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该不会提起他的伤心事了吧?他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被韩玉退亲这件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受到打击的。
我可真会转移话题!非得往人心口上扎刀!
快速追上他的脚步,声音都放轻了很多:「那个,王爷,你不要难过,感情这件事是挺复杂的,虽然你确实很好,但是那李公子我看了,确实是一表人才,气度也不差,嫡姐能选他也情有可原……」
王爷猛地一个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是吗?你对那李公子印象倒是不错。」
「也还行。」其实印象没那么好,但看在嫡姐的面子上总不能说什么不是。
管家从柱子后面露出个脑袋,身后跟着一群端盘子的人:「主子,膳食又备了一份,要现在吃吗?」
「不用了,赏你们了,王妃想必也不饿,都拿走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点心离我而去,紧接着就是我那夫君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的身影。
「他到底是生什么气?」本王妃和前来做客的柳姑娘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俨然将她当成了个可以谈心的闺中密友。
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也总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吗?」
柳羽苒坐在那儿吃着炒栗子,眉眼弯弯:「王妃,猜得没错的话,王爷这是……吃醋了」
?
他吃哪门子的醋?
12.
本王妃脑瓜子不好使,这一点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因此也就养成了在遇见不明白的问题时虚心求教的态度。
在两盘炒栗子吃得干干净净之后,我总算是从柳姑娘那里理解了王爷生气的原因。
他大约真的是因为我先前那句:「原来是嫡姐自己看上了李家公子,想和我换一下婚事。」
以及之后听到我出于礼貌对李从文不断地夸奖,所以才吃醋生气?
柳姑娘真不愧是才女,不仅才识了得,还能从我简单的阐述里面分析出这么多的弯弯道,再把这些用最简单的语言让我这个榆木脑袋明白,实属不易。
「夫妻之间也是需要互相夸奖互相肯定的,这样才会走得长远,王妃若是能舍下面子,今晚等王爷回来的时候多夸他几句,自然就无事了。」
柳姑娘很是热心地提议。
本王妃愁到不行:「这倒也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只是他这生气的点我实在琢磨不透,隔三差五就要因为小事气上一气,京中闺秀排上一圈,也没人能比得过他的。」
毫不客气地毒舌了一把,想到面前坐着悠闲吃瓜的也算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开始找补。
「我的意思是,那个,王爷总这么爱生气吗?未嫁进王府之前只听说他是个豁达开明,待人和善的闲散王爷,嗯……可见传言不可信。」
柳姑娘吃瓜的动作都比旁人优雅,多出几分贵气,看得我都有些咽口水,赶紧拿起一小块瓜放进嘴里。
她笑得甚是温柔,轻轻摇头,流苏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听:「传言属实,我同王爷交好多年,鲜少见他有生气的时候,他待你终归特殊一些。」
「谁要他这种特殊对待……」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王妃不用担心,时不时闹个别扭也算得上夫妻间的小情趣,对了,三日后寺庙祈福,王妃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吗?庙宇位于山间,稍微偏远一些。」
「当然要去了!我都计划好了,路上还能顺便赏景,就当是春游了。」
我慌忙回答,生怕她不带我。
笑话,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外出放风的机会,谁在乎什么远不远的问题,何况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闺中密友同我一起,谁拒绝谁是傻子。
「和王爷商量过了吗?虽然我很愿意跟王妃一起出门,但是把人带走还是得经过王爷的同意。」
柳姑娘稍微有些担心。
我赶紧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今晚就跟他说,然后这两天我们准备一下,路上多带些吃食,要是担心安全问题的话可以带上几个护卫,反正王府的人挺多的。」
柳姑娘笑出声:「好,听王妃的。」
纠结许久的问题今天也没有问出来,在天色快要彻底暗下来之前柳姑娘选择了告辞,我不放心地让人送她回去,心情甚好地挥手告别。
一直等到睡觉都没等到王爷回来。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被小翠叫醒用膳,看着桌子上明显减少的膳食,眼皮忍不住抽搐一下,认真询问旁边的管家:「咱们王府要破产了吗?」
管家就差扑通一声跪地上:「王妃,可不能这么说,王府好好的。」
「那是我要被休了吗?」
管家扶着门框:「王妃何出此言?」
我伸手指了一下桌子上少得可怜勉勉强强铺了个底的三盘菜:「要不然你们为什么给我吃这个?」
管家擦擦头上的汗:「王妃,是这样的,早上王爷临出门前特意交代,这两日天气燥热,王妃胃口不好,所以……您别看这些少,味道是不差的,都是看着小厨房做的。」
胃口不太好?
几天了他连我的面都没见到,哪里看出来的我胃口不太好?
这天到底哪里热了?
本王妃胃口好到能吃十个肘子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着管家露出个和善的笑脸:「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我胃口好得很,按照之前的规模上吧。」
这里面加起来两筷子就没了,塞牙缝都少!
