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刨了自己的坟

我把自己的坟给刨了。

我被闺蜜害死,爸妈却认她当干女儿。

男朋友也马上要和她结婚了。

我得搞出点事情,让这帮蠢货发现我是冤死的。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

「一锤!」

「两锤!」

「三!哎呀,哪个王八羔子打我!」

我愤怒地站直身体,放下手中的大铁锤。

不对,我都变成鬼了,咋还有东西能打到我?

转过身子一看,后排的墓碑上,坐着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白皙瘦削的脸,高挺的鼻梁,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斜斜地睨过来,说不清的风流多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爆发出一阵尖叫,冲上去抱住他的腿。

「陆星河!你是陆星河!!!」

活着的时候看不到,死了反而见到我粉了十年的爱豆。

哎呀妈呀,死晚了。

陆星河嫌弃地推开我,飞扬的浓眉拧出一个「川」字。

「你是我粉丝?我的粉丝不可能这么没素质。」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怎么就没素质了?

「死者为尊,人都死了你还朝人坟墓撒气,做事情也太绝了吧?」

我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墓碑,砸自己坟也不行?

「这是我自己的坟。」

「有仇也不行,人死如灯灭,你」

训斥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这是我死的第三年。

我是蠢死的。

我和闺蜜张薇薇一起去泰国旅游,住在一间家庭式旅馆里。

晚上有人入室盗窃,张薇薇刚好开门出来上厕所,小偷见色起意,想要对她下手。

我听到动静跑出去救她,趁着我和小偷扭打在一起时,张薇薇跑进自己卧室,反锁了门。

小偷带了刀,我就这样被他捅死了,小偷也跑了。

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岛,岛上住户不多,连路灯都很少,更别说监控,所以警察也一直没抓到凶手。

事后张薇薇颠倒黑白。

说我去上厕所时被小偷砍了,她听到动静出来时已经晚了。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已经拼命地在救明珠了,可是还是来不及,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爸妈还在那儿安慰她:

「孩子,不怪你,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我当时飘在一边,气得差点儿魂飞魄散,二次死亡。

「所以你就来刨自己的坟?」

我沮丧地蹲在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

「昨天是我的生日,我男朋友来给我上坟,说他下个月就要和张薇薇结婚了。

「我弟弟也来给我上坟,说薇薇姐要结婚了,我爸妈准备给她送一辆车当陪嫁,我死的这几年,幸亏她经常来看我爸妈,安慰他们、陪伴他们。、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这片公墓都出不去。」

最可恶的是,这公墓都是张薇薇给我挑的,说我生前说过,最喜欢风景好的地方。

这地方风景好是好,就是离市区特远,而且山路十八弯,非常难开。

我家人来回一次,得花 4 个小时。

所以现在爸妈也慢慢地很少来看我了。

只有在清明、忌日、冬至的时候会来烧个纸,平常基本不来了。

「我家里人特迷信,我寻思着在坟上弄出点儿动静来,这边管公墓的肯定会通知他们,他们也许就能发现什么。」

陆星河同情地看着我,还有我手中的大铁锤。

「你这铁锤哪儿来的?」

我朝隔壁坟努努嘴:

「隔壁大叔借我的,他生前是个敲墙的,他儿子就烧了个铁锤给他,说要是在地府找不到活儿干,还能干老本行。」

做鬼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不能托梦,不能出自己的公墓。

也无法触碰到人世间的任何东西,花草树木都碰不到,更不用说活生生的人了。

我们眼里的活人,身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火焰,我要是想去触摸,自己就会先烧成灰,魂飞魄散了。

所以我只能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张薇薇乘虚而入,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的男朋友爱上了她,我的父母认她当干女儿,我的弟弟把她当成半个姐姐。

我忍不住大声痛哭。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已经折磨了我快三年了。

「别哭了。」

陆星河抚上我的头顶,像揉小狗那样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依然哭得停不下来,并开始打嗝儿。

陆星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按住我的头,将我的脑袋向左拧了 90 度正对着我的墓碑。

「我的粉丝,可不能随便让人欺负。」

话音刚落,我的墓碑裂开了。

「卧槽!」

我像个蹿天猴一样「噌」地跳起来。

只见我的墓碑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像被一把斧头劈成了两半。

「偶像!你不愧是我的偶像,咱们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在上面裂出『冤枉』两字?

「就是那种用裂缝拼起来的汉字。」

陆星河翻了个白眼。

啊,为什么有人连翻白眼都可以这么帅?

「你当我变戏法的啊,不能。」

「不对啊,我记得你的墓地在城南啊,你怎么能上这儿来?」

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般的鬼死后,只能在自己墓地方圆百米内活动,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我们盖住一样。

怎么努力,都是出不了那个屏障的。

陆星河是我多年的偶像,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他了。

在我高三那年,陆星河在参加一档综艺节目时,被头顶掉下来的巨大屏幕砸死了。

陆星河是我们本市人,我还去参加过他的追悼会,也曾偷偷地跑去给他上过香。

他的坟地离我们这儿很远,基本上横跨了整个杭城。

陆星河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个呀,多亏了我的一个粉丝,她给我烧了本《鬼仙修炼大法》。

「我闲着无聊,就按照上面的功法修炼,练着练着,我就能来去自如,也能触碰到其他东西,现在甚至有了一些法力。

「我报了仇,也报了恩,还经常能去看看我父母,也算得上是鬼生无憾了。」

我大为震撼,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居然会有这么巧?!!!

