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逃脱,他就开始了漫长的复仇,当年参与过谋害恩师的那些大人们,有的被捂死在被窝里,有的被淹死在茅坑中,轩轩下手不拘一格,怎么发现就怎么掩埋,非常随性,以至于好长时间以后,大家才发现杀了这么多高官的其实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伙人。
他没有再去联系自己当年的同窗,倒是招兵买马搞了一群江湖朋友成立了灭火教,没有去连累别人,选择了独自扛下所有。
我们俩吃饱喝得,我把盘子碗收拾了一下,就听门口有敲门的声音。
谁?
十四来了向来开门就进,什么时候敲过门?
结果还真是十四。
门上是铁链子锁,他把大门顶开一个缝,塞了烧鹅和叉烧进来,低着头,不敢看我:「钥匙……王爷收去了。」
我皱眉:「杜月娥不管他?」
十四叹了口气:「月娥小姐吃了解药,正在床上歇息。」
「他说了什么时候要来吗?」
十四摇了摇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大概就是这两天吧。事前,会有人来伺候你沐浴更衣的。」
解药三天吃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姓赵的再过三天就要来「临幸」我了。
我拎着烧鹅关上了门,推开小窗,看见了轩轩杀意凛然的眼睛。
「你这是干吗呢?」看见他这副样子,我突然就笑了出来,「这么紧张我呀?」
轩轩把头一扭:「你自己乐意的话,没人多管闲事。」
我把手从窗口伸进去挠他手背:「那你猜我乐意,还是不乐意?」
轩轩冷哼一声:「那有什么不乐意的,王爷金尊玉贵,你若是跟了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干那些粗鄙的活计了。」
我点头:「嗯,说得有理,那我去了。」
手刚抽了一半,就猛地被他抓住,气急败坏地瞪我:「你敢!」
我笑了,反手与他十指交握:「三天之后,鱼死网破,我可能会死。」
我这样说,他倒是迟疑了:「你……真的要如此?」
为了贞洁,值得吗?
不值得。
所以我不是为了那什么屁的贞洁。
「宁可反抗而死,我也不想再为奴而活。你知道的,我是赵渊的死士,我此时不死,往后还有无数脏活累活、杀人越货的活计等着我去做,做到最后,也不得好,照样要死。」
轩轩拊掌大笑,万分豪情:「好!我帮你!」
我扑哧一笑:「你帮我?你都让人钉墙里了,怎么帮?」
轩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
「唉,你别说,」我灵光一现,「我这还真有点忙需要你帮帮。」
轩轩满脸疑惑:「什么忙?」
我的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我此生仅有一个遗憾,就是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不如你就做个活菩萨,把自个儿的这副肉身布施给我吧。」
轩轩的脸「腾」就红了:「你胡说些什么!」
「算了算了,」我也就逗逗他,「吃叉烧啊!一会儿凉了就不香了。还有鹅,一会儿凉了就腥啦。」
轩轩摇头:「我吃不下。」
我则扯下一只鹅腿啃了一口:「你这什么心理素质!我还没吃不下呢,你先吃不下了。」
轩轩作七窍生烟状:「你心真大。」
我哧溜一口喝了半杯水:「我早知道有这一天。」
轩轩抬头看着我,我也转头看着他。
这次他没躲开。
他说:「你过来吧。」
我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他说:「你来吧,都给你。」
性……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不睡白不睡,白睡睡不睡!错过了这一次,我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睡到这种级别的帅哥了!
上!
我三下两下就把洞口扒成了个大洞,「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轩轩美人莹白的一张脸上,水汪汪的桃花眼迷蒙地看着我。
我凑近了,却怯了,呼吸渐粗,总觉得再靠上去,便是亵渎。
他却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
他那双手不像习武之人,没有老茧,湿润而细腻,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擦过耳朵,停在了我脖颈大动脉的位置,指尖随着我的脉搏跳动。
我一低头,鼻尖无意间触到了他的鼻尖,忙退回来,看向别处,手撑在他胸口,喉头一再滚动,两条腿不停发抖,软得一塌糊涂。
「要不……要不算了吧!」我膝行退步,「你往后是要……唔???」
轩轩他一把把我拉了过去,反客为主了。
「不许走。」
我不走还不行吗?你慢点,疼。
此刻我就像吃了个现烤羊肉串,刚从火里拿出来的那种。
香是真香,烫嘴你说咋整。
一边疼得嘶嘶哈哈,一边真香,我太难了。
轩轩的唇特别软,特别滑,特别美味,我一尝再尝,都尝不够。
极乐的时候我放开了他的唇,看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似乎很美。
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汗津津地拥抱着,满足于此刻,不再多想明天。
……
第二天,叉烧吃光了,烧鹅也被我们俩啃得干干净净。我从十四带来的小药箱底层摸出一块熟好的猪皮,仔细对半分了,边缘削薄,又掏出两根烧鹅腿骨,一边一块,把猪皮裹在上面,涂胶,捏紧,用墙边火炬的黑灰按照美人锁骨上的伤痕画出血迹最深的地方,然后将这些半成品放在旁边,走上前,伸手去取美人锁骨上的铁钩,他却突然后退了一下。
「别紧张,多大的手术呀。」
我把他锁骨上的弯钩取了下来,按照刚才他身上的位置穿过猪皮,钩住里面的烧鹅腿骨,然后指尖蘸着他锁骨上的血,点在了弯钩所穿之处附近。
我指尖触在他伤口的时候,他抖得比取钩的时候还厉害,一双黑黝黝的眼,定定地看着我。
在他的注视中,我取出了弯针和烈酒浸过的棉球:
「会有点疼,忍一忍。」
他尴尬地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没事,我不怕疼。」
我只当他是在我面前露怯,嫌丢人,没有多想。
弯针穿过皮肉,我熟练地缝好了他的伤口,包扎妥当,然后把猪皮裹着的挂着铁钩的烧鹅腿骨贴在了他琵琶骨包扎好的伤口外面,用衣服和头发掩饰了一番,确保不会穿帮,然后嘱咐道:「伤口不好碰水的,这样老是捂着也不合适,不过总要遮掩一下的。等你伤好了,功力恢复了,该去哪儿去……」
一声铁链的脆响,打断了我未完的话语。
墙上拴铁链的那一部分,本应楔得万分牢靠,此刻却不知怎的,稀里哗啦落在了地上。
我抬头去看轩轩,他却一转头,躲开了我的目光。
这是轩轩挣开的。
他……根本不是这两根锁链锁得住的。
那得是怎样的内功?