「这……王爷走之前带走了所有的饭菜,包括那些未处理的食材,说是……刚好要和朋友一起吃,府里,府里只有这些了。」
我把筷子捏得紧紧的,手都在抖。
小翠凑过来,机灵得不合时宜:「王妃,他就是故意的。」
管家耳朵动了动,用最快的速度行礼告辞:「王妃,王爷交代西边的院落今日必须打扫完毕,老奴就先过去了。」
「去!」本王妃说得咬牙切齿。
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不就是几天不说话吗?至于克扣饮食?
「小翠,拿上银子,咱们去酒楼吃!」
搞得就好像谁吃不起饭一样。
小翠有些为难:「那个,王妃,还是别了吧,其实这些饭菜看着还行,要不先将就一下?」
「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为什么也叛变了?」我不敢相信。
「不是不是。」小翠赶紧解释,「王妃,您这几天没出门,京中的八卦换了好几个版本,我昨天打听的时候,不怎么好,您今天出去肯定会被一群人围着的。」
「传什么了?」
风头不应该早就过去了吗?按照惯例八卦热度不超过三天的。
按理说在宫中醉酒丢人那档子破事也不应该传这么久啊?
就算我不要颜面那皇家不要颜面吗?肯定得派人制止一下啊?
小翠大概快憋死了,听见我问话眼睛都亮了几分,手舞足蹈地跟我讲完了所有的版本,震撼到本王妃徒手折断了一双筷子。
我,韩月,将门之女,堂堂王妃,成了京中百姓口中欲求不满殴打嫡姐藐视皇家的恶霸。
据说当初从宫里回来的路上,不少人听见了本王妃对王爷高声的表白,满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王爷小到近乎听不见的附和;
以及那日跟嫡姐、李从文的会面,被人传成将军府两个女儿打斗,王妃单方面碾压自己的姐姐,路过的李公子试图救人,被王妃一脚踹在脸上;
更过分的是,有人看见王爷这两日脸色极其不好,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在问起他王妃怎么没有一起出门的时候,王爷笑容苦涩,眼神闪躲,浑身都透露着害怕;
诸如此类离谱至极的八卦,还有二十来个版本……
本王妃的脑瓜子嗡嗡的,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小翠十分兴奋,虽然试图向我传递关心的情绪,奈何被语气中那股子雀跃劲儿压住:「王妃,真的不能出去,您可能不知道,王爷也算是京中公认的第一美人……美男!大家看他现在一副被摧残得弱不禁风的模样,难免产生点怜香惜玉的心理,所以自然地就对王妃带上了些敌意……」
大概是觉得一句话里面不合适的词语实在太多,小翠停顿了几秒,在我青筋暴起的时候继续往下说:「王妃现在出门很不安全,就算大家不敢直接丢鸡蛋,难保酒楼的厨子不会往您的饭菜里加东西什么的……」
我捏着断成两半的筷子,笑得嘴角抽搐:「这么多荒唐的八卦,王爷就没一点反应吗?」
小翠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一砸:「有!我昨日路过的时候听见王爷跟府里的人说,不用管,帮那些传八卦的人多添几壶茶水,别让他们渴着了。」
很好,非常好。
我还以为这次就是单纯地生个气。
没想到连败坏我名声,哦不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招都用上了。凌玉瑾,你好样的!你这个王爷当得真是好样的!
把筷子一摔,提起裙子就往外走去:「小夏!你们王爷去哪儿了?带路!」
小翠慌忙跟着跑上前:「王妃,不吃饭了吗?」
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去吃人!
13.
我一直认为我不是那种脾气很好的人,这一点从父亲和韩玉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依稀记得临出嫁前几天,父亲还破天荒地耐心跟我交代了几句:「若是他日王爷同你之间有什么矛盾,你可以派人书信告诉我一声,千万不可以动手,知道吗?」
他暗示得略显委婉,看我一脸不开窍的模样,只得皱着眉头开口:「这将军府好不容易能安稳一段时间,我可不想因为你惹上什么诛九族的罪名,记住了吗?」
父亲大约是怕我这个将门之女一时冲动,失手送这个身娇体弱的闲散王爷去西天。
有段时间回忆起来这些我还在想,一个在父亲认知里面连我这个女流之辈都不一定打得过的王爷,他们又怎么会怀疑他敢谋反呢?
坐在那个位置不得文武双全吗?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本王妃的理智在出门的那一刻燃烧个干净。
这年头百姓的日子属实是过得幸福了起来,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围在王府门口看热闹,更有甚者还扯了块不像样子的牌匾。
本王妃眼神不太好使,瞥了一眼只当是哪家新开的客栈路经此地,经小翠提醒才知道,那四四方方的匾额上面的几个大字是:「请王妃善待王爷。」
我善待你奶奶个腿!