「你看看书的扉页,上面是不是写了『送给最爱的陆星河,你最可爱的粉丝,秦明珠。』?」

「是我呀陆星河!这书是我送你的啊!」

我激动地站起身,拉着陆星河的手又蹦又跳,高中时我迷恋修仙小说,知道陆星河的死讯时难以接受,就在网上偷摸买了本书烧给他。

没想到真的能帮到陆星河,实在是太好了!!

陆星河瞪着眼睛,一脸吃惊地看向我,我拉着他跑到我墓碑前,指着墓碑上的字对他说:

「你看呀,秦明珠,真的是我啊!」

身体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是我做鬼三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人的体温。

就像是寒冷的冬天,躺在暴晒了一天的被窝里,满满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我碰到过其他的鬼,阴冷、潮湿,像一团刚捞上来的水草。

不愧是我的爱豆,做鬼都做得不同凡响。

「秦明珠,谢谢你。」

陆星河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将手中的书递给了我。

「你的仇,哥哥帮你报。」

我捂着嘴,激动地哭了。

第二天早上,公墓的工作人员照例巡视检查时,被我坟墓的惨状给吓傻了。

为了加强效果,昨晚陆星河还去山上摘了不少花,用花的汁液在我的墓碑上写了个大大的「冤」字。

血红的「冤」字、裂开的墓碑,还有坟上爬满的各种虫子,差点儿没把那小胖子吓尿。

「偶像,这些虫子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陆星河弹了下我脑门:「越夸张越好。」

巡视的小胖子吓疯了,找出电话本给上面的人疯狂地打电话。

两小时后,我爸妈来了,我弟弟来了,我男朋友来了,张薇薇也来了。

看到我坟墓的惨状,张薇薇吓得当场瘫倒在地。

「一定是有人的恶作剧,是谁,连明珠死了都不放过?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去欺负明珠!明珠,我真的好心痛啊~」

张薇薇反应过来,抱着我男友沈子墨失声痛哭。

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她男朋友了。

我弟惨白着脸,眼眶通红,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在周边转圈。

「姐!姐是你吗,你给我出来!是你回来看我们了吗?」

我爸和我妈则互相搀扶着,哆嗦着嘴唇,满脸都是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曾经最亲近的家人,想冲过去抱住他们的念头压过了一切。

爸妈,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要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是我识人不清,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

就在我快要碰到我妈妈的手臂时,陆星河拉住了我。

「明珠,你冷静一点。」

沈子墨蹲下身,颤抖着手抚上我墓碑上的照片:

「明珠,是我要和薇薇结婚,惹你不高兴了吗?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们结婚?」

照片里,我的眼睛流下了两行血泪。

「啊!」

刚才还深情款款的沈子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便四脚朝天地朝后摔去,等不及有人来扶,自己就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躲到了我弟身后。

我弟用力地甩开他,冲上前抱住我的墓碑:

「姐,是你吗,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我爸妈也扑上前来,摸着我的照片,开始嚎啕大哭:

「囡囡,你是有什么冤屈吗?你和爸妈说呀,你这个狠心的女娃,走了这么多年,连个梦都不给我们托~」

沈子墨抱着张薇薇瑟瑟发抖,我爸妈和弟弟对着我的墓碑抱头痛哭。

现场混乱一片,我站在一边,急得跳脚。

「星河哥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陆星河张开双手,摆出一个非常帅的姿势。

就在这时,天上的乌云突然散去,大片的阳光洒落下来,将墓地笼罩在金光中。

「明珠,跑啊!」

陆星河一把拉着我飞向墓碑后的槐树,两人躲在树荫下庆幸地长舒一口气。

鬼不能碰见阳光,尤其是像这种正午的阳光,至刚至烈,可将我们灼烧、焚化。

「你都可以来去自如了,还是不能晒太阳吗?」

陆星河点点头:

「我现在也只能在下午 4 点以后出来,被晒一下倒不至于像你们一样灰飞烟灭,但是也会受很重的伤。」

墓地上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我爸妈还在那小声地抽噎,张薇薇和沈子墨在一边劝慰。

「叔叔阿姨,我也非常希望能见到明珠,但是咱们要相信科学。」

「这是有人拿明珠的墓下套,想来骗钱,要让明珠死也不得安宁啊。」

「咱们一定要把这个坏人找出来,不能让明珠死了还要被人家欺负。」

我爸妈显然犹豫了,虽然迷信,但是撞鬼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玄乎。

他们也担心,这是不是又是一场骗局。

我家条件好,光是房子就有七八套,还有厂房和一些商铺。

我刚死的时候,许多民间术师找上门来说可以让我家人见我一面,结果毫无意外地全是骗子。

我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向了公墓的门卫处,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三根香跑了过来。

顶着太阳,他跑得一脸汗。

他颤抖着手将香插进我墓碑前的香炉里,嘴里不住地念叨:

「姐,你要是能看见我们,你就发个话,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

香燃了起来,发出一阵好闻的檀香味儿,我有些饿了。

陆星河伸手一挥,三根香齐齐地断裂,像被刀劈了一样。

我弟呆滞了片刻,又冲去门卫室抱了一大捆儿香。

他点,陆星河劈。

不一会儿,我墓碑前就散落了一地的细香。

我拉了拉陆星河的衣袖:

「偶像,咱不能直接现身吗?」

陆星河摇了摇头:

「人鬼殊途,你要现身,起码要按照那本书上的方法潜心修炼一年。

「我在白天也无法现身,而且这是你的仇,我沾染太多对我们俩都不好,只能在一边协助你。」

哎,复仇之路,道阻且长。

我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我爸妈坚定地说道:

「我姐肯定出事了,她有话想和我们说但是没法说出口,咱们不能让她一个人干着急,我们回去找人想想办法。」

好小子!

我开心地看着他,很想像过去一样摸摸他的头。

我的傻弟弟长大了,都会动脑子了。

一行人收拾好我的墓地,我爸妈在那儿联系定了块儿新的墓碑,过几天来给我重新安上。

张薇薇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眼神幽暗、晦涩。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陆星河拉着我直冲墓地的屏障。

他很顺利地飘出去了,留下我贴在屏障上,死活出不去。

他不死心地又推又拉,发现我怎么样都出不去。

我们俩蹲在地上一起叹气,什么叫咫尺天涯,这就是了。

正在这时,远处蜿蜒的山路上开过来一辆汽车,车灯在漆黑的夜色里分外醒目。

车子里下来三个人:一个老道士,一个年轻和尚,还有张薇薇。

陆星河带着我躲到一旁,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张薇薇恨恨地盯着我,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凉、阴狠。

「秦明珠!你为什么死了都要让我不得安宁!

「这些年,你爸妈口口声声地说把我当亲女儿,我结婚却只肯陪嫁一辆车,连套房子都舍不得!呸!虚伪!

「沈子墨家里摆满了你的照片,他只是把我当成你的替身!!

「除了没你有钱,我哪里比不上你!!!

「你知不知道是我先认识的沈子墨!是我先爱上他的!

「你只是失去了生命,我呢,失去的可是我的爱情!!!」

「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星河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薇薇,被她的话震住了。

反应过来以后,他一巴掌拍上我的后脑勺:

「秦明珠!你这是什么眼光,交的什么朋友?」

我有点儿心虚,张薇薇之前就最喜欢琼瑶阿姨,动不动为里面的女主同情落泪,感同身受,我早该想到的。

咆哮完以后,张薇薇开始发话了:

「你们俩动手吧,就算做了鬼,我也要她魂飞魄散,事情办得好,钱可以再加。」

老道士和年轻的和尚显然也被她刚才的话惊到了,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圆脸和尚,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难道这就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无量天尊~」

留着把山羊胡的瘦削老道士摸了把胡子,挥了挥手中的浮尘,率先反应过来。

只见他踏起四方步,嘴里开始大声地念起咒语,绕着我的坟墓快速地绕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孽障,给我收!」

最后他蹲着马步,左手在胸前竖掌,右手高举个黄色葫芦,对着我的墓碑一声大喝。

就这?

念一首《道德经》就能抓鬼了?

我和陆星河同时感觉到鬼生受到了侮辱。

陆星河双手飞快地结了几个印,手指翻飞,快出残影。

我崇拜地看着他,不愧是以前的 Rap 小王子,人家这是有先天优势啊。

「去!」

随着陆清河一声清喝,公墓里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肆虐。

伴随着四处飞舞的树叶,无数的蛇虫鼠蚁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迅速地朝张薇薇三人爬去。

等风过去,张薇薇她们三人睁开眼,放下挡着脸的手臂时,已经有两条蛇缠上了张薇薇的脚踝,还有一只老鼠蹲在她的脚背上,小腿上也趴着两条手掌般长度的黑色蜈蚣。

现在是初秋,张薇薇从来都很注意个人形象,她穿着条刚到膝盖的蓝色连衣裙,身上批着一件白色的薄毛衣开衫,显得温婉又动人。

所以没有裤子的遮挡,这些老鼠、蜈蚣、蛇就这么非常直接地和她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爆发出一阵凄厉的人叫声和一阵更为凄厉的鬼叫声。

我「嗖」地一下跳上陆星河的背,惨白着鬼脸,叫声直逼女高音。

黝黑肥胖的老鼠滑腻冰冷地纠缠在一起,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蛇;还有那些硬壳泛着幽光、密密麻麻的蜈蚣,最大的那几条甚至有半米长。

这副场景看一眼,我都能当场去世。

陆星河背着我飞上了一旁的树:

「好了,别叫了,那些东西又碰不到你。」

做鬼的我都被吓成了这副样子,更不用说站在风暴中心的张薇薇了。

只见她一边疯狂地尖叫,一边拼命地抖着腿,想把脚上的东西甩出去。

她穿着细高跟,在这种剧烈跳动下,只见她脚一崴,整个人朝地面扑了过去。

张薇薇扑到地上以后,老鼠和蛇迅速地跳上了她的背,脸上也爬上了几条蜈蚣,只见张薇薇疯狂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以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都有点儿不忍心看了,幸亏我已经死了,不然天天要做噩梦,这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道士和和尚不愧是练过的,两人老早就跃上了一旁的墓碑,惨白着脸瑟瑟发抖地站在附近的墓碑上,抖得像两只风中凌乱的鹌鹑。

所以地上只剩下可怜的张薇薇一人,仰面躺在那儿,身上爬满了蛇虫鼠蚁,弱小又无助。

就在这时,不远处蜿蜒连绵的山路上又有两道白光闪现。

这是又有人上山了?