他就是杀我原主的 BOSS,原著里面的原主可没有像我一样手欠来多管闲事,他还不是逃了出去,还反杀了赵渊和杜月娥。
难为他为了演戏还把它们安了回去,方才酱酱酿酿的时候都没穿帮。
再看他身上,我处心积虑贴上去遮掩的假锁骨,怎么看,都觉得那么可笑。
「你早就好了,为什么不早点走?」我抬头问他。
轩轩的喉头滚动了两下:「我想……再摸一摸情况。」
行,跟我这儿玩无间道呢。
「摸明白什么情况了?发现齐王赵渊是根牙签,身边伺候的女人很是没见过世面,心里挺得意呗?」
轩轩的脸白了:「你不要这样说话,我没有骗你的意思。」
也没什么可追究的,我二人素昧平生,谁还不有所保留啊。
我也一样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正经话,我怪不得他。
我二人正僵持不下,一直用来给轩轩吊篮送饭的天窗倏然就开了,投下一道光影。
「格老子的小乖乖,说了多少遍,有事情要找我,你偏不找。这次好了,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吧?说吧,你是要把这个地方铲了,还是烧了?你放心,我办事牢靠得很!」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天而降,一落地就叉着腰,哔哔啵啵说了一堆话。
我抱着胳膊,冷眼看轩轩:「你叫的援军?」
轩轩低头不看我,点了点头:「这是我一位……」
「未婚妻,」女孩接话贼溜,「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是哪位啊?」
我没回答,挑眉去看轩轩,他嘴唇张合半天,尴尬地蹦出两个字:「朋友。」
我笑了。
「什么朋友,教主抬举,」我眼眉低垂,嘴角努力向上牵着,「狱友,我是隔壁牢房的。」
小女孩娇娇俏俏,圆溜溜的杏眼眨巴眨巴:「隔壁牢房?」
「对呀,隔壁牢房,」我直接从破洞钻了回去,顺手开始砌墙,「闲着没事过来串串门。这就回了,监视我的人快过来了。」
小女孩趴到洞口看了两眼,惊奇了一下之后,骄傲地拍了拍小胸脯:「那我们家卓卓儿最近都多亏你照顾了!你不要回去了,我们带你走,就当报答你喽!」
我把砖头都堆了回去,只余下了那个最初的小窗,看着女孩子理所当然地牵住了轩轩的胳膊,而他没有任何躲闪,笑了:「我有我不走的理由,你们自便吧。」
说完,顺手「咔吧」一下把砖推上。
真好,就连「轩轩」都是个艺名。
这两天就翻了篇儿吧,我就当是做了个梦,忘了算了。
「这是啥子味道?好奇怪……」
虽然被烧鹅、叉烧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淆了,那一室淫靡气息还是不淡,小姑娘想必是没什么经验,没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味道!」隔着一堵墙我都听得出轩轩的面红耳赤,「别磨蹭了,快点走吧!」
也是性感荷官在线跑路了。
「十七,你真的不走?」轩轩一手拉着小姑娘被拉得走得走不稳,还回头凑近了问我。
我面无表情:「真的不走。」
「对付他,你真的有办法?」
我冷然回道:「那是自然。」
个屁……
就硬刚,还能有啥好办法。
「有事的话,你……招呼一声。」
「对,你有什么困难就招呼我们一声喽,我们来救你噻。」
小姑娘在一旁附和。
「谢谢好意。」
但是不用了。
你们又能做什么呢?别来到我面前给我添堵算一样吧。
……
我几乎是枯坐了一宿。
第二天,两个嬷嬷来伺候我沐浴更衣。我想洗澡,但又不想她们伺候,明着反抗想来也没用,索性进去就是一顿扑腾。
鸡飞狗跳间,嬷嬷还是看出了我身上的痕迹不对,十分惊恐,欲言又止。
我冷笑着看她:「怎么,想去王爷面前告状?」
她不敢和我对视,低下了头:「奴婢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嗤笑:「想告自然可以告,就是自己想好,这算不算你一件功劳。」
当然不算,赵渊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能身处大牢还能如此飞速给自己找个男人,所以也就不会让她们给我验身。
没接验身的任务,却揭露了我并非完璧的事实,除了挨骂顶锅,哪里还有什么好下场?