「出来了出来了!不愧是将军之女,脚下生风。」
「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虚弱的样子啊,可怜我们王爷被折磨得走路都不稳。」
「唉,好好的美男,就这么被糟蹋了,可惜了可惜了……」
多好的脾气也维持不了笑容,模仿平日里父亲瞪我的那个气势,凌厉的眼神扫视一圈,后槽牙都咬紧了。
瞧,多好的效果,瞬间清静了。
「王妃,冷静,生气是会变丑的」小翠小声地提醒。
我冷哼一声,顶着那杀人的眼神,脚步铿锵有力:「小夏,愣着干吗,带路!」
找到本王妃那个据说虚弱得站不稳的夫君时,他正跟一群我不怎么认识但从衣着上看明显是王公贵族的少爷们把酒言欢,好不惬意。
倒是同坐的一位少年率先发现我,对着几人使了个眼神,高声打招呼:「给王妃请安,王妃怎么过来了?」
提醒的意思极其明显,我那夫君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本王妃皮笑肉不笑,一个眼神过去,成功让这群人给我挪了个位置,正好对着王爷:
「多日不见,王爷这小日子过得……还挺好?怎么没请几个歌姬舞姬来尽尽兴?难道真如传言那般,王爷被榨得一干二净,虚弱得都不敢看见女人了?这可怎么办,本王妃从小到大都没有轻纱遮面的习惯,要是刺激到王爷,还真是罪过!」
一番话,成功让那些个少爷起身,恭恭敬敬地远离我们站好,乖巧得很。
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只是气呼呼地瞪着面前捏着酒杯的人。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这会儿龙椅上那位还有我那爱操心的父亲不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王爷总算是把目光抬起,舔舔嘴唇,上下打量我一眼,莫名地露出个笑容,倒是比今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这不还是京城第一美男吗?那些传八卦的人瞎了不成?
呸!现在不是美色误人的时候!
「多日不见,王妃依旧这么充满活力。」
「那是,不像王爷,吃药都那么虚。」
憋着一肚子的火,说话的腔调都阴阳怪气了几分。
「那个,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聚……」
「对对对,我们得回去了,不然晚了父亲肯定要骂我们了。」
一群小少爷赶忙告辞,生怕听到个什么不该听的。
本王妃脾气不怎么好,挨着瞪了过去,同时还冷哼一声,成功地让这群年纪不大的小少爷打了个冷战,并且在王爷的点头中四散离开。
小翠跟小夏在不远处候着,倒是没有一个上前打扰,偌大的亭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以及满桌的酒水糕点。
「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手突然被人握住,抬眼便是王爷那欠揍的表情。
「怎么想起来找本王了,吃饭了吗?」
语气自然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用力抽出手:「王爷还知道关心我有没有吃饭啊?真是太感动了,我当然没有吃了,这不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在减肥吗?也难为您费心了,不仅消减府里的饮食,还顺便断了在外面酒楼用膳的可能性,真不愧是王爷。」
「哦~减肥啊。」
也不知道他的接收能力是不是有问题,说了那么一堆偏偏听到了这几个字。
更过分的是,在反问了一句之后他不慌不忙地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一口点心喝一口酒水,表情十分享受。
本来就饿得不行,这会儿更是忍不住咽口水,刚准备不要脸皮地伸手拿,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能小肚鸡肠到这个份上,用比本王妃还要阴阳怪气的神色打量了本王妃一番,似笑非笑:「怎么没让李公子请你吃饭?毕竟王妃前段时间把人夸出一朵花来,一顿饭都不请,那李公子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我本以为这茬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讨论的是:为什么王爷断我粮食以及纵容旁人败坏我名声,万万没想到他能给我翻旧账。
这操作属实是把本王妃气笑了,一瞬间灵台清明,什么火气这会儿都消减了。
「他小不小气是韩玉应该关心的问题,本王妃只关心……」故意拉了长腔,模仿他的神情将他上下打量个遍,「我只关心,王爷为何能小气成这个样子,吃起醋来没完没了,连表面客气的夸奖都分辨不出来,甚至还能幼稚到不惜用这种方法逼我来跟王爷见面。」
大约是戳到了痛处,他手里的糕点瞬间捏了个稀碎,渣渣掉落在他衣服上,只是这会儿他连伸手拍一下都顾不得了。
本王妃神清气爽,挑眉凑近:「不过王爷说得还挺有道理,我倒是不介意考虑一下这个提议,毕竟当初也是差一点就跟李公子成了,这一顿饭,他确实该请我。」
我那美人夫君青筋暴起,肉眼可见地生气。
本王妃矫揉造作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从盘子里捏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十分满足。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对了,顺便报备一下行程,不出意外的话本王妃今日同李公子吃饭,明日和柳姑娘一起去庙里祈福,嗯……行程挺满的,告辞。」
呸,幼稚!去他的道歉,去他的哄人,去他的夸奖。
自己玩吧!
「小翠,走,去吃点好的。」
我神清气爽地开口招呼着那个吃瓜吃得两眼放光的小丫鬟,还没等到她的回答,手腕被人拽住,下一秒,脚步不稳地顺着那拽着的力气倒在了王爷怀里。
之前还装着悠闲模样吃点心喝小酒的人,这会儿死死禁锢着我的腰:「本王酒喝多了,方才没听清,夫人说要去跟谁吃饭?」
哦豁,眼睛红了。
吃醋就吃醋,怎么还带急眼的呢?
14.
要是替嫁之前,有人告诉我那个号称京中第一美男的闲散王爷是个醋王,我是万万不信的。
别说我了,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他们都能用鸡蛋砸你头上,骂你「胡说!我们王爷才不会干这种小家子气的事!」。
但是现在,本王妃确实是闻到了醋坛子打翻的味道,他像是刚从陈醋里面泡完澡出来,酸得要命,偏偏还不自知!