是谁?

「偶像,有人来了。」

我从陆星河身上跳出来,颤颤巍巍地站在树枝上,抱着陆星河的手臂不肯放。

陆星河挥了挥手,这些虫子就像潮水一般退去,仿佛刚才恐怖的一幕只是幻觉。

哦,地上还留下了几条小蜈蚣的尸体,那是被张薇薇翻滚时压死的。

和尚和道士依然立在墓碑上,一动不动,好似两尊雕像。

车子熄火停下,我仰着脖子看去,夜色朦胧中只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

「薇薇,你怎么了薇薇?」

原来是沈子墨和一个年轻道士。

沈子墨看到张薇薇躺在地上,大惊失色,一脸担忧地冲过去将张薇薇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张薇薇恰好醒来,她看到沈子墨的一瞬间,忍不住将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号啕大哭。

墓碑上的两尊雕像终于活了过来,年轻和尚跳到地上,尴尬地挠了挠他的光头。

老道士脸皮比较厚,甩了甩浮尘,对着张薇薇说道:

「姑娘莫怕,那些妖物已经被老道赶走了。」

沈子墨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松开张薇薇,狐疑地看着老道士:

「妖物,什么妖物?」

张薇薇对着老道士使了个眼色,哽咽着说道:

「白天我看明珠的墓碑被人搞得一塌糊涂,特意叫了两个大师来给明珠超度一下,想让她走得安心一点,结果,结果,呜呜呜~」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张薇薇,沈子墨有点儿心疼:

「薇薇,怎么了?」

这时公墓的大门处又传来了一阵汽车轰鸣声。

这是又有人上山了?

妈耶,这大半夜的,比过年还热闹。

「薇薇姐、沈子墨,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弟带着个老和尚,和张薇薇、沈子墨大眼瞪小眼。

两道士、两和尚,两年轻、两老头。

刚好可以凑齐一桌麻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沈子墨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和薇薇是来给明珠超度的。」

我弟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板着脸:

「超度啥,我姐这明显是含冤而死,应该招魂!

「待会儿见到他,我得问问她,到底是谁欺负她了!」

「你弟倒是有点儿脑子。」

陆星河双手抱胸,站在树枝上看着我弟请来的道士在那边像模像样地作法。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不能直接现身吗?想个办法让他们可以看得到我。」

陆星河摇了摇头:

「人鬼殊途,你想和家人面对面没那么容易的,按照你现在的鬼体,和人对话一分钟,就会被他们身上的阳气冲死了。

「再等等吧,你先认真地按照那本书上的修炼。」

陆星河安抚地摸了摸我点头,柔声地安慰着我。

我突然觉得当鬼也没什么不好的,活着的时候我连陆星河的面都见不到。

看着近在咫尺的爱豆,我的鬼生头一次出现了幸福感。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年轻道士一声大喝,现场安静如鸡。

鉴定完毕,在座的四位,全是骗子。

「明轩、子墨,我们先回去吧。今天太匆忙了,我看各位大师都没有准备好,我们回去商议一下,也好让几位大师准备得再充分一点。」

张薇薇柔声地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像来时一样,三伙人又匆匆地走了。

留下失望的我和陆星河。

就这?

陆星河捏了捏我的脸:

「别看戏了,抓紧修炼。」

修炼的过程枯燥又无聊,陆星河化身成最严厉的老师,我稍微一走神,就拿手中的细棍子抽我。

鬼是不用睡觉的,不会困、不会累,所以我就这么被迫修炼了一整晚,直到东方发白,太阳微升。

我应该是有点儿天赋在修炼上的,经过一整晚的努力,我的一根手指已经能凝聚成形了。

陆星河说这根手指已经可以触碰到人世间的万物了,再修炼三天,便可以人前显形。

白天空气中阳气太重,不利于修炼,陆星河去和公墓最西北角的大爷下棋了,我便躲在树上偷懒。

没想到张薇薇又来了,这次带着一大一小两个道士。

上次的道士是穿黄袍的,这次的是一身朴素的蓝衣服,老道士脸庞干瘦,但是一双眼却精光四射,他朝树上的我看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大师,这就是我的那个同学,她死以后她的男朋友爱上了我,因为这个,她开始疯狂地报复我们,好几次差点将儿我们害死。

「求求大师帮帮我们,也帮帮我同学,她生前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做下这么多恶事,她肯定也很痛苦。」

张薇薇红着眼眶,面容凄婉,声音哽咽。

「明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子墨在一起,可是你已经走了,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

她在放什么狗屁?