嬷嬷也不愿意触霉头,火速伺候我穿了新衣,收拾了东西就跑了。
前脚嬷嬷们离开,后脚门就开了。
我就知道我洗个战斗澡是对的,如果按照嬷嬷们的流程来,那我现在也就洗了个一半,泡水缸子里让赵渊看个遍,实非我所欲也。
不过这身换洗衣服也够大胆的了,这叫一个凉爽清透,比光着身子强点儿不多的样子。
结果一看来人,我呆住了。
杜月娥?
你这是咋地啦,让人给煮啦?
这青一块紫一块,谁打的呀?
我正满脸黑人问号,她就突然冲过来扑到了我怀里:「十七,我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哈?
你不要把脸埋在我的 34C 里面啊!
除了打过我一巴掌并且被我反杀之外,咱俩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啊!
「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他打我!」杜月娥哭得喘不上气,「第一次没有落红,他说我是烂裤裆,说我早被别人玩烂了,他要打死我啊!」
哈?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她拽着我,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我看得出来,你也讨厌他,你对他虚与委蛇的样子,和我一样,那些爱他的表现,都是装的。这一点,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这事儿闹得,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对手。
「插播一个问题哈,你真的没有……」
「我没有!我自小养在深闺,见过最多的外男就是他,我哪里能和别的男人这样那样……」
那倒也正常,女孩子第一次本来就不一定流血,要是男方技巧好点或者细一点,要么因为事先运动扯裂了某块结缔组织,或者天生就没有这块结缔组织,就不流血。
不过古人就信这个。
可我看这个杜月娥白白瘦瘦的,怎么也不像是运动过度的样子,就赵渊那个揍性,温柔活好也不太可能,排除这两种可能性之后……
「他有多粗?」
杜月娥哭得直打嗝,却硬生生地把嗝吓回去了,噎了半天,伸出一根中指:「差不多就这样……」
嚯!真是牙签啊!
我看的这二十万字的小黄文原来是二十万字针灸指南吗?
离谱!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那是他太细了,你回头找个嬷嬷验一下,估计还能嫁人。」
杜月娥眼睛瞪得滚圆:「那……正常的有多粗?」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看起来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吗?!
鬼知道轩轩他正常不正常啊!
不过当杜月娥的目光跟着我落在了我的手腕上,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一把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完犊子,暴露了……
「不行,他一会儿就来了,咱们快跑!」
杜月娥坚定了逃跑的决心。
换我我也不想在一根牙签上吊死,这个心情我倒是能理解。
「要不……咱各走各的?」这不活脱一个拖油瓶嘛。
杜月娥笑了笑:「跟我回家,还能保你安生一阵,不然,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倒也是……
「可是,咱们这一路,要飞檐走壁。」
杜月娥疑惑:「有什么危险吗?」
我:「……我穿的是开裆裤。」
杜月娥:「……我也是。」
四目相对,我俩异口同声:「这个变态!」
我火速扯了一块裙摆,三下两下给自己弄了个相扑运动员的那种 T 字裤,反正聊胜于无吧。看我武装上了,杜月娥急了:「我也要!」
我就给她也弄了一个。
她不会系,非得让我帮忙。
我就把该看的不该看的看了个遍,气氛莫名变得奇怪了起来……
「走了走了,」我催她,打破了僵局,「一会儿人真来了。」
她趴在我背上,我冲出了牢门,窜上了房。
王府的岗哨我熟,完全绕过他们可能有难度,但运气好的话,也能无障碍走人。
结果一路顺遂,眼瞅着出了王府大门,我居然看见了轩轩和那个女的。
狭路相逢,躲着就行,我刚想转头就走,就看见那女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呆呆傻傻的,跟他娘的被赶的尸一样。
仔细一看,卧槽,十四!
看见我来了,女孩鬼魅一笑,招手说:「你来啦,和我们一起玩啊!」
玩个屁!十四怎么了?是死是活?你抓他干什么?他和你们有什么过节?
我背着杜月娥就冲了上去,结果轩轩和女孩还有十四明明走得慢慢悠悠,但却怎么都追不上,转眼进了一片竹林。
竹林里潮湿多瘴,有很浓的雾,这三个人步伐飘忽,在雾中似仙似鬼,看也看不真切。
「你们把十四怎么了!快放了他!」
我眼看着距离约拉越大,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回答我的是轩轩,「你……放心吧。」
我放你个大头鬼的心!