「王妃怎么不说话了?是要把话留在吃饭时候和别人说吗?」
看看,看看,像个什么样子!
本王妃确实是个有气性的,毕竟也是将军府出身,但是有句老话也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一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对美人那双气成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本王妃确实没多少勇气再重复一遍先前的说辞,尤其是禁锢我腰间的那胳膊勒得更加用力了。
要废掉了,谁说我这夫君弱不禁风的,这不挺有力气的吗?
「呵呵,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要回王府用膳了。」
「是吗?那还真是我喝多了酒。」他冷笑一声,顺着话往下接。
我试图掰开他的手:「王爷,您继续喝,要是觉得一个人不自在,让小夏留下来陪你,什么时候喝得高兴了什么时候回去。」
我要是再过来寻人,我就是傻子!能不能赶紧松手,腰要断了!
大概是没真的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勉强看出来本王妃脸上的痛苦之色,腰间的手总算是有了放松的趋势,刚想起身,他却更加用力拽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抱着。
要完!
这姿势实在不怎么友好,本王妃几乎完全躺在了他怀里,说起来这里的椅子有这么宽吗?
「这种时候还能走神,真的是服了你了。」
带着些醉意的话被笑着说出口,我下意识地把目光对过去:「什么?」
轻柔的吻直接落了下来,带着些许甜味。
本王妃发誓绝对听到了小翠兴奋的尖叫声,持续不到两秒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一片安静。
耳边传来无奈地轻笑,带着有些陌生的蛊惑意味:「闭眼。」
这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王府的酒大概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至于让我醉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思想终于回归到应该待的地方,我猛地推开他,快速起身坐好,脸红得几乎要爆炸了:「你干什么?」
他被我推得撞到了椅背上,表情有些惊讶,下一秒伸手抵住额头,笑得像个傻子,也不回话。
过分!实在是过分!
脑子里面除了这个想不到别的词,拒绝去深度思考为什么刚刚一瞬间我也沉溺在这个吻里面,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手被轻轻拉开,又是一个吻落下,后脑勺被牢牢扣住不让逃离。
这酒里面绝对加了什么东西!
我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酒杯,试图用目光让它裂开。
「知道你蠢,没想到这么蠢。」耳边传来熟悉的调侃。
本王妃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甩过去一巴掌,刚刚强吻完别人就开始讽刺是你们皇家的传统?
「要再吃些糕点吗?不吃的话,本王陪你去酒楼吃顿好的怎么样?」
他一改先前暴怒的模样,温柔得不像话。
本王妃脑子一抽,糊涂话顺嘴说出:「你和酒楼商量好了要给我下毒吗?」
我那美人夫君皱起眉头,伸手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领口,极具诱惑的模样,奈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韩月,你脑子里面装的是陈年大粪吗?」
粗俗!变态!一点皇家教养都没有!
龙椅上那位肯定是嫌弃你丢人才想清理门户!
呸!恶心!
走回去的一路,本王妃都怒气冲冲,全程黑着一张脸,而那个把我气到不行的人,摇着他那把终年不离身的破扇子,不慌不忙地跟在本王妃身后。
等进城之后,本王妃清楚地听到周围百姓的小声议论。
「哎呦,看见了吗?王爷好可怜啊,肯定又是没有办法满足王妃让她生气了。」
「太可怜了,我们王爷身娇体弱的,王妃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王妃真的是,女性楷模,不过这么欲求不满,可苦了王爷了……」
诸如此类,本王妃实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咬牙切齿回头看去,我那「身娇体弱」的夫君正戏精附体,用扇子挡住半张脸,露出一双含情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周围的百姓,生怕这些谣言传得不够厉害。
本王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忍不住提高声音:「走那么慢干吗?没吃饭吗?」
不是你强吻我那会儿!装什么柔弱!你一只手都能让我动不了!气死我了!
王爷声音放轻:「好的夫人,这就来。」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了,有好几个拿着手帕擦泪,望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霸,而王爷就是被恶霸糟蹋的小娇妻。
扭头翻个白眼,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朝酒楼走去,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饿的,头晕眼花,本王妃今天非得吃光府里一个月的开销!
刚进门,好死不死撞上一人,对方还算客气伸手扶了一把,看我站稳立刻松开打招呼:「王妃,真巧。」
「不巧不巧。」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姐姐呢?」
李从文苦笑:「没有来,大约是被韩将军禁足了。」
这八卦本王妃十分感兴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伙子,看来你的感情之路也很坎坷啊!」
我还以为父亲百分百赞成这门亲事呢,看韩玉那气势我都要给他们准备新婚礼物了,没想到还有棒打鸳鸯这个戏码!
大约是本王妃看热闹的意思太过明显,李家公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度:「我斗胆跟着玉儿唤王妃一声妹妹,希望妹妹在将军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本王妃那身娇体弱的夫君又多了个耳背的新毛病,说了那么几句他只听到个妹妹,走上前的时候脸色黑得可以:「喊谁妹妹呢?」
周围迅速开启偷听模式,一个个宛如掉入瓜田的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们这边,无处不在的说书先生再次举起了他那根没多少毛的笔。
15.