为什么要这么污蔑一个鬼?

我生气地从树上跳下来,想对着张薇薇试用一下昨晚练成的「一阳指」。

只见那个老道士从怀里抽出一根细柳条,对着我就挥了过来:

「孽障受死!」

「啊!」

柳条抽在身上,我只觉得像被火燎到一般,这种痛苦直击灵魂,瞬间就痛得我神志不清,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老道士好像能看见我,我躲到哪儿他手中的柳条就抽到哪儿,就这样挨了三鞭子以后,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形体都变得模糊了。

我快要魂飞魄散了。

「明珠!快跑!」

关键时刻陆星河赶了过来:

「还有帮手!居然是个鬼修,徒儿,布阵法!」

老道士对上了陆星河,现场瞬间阴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心里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活着的时候因张薇薇而死,没想到死了,还要被她再害一次。

刚刚还一片晴朗的天瞬间变得乌云密布,我疯狂地撞着那层透明的壁垒,却怎么也出不去。

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等小道士布完阵,我和陆星河就完了。

就在这时陆星河摆脱了老道士,朝我飞奔而来。

「秦明珠,我带你走!」

意识模糊中,陆星河低下头吻住了我。

有颗珠子进到了我嘴里,温暖清香,蕴含着无穷的能量。

我能感觉自己受的伤恢复了很多,身上也没那么痛了。

我们出来了。

双唇相接的一瞬间,那片屏障就不存在了。

我和陆星河躲在一把黑色的雨伞里,他好似也受了不小的伤,嘴唇苍白,脸上甚至布满细碎的纹路,就像一个快要裂开的精致瓷娃娃。

「明珠,你将鬼丹在身体里运转三周,可以帮你疗伤。」

我按照陆星河的话做完,果然感觉伤势好了很多。

「好了,现在将鬼丹还给我。」

还给他?

怎么还?

刚刚情况紧急也没多想,现在看到陆星河近在咫尺的俊脸,我不由得有些晕眩。

我要亲我粉了十年的爱豆了?

天哪!!!

做梦我都不敢这么做,怕被老婆粉们骂死。

要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陆星河看着我变幻不停的脸色,皱了皱眉。

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上了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唇往陆星河的唇上贴去。

鬼丹又回到了陆星河的身体里。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才那种全身充满了力量的状态一下子就没了。

和陆星河在雨伞里熬到了天黑,我带着陆星河直奔我家。

爸妈好似不在家,只有我弟在房间不知道鼓捣什么。

我和陆星河一进我弟屋,就被震住了。

大晚上的他也没开灯,本来明亮、温暖的卧室被他搞的像道场一样。

窗户边上立着一个一人高的招魂幡,书桌上放着一块儿我的木头牌位,牌位前还燃着三炷香。

我弟在床上铺满了我生前的东西:

我最喜欢的裙子、我的手链、我最爱看的书,而床的正中间是一张陆星河的巨大海报。

我弟手中拿着个大号的铃铛,对着我的牌位不停地摇晃:

「秦明珠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这个傻子。

我吸了吸鼻子,他以前是最怕鬼的,快二十岁的小伙子,睡觉都不敢关灯。

一看恐怖片就哆嗦,去鬼屋玩能当场吓掉他半条命。

我最胆小的弟弟现在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子里对着我的遗物招魂。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对着自己的头顶和肩膀上拍了三下,拍完好像不太满意,又将手伸入放在桌上的脸盆里浸湿,重新又拍了一遍。

陆星河一脸问号地看着我弟:

「他在干吗?」

我红着眼眶看着我的傻弟弟。

「我们小时候听爷爷说鬼故事,爷爷说人的头上和肩上有三把火,那火可以保护人不受鬼的侵害;。

「所以,半夜不能去拍人家的肩膀,把人肩膀上的火拍灭了,鬼就跟上来了。

「他是在拍自己的那三把火呢。」

我弟喊了半天,房间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沮丧地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手中间,隐约地从手指缝中传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

我心里又酸又涩,我弟一米八几的个子蹲在地上,高高大大的一团;

我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小小的一只,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地喊。

我的小男孩长大了。

陆星河可能是想到了他的家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清朗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音:

「愣着干啥?还不去对电脑使出你的一阳指。」

我一呆,随即欣喜若狂地冲向我弟的电脑桌。

对啊,虽然我只有一根手指可以用,但是我可以打字啊!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键盘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像有双无形的手在上面手指翻飞地打字。

下午受伤了,我的一阳指显不了形,只能勉强地碰到键盘。

我弟狐疑地抬起头,然后「嗷」地一嗓子尖叫,「噌」地一下跳到了桌子上。

「卧槽!!!鬼啊!!!」

「傻轩,别怕,是姐姐。

「我回来看你们了。」

我弟视力从小就好,我又把字体调成了最大,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屏幕上逐字逐句闪现的话。

「姐?是你吗?真的是你?」

我弟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期待和不可置信。

确认真的是我以后,我弟冲过来抱着电脑椅号啕大哭。

「走远点,你身上的火差点儿冲散我的魂魄。」

我弟抽抽噎噎地退后:

「姐,你当了鬼咋还是这么没用?」

这小兔崽子!!!