可就在我一眨眼的工夫,三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们快点走吧,他们好像追上来了!」杜月娥抱着我的脖子哭了起来。
我一回头,果然看见了一队人马,越逼越近。
此刻我若是抛下杜月娥,肯定能跑快点。
我是个人,还背着个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
溜进她们家或许是能阻止赵渊进来搜捕,但道理一通……我溜去别的达官贵人家也没啥区别。
而且她之前总婊我,现在也不过是落了难来求我了。
我照理说良心应该过得去,可此刻,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小身子往我身上一贴,我心软得跟什么似的,根本撇不下她。
来的人,为首的是阿三。
这个阿三呐,武功其实还不错,就是人性格有点怪,贼迷信。
甭管是道观、和尚庙还是景教的礼拜堂,这哥们一进去就拜,贼虔诚。
当然他最喜欢拜的是尼姑庵,进去一次,脸让人家挠花一次,那也拜。
「种一万朵莲花,在众生中发芽,等红尘一万种解答……」
我摆了个「我有何不敢看观音」造型,仗着这一身情趣衣物看着有那么点像飞天,借着浓雾,就开始了我的表演。
阿三催马停步,表情渐渐严肃。
杜月娥都懵比了,但见我造型摆得挺美,为了不破坏气氛,自己也学了个八成像,在我背后给我当背景布。
暮色四合,光线昏暗,雾霭沉沉,四周都是回音。
我刻意掐尖了嗓子,又是习武之人,中气足,内力强,一个字音,能传遍整个竹林,演出效果达到了满分。
然后阿三翻身下马,扑通就给我跪下了,一个头磕了下来:「菩萨!」
他后面的阿五、阿六、阿七、阿九都呆住了,然后默默捂住了脸。
……
这痛苦我体验过,上次就因为阿三这个毛病,我被坑得牙差点没被人打掉两颗。
己所不欲,现在我就施于人了。虽然我良心痛,但真的好用。
「恨情不寿,总于苦海囚……」我一边唱,一边溜,还得背着个人,还得美。
下届春晚没我不行!真的!
眼看我走远了,阿三背后这几位反应过来不对了,策马追来,结果一阵箭雨挡住了他们路。
这林子里还埋伏着一伙人!
目测是友非敌,我不管了,先跑再说!
……
我背着杜月娥,顺利冲进了丞相府。
一进去,她居然让我带她悄悄溜回自己房间,说要养好了伤,再伺机去见杜丞相。
「若是让我继母和两个妹妹见了我这副样子,我就完了。」
……她也不容易。
有机会岁月静好,谁愿意天天宅斗。
我们在杜家藏了几天,杜月娥留在家中的几个粗使丫头倒是忠心耿耿,每日把口粮分给我们。杜月娥不在,她的继母和两个妹妹也懒得来找茬,只是她们的下人会欺负一下这俩丫头而已。
我最见不得别人欺负老实孩子,偷偷使了点小手段,把那些逢高踩低的小蹄子收拾了一下,顺便让这俩粗使丫头也成了我的小妹。
杜月娥就很奇怪了,自己还鼻青脸肿天天抹药呢,却非说我之前唱那首歌好听,让我教她。
大家也别瞧不起网红歌曲。
大数据筛选出来的东西,背后未必有多高深的艺术水平,但一定符合人性。
古代人哪见过这个。
我就教她。
她很聪明,唱歌跳舞很有天赋。
搁在现代,这丫头长得好看,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又会化妆,虽然混女团可能有点困难,但做个头部主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搁在这个时代呢?
出身好又如何,就是个宫斗的命,身家性命,都寄在男人身上。
出嫁前拼爹,出嫁后拼老公,哎对,还得和一帮女的抢老公。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身子找奶嬷嬷帮着看过了,还是完璧,改头换面,还能嫁给别人。
我一想到那二十几万字的针灸操作指南,就觉得怀疑人生。
直到有一天,丞相府的警戒突然增加了百倍不止。
赵签儿来了?
我正琢磨怎么跑路,杜月娥却盛装出现了,一身华丽,宛如月宫仙子。
「过了今天,不管我是成是败,你都只能自觅去处了,丞相府不是久留之地。」
「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谢你。」
她笑了笑,拉了拉我的手,眼珠里盈着泪,怕花了妆,只能一再往回憋,到底没憋住,一低头,豆大的泪珠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人却一转身,由几个丫鬟搀扶着,摇曳而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来的不是赵签儿,也不是什么别的皇子,是皇帝微服私访,亲自驾临。
杜家素有荣宠,皇帝这般造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杜月娥很有经验,早有准备,趁皇帝他老人家心情大好,上去舞了一曲。
那天,她确实很美。
那天过后,杜家少了一个月娥小姐,宫里多了一个杜丽妃。
绝了,真绝了!
想当皇后,嫁什么皇子?万一夺嫡失败了呢?
皇帝才四十多岁,进宫自己生一个皇子,熬死皇帝当太后,不香吗?
她对赵渊当是真有过情的吧,才不选直线,选了条曲线。
如今看透了赵签儿的真面目,何苦还走什么曲线,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才是人生真谛啊。
至于我?
大隐隐于市,我还在皇城里,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着。
我也会化妆,只不过和杜月娥走的路子不太一样。
我学雕塑的,纯艺专业不好就业,毕业之后又花两万块钱报班学了个特效妆,刚要跳进演艺圈的大染缸混组给明星化妆,就穿越了。
此刻我把自己画成了个老大妈,棉花围出腰粗似桶,面相都改了,堆了鹰钩鼻,画得褶子栩栩如生,就这谁还能认出我来,我就管他叫爸爸。
唯一的问题是我这个身高(超过一般成年男子)不大好藏,但画成男人又得学变声,麻烦。
于是我搞了个轮椅坐着,伪装成了个残疾大妈。
京城的大妈,大家懂的。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们消息更灵通的群体了。
小日子过得正美,某一天我突然吐出一口血。
是蛊虫。
我看这是赵签儿寻我不得,急眼了。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没在我逃跑之后立刻下手,那还是因为轩轩领着灭火教上来就是一波强攻,他无暇顾及我。
他突然腾出手来对我下了手,这是轩轩出事了,还是他自己不行了?