地点:酒楼豪华大包间。
人物:闷头狂吃的我,我那醋坛子夫君,以及满脸无奈的李家公子。
待我吃到半饱速度放慢的时候,这俩才总算有了点动静。
王爷面色不善:「本王的王妃年岁是小了点,还未褪去天真烂漫,性子也软和,本王可不会任由旁人欺负她。」
李从文的表情真的很无奈:「王爷多虑了。」
我递过去一杯温开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继续讲讲,姐姐为何被禁足,你拐带她私奔被我父亲发现了吗?」
李从文:「……」
「王妃多虑了。」
我漫不经心地投喂着旁边的醋坛子夫君,借此让他安静闭嘴,冲着李从文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谁不想吃瓜啊!
李从文看了一眼旁边半醉不醉的王爷,而后冲着我简单行礼:「禁足一事,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方便的话,烦请王妃帮忙询问一声,是不是在下哪里做错了,惹到了将军,在下一定改。」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王爷冷哼出声。
李从文有点尴尬:「韩将军派人守着将军府,说是不允许外人靠近,在下……被丢出来三次了。」
哦豁,是我爹的作风。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用眼神过了几百个来回了——是我看不懂的眼神戏,不过能察觉到有杀气……
「咳……刚好今天没事,我也挺想姐姐的。」
李从文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多谢王妃。」
啧,看看人家这礼数这觉悟,帮忙我都心里舒坦。
「那我……」我转头问王爷的意见。
他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表情莫名有些严肃,我瞬间有点怂:「那个,王爷……您是先回王府休息还是……」
王爷抬头看我,露出个笑脸:「一起回府换套衣服再去见岳父吧,这个样子怕是不妥。」
那会儿厮混片刻衣衫确实有些脏乱,突然想到这一路过来遇见的百姓,我咬牙切齿:「不早说!」
又要被写进限制级的话本子里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一趟,不用担心,我爹就是嘴硬心软,他最喜欢姐姐了,就算是禁足也不会苛待她的,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的吗?」
我安慰着未来的姐夫,李从文从袖子里掏出块带着长穗子的羊脂白玉:「这是玉儿要了很久的,劳烦王妃帮忙送给她。」
没等我看清,一只手从面前滑过,精准截胡:「本王帮忙带也一样。」
?
一样个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韩玉互相看不顺眼!
一直等回到王府,我才小心地提醒:「你别把玉给摔了,那是人家小两口互诉衷肠的礼物,咱不能干不道德的事情知道吗?」
王爷愣了片刻,伸手揉乱我的头发:「想什么呢,快去收拾吧,记得换那套你最喜欢的艳红色的。」
「我再说一遍,那是石榴红!」不满地拍开他的手,小声嘟囔,「什么我最喜欢,分明是你喜欢才对。」
憋了一路的小翠总算是有了发言的机会,一边把我按在凳子上化妆一边絮叨:「王妃,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李家公子肯定没说实话!你想啊,咱们将军多疼大小姐啊,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大小姐摘下来,怎么会突然禁足呢……」
我左耳听右耳出,还顺便对比了一下戴哪个簪子好看,小翠根本不在乎我听不听,接过簪子往我发上一插,愁得不行:「小姐啊,要不咱们今天不去了吧,万一将军真的在气头上,咱们又刚好撞过去……」
我拍拍她的胳膊:「放轻松,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回去,还有王爷呢,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家小姐现在可是王妃,爹爹还是多少在乎皇家颜面的,不会像以前一样揍我的,这样好看吗?」
小翠:「好看,很有气势。」
「走,回家看韩玉的笑话,好不容易她禁足一次,我们怎么能错过呢!」
以前都是我被看笑话,可算让我扬眉吐气一次了。
小翠跟在身后小小声提醒:「王妃,收敛一些,笑得有点过头了。」
院内,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的王爷听见动静抬头看了过来,我呼吸一滞,就算相处了这么久,我依旧会被凌玉瑾的美色迷惑,怎么说呢,我这夫君,不愧是第一美人。
小翠在身后压低声音疯狂尖叫:「王妃,您跟王爷今天好配啊!嗑死我了!」
她一天要死八百遍,我都麻木了。
王爷冲我伸出手:「走吧。」
从坐上马车他就没松开过,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月儿,嫁过来你后悔过吗?」
啊?都这个时候了你便宜都占过了怎么还问这问题呢?