一人一鬼无障碍地用电脑沟通着。

要不怎么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呢,一根手指写不了字,但是可以敲键盘敲得飞起。

当看到是张薇薇害死了我时,我弟「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身上本来平息的火焰涨得能有两米高,差点儿再一次烧到我。

「卧槽!我现在就去弄死她!」

说完他就夺门而出,将电脑屏幕和我留在了屁股后头。

「这傻子!偶像,怎么办?」

我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却不敢伸手去碰他。

陆星河也是一脸担心,他下午受了很重的伤,还没疗养好,也没法去拦住我弟。

我们俩只能飘在我弟身后干瞪眼,一路看着他跑进了沈子墨住的小区。

「张薇薇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

我弟将沈子墨的房门拍得震天响,很快地沈子墨就打开了房门,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弟。

「明轩,你发什么疯?」

我弟一把扒拉开沈子墨,对着闻声走过来的张薇薇就是一巴掌。

张薇薇被打得一个趔趄,转身就摔在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弟:

「明轩,你打我?」

沈子墨抱着我弟的腰,他还在那儿疯狂地挣扎:

「卧槽张薇薇,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女人!害死了我姐居然还装无辜,还抢我姐男朋友,我爸妈还给你准备了嫁妆,妈的你是怎么有脸活在世上的!

「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替我姐报仇!」

我在一边急得跳脚,亏我以为他长大了,没想到这狗脾气是一点儿也没变!

「秦明轩,你冷静一点!」

沈子墨看到张薇薇被打,也很生气,他用力地推开我弟,伸开双手将张薇薇护在身后。

「你是不是听信什么谎言了?薇薇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她绝不可能伤害明珠的!」

「我姐亲口告诉我的!那天是张薇薇被小偷侵犯,她打开房门去救张薇薇,结果张薇薇却自己跑进房间锁上了门,我姐才死的!她才是凶手!!」

沈子墨震惊地看着我弟,嘴唇呢喃半晌,终于颤抖着发出几个字:

「我不信,不可能,对,明珠已经死了,她怎么告诉你的?」

这时张薇薇也清醒了过来,对着我弟哭喊:

「明轩,你这是听信了谁的话,这是要冤死我啊!!!明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死她?明轩,你为什么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你这样我实在是太难过了。」

我抚着额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都什么和什么?

我弟这个傻子,他这么冲动,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说好的徐徐图之呢?

「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傻傻的了,这不怪你,原来是遗传。」

陆星河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我肩上:

「这个女的心狠手辣,你弟这下打草惊蛇了,不知道她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动静闹得太大,对面的住户报警了。

我弟三人都被带到了警局,一个老警察对着我弟面露不满:

「就算按照你说的情况,她也算不上杀人凶手,她也是受害者。

「看在这小姑娘不计较的份上,你们签个调解协议这事儿就算了,不然按照你这巴掌,肯定是要拘留的。」

我弟发出一声讥笑:

「受害者?

「我姐死了,她这个受害者凭什么好好地活着?」

沈子墨听到这话,捏紧了拳头站了起来:

「秦明轩你够了没有!你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三年了!她没了,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你凭什么把愤怒发泄到薇薇身上?这么多年她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你懂吗?」

张薇薇半靠在沈子墨身上,看起来哭得快要站不住了:

「明轩,你这样误会我比让我死了还难受,明轩,你这是被谁骗了啊?」

我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

「秦明轩,你给老子滚回家!!!」

我弟全身一震,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片刻后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他胡乱地抹了两把脸,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陆星河吃惊地看向我,

「卧槽!秦明珠你真是绝世天才!这么快可以沟通阴阳了!」

我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沟通阴阳?

刚刚我就是很着急、很担心,然后想到书本里的修炼方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我弟身上。

「傻丫头,你可以和你弟弟还有爸妈对话了。」

陆星河开心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里盛着满满的宠溺。

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粉的爱豆了吧。

客厅里,我弟将我爸妈按在沙发上,把他的招魂幡从卧室抗出来立在一边;

然后双手沾满水,在我爸妈头上迅速地拍了三下;这套动作忙活完,他又一拍脑门,冲去关掉了所有的灯。

我爸妈一脸懵逼地摸黑坐在房里:

「臭小子你发什么疯?」

「爸妈,我招魂把姐姐招回来了。」

「招你娘的头,我看你是……」

我爸一巴掌拍上我弟的头,还没骂完,我已经忍不住了:

「爸,妈,是我,你们的囡囡回来了。」

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我爸妈身形一僵:

「囡囡,是你吗囡囡?」

我妈颤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她娇小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像是极力地在控制情绪。

「明珠,是我的明珠回来了?」

我爸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模糊着发出几个音节,他剧烈地喘息着,按着胸口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呜呜呜~」

陆星河捂着嘴,哭得比我还大声。

“什么!气死我了!”

