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不是舔狗。
王爷男主让我替他的心上人试药,替她暖床,替她嫁人,替她去死。
我又不是原主,会顺着他?
笑死,我直接投入反派 BOSS 怀里。
【全文 3.8 W 字,已完结】
「一群废物!」
齐王赵渊一挥袖,骨瓷杯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是还有一味药拿不准吗?那就让人来试!月娥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通通给她陪葬!」
下一瞬间,他转过脸,眼神晦暗:「十七!」
我突然被 cue,光荣出列,板板正正跪在了屋中,面无表情地回道:「王爷是要属下去天牢提个死囚来给月娥小姐试药吗?」
赵渊一愣。
他本来是准备让我试药的。
这些年来,但凡有什么苦活、累活、脏活、恶心活,他都习惯了无脑地丢给我,似乎已经忘了,我好歹是他重金培养出来以一当百的死士。即便是个物件,也该是个精工细作的物件,不该没事拿来擦屁股的。
可他这么一清醒,丞相之女、赵渊的青梅竹马、此生挚爱杜月娥小姐就不答应了。
自从上次赵渊遇刺时我给他挡了一刀,重伤昏迷之际被他抱回来还亲自上了药,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渊哥哥,我好痛,喘气也痛,说话也痛。我不要死,我要一直陪在渊哥哥身边……」
杜月娥躺在齐王赵渊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眼泪扑簌簌落下,竟没有哭花一丝眼妆,不多不少的一缕碎发挡在脸上,制造出了恰到好处的楚楚动人之感,果不其然引得手欠的男人一脸深情地将那一缕碎发别到了她耳后:「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十七试呢?渊哥哥,我坚持不住了……」
赵渊犹豫了,皱眉看看我。
「王爷,」我笔直地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却缓缓抬起了眼睛,「属下是王爷的死士,危难关头是要给王爷挡刀剑的。」
书里说,女主角的眼睛极美,每次跪在地上,轻轻抬眸,水汪汪地看着男主,都看得他内心荡漾。
我穿来的时候,女主已经为了保护男主受过多次重伤,刀剑穿胸,惨不忍睹。男主虽然狼心狗肺,可我故意提及这一桩,他总归还是会……有点触动的吧?
是的,没错,齐王赵渊,是小说《春情无厌》的男主。而我,很不巧,穿越成了本书那个被虐的女主,霸道王爷的死士十七。
按照原剧情,我不仅要替杜月娥试药,遭受七七四十九天肠穿肚烂之苦,还要因为一次意外走上给赵渊暖床的不归路,在杜月娥的疯狂刁难、赵渊的反复无常和赵渊他娘文贵妃的死命打压之下经历流产、瞎眼等种种惨事,最后作为杜月娥的替身死于万箭穿心。
刚穿过来的时候,我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让你为了点破肉什么垃圾玩意都看!
可是跑又不能跑,被种蛊控制的死士一条命完全是被捏在王爷手里的,我只能发挥糊弄学功力,勉勉强强维持生活。
而这一次,我能不能侥幸逃过一劫呢?
上苍保佑,赵渊正常了一回。
他非常复杂地看了我几眼,眸光里闪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把杜月娥搂紧,轻拍其后背,柔声安慰道:「月娥不要怕,我让十七速去速回,很快的。」
杜月娥一僵,毒蛇一样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又为了维持自己的小白花人设硬咽了回去,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头在赵渊怀里蹭了蹭:「月娥知道,渊哥哥对我最好了,绝对不会让我多受一点苦的。」
赵渊和她深情对望,万般柔情蜜意都快漾出来了。
算了,还是把我杀了给二位助助兴吧,累了。
……
半刻钟后,我按照赵渊指示找到了王府东北角地下密室内的囚犯。
开门的瞬间……
动了动了。
DNA 动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锋利的眼睛?
孤寒冷峭,像宝刀的尖,像高岭的雪,牢牢地把我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等我的注意力发散到他那张比 BJD 还精致的建模脸,干净硬朗的面部轮廓,毛流感浓眉,笔挺鼻梁上那一点红痕,弧度完美的薄唇上那一缝血迹,我瞬间按住了胸口,生怕这乱撞的老鹿把我的 34C 冲个稀巴烂。
等我的目光下移到他身上穿进琵琶骨的血淋淋的铁锁链,手里的药碗「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两眼冒火,怒发冲冠:「哪个犊子把你霍霍成这样的?说!」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谁!谁这样铁石心肠,对这样惊为天人的美人下这样的狠手,谁!