「王爷要听实话还是好话?」小小地皮了一下,不出所料地看见他变脸色的样子,呵,男人,开不起玩笑。
算了,不逗他了。
「实话就是——没有后悔过,至于好话嘛……」我反手握紧了他,「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来王府之后我过得很开心,就算偶尔生气,也很开心,我过得很好,所以没有后悔过。而且,王爷长得是真的挺不错的,看一眼都赏心悦目,我一点都不吃亏。」
我自认为说得挺真诚的,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笑点,他笑得让我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在我发火之前,他突然抱住我,抱得紧紧的,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我会对你好的,我也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我最吃这种温柔刀,瞬间软了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嗯,我也会对你好的,也会保护你的。」
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马车里确定感情,明明不是什么直白的情话,但说出来之后还是让我脸红了很久,藏了很久的心思突然暴露在阳光下,挺……不好意思的。
咳,我掀开帘子一角,无视脸上的热度强行转移话题:「快到了,诶?好像是有人守着,应该只拦李从文,看,他们都不管我们的马车。」
王爷脸上挂着笑,声音平静:「嗯,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们了,月儿,你喜欢江南水乡吗?」
「喜欢啊,听说那边风景特别好,每日泛舟游湖喝茶听曲,对了,听说七夕十五这种日子还有灯会,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玩几天。」
他没有再说话,马车已经停下了,外面传来小夏的声音:「主子,到了,下车吗?」
手被用力捏了一下而后松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凌玉瑾的气势变了,他缓步走下马车,回头冲我伸出手:「走吧,带你回家。」
大概是我的错觉,这还是我那个人畜无害的美人夫君。
试想过很多画面,比如韩玉凄凄惨惨地待在小黑屋子里,面前摆着一个冷馒头,或者是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一堆看守的仆人,毕竟这才符合禁足的标准嘛!
万万没想到,她悠闲地坐在那儿跟爹爹一起下棋,脸色红润有光泽,没有半点被禁足的窘迫。
呵,我就知道,什么失宠都是骗人的!
看见我来,韩玉显得有些惊讶,第一时间看向了王爷,而后冲我招招手:「过来坐。」
一群人愣是没一个给凌玉瑾行礼的,我爹更是连客气都没了,只盯着棋盘,像是没看到我们一样。
我乖巧打招呼:「爹爹,姐姐,咳,听李公子说姐姐被禁足了,所以来看一看。」
尽可能地帮忙套话,奈何实在不懂委婉:「爹爹,李公子托我问一声,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爹爹,您说出来他一定改。」
旁边传来韩玉的笑声,她轻轻捏了捏我的脸,不知道感慨些什么:「你啊……」
爹爹抬头,表情有些淡漠:「和你没有关系。」
我咽口水,怂了个彻底:小翠,我错了,就算我现在是王妃,爹爹也可能揍我一顿,他还是好凶,呜呜呜。
「韩将军。」王爷开口帮着转移了些压力。
父亲把棋子丢在棋盘上:「王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以为未来一个月您都不会来这府上呢。」
「托韩家大小姐的福,帮李二公子带个信物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手被握住,转头看见韩玉一张如花的笑脸,以及递到嘴边的一杯热茶:「先润润嗓子,放了你最喜欢的槐花蜜。」
我下意识地接过,一口喝完,那边凌玉瑾刚好拿出那块玉佩:「本王看这块玉眼熟得很,不知道韩大小姐可愿意割爱?」
韩玉满不在乎:「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玉儿!」爹爹的声音有些着急,带着些气恼。
眼前有些发昏,手脚忽然使不上劲儿,韩玉适时抱住了我:「是不是困了?乖乖睡一觉。」
就算是再迟钝,我也明白出了问题,用尽力气攥着她的袖子:「你们,要做什么……」
「月儿!」凌玉瑾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过来的。我只能听见韩玉似有若无的呢喃:「姐姐其实一直挺喜欢你的,虽然你皮得像个小猴子一样,这些年委屈你了……」
谁像小猴子……
意识彻底涣散,像是沉入湖底一般,整个人完全静了下来。
16.
伴随着颠簸再次醒来,周围是有些熟悉的香味,脑子还没有完全归位,就听见清冷的声音响起:「醒了?还以为你会睡上三天呢。」
我挣扎着爬起来,发觉自己是坐在行进的马车里,看着面前人疑惑:「苒姐姐?你怎么……我为什么在这儿?」
柳羽苒笑着开口:「口渴吗?要喝点茶吗?」
昏迷前的一切瞬间想了起来,我慌乱地攥着她的手:「那杯茶,那杯茶有问题,姐姐,我爹爹,王爷……」
混乱得不知道该讲什么,心慌到不行。
柳羽苒轻轻拍着我的手:「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平静的模样,我渐渐放松了下来:「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这条路崎岖得要命,马车格外颠簸,一点也不像是官道。
她垂眸:「江南水乡,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
江南?很好。
我深吸一口气:「柳姑娘,不管是牵扯亲王谋逆还是忠臣反叛,我都能接受,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无缘无故地,她不可能跟我在同一辆马车上,也不可能跟我同一目的地,更不会这么平静。
她没有半点诧异,唇角勾起,依旧是初见时我喜欢的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玉瑾总说你单纯不问世事,小孩子心性,这一点他大概是看走眼了。」
无暇去顾及她语气里的亲昵,只等着一个回答。
柳羽苒拍拍我握紧的手:「有时候我都要佩服一下你的直觉,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