没过一会儿,我那帮好姐们,万能的京城大妈群传来了第一手的消息,让我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赵签儿突然疯魔,怕是因为宫里的杜丽妃有喜了。
曾经有两个女人为了抢他,人脑子恨不能打成狗脑子,此时却全都将他抛在了一边,奔自由的奔自由,求富贵的求富贵,他承受不住打击,心态崩了。
赵签儿给我们下的蛊,是子母蛊的变种,叫君臣蛊。
这个蛊比子母蛊还绝,还毒。
子母蛊种下去,只不过是母死子殉。
君臣蛊种下去之后,「君」蛊的宿主却能掌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和「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两大技能。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发动了技能一逼我现身,还是触动了技能二让我有了感应,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总之我要是硬扛下去,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我除掉了这一身碍事的伪装,将血咽下去,换了一身短打,火速出了门。
赵签儿不在王府,在西郊的鹿场。
自从带着一群勋贵子弟去放松心情射个鹿,他就被灭火教堵在里面没出来过。
他向宫里求了援,皇帝也派了兵,可那些兵一大半都被堵在了路上,十分磨蹭。
他们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想让他死的那种兄弟。
我赶到的时候,西郊鹿场被堵得水泄不通,灭火教教众守卫森严,拦着我不想让我进去。
要说打进去,我其实也有这个实力。
但是到底和轩轩有过那么点露水情缘,我还不想把事情做绝,就没强攻,叉着腰,一手指天,怒发冲冠:「让你们领导出来!」
有人前去报信,没过多久,人流分到两旁,轩轩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头华丽丽的银饰,一身土布绣花衣,是个苗女。
再一细看,嚯,这不是上回见过的他那个未婚妻么?
一见到我,轩轩就笑了,那一笑当真是云开雨霁,似乎能让天边立刻出道彩虹应景,白晃晃的神颜,直让天地失色。
是我不配了。
下一瞬间,他凌波微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那蛊虫的解法有眉目了!」
再去看那苗女,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苗疆蛊术,天下独绝……
他当时能自己挣脱锁链,何苦还要叫援兵?
所以这个援兵,他……他不是给自己叫的,而是……
我觉得尴尬,忙转移话题:「十四呢?你们为什么要抓十四?」
轩轩顿住了,好看到犯规的桃花眼里涌上了一丝委屈:「你一来,就问他?」
「顾卓卓儿!你个瓜皮!你一见到她就去摸手手,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妻?!」
苗女生气了,冲过来要把我们俩的胳膊扯开。
轩轩却拉着我轻移莲步,极其丝滑地躲开了:「你那个未婚妻,不本来就是自封的吗?」
哈?
「你胡说!嬢嬢说了,我要是追上你,你就让我嘿嘿嘿!这不就是把你许配给我了吗?」
轩轩面无表情:「她那是知道你追不上。」
苗女气得眼睛都红了,手一指我:「她就追得上?」
轩轩回头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喉头滚动:「她又不用追。」
不……不带这样的……
「你……」苗女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原来你就是骗我过来,给她解蛊,是不是!」
轩轩叹了口气:「不是你自己欠我一个人情,非得要还吗?我没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喜欢她!」
「我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苗女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我不理解」。
但我已经猜到了他的原因,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没敢告诉女孩我们俩有什么关系,反而一边应承着苗女,一边抓十四过去研究解蛊,是怕她心生嫉恨,亲自给我解蛊的时候,动点手脚害我。
此刻,我猜到了,这苗女也猜到了。
她泪眼蒙眬地抬起头,冷冷问他:「卓卓儿,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咱们两个认识了十几年,从小就一起长大,在你眼里,我就只有这针尖尖大的心胸吗?」
轩轩叹了口气:「你若不是这样的人,我给你赔罪。可你若是,这后果,我无法承担。」
苗女愣住了。
这功夫,我却急了。
「不是,你是不是话说的有点儿早?」我偷摸扯了扯轩轩的袖子,「我这蛊还没解呢,你这就把她得罪了,我活不过今天呐!」
「别急,这蛊她解不了。」轩轩安慰我。
这叫安慰?
你今天要失去的只不过是生命,你看她就不一样了,她失去的可是爱情!
让我死吧……
苗女哭着跑了。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轩轩却不大在意的样子,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往鹿场中间,赵渊他们的营地那边走,「你就没想过,君死,臣是什么下场?」
我愣住了。
君死了,臣……
臣跟着死的情况,好像……不多?
不然哪儿来那么多三朝元老,四朝元老。
我和轩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
君死了,就扶保新君,这才是正理!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药丸,递给了我。
「吃了它,你体内的蛊虫就会迅速壮大,只要你亲手杀了赵渊,它便可取代赵渊身上蛊虫的地位,而后,你就是新君。」
……这么燃的吗?
「这是刚才那个妹子研究出来的?」
轩轩笑了:「你放心,她以为这药是给十四的,认真做的,不会动什么手脚。」
问题是,你靠不靠谱我心里也没数呢……
哧溜……
好邪性!
眼前这个金黄色的小药丸,圆溜溜油亮亮,乍一看像是黄杨木雕的,也不知怎么就这么馋人。我是个人类,馋肉馋菜我也不至于馋这玩意啊,所以一看了它就馋的是……我体内的蛊虫!