这个时候,美人却笑了。
他的目光划过地上的药碗,又扫过我全身,目光里是三分讥诮、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美人计?告诉赵渊,省省吧,我不吃这套。」
哎,你这个小帅哥恶人先告状!
我都被你迷成这个熊样了,到底是谁在用美人计!
紧接着我一拍大腿:「你吃了没?」
美人一僵,没反应过来我怎么把话题扯到这里的。
而我已经溜了出去,到后厨给他顺来了三菜一汤。
饭菜喂到嘴边,他斜眼睨我,并不张口,我无奈摊手:「刚才那碗毒药你也看见了,我要害你,直接灌它不香吗?」
美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微微垂眸,薄唇轻启:「我不吃蒜。」
好嘞!给您换!
把大美人喂得饱饱的(这句台词总觉得有点糟糕的样子),我屁颠屁颠地端着稀碎的药碗回去复命了。
也就是姑娘我看过原著开了挂,勉强记得吃了毒药再吃解药的症状——腹痛如绞,冷汗横流,以头抢地,才能把糊弄进行到底,和霸道王爷汇报的时候不会穿帮。
只可惜,一听说这解药吃下去这么遭罪,我们月娥小姐又不干了,再次发挥楚楚可怜技能,拉着赵渊的袖子无语泪流起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赵渊怒瞪着太医。
小老头颤颤巍巍:「如若有内力极其深厚之人,替月娥小姐服下解药,将药力化为内力注入月娥小姐体内,再把月娥小姐身上的毒性吸过来,或可免月娥小姐椎心之苦,只是……」
「只是什么?」赵渊一脸不耐,加重了语气。
太医艰难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回禀王爷,只是对施救者的内功损耗极大。」
我……
都是打工人,能别底层互害吗?
按照我们霸道王爷那个脑回路,这不又是我的活吗?
下一瞬间,我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赵渊面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袍角:「王爷,万万不可啊!」
赵渊又是一愣。
他估计能猜到我不想给杜月娥拔毒,但我素来乖顺,万不至于他令还没下,就先跳出来甩起锅来。
刚才我推了试药的活计,已经是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这不是捋虎须嘛,我难不成是不想活了?
怎么能呢,我还想长命百岁呐。
「王爷,我知道您对月娥小姐一往情深,也知道您武功卓绝、内力深厚,但您可是千金之躯,万不能感情用事,亲自给月娥小姐拔毒啊!」
我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赵渊素来凌厉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杜月娥本来已经挂在嘴边的三分讥笑也僵住了。
我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刀,把这二位虚情假意的遮羞布,搅了个稀巴烂。
赵渊嘴上说着爱她,看中她,可真到了她危难的时候,能为她舍了自己么?
别说能不能,连想,这俩人都没想过。
杜月娥的心态,就好像看上了一个十万块钱的 LV 包,本来还想着让男朋友买来炫耀给我看,结果我吼了一嗓子「您可千万别给她买那一百多万的爱马仕铂金呐」,瞬间就把她的预期无限拔高,LV 在她心里转眼就失了颜色。可一想到男朋友明明掏得出一百万,却绝对不可能给自己买爱马仕,就很容易想到「难道是我不配」这样深刻的哲学问题上来。
杀人算什么,我得诛心呐。
想明白这一层,眼看着杜月娥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赵渊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我一看他脸色变了,见好就收,猛地捂住了嘴:「难不成,王爷没打算亲自为月娥小姐拔毒?」
赵渊:……你可闭嘴吧。
我立刻假惺惺地自扇耳光起来:「都怪属下糊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爷怎么可能亲自为别人拔毒,哪怕这个人是月娥……属下什么都没说……」
眼看着赵渊这眼神像是要吃人,我怂怂地退了两步,露出了一个哈巴狗似的笑来。
赵渊被我气得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压了压额头暴跳的青筋:「十七,你来为月娥小姐拔毒。」
行叭,我也没指望我真能跑得了。
转过身,我凑近了悄声(其实声音一点都不小,没错我就是故意的)问太医:「王院判,这拔毒,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没有?我若是掌握不好关窍,手轻一点重一点的,月娥小姐会怎样?」
杜月娥本来因为伤心失落而微垂的眼,猛然冲我瞪得溜圆,而我不闪不避,冲她高深莫测地一笑。
没错。
这次,我还是故意的。
杜月娥小姐是宅斗专业的高才生,未来,那是要保送入宫,升级到宫斗赛道发展的。
那些宅斗界、宫斗界背地下绊子、你害死我的孩子我害死你的孩子、香里下麝香、吃的里下毒药的经典案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些之后,谁还敢把自己这条命,交给一个明显是敌非友、武功高强、有一万种方法在给她拔毒的时候做手脚的女人呢?