我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头就要冲出门去找张薇薇算账。

「哎爸,你冷静一点!」

我弟和我妈拼命地抱着他的腰。

果然,性格都是遗传的。

劝导了半天,我爸瘫坐在椅子上剧烈地喘气,脸色涨得通红:

「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明珠可不能白死。」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细细地商讨,有争吵、有欢笑,就好像我活着时那样。

真好啊,在我死后还能过上这种日子,就像做梦一样。

这一切都多亏了陆星河。

对上我感激的眼神,陆星河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长瞧的睫毛像一只蝴蝶的翅膀,在我的心湖上扇起了一阵涟漪。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张薇薇带着个一身西装的年轻男子来到了我家。

「叔叔阿姨,这位是奔驰店的销售经理,咱们上次见过的。」

年轻男子对着我爸妈就是一顿热情的彩虹屁,吹完以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秦先生、秦太太,上周不是说要买一辆 S450 吗?本来约好是今天上午来提车的,我看您一直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这才上门来问一下。」

我爸一拍脑袋,他把这事儿忘了。

一早上他为了让我和陆星河安心地住在家里,跑去木材市场买了很多槐木,槐木阴气重,非常适合鬼物寄宿在上面。

我和陆星河诧异地看着张薇薇。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居然还不忘记上门来要车。

「不好意思,那车我们不要了。」

张薇薇瞬间急了:

「叔叔阿姨,不是说这是送我的陪嫁吗!」

「啧」我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张薇薇,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薇薇!」

沈子墨匆匆地赶到,将眼眶通红的张薇薇护在怀里:

「明珠和我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你们接不接受,我都会和薇薇结婚的。

「薇薇她是我遇到过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孩,明珠没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们把气撒到无辜的薇薇身上,又算什么?」

躲在一边阴暗处的陆星河拍了拍我的头:

「啧,找男朋友和找朋友眼光都这么不行。」

最后张薇薇和沈子墨是被我妈拿扫把赶出去的。

销售经理一脸兴奋地站在一边看戏,车没卖出去,戏看了一大场,回去还能和同事八卦一番,这一波不亏。

我和陆星河安心地在我家住了下来,我爸财大气粗,香料都是买最贵、最好的,还专门雇了两个人从早到晚地烧香,一个白班,一个晚班。

至于那些滋阴养鬼的物件,更是不计成本地买,恨不得我一天时间就练成鬼王。

在无数香火蜡烛的供奉下,我和陆星河修炼得飞快,没几天就养好了伤势。

张薇薇安静了几天以后终于忍不住了,给我弟发了条信息。

说她知道我的鬼魂出现了,希望能和我见一面,认真地给我道个歉。

「姐,肯定有诈!」

我想起那个老道士还心有余悸,张薇薇这人心眼儿这么小,摆明了是要报复。

「没事儿,咱们将计就计。」

到了晚上,我和陆星河还有我弟如约到了开发区一个废弃的大厂房内。

张薇薇一个人站在那儿,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弟。

「明轩,你姐姐来了吗?我能不能和你姐姐说说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我已经能现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了。

「张薇薇,你要和我说什么?」

张薇薇全身一震,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秦明珠,没想到你死了还是这么蠢,居然真的敢来?」

我弟一脸紧张地护在我身前:

「卧槽,张薇薇你什么意思?」

「明轩,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杀人可是犯法的。

「但是杀鬼,可就不一样了,警察可管不到。

「张大师,出来吧。」

张薇薇拍了拍手,漆黑的角落里果然走出来两个人影,正是上次在墓地出现过的那个老道士和他徒弟。

「张薇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哪里对不起你,做鬼了你都不肯放过我?」

我对着张薇薇大喊。

「哈哈哈,笑死我了,秦明珠,你不会以为自己对我很好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交学费,给我买衣服、买零食,全部都是因为看不起我!

「凭什么都是村里出来的,你爸妈就赚钱买别墅,我爸妈就要打一辈子工?

「我妈扫大街一个月赚的钱,你买件衣服就没了,你和我当朋友不就是用我来衬托你吗?

「我呸!虚伪!恶心!你用我的尊严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善良吧?哈哈哈笑死人了!」

我弟在一边气得快吐血:

「张薇薇你有毛病吧!我姐可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张薇薇积压了一辈子的怨气和不满仿佛都在此刻释放出来了。

她转过身对着我弟咆哮:

「这是她自己蠢!!那个小偷根本不想杀人的,只是占点便宜,要不是她冲出来打那个小偷,她自己也不会死!

「我躲回房间是为了自保,是她惹怒了小偷,差点儿害死我们!

「要不是我躲得快,我也被小偷砍死了!这个害人精!差点儿害死我,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救了我?」

我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伸着手指在那边「你你你」了半天。

「张薇薇,没有我你就被那个小偷侵犯了!」

张薇薇对着我的方向瞪过来,眼神像淬了毒:

「呸!被侵犯也好过没命,秦明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做人的时候蠢死,做鬼了也一样蠢死!