动物本能告诉它,这东西能让它变强,让它不再受君蛊压制,让它有机会反客为主,升级为万蛊之王,所以它对这小药丸爆发出了极强烈的渴望!
我艰难地咽着口水,强忍着没冲上去一口闷,反问道:「那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轩轩摸摸鼻子:「她是苗疆圣女。我真不是故意瞒你,也不是故意骗她,是她们苗疆女子性格太让人捉摸不定,风一阵雨一阵,极其任性,做事百无禁忌,我怕她……怕她看你不顺眼,给你下绊子。」
我一把抢过药丸吞了下去,然后上下扫试了一圈:「吃亏没?」
轩轩傻眼:「啊?」
「你就没为了给我弄药做点什么牺牲?」
轩轩气得鼻子都歪了:「我是这种人吗?」
我做懂王状:「原来你舍不得为我做牺牲啊。」
轩轩毛都快炸了,气得在我身边直转圈圈。我最后实在没忍住,笑了:「行了行了,办正事呢。走走走,再不去把赵渊宰了我今儿得死这儿。」
「走,」他又拉起了我的手,「我帮你。」
……
「王爷~」一到大帐门口,我就反手挽住轩轩的胳膊,娇滴滴喊了起来,「十七带着自己新婚的夫君,来给您见礼啦!」
根据轩轩提供的信息,这帐中还剩阿大、阿三、阿七和阿九,还有一个老十三了。
这里面定有埋伏,我才不直接冲进去呢。
果不其然,我这一招灵,片刻之后帐帘猛地掀开了一角,赵渊满眼通红,被阿大和阿七死命拽着,疯了一样冲了出来:「你敢!」
我拉着轩轩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王爷怎么了?」
赵渊通红的眼里泪珠滚滚,突然软了声色,颤抖着问我:「你气我的,对不对,十七?你恨我负了你,故意找了个男人来装样子,让我生气吃醋,好证明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你怕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吧?
看着我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赵渊急了:「是不是杜月娥那个婊子对你胡说了些什么?她说了什么,让你突然对我态度大变?」
我:「……她说你细。」
轩轩怔住了,默默转过头看着我,一双桃花眼比狗狗眼还无辜,似乎在说,你是看我粗才选择我的吗?
胡说八道,我是看你帅。
这边赵渊彻底急眼了:「她胡说!我根本就没碰过她!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罢就去撩袍子。
你不要过来啊!
阿大和阿七见状,奋力上前死死将他按住,保住了他的裤子。
好家伙,合着晕针的不止我一个。
「十七,」赵渊通红的眼里滚出了两滴热泪来,「我真的错了,皇位没有你重要,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再也不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了,再也不让别的女人欺负你了,再也不让别人打杀你腹中的孩子了,更不会让你为别人挡刀挡剑了。你回来吧,我求你!」
他……把「前世」的事情想起来了!
我自来这世界,便没按原女主的方式乖乖活着一天,剧情让我掰得七零八落,他若不是也得知了原著的情节,可说不出来这些怪话来。
我叹了一口气,笑了:「所以你还看不出来,我这个『十七』是假的么?你的十七,那个傻乎乎地爱你,视你如命的女人,早就死了。你说的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没有发生,也永远都不会发生了。」
赵渊疯了一样摇着头:「不会的,你是恨我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是因为你也想起前世了。你对我失望了,才不愿意认我了对不对?十七,我们那么恩爱,我们本可以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然后,第一个,因为杜月娥不能接受王府有庶长子,而被你那好娘亲文贵妃派来的嬷嬷用木棍打掉了。十七武功好,内力深厚,一时半会儿还打不死,就又灌药,她在地上痛得打了三个时辰的滚,娩下一个红彤彤小耗子似的死婴。你当时就在王府,却连拦都没拦一下,撂下一句『规矩如此,本王也没有办法』,就任她去了。事后她小月子都没出,就逼她侍寝,这事是你干的吗?」
赵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抖如筛糠:「我也是不得已……」
「第二次,你明知道她又怀了你的孩子,但还是派她去假冒杜月娥穿着嫁衣坐花轿走小路,被叛军射成了刺猬。第二个孩子死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会动了,被一箭射死,还挣扎了两下,十七想用手去护他,可手也被射穿,紧接着脸也被射漏了,眼睛也被射炸了,脑浆子顺着后脑勺汩汩往出流,血流满地死不瞑目。这事是你干的不曾?」
赵渊以头抢地,泣不成声:「我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已经后悔了……」
我笑了。
「就这,你还有脸来求我回到你身边?你看我像缺心眼不?」
「我给你报仇了!」赵渊猛地抬起头,膝行两步就来抱我大腿,「我把杜家满门抄斩,还幽禁了我母妃,都是他们撺掇我夺嫡,我才不得不舍弃了你……上次,上次我也是做了一个梦,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才没碰杜月娥,只给了她几个巴掌,为你解气来着!」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我还没动手,轩轩一个窝心脚踹在了他胸口,直接把他踹出一丈远,一口鲜血吐了一地。
我被这货的强盗逻辑弄得血压都高起来了。
「看看,十七多好用啊。活着的时候,给你挡刀枪,给你暖床,给你做替身;死了还能给你做借口,让你害人。难怪你舍不得她。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杀功臣免得他们功高盖主吗?不就是想控制自己的老娘免得她垂帘听政吗?你能要点脸不?主犯把从犯全杀了,说我当开庭审案了给受害者主持公道了,大伙说这事儿好笑不?」
阿大、阿七沉默不语。
其他几人本来埋伏在当场,手里提着弩箭,此刻也都出来了,静静地看着地上爬来滚去的赵渊,一个想去扶一把的都没有,倒是一个个面带犹疑。