「不用了渊哥哥!」杜月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解药都试好了,哪里还需要麻烦您的得力爱将……」
最后几个字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恨呐。
「月娥,别说孩子话,」赵渊对杜月娥说着话,眼睛却阴恻恻瞟了我一眼,「十七做事最是牢靠,从来没出过差错,且这些死士身上都自愿种着蛊,对本王最是忠诚不过,本王让她全心全意为你拔毒,她便一定会竭尽全力,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毒还是你毒啊,姓赵的。
威胁我是吧?
眼看着杜月娥的神色开始松动,我嘴一咧,露出了一个精神小妹的笑容:「对呀,月娥小姐,不会我可以学,一定能帮您把毒拔得干干净净的!不信我,您还信不过王爷么?若我为您拔毒的时候有半点异心,给您留下任何隐患,王爷一定催动蛊虫,让我被啃光脑壳,不得好死!」
赵渊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我这话全是顺着他的话头说的,可出口之后,意思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十七,」他冷冷地问我,「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想从命,只是害怕死于蛊虫穿脑,才勉强听从本王的旨意吗?」
怪不得王爷您前几天把书房那幅工笔设色的荷花图给扔了。
您根本就不要碧莲呐!
我不是摄于蛊虫淫威,还能是因为什么给你卖命的?难不成是因为爱情吗?
此刻我满脸震惊,无措,难以置信。半晌,我才艰难地反问道:「王爷是在怀疑,十七有不臣之心吗?」
赵渊眯着眼不说话,这是让我自证了。
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明明吃了两碗粉,却只给了一碗粉的钱。
我能怎么办?我剖腹呗。
「王爷怀疑十七,十七无以自证,唯有一死,以证忠心!」
说罢,我一把抽出匕首,对着小腹就怼了下去。
赵渊如我所料把我拦下了。
废话,他能让我死么?
在他眼里,我是他的死士,属于私有财产,不算人。财产怎么能决定自己的去留呢?财产怎么能自损,给主人造成损失呢?
便是要杀我,也得是他来决定什么时候下刀,哪里轮得到我来决定!
更何况,我武功以一敌百,又长着一张像样的脸、一副腰胸臀腿样样不缺的身材,正经是他财产库里相当拿得出手的一件,他哪里舍得我死。
我们俩在这里捏着一把匕首撕得跟过年往小孩兜里塞红包的亲戚一样,那边月娥小姐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喊了一声「够了」,一把端起桌上配好的解药,一仰脖干了。
下一瞬间,她手一松,瓷碗落在桌上,滴溜溜转了半天,人则倒在榻上,捂紧了肚子,一脸痛不欲生。
可以啊,不愧是笑到最后才被反派 BOSS 一锤子干死的恶毒女配,我们月娥小姐真是个狠人呐!
看见杜月娥痛苦地倒下,赵渊瞬间就慌了,松开了和我撕吧的手,飞身掠到了榻边,一把抱起杜月娥,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慰,看她抓着自己的衣襟无语泪流,猛然抓起药碗对着我就丢了过来:「这下你满意了?」
那一瞬间,我看着杜月娥,心中产生了一丝没来由的愧疚,看这小脸白的……
下一刻我反应过来了。
我满意你个大脑壳子!
您女朋友中毒了,本来就要自己吃解药,本来就要自己承受解毒的痛苦,结果我没乖乖去顶锅,让她为自己负责,怎么好像她这点毛病成我害的了呢?
敢问您二位是蚂蚁花呗托生,全世界都欠你们的吗?
看到躺在床上的杜月娥浮夸的演技,我终于还是没憋住,膝行两步上前关切道:「王爷,快去叫太医来给月娥小姐看看吧!刚才我给那死囚试药的时候,他喝下解药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才开始腹痛,可月娥小姐一喝下去就痛成了这样,别是吃错了药吧?」
正在床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杜月娥整个人就是一僵。
小样,装早了吧?