「张大师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我要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道士动手了,原来厂房内早已经被他布置了阵法,只见他将一根旗杆插在地上,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明轩!动手!」

就在这时门口乌泱泱地冲进来几十个人,伴随着一股非常刺鼻的臭味。

「啪!」

旗杆上被泼上了一大摊粪水。

「啊!我的降妖拂尘!我的百年桃木剑!我的五帝钱!」

屋子里响起来老道士凄厉的惨叫声:

「我和你们拼了!!!」

双拳难敌四手,虽然老道士有一点身手,但毕竟年纪大了,我弟叫来的人又全是二十多岁的半大小伙子,有的是力气。

粪水最是污秽,再厉害的法器被粪水一浇,马上法力全无,成为俗物。

我嫌弃地飘上半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化粪池的味道。

「偶像,这招好是好,就是太脏了。」

张薇薇傻傻地瘫坐在地上,身上被人泼了好几桶粪水。

预想中的人鬼大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老道士也不嫌脏,拉着张薇薇的衣服拼命地喊:

「你赔我的法器!这都是我祖传的法器啊!就这么毁了,全毁了!」

这场闹剧结束以后,张薇薇彻底地安静了。

她的依仗没有了,听说赔了那个道士好几十万,差点儿掏空沈子墨的家底。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沈子墨解释的,婚礼还是如约举行,不愧是真爱。

结婚这天,我和陆星河附在我弟脖子上挂的槐木项链上,今天我要送张薇薇一个大礼。

婚礼办得很热闹,张薇薇和沈子墨的亲朋好友都来了,我还看到了非常多的老熟人。

我和张薇薇当了闺蜜这么多年,社交圈重合的部分很多。

好几个来参加婚礼的同学,都是我曾经比较要好的朋友。

可以说在座的人,没几个是不认识我的。

「喂喂喂,大家安静一下,可以看到我们帅气的新郎已经站在了台上,在这儿等着他美丽的新娘了。」

司仪刚刚讲完话,全场寂静一片,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张薇薇愤怒的咆哮声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哈哈哈,笑死我了,秦明珠,你不会以为自己对我很好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交学费,给我买衣服、买零食,全部都是因为看不起我!」

我弟那天全身都戴满了高清夜视摄像头,这段视频我们又请了专业的人员剪辑。

所以张薇薇的脸孔非常清晰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那些话更是一字不落地全部播完了。

视频放完了现场依然一片寂静,大家震惊地看着屏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弟跨上舞台,拿过了司仪手中的话筒:

「喂喂喂,相信大家都认识我,我是秦明珠的弟弟,秦明轩。

「今天借张薇薇的婚礼,和大家澄清一件事。

「三年前,我姐死的那天是张薇薇半夜去上厕所,遇到了见色起意的小偷。我姐听到动静以后跑出房间来救她;趁我姐和小偷扭打在一起时,张薇薇跑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我姐就这样被小偷杀了。

「好了,事情也解释完了,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婚礼,下面我们可以再欣赏几遍视频。」

全场哗然。

「卧槽!卧槽!张薇薇不是说她救了秦明珠吗?」

「卧槽,张薇薇也太不要脸了吧!」

「什么?张薇薇妈妈扫大街的?她妈不是公务员吗?」

张薇薇这人比较爱炫耀,当初我死了以后,她反复地和同学、朋友们诉说她是怎么救的我,怎么发现奄奄一息的我,怎么吓跑了小偷。

总之,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勇敢、善良、坚强、聪明的形象。

当初的塑造有多成功,现在的反噬就有多严重。

沈子墨妈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在那大声地讨论,热闹得差点儿掀翻屋顶。

张薇薇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身败名裂,说的就是如此吧。

我的仇报完了,陆星河也要去投胎了。

地府鬼魂众多,现在的人间生育率又很低,所以投胎很难,有些鬼等了几十年都轮不到投胎。

我和陆星河站我的墓碑前,当初我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

「哭啥?」

陆星河像往常一样揉了揉我的头:

「我走了以后你还是要好好地修炼,免得被其他厉害的鬼给欺负了。

「人间术法高手很多,你尽量不要乱跑,小心被哪个道士收了去。

「记得和鬼差打好交道,到时候让他们给你留个好点儿的投胎位置。

「回去吧,鬼差晚一点就会来我的墓前找我了,别来送我,我不喜欢这场景。」

我扑进陆星河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星河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豆,也是我最灿烂的青春。

「好了,乖,回家吧。」

一阵风吹过,陆星河就这样消失了。

我呆呆地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姿势,心一抽一抽地疼。

“姐,你笑一个啊?”

现在的我已经能显形了。

我弟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拼命地想逗我开心。

「沈子墨和张薇薇退婚了,张薇薇的工作也没了,现在大家全在说她的事情呢。

「原来她这么会吹牛,对别人说她妈是公务员,爸爸是银行的。

「我听人说沈子墨还不同意退婚呢,差点儿和他爸妈断绝关系,后来他爸说如果继续和张薇薇在一起,就取消沈子墨的继承权,他这才分的手。

「你咋没反应? 

「报仇了也不开心?」

我将头埋在膝盖上,不理他。

「哎呀,谁砸我?」

我抬起头,对上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

「这么没用,一点儿都不像我的粉丝。」

陆星河站在那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把投胎的名额让给人家了,现在和你一样,要重新排队。」

他伸出双手看着我,挑了挑眉。

我跳起来冲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全书完】备案号:YXX1ogBKEXZF5DMdkp1sdP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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