赵渊喘了半天,才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嘴角滴滴答答流出一缕血迹,人却固执地一步一步又向我爬了过来:「我承认我该死,我求求你,原谅我……」
「行了,」我举起手中的刀,「我也没有那个凌迟的手艺,也懒得看你死得血呼啦地恶心人。给你个痛快吧。」
我不是真正的十七,刚才所说的一切,也不曾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为此愤怒,因此嫌恶他,但我不会替十七去恨他,同理,我更不可能代十七原谅他。
只盼他变成鬼之后,不要再去纠缠十七了,她这一生的苦痛,全是这犊子带来的。
这一瞬间,刚才还事不关己的几个死士,已经都戒备了起来。
我懂。
他们护着赵渊,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命。
被困三天,他们个个面色青黑,嘴唇干裂,就赵渊一个人,除了眼睛红了一点之外,嘴上连片死皮也不见。
他们也不愿意这样不当人,可他们以为自己没有选择。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赵渊今日受辱,你我本都要殉难于此,但大家切记,君若是死了,就是改朝换代,你我前朝之臣,倒有一线生机。我身上也有蛊虫,我也怕死,但我今日偏要杀他,你们跟不跟?」
众死士面上的眼神一个个地都变了。
赵渊面上突然现出几分惊恐来:「来,来人呐!有人要造反,有人要……」
话还未说完,便已被一刀穿喉。
我的反应还真没有这么快,是轩轩在背后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他拍我的动作很轻,但传过来的内力霸道无比,雄浑浩瀚如海,我的手跟着他的力道向前一送,宝刀出手,将赵渊钉在了原地。
刀扎破喉管,人不会立即死,但被穿了脊椎骨,他立刻就已全身不遂。赵渊的喉咙呼噜着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响动,一双眼挣扎着转向我,嘴唇张合,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轩轩随手拈过两片柳叶飞了过去,废了他一双眼睛:「你不配看她。」
魔教教主的实力,恐怖如斯。
难怪被穿了琵琶骨,还能挣脱掉,跑出来。
「嘿嘿,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一声银铃一般的少女娇笑传来,只见苗女一手捏着十四的后脖子,将他像个大布娃娃一样摆弄着;一手天女散花,将一把小药丸抛了出来,「君死了,九子夺嫡就开始了!你们所有被种了『臣』蛊的人,听好喽,现在谁吃了这药,谁就有资格做新君!都吃了药,那就看谁能活到最后了!快点给我抢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无端袭来一阵劲风,风里飘来一只妙手。
那手如兰如玉,轻灵秀美,修长洁白,美得不可方物,又灵活到让人难以置信,轻轻松松就在眨眼间将散落在半空的小药丸一颗颗全部拢入了手心。
下一瞬间,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苗女脸上,她却鹌鹑一般捂着脸,缩头不敢出,大气不敢喘。
打了她的这个风一般的美女子看着也就三十岁左右,风韵惊人,气度高华,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此刻冷冷地看着鹌鹑状的小女孩,吐气如兰,话音如剑:「熊妮妮,你们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的?拿人命开玩笑?」
小女孩抖如筛糠,泪眼婆娑,满脸都是委屈:「我……我气不过嘛。他们都好好的,就说我是坏人,那这么说的话,我偏要做坏人。」
「所以你只是心里气不过,就要别人拿命来偿?你是觉得自己和地上那个一样,与凡人不同,格外高贵吗?」
熊妮妮看着地上刚咽气的赵渊,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嬢嬢,你不要告诉我阿妈……」
「妮妮,」美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与你家长辈相熟,我家卓卓儿也与你一同长大,可关键时刻,他却并不敢信任你,青梅竹马十几年,你也没追上他。你怪天怪地,总觉得我们偏心,可为何从没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就你这副性情,恣意妄为,反复无常,哪个敢相信你,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后背托付给你?卓卓儿每日做的是杀头的买卖,已经够危险了,你再来添点乱,他哪里受得住?」
熊妮妮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肩膀,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此刻,我却觉得天旋地转,蛊虫疯了一样在我体内乱蹿了起来,几乎将我丹田冲烂,站立不住,慢慢软倒在地。
场中央,我那几个曾经的同伴,看见了这一幕,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阿大和阿三奔我而来,剩下几人奔美人儿而去,这是夺嫡之心未死,还想挣扎一下啊。
「十七,别恨我们,」一直以来最是沉默寡言的阿大说道,「自由就在眼前,我们都不想再受制于人了。」
蛊虫死命翻腾,隔空和他那些兄弟们对线,撕打得格外热烈,痛得我完全无法正常行动和思考。
轩轩很自然地踏前一步,拦在了我身前,轻轻抬了抬手,真气鼓动起袍袖猎猎作响:「就凭你们?」
阿大咽了咽口水,眼角示意了一下阿三让他上。
阿三的武功,比他高出许多。
可是阿三盯着轩轩的袍袖看了半天,又定定地盯紧了轩轩的脸,眼神越发迷幻起来。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我一看阿三又有犯病的征兆,把眼一闭,开始给轩轩配 BGM。
刚唱到「贪欢一晌偏教那儿女情长埋葬」,就听见了扑通一声。
「天神显灵了……」阿三双手合十,热泪盈眶。
阿大一声嘶吼,上去一脚就踹在了阿三屁股上,然后整个人都崩溃了,话都说不完整,只疯了一样扑上去,对着阿三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踢打!