赵渊深深看了我两眼,没有在第一时间喊太医。
我知道了,他其实知道杜月娥是个什么货色,已经看出她是演的了。
他只是很单纯地想惯着她而已。
我非得戳破,他只觉得讨厌。
结果这功夫太医王院判紧张了起来:「回禀王爷,月娥小姐喝下去的确实不是试过的方子……它和刚试过的那一碗之间,差的正是老夫犹豫的那一位药啊……」
赵渊和杜月娥的脸上都浮起了惊恐,下一刻杜月娥的肚子却似乎真的疼了起来,捂着肚子吓得瞳孔都散了。
侍女们忙乱了起来,送痰盂的送痰盂,端水的端水。
杜月娥抱着痰盂对着嗓子眼这顿抠啊,然后就开始呱呱地吐。
赵渊一闻呕吐物的味就开始往后躲,表情也渐渐失去了管理,结果这边老太医颤颤巍巍说完了剩下的半截话:「不同的那一味药,药性与那一碗里那一味相差不大,但药性更柔和一些,微臣私以为或许解毒的反应比试过的更小一些……」
杜月娥吐得泪眼婆娑,听闻此言抬起眼,迷茫的眼神里透着三分绝望,大概此刻很想掐着王院判狠狠吼一声:「你把话一次性说完会死吗?」
这边赵渊看着杜月娥永远涂着饱满口脂的嘴上,挂着的今天中午吃的半根面条,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一边往离她远的地方蹭,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太医:「那该如何?」
太医叹息一声:「吐都吐了,那便重新喝一碗吧。」
我真的憋不住,不厚道地笑了。
杜月娥是被三个丫鬟一起搀上榻的,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般,也不哭了,也不打滚了,估计已经彻底没力气了。
那瞬间,她回头看了赵渊一眼。
我总觉得,那一眼里的泪光像是真的。
赵渊此刻根本没看她,倒是冷眼看着我,好巧不巧抓住了我嘴角那一抹还没收回去的笑,脸一拉:「阿八,十四!十七今天多次违逆本王,你们送她去地牢思过!」
老八和老十四是我们死士营里面除我之外赵渊最得用的两个,听到主子号令,火速出列,虽然要抓的是和他们同生共死的我,也丝毫不敢耽搁,对望一眼,走上前,半搀扶半控制地就把我带出去了。
是的,好像每个苦哈哈的死士女主,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配。在我们这个文里,十四,就是这个男配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我的沙雕气质过于平易近人?没穿过来几天,哥们就壮着胆子委婉地和我表白了。
不是我说,就你这个排行,它也不吉利呀,不把前面这个十去掉,你怎么上位?!
男配嘛,基本上就两个特点,深情+窝囊。
也没办法,都是蛊虫的培养皿,谁有那个胆子跟主人刚。
可他有一颗奴才心,我可没有,三观不同,不能强融,做朋友可以,别的免谈,我委婉但坚决地拒绝了他。
不过这人脾气也是真好,原著里女主都成了王爷的陪睡了,他也只是心里有点介意,照样对女主没的说。我只是委婉拒绝,他根本不往心里去,对我还是很好。
此刻,他发现我走路姿势有些异常,低头一看,便发现了我小腹上藏在黑衣中并不明显的血迹。
没错,我那一下本来不是真刺,结果赵渊来拦我的时候,不怎么劲儿没使对,反倒将匕首尖戳进去半寸,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可惜我没有证据。
「你怎么样?伤得重吗?」出了门,十四冲我耳语。
「一会儿帮我送一下我的小药箱。」
他一下就懂了,也不多话,和老八一起把我送到了地牢,锁上门,就飞身去了我房间。
地牢似乎也是在王府东北角,不知道大美人关得离这里多远。整个屋子乌漆麻黑,只有墙上燃着个闪烁不定的火炬照明。
接过十四送来的药箱,我感激地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又放下,他羞得不敢抬头,只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发信号弹喊他来,最近不要再惹王爷生气免得再受罪,就走了。
孩子,就冲你最后这一句话,你没有男主命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了衣服,开始察看自己的伤口。
什么?你问我疼不疼?
能不疼吗?我不就是穿过来之后动不动就受伤,疼习惯了吗?
还有死士从小吃药,一个个脑子都不大聪明的样子,但痛感比常人弱一些,要是搁我以前,这一匕首扎下去的时候我都能号死。
伤口大概半寸长,半寸深,汩汩流血,皮肉外翻。
麻蛋,得缝针。
我哆嗦着从我的小药箱里拿出了弯针,用镊子夹着在火炬上烤过,穿上丝线,咬上一块白布,用烈酒浸过的棉球擦好了伤口,就咬着牙对着伤口旁边的肉戳了下去。
很多影视剧里都是拿缝衣针缝皮肉,这纯属扯淡。直的针戳进去容易,可怎么从另一边穿出来?先把人扎个对穿?纳鞋底呐?
医生缝合用的都是弯针,半圆形的。
这东西非常难握,拿来缝布都费劲,更何况是自己的皮肉。我这具身体再怎么不怕疼,也真疼得狠了,一双手抖如筛糠,狠了狠心,扎进去一半,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喘了又喘,我整个人犹如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泪,艰难地找准了针鼻那一头,捏了半天才捏准针尾,用尽全身力气,把针整个怼了进去。
针戳过皮肉的瞬间,我差点把嘴里的白布咬烂,闷哼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一点一点再抽出针,把线打上结,我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牙龈似乎被我咬出血了。
眼前很黑,我似乎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后,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身边放着食物和水,还有换洗的衣服——不用说,是我们十四的手笔。
我爬起来,喝了水,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伸手开始解衣服。
这一身血呼啦的,又黏,不想穿了。
结果我刚把外衣闪掉露出里面的主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谁?
墙边有一块砖,在我的注视下,缓缓拉开了一条缝。
我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悄悄凑近,一把将它彻底拉开,对面露出了大美人白到放光的脸。
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冲击,惊得我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由于我习惯性的战术后仰,他看到了我完整的脸和主腰以上的一溜胸脯和肩膀,一下子就把脸别了过去,耳朵尖慢慢地红了。
好可爱!
我扒着洞口往他跟前凑:「你是想叫我过来吗?你饿不饿?我这儿还有吃的,来点不?」
他欲言又止:「我不是……」
「是有点凉了,」我摸摸碗底,「这小馒头我还一口没动呢,怪白瞎的。我没让你吃剩饭哈!」
大美人无语凝噎:「你先穿上衣服。」
你别说,穿这么少是有点冷。
我去解主腰扣子:「你等我把这个脏衣服脱了,这个沾血了,黏。」
美人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你要做甚!」
就你这个角度,就咱这小窗巴掌大的开口你能看见个啥呀?这家伙紧张的。
不过一想到这房间可能不止这一个机关,我长了个心眼,把替换的衣服披在外面脱内衣,极具技巧性地换了整套衣服。
换完之后我凑在窗边,壮着胆子伸手过去点了点他的脸:「美人儿,我换完啦,你脸红什么?没见过女孩子换衣服吗?」
美人像被烫到了一样躲了一下,扯动琵琶骨上的锁链,疼得一缩,却没管这些,径自瞪圆了眼睛怒道:「我怎么会偷看这些!」
「你没成亲呀?」
「我……」
「订亲了吗?」
「没……」
「你长得这么好看,没有大把的小姑娘往你身上扑,哭着要嫁给你吗?」
他愣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也愣住了:「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好看吗?」
四目相对,美人儿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霞,眼眸一转,不敢再看我:「我只听别人叫我娘娘腔小白脸。又是美人计,又是苦肉计,现在还拼命夸我些有的没的套近乎,都是预先准备好的吧?赵渊不就是想知道那批宝藏藏在何处吗?我也不知。他便是一刀一刀活剐了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白费力气了。」
哎哟喂,我这个暴脾气!
「哪个犊子说你娘娘腔小白脸的?啊?他是不是瞎?」
美人儿被我独特的关注点弄得一愣。
「听我说!」我伸过双手,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对我的方向,逼他直视着我,「你这张脸上,男性特征非常明显。眉骨高,眉浓,很有男人味;鼻子大而英挺,很有男人味;下颌骨够宽,脸棱角分明,下巴略方,线条清晰,更有男人味。再看你这身材,倒三角,猿臂蜂腰大长腿……」我努力把口水咽下去,「你不是娘,你只是唇红齿白,长得太好看了而已。」
美人被我夸得不自在极了,别扭地挣扎着想脱离我的魔爪。
「别动!」我眼睛一瞪。
他又愣了愣,正想看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听见我一声悠长的叹息:「扯到伤口怎么办?看看这血,啧啧啧,看得我好心疼啊。」
美人被我这一套接化发的组合拳彻底整蒙圈了,水汪汪的桃花眼迷茫地看着我。
啊!我死了!
能如此近距离磕到这个级别的神颜,此生无憾啊此生无憾!
「我能亲你一下吗?」我又开始咽口水,「就一下,一小下下……」
我不贪心的,亲脸蛋就可以了!
美人脸上已经是黑人问号表情了,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你放开我!」
哦。
我瘪着嘴退到一旁,看着他的神颜干咽口水。
「你到底要干吗?」他无语凝噎。
我老实招供:「我真没想干啥,我就是……就是有点见色起意。」
美人的表情裂开了。
「哎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结束了这话题,「我这儿有小馒头,勉强有点温呼气,还有个鸡腿没动呢,你要不?」
一声咕噜声出卖了他,最终他虽赧然,却还是没和食物过不去。
美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我手中的食物,薄唇上血迹散尽,油润粉嫩,无敌诱人,看得我默默叹息,这要是能亲一口……
「你叫什么名字呀?武功很好吧?不然随便捆一下就算了,还至于穿你琵琶骨吗?」
他慢条斯理地眨了眨眼睛:「你主子让你来套话之前,没告诉你?」
我一个白眼翻上天:「我套你话了吗?」
他一噎。
「行行行,爱怀疑就怀疑吧!爱说不说,反正你说我是套话的我就是呗,那你别跟我说话了,别让我给套了。」
面对帅哥我的脾气可以好一点,但也就一点了,谁不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大宝贝,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干嘛老让着你。
顺手把那块砖「咔吧」一下关了个严丝合缝,我直接靠墙眯了,肚子上伤口还疼呢,我歇会儿不香吗?
没过多一会儿,墙边那块砖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动了起来。
我实在是没憋住,笑了。
小砖头动半天,开了个缝,然后我「咔吧」一下又给推回去了。
好一阵尴尬的静默过后,它又开始动了,我「咔吧」一下又给推回去了。
我估摸着对面已经急眼了,才「咔吧」一下把它整个拉开,正对上大美人紧皱眉头满是无奈的脸:「你推这个,琵琶骨不疼啊?」
他尴尬地低下头,又看向了别的地方:「没事。」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他:「造反。」
「你造反,他为什么把你关进自己王府?」
美人嘲讽一笑:「待价而沽啊,我是他准备在关键时刻用来争储的一件功劳呢。还有,他老怀疑我手里有献王的遗宝,可不肯便宜了别人。」
我:「你不是怕我套话么?怎么什么都跟我说?」
美人一愣。
我趁他没留神,「咔吧」一下把小窗又关上了。
一关上,我就靠在墙上溜了下来。
完犊子了。
这位大美人,怎么越看越像在原著里取我原主狗命的反派 BOSS 呢?
值得被赵渊忌惮如此,要穿了琵琶骨关在王府黑牢严刑拷打的人,怕是不会很多吧……
原著里,BOSS 想杀的其实是杜月娥,可发现我的原主只是个替身的时候也没手软,冷冰冰地评论了一句「赵渊的走狗,该杀」,一挥手就下令把她射成了刺猬,可以说非常酷盖了。
此刻我又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了。
我让你只看肉,剧情跳着看,这下好了吧,接不上了吧?
这 BOSS 什么出身来着?
什么背景来着?
什么意图来着?
想不起来……
认真回忆了一下原文,我回忆出了满脑子少儿不宜的内容……
我有罪……
我这边正纠结着要如何面对美人倾国倾城的脸,那边黑牢的门却动了。我下意识地挡在小窗前,又怕太刻意,这边还怕美人开窗穿了帮,急急忙忙喊了一声:「王爷!」
一只脚踏进来的赵渊,听到我这样急吼吼地呼唤他,立刻扬起了嘴角。
我:……行吧,你高兴就好。
我觉得美人没这么傻,听见他来了,自然知道苟一苟的,这样提醒应该够了。
「知道错了?」赵渊踏着四方步走了进来,下巴朝天,得意地低眼看我。
我错你了个大脑壳。
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老天爷派来被这个王八犊子恶心?不就看几本小肉文吗?我都没传播,我自己偷偷看的也不行吗?
下一刻,我醍醐灌顶,连连点头:「属下知错了。」
赵渊倒是愣住了:「错在哪里?」
我义正词严:「属下错在不该活着。」
赵渊气得又要暴跳,却听我一顿抢白:「只要属下活着,便是喘口气,让月娥小姐看见了,便觉得眼中有钉、肉中有刺,全身不自在。让王爷最心爱的女人如此痛苦,属下有错。」
这要是在杜月娥面前,赵渊早就开骂了,你个不识抬举的臭奴才,月娥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月娥小姐有这么小心眼吗?未来本王可是要广纳美人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你看我们月娥小姐会介意吗?
此刻他却暧昧地笑了。
「吃味了?」
吃你个大脑壳子。
赵渊抱着臂,心情不错的样子:「本王在母妃面前为你求了个恩典,只要你肯乖乖认错,就让你来做本王的教养宫女,为本王侍寝。这本于规矩不合,本王可是拒绝了母妃身边的大宫女婉菱,据理力争,才把这个位置给你争过来的。你会是本王第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是无人可替的,月娥面前,本王也护着你,可好?」
哈?
原著里这位王爷可是被人下了药才临时抓来女主酱酱酿酿的,这段有肉,我看得可细了,当时还吐槽下药的梗烂来着。
事后他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女主当时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男主和月娥小姐才是真爱。
结果,这王八蛋他原来老早就馋女主的身子了,他下贱!
我却做出了欢心的样子:「王爷,这是真的吗?属下若是成了王爷的房里人,日后再有个一男半女,是不是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打打杀杀,和老八、老十四这些粗人一样了?」
赵渊一僵。
贵妃娘娘不会让他生下庶长子,丞相府更忍不得他生下庶长子。
这些,他心里清楚,其实我心里亦清楚得很,他可以骗我,但要圆谎,自然比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要难一些。
「你且……等几年。等月娥生下了嫡长子,你自然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我「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那王爷,是准备让属下喝避子汤,还是事后直接打掉呢?」
赵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你先吃药。」
我面露犹豫,似嗔似惧:「那……月娥小姐进门后呢?她真的会容许我有自己的孩子吗?」
赵渊笑了:「她岂敢谋害皇嗣?」
我皱着眉,一脸担忧:「月娥小姐是丞相千金,背后可站着左相大人呢。往日来王爷不也一直让着她,岂至于因为我,和她过不去?」
赵渊笑得讥讽:「本王抬举她,那是本王用得上她。进了我王府的门,难道她能不守王府的规矩?」
我叹息一声:「王爷,月娥小姐若是进了门,到底是当家的王妃。我若是成了王爷的房里人,可就要归内院管辖了,生死都是月娥小姐一句话的事情,王爷日理万机,哪天回了府,保不齐属下的孩子就没有了,便是属下被她杖毙当场,也是合规矩的。难道王爷会为了区区一个十七,去打丞相府的脸吗?再者说,月娥小姐素来不喜属下,这……」
赵渊怒了:「够了!丞相府又怎样?日后本王登上大宝,难道就会容许他们一家仗着从龙之功,骑到朕的头上来吗?就凭你为朕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往后你若为朕诞下龙子,朕定会将他立为太子!」
好家伙,这哥们入戏也太快了,「朕」都喊上了。还有这画大饼功力,已经不比我以前那个辣鸡老板差了,是个人才!
「十七,」赵渊的声音喑哑,手不老实地朝我身上招呼,「本王老早就心悦你了……」
艹,这咸猪手!
我忍不了了!装不下去了!今天不把丫打个脑浆迸裂,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手刚伸到赵渊手上,想把他那贱爪子掰开,就见那块小窗颤颤巍巍动了一下。美人?他这是……
我正想着不要连累了美人,那边门猛然就被人打开了,门口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骂:「贱人!」
杜月娥!
原来你最讨厌的人,有的时候也会救命。
杜月娥气得满脸是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们面前,一巴掌就抡了过来。我故作惊吓状往赵渊怀里一躲,这一巴掌好巧不巧结结实实就抡到赵渊脸上了。
「我让你躲!」
杜月娥如同疯了一般就来掐我,我一骨碌就从赵渊怀里溜了出来,滚到了一边,这一把又结结实实地掐在了赵渊肋下,疼得他一抽抽。
我都没想到,走白瘦幼路线的杜月娥姑娘能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我让你跑!」
她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跟在我身后,追着我就要打。我一个武行,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她能欺负得了的,不过这场面当真鸡飞狗跳热闹得紧。赵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两下,本来就一肚子气,看杜月娥还在追着我跑,当即一声断喝:「够了!」
杜月娥被他吓得手一软,砖头落地,砖头出于惯性弹了两下,正砸在赵渊大脚趾头上。
赵渊差点捂着脚趾头蹦起来,却见那边杜月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起来:「渊哥哥,你给评评理,这小蹄子凭什么骑到我的头上来?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且选一个吧!」
小丫头片子,有点意思啊。
赵渊此刻已经明白了。
杜月娥那几下,想打我是不假,打到了他,却也不能说不是故意的。
他可还没登上大宝呢。
皇帝老儿儿子多呀。
没到卸磨的时候,先琢磨上杀驴的事了,人家丞相府能答应么?
我觉得我被作者的春秋笔法带歪了,竟真的用恋爱脑的思路考虑人物关系。
世家女能跟皇子在一处,只是因为爱?
人家想要做的是皇后啊。
想明白这一层,赵渊就知道自己飘得太早了。杜月娥还没彻底拿下,就琢磨开后宫,他忘形了。
「月娥,」他不顾自己被砸的脚,冲上去把杜月娥搀扶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和你有什么可比的?你若不喜欢她,我打发了她便罢了,你我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你还不知道我吗?」
我听得差点吐出来。
「打发了她?」杜月娥面上浮现出一丝嘲讽,「如何打发?送到庄子上去?渊哥哥,十七可是以一当百的死士,你若想召她回来,不要太容易吧?」
赵渊脾气好得惊人:「月娥,你说要怎样?渊哥哥都听你的。」
杜月娥狞笑:「渊哥哥把她赐给我吧,这几日就先关在此处,待我彻底解了毒,就带她走。」
赵渊很是上道:「这是这间密室的钥匙,月娥你拿着。」
两人柔情蜜意起来,又是一对恩爱的小鸳鸯了。
可转身的时候,赵渊居然还趁机安慰地看了我一眼。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腻歪了一会儿,杜月娥迈就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地走到我面前,一巴掌就抡了过来。
这次我不能躲了,赵渊已经把我送给了她,我反抗,必将承受更重的代价。
所以我聚气凝神,把全身内功都凝练在了脸上,一声脆响过后,杜月娥捂着手嗷呜一声叫了起来。
赵渊跳着脚骂了我几句,就扶着杜月娥出去了。
奇怪的是,杜月娥只是瞪了我一眼,并未揪住不放继续计较。
……
终于剩下了一室寂静,我回到墙边,静静坐下,再去推那块砖,却发现推不动了。
我呆住了。
半晌,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尝试着从外人的角度稍微构建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人设,简而言之就是又茶,又贱,又废柴。
臭不要脸和人家抢男人,结果没抢过,最后还被关小黑屋了。
此刻,我在美人眼里的形象,就是这样?我选择自闭。
伤口有点疼,又有点黏,刚才上蹿下跳,我没太注意,此刻低头一看,完犊子了,我刚换的衣服,又红了一片,这还能不能有点好了?
但是此刻我其实没那么大精神头儿去折腾了,钥匙归了杜月娥,估计十四也进不来了,没得衣服换,也没东西吃,先苟着吧。
一头扎到稻草堆里后,我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轻触我的额头,给我敷冷毛巾,喂我水喝。
我想睁眼,但眼皮太沉了,只能开个缝,什么都看不清,恍恍惚惚见有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忙来忙去。
我又闭上了眼,喊:「十四?」
对方半天没有回应,隔了好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十四也不爱我了,这爱搭不理的。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我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人受伤生病的时候,最是脆弱矫情,我轻轻捂着肚子,摸到满手黏滑,把手拿到面前,看着满手鲜红,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
十四回头看见我醒了,凑近来问我:「很疼?」
我泪汪汪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想了想,又慢慢松了开,努力笑了笑:「没。」
他静默了片刻,问我:「赵……王爷不肯向着你,你心里难过?」
我嘲弄地笑了笑:「我难过什么?他怎么可能向着我。」
「离开他不行吗?」
我震惊了:「十四?你说什么疯话?我是因为什么留在他身边的,你心里还没数吗?」
要是没有那该死的蛊虫,我早跑了,我伺候他?
后来,我就又睡过去了。
临睡前他又来探我的体温,我顺手抓住他的手,结果他跟被烫到了一样躲开了。
十四也不爱我了,不爱我了……
真是糟糕的一天。
醒来之后十四还在我身边等着我,果然,我想多了,他还是爱我的。
看着身边放着的食物和水,我疑惑道:「唉,钥匙不是给了杜月娥吗?你怎么进来的?」
十四笑了:「王爷让我们送你进来之后,备用钥匙便一直在我手中啊。」
妙啊。
等等,那赵渊要进来岂不是把十四钥匙一抢的事?
「王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了。」十四欲言又止,「昨晚他与月娥小姐宿在听雨轩,日上三竿还没起来。」
我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呆住了。
只能说姓赵的,真毒啊。
杜月娥因为要解毒住在他府里,名声已经不那么清白了,但人还是黄花闺女,仗着家里的势力,还能搏一搏。
现在人也不清白了,算是跟他锁死了,再想走别的路,都被他堵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还要受他胁迫,事情一旦抖出来,她就连齐王妃的位置都保不住,只能当个侧妃了。
绝了,真是绝了。
十四看我呆怔着不出声,以为我多失落呢,就安慰我道:「别想这些了,你需要什么,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
「我想吃烧鹅!吴广记的!要一整只,喷香油亮那种!我还要吃叉烧!肥中瘦就行,别太肥,我不吃肥的!」我一把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在十四手中,「多亏你啦!」
