促狭。
然后就亲眼见证他脸是如何从脖子红到耳根。
「你有没有觉得空气有点甜腻。」单身同学 A。
「没有,我只觉得恶心。」单身同学 B。
「狗情侣都去屎!」愤世嫉俗·单身同学 C。
28
回到家,我只觉心里还甜滋滋的。
「卧槽!」我刚经过林思源卧室门,就感觉一股力把我扯入了房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背抵在墙上,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屋里一片漆黑,看不真切。
我只知道他离我很近,近到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你……和他在一起了?」
直到他出声,我才反应过来,又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我脱口大声吼道:「关你什么事!你神经病吧!放开我!「
紧接着我左右使劲摆动着身体,想挣脱他的束缚。
林思源听到这句话,脸色煞白,大脑嗡嗡作响,手不自觉地收紧。
「哎呦!」我觉得自己手腕快被捏断,皱紧了眉,好痛,下意识地哀嚎。
听到这声惨叫,林思源猛地清醒过来,放开了怀里人的手,张开口,还想再说点什么。
「我……嘶~」
声音嘶哑,仿佛是在极力压着什么痛苦。
见他松手我抬腿就给了他一脚,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一把推开他,猛地开门跑掉了。
林思源望着敞开的门呆愣了几秒,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人的气息。
有亮光照射进来,慢慢挪动着脚抬手轻轻关上了门,直到房间重新变得灰暗。
背靠在门上的身影低垂着头,缓缓沿着门瘫坐在地上,
额前碎发遮住了深邃的眼,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放着,微扬起头。
手遮住眉眼,嘴里喃喃。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到锁骨,最后悄无声息地没入胸膛。
29
我回到卧室锁上门才放下心来,我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感觉才顺过气来。
啧有病就去吃药啊!
我皱着眉啐了一口,又想到刚刚借着一丝窗帘缝漏出的月光,余光瞟到他窗台上放着的三只娃娃。
为什么感觉和自己以前那三个这么像?
难道?我摩挲着下巴。
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啦。
林沫你今天脑子被吓傻了吧,这么荒唐的事情你都敢想?!
30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齐瑄没再来找过我,林思源和我也互相把对方当做空气般的存在。
我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眼前的小箱子。
里面的东西,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打开过。
因为这里面的东西都承载着我最美好的回忆,是……我再也不能拥有的。
我一件件地拿出来轻轻擦拭,
有小时候爸爸给我买的小发卡、有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晴天娃娃,还有……仅剩的唯一一张与爸爸的合照。
正中间还放着一个显眼的红宝石戒指。
心底涌上的酸涩戛然而止,他小时候眼光怎么就这么土啊!
虽然我心里在吐槽,但是还是默默地把它拿出来,戴在了无名指上,意外地好看合适。
我抬起手,对着窗户,想拍个照发给他。
突然响起急躁地敲门声,我慌忙收拾好这些东西放回原位,走过去开了门。
「你在屋里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家不许锁门吗?!」
只见她一脸怒容,我刚想开口叫「妈……」就被她一把推开,我趔趄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还是咧开了嘴角,强撑笑意,走过去挽住她的手:「妈,我刚在写题,一时入了神没听到,不好意思嘛~」
谁料她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一巴掌就往我脸上呼来,「啪」的一声脆响。
「你到底在干什么?!今天下午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生是谁?不给我好好学习,你一天天在学校到底在干什么?而且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和那些穷酸人来往吗,一个骑破自行车的,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偏着头,手捂着侧脸,缓缓抬起头,双眼死死盯着这个我最熟悉的人,第一次觉得她如此令人厌烦。
「是啊,如果他要是开着豪车的老板就没事了。」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拿着手机就往外面跑去。
任凭她在后面怎样的嘶吼,我都没有回头。
31
秋季的夜要比想象中的冷,阵阵凉风吹来。
路边都是枯黄的树叶。
我也不敢跑远,毕竟这么晚了,我又身无分文。
只是在家门口来回踱步,掏出手机想给付书言打电话,但是看了看时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衣,双手环胸,蹲在路边,搓着手臂企图能够驱散点冷意。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
奇怪的是,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以外,心里倒不是特别难受。
没想到我原来这么坚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