我……我不能承诺不率先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轩轩都被他惊得一愣。
他就做了个教主,还真没敢自称神明来着,结果阿三咔嚓一跪,咋就给他升官了呢?
他回过头,向我投来了黑人问号的表情。
我指了指太阳穴:「阿三这里有点问题。这毛病,坑了大伙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时候还掉链子,换我是阿大,我也疯了。」
轩轩恍然大悟,表情一言难尽。
另一头,几个人三面包围着大美人,鬣狗扑食一样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这还没找到,就见另一头的阿三和阿大争先恐后地疯了。
三人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了下去。他们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拖着步子走到了我面前,慢慢跪了下去:「属下……自愿奉十七姑娘为君!」
我笑了。
开玩笑,随随便便唱首歌就摆平了这么大场面,这一定是作者亲妈给我开的金手指,就这我再不赢,天理难容!
可是蛊虫太闹人了,我刚才又强撑着唱了一首歌,这功夫头痛欲裂,还觉得缺氧得厉害,嘴一张本来是要说句平身,结果呱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也是丢了大人了。
结果阿大、阿七、阿九、十三全误会了,看了看我的肚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赵渊,表情异常复杂,似乎在问,这孩子留不留?
我被他们气得太阳穴嘣嘣直跳,眼前一黑,一张嘴,又「呱」的一声吐了出来。
轩轩看明白了几人眼神里的意思,也是火冒三丈:「看什么看,和他无关,我的!」
???
不是……
阿大、阿三、阿七、阿九、十三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犹如滔滔江水滚滚不绝的崇敬之情,似乎在说,被重重包围还能偷到塔,人才啊!
我……就……我没有……
结果,那边熊妮妮却挤开众人,慢慢走到了我面前:「你们让开,是蛊虫反噬。」
轩轩满脸无语:「所以你还是动了手脚?什么时候?」
熊妮妮抿了抿嘴,看向了远处表情复杂的十四:「也不算吧,他一直也不太乖,我自然要加点让他乖的东西。」
……
「我觉得,他做了蛊王,让整个死士营俯首称臣,可以帮你。」她扯了扯嘴角,「虽然别人知道了这蛊如何运作,总会惦记着杀他。」
轩轩捂着额头,似乎随时都要昏过去。
我拍了拍他的手:「没事儿,咱们还是谢谢妮妮吧。没有她,估计我刚才就死了。我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呢吗?」
熊妮妮却摇了摇头:「不会的。地上那个,刚才已经吃了秘药,准备把君蛊销毁。他……不想让你死。这也是你会遭受反噬的原因。」
我怔住了。
地上躺着赵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给他合上?
算了我怕他诈尸。
就是有一个问题。
他说他没碰杜月娥,杜月娥却说他碰了,就是特别细。到底谁在说假话呢?
我正在思索这一切,妮妮却问我:「你想做君,还是想要自由?」
我对这个女孩真的算不上信任,但也不想太刺激她,最后牙一咬心一横说了实话:「我想要自由。」
她点了点头,掏出了一个蘑菇。
红伞伞,白杆杆,这是要让我……躺板板?
教练,我,我还想活……
可是这蘑菇是真的厉害,我只是闻到它上面的味道,就一下子又吐了出来,比前面两次都剧烈、都痛苦,感觉胃整个翻了个个儿,脑筋蹦蹦跳得想死。
结果我刚吐完,轩轩突然抱着我往后撤了老远,别人也都战术转移了一截,只有熊妮妮不为所动。
我还在纳闷,就看见自己吐出来的呕吐物黑乎乎似乎有不少血块,血块里蠕动着一条拇指粗的大虫子……
啊……好恶心啊!这种东西就在我身体里生活了好久吗?啊……让我死!
熊妮妮把蘑菇伸过去,它蠕动了几下,急吼吼爬上去就吃,然后就躺板板了。
红伞伞 yyds!
熊妮妮依法炮制,帮其他所有人解了蛊。
到十四的时候,他表情很木然,态度很配合,乖得像个傻子,我严重怀疑熊妮妮给他下了别的蛊、吃了别的药,但是没有证据。
结果他刚哇的一口吐出蛊虫,传令兵噔噔噔就跑过来了。
「追兵到了!」
远处似乎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散。」
轩轩一声令下,全部灭火教教众各行各道,飞速消失在了茂密丛林中。
死士营的几个和我道了一句珍重,也都走了。
十四没有走,还是木木呆呆的,被熊妮妮拉着,和我、轩轩、目测是轩轩妈的美人一起撤退。
我身体还未痊愈,身子有点沉,轩轩搂着我的腰扶着我,给我整得心痒痒的。
这一路我们几个行进速度不输竞走运动员,但我居然还能有闲心和轩轩捏着彼此的手手,你挠挠我的手心,我挠挠你的手心。感觉还挺羞耻的,生怕别人凑近了,闻到我们身上恋爱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