她语气平淡地把事情讲了出来,无非就是君心难测,横生猜忌。
帝王家的亲情在地位相近之时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京中只知道凌玉瑾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还会笑称他是第一美人,挂在他身上的标签永远温润且无害,甚至带着些贬低的色彩。
但没有人知道,他也曾提枪纵马,一张面具掩盖真容,在边疆浴血杀敌三年,同韩将军联手逼退了凶残的蛮夷,直到对方一纸降书送到了皇帝面前,他才功成身退,悄悄回京做回了那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
三年时间,屡战屡胜,有勇有谋,私下里平易近人,比起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韩将军,他明显更得民心,死遁的借口骗不过全部的人,军中将士也不是傻子,偶然的瞥见加上暗地里的推测,很快猜出了蒙面将军的真实身份。
彼时是凌玉瑾回京的第二年,边疆的礼物几经辗转送到了他的手里,一件普普通通的狐裘,代表着谨慎的关心和感激,却让龙椅上那位忌惮了几分,外患已平,便开始忧心内部。
派去打探的暗卫把凌玉瑾在军中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包括那些将士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不管凌玉瑾怎么想,觊觎皇位的这个罪名依旧安在了他的头上,那些猜出他身份的将士也在一年之内相继「病逝」。
「我父亲,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柳羽苒看了我一眼,身子往后靠了靠:「从玉瑾的角度来看,大概是从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变成了背信弃义助纣为虐的小人,不过从皇帝的角度,他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良将。」
「所以,他恨……我们?」不愿意去想这个事实,「那赐婚……」
柳羽苒有些戏谑:「你不也知道赐婚的目的吗?难道韩将军没有让你找王爷的把柄?」
谋逆这种罪名得有准确的证据,凌玉瑾不知道从哪儿得到那些将士死亡的消息,整个人愈发沉浸散漫,让人分不清是韬光养晦还是彻底放弃,这才有了赐婚的试探。
「韩将军主动提议让自家女儿去当探子,一开始说好的确实是你姐姐,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换成了你,不过,玉瑾好像挺喜欢你的。」
「柳姑娘,」我还是没忍住打岔,「你跟王爷……是什么……是我占了你原本的位置吗?」
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学不会委婉。
她愣了一下,而后像是从前一起聊天一样轻轻拍拍我的手:「想什么呢,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算起来,我应该唤你一声嫂嫂的。」
意料之外的发展,大概是我呆滞的表情取悦到了她,她笑得更加开心:「别想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听见的,若是愿意,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但是大概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所以,你本来,本来应该是公……」
「嘘,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别提这种晦气的话。」她满不在乎地制止,把话题重新掰了回去,「我猜你应该从来没有透露过王府的任何消息,所以上面那位才会急了。」
「我……王爷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他真的只想当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而已。」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是愿意替他说话。
柳羽苒有些开心:「你看,连你这个小丫头都能看懂,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就是看不懂呢。」
脑子里闪过些什么,我皱眉:「那块玉佩,是做什么用的?」
「玉佩?哦,你是说苍炎令,这是朝廷养的一批影卫,没有人知道人数多少,也没人知道他们具体分散在哪里,影卫认牌子不认人,只要是拿着苍炎令的,便能驱使他们干任何事,即使是王朝更替也不在话下哦。」
我的脸色瞬间白了,不敢开口说出任何一种猜测。
柳羽苒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苍炎令会落在玉瑾手里。」
「那是李从文给我姐姐的。」
我小声解答了她的疑惑,下一秒顿悟,语气莫名笃定:「你是受苍炎令调派的影卫。」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玉瑾还不信。」柳羽苒没有被拆穿的差异,依旧保持笑容。
是了,凭借她跟王爷的感情,若不是强制调离,她这种时候不可能会陪我去什么江南。
「我要回去。」我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外面全然陌生的风景,平静地开口。
「赶不上的,你昏睡了一天一夜,马车从未停过,这种时候每个关卡都已经派兵驻守了,你就算是现在掉头,没有七日也休想回京。」
柳羽苒说完,目光落在窗外:「莫说七日,每个时辰都是一个变数。」
「我父亲、姐姐、夫君都在京中,我没有自己离开的道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要去面对。
思考着劫了这匹马单独离开的可能性,一开门正对上一张路人脸,低头瞥见腰间玉穗子,确认身份:「小夏?」
小夏面无表情:「王妃。」
谢谢,可能性为 0,我不可能打得过小夏。
柳羽苒伸手扯了我一把:「安心坐着,我向你保证,他们都不会有事。」
「你怎么保证?」从醒过来到现在,我第一次提高声音讲话,急得都快哭了。
站在对立面的关系,怎么可能都没事?
柳羽苒捧着我的脸,目光同我相对:「我用性命保证,将军府和王爷都会平安,你只需要相信他们,不用太久,玉瑾肯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她完全看穿了我,我失去了继续争辩的勇气。
17.
江南水乡确实是个好地方,和想象中的一样,整个镇子烟雨朦胧,充斥着温和散漫的气息,没有泛舟游湖的心情,便每日坐在床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听着从装满轻纱的船里传出的江南小调,温声软语,无端让人酥了骨头。
到这里之后我就再没有讲过话,安静地梳理着情绪,尽可能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在没有见到王爷之前,没有办法去验证。
柳姑娘依旧那么善解人意,只吩咐人安排我的三餐,不强迫我出门也不强迫我说话,只是兴致来了会打扮一番,登船演奏,正对着我的窗子,明显是帮我放松心情。
我只是配合着点头,笑得十分勉强,京中传过来的消息一天一个样,有说将军谋反,有说异族刺客,有说王爷逼宫,有说官员死谏……
听得我心惊胆战,终于在第五日,传出了王爷护驾不幸身死的消息,手中的杯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姑娘白着一张脸进来,我说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跟我保证过,他们会没事的。」
「对,我保证过。」她眼眶通红,难得沾上一丝狠辣,「再等最后一天,若是……我亲自带你回京!」
我掏出帕子给她擦干眼泪:「你别哭。」
这也是她的亲人,她的难过不会比我少。
「我这几天梳理了一下,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觉得我爹不是坏人,他也不是什么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的姐姐,更是标准的将门之女,讲情义,重义气。」
我拉着她坐下,开始分析:「如果他有心帮着皇上对付王爷,那断不会把将军府的女儿嫁进王府,不管是我,还是姐姐,我们不是筹码,更不是算计,而是他亲手送给王爷的保命符。」
柳羽苒止住泪,惊讶地望向我。
我捡起地上的杯盏:「即使很多人觉得我不受宠,但在将军府上,我的吃穿用度并不比姐姐差,所谓不公平待遇,也不过是父亲的因材施教罢了,他就是嘴硬心软,会记挂府上不起眼的奴仆温饱的人,又怎么会转头对三年的同伴刀剑相向。」
「之所以让我嫁进将军府,无非因为我不够机灵,太过蠢笨直白,所以父亲在我面前掩饰不那么过,会表现出希望我抓到王爷谋反证据的模样,但他并不在意有没有证据传出,因为他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相处三年的同伴。」
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如果他真的有心,你说的那块玉佩,就不会落在王爷手里,我想,苍炎令最开始是放在我父亲手中的,韩玉禁足的由头便是令牌的丢失,借李二公子的手把令牌交到王爷手中,将军府外的守卫是专属于皇宫的禁军吧?」
「在那位的监视下演一场戏,将军府得以保全,那位看见令牌也会对王爷心生忌惮,只是不知道他们许了李二公子什么好处,让他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关于李从文,最近我还是稍微分了些心思去猜测他的动机,但结局都不怎么好,对此还是有些苦恼。
第一次从柳姑娘脸上看到那么不华丽的表情,我伸手托了一下她的下巴:「回神了。」
柳姑娘神色复杂,好半天感慨一句:「不愧是将门之女。」
「现在我也就一点想不通。」我盯着下面被风吹起的水纹,「他为何单单把我送出来。」
安静的室内,鼓掌声忽然响起,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愧是本王的王妃,不过有一点说错了,并非是因为你蠢笨直白才嫁过来,而是因为本王心悦你多年,非卿不娶。」
柳羽苒声音都在抖:「你……你怎么过来的?你没有死?你的手怎么了?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我都要带着月儿改嫁了!」
我的情绪还没酝酿成型就被她打断了。
凌玉瑾看起来也很无奈:「苒苒,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多少有些碍事了。」
「呸!过河拆桥的小人!」柳羽苒骂了一句。
「小姐!我总算见到你了,小姐!我们好像分开了几十年!哇——小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翠一个熊抱,伴随着熟悉的惊叫,彻底打散了这感伤的氛围。
凌玉瑾抱臂靠在门框上,面带笑意看着屋内这一幕,我想他想得紧,这种时候很无良地抛弃了陪伴多年的小丫鬟:「乖,我也很想你,你能先出去吗?我想跟王爷说几句话,你有些碍眼了。」
小翠抽噎着把我放开:「呜呜呜小姐,我知道了,那等会儿我还会再回来的,你一定要等我。」
她一副「我有好多大瓜要给你分享」的表情,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两个「碍事」的人携手出去,顺便还给关上了门,我看着凌玉瑾步子微晃地朝我走过来,各种复杂的情绪就化成了一句:「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
他的表情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再不见那种虚假的笑脸:「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以后得定一条家规,不允许你们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他在我旁边坐下,轻声道:「瘦了,江南美食这么多,苒苒没陪你吃一遍?」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你才是,瘦了这么多,一点都不如从前好看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看脸的姑娘,怎可如此肤浅?」他开着玩笑。
「我就肤浅!你的手怎么了?」我捧着他缠紧纱布的手,上面隐约还在渗血。
他不在意地晃了晃:「没什么,小伤而已,废了一只手,保住几条命,是不是很划算?」
漫不经心的语气,要不是他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我都快信了。
身子被紧紧抱住,我眼眶又热了起来,忍不住抱了回去,不过半个多月,他的身子比先前单薄了许多,我都怕再用点力他折了。
挺心疼的,偏偏这个时候他小声说了句:「放心,将军府没有事,你的父亲、姐姐,他们都好好地,你姐姐的婚期定下来了,下月初八,李从文过几日会被赐个一官半职的,你姐姐嫁过去不会过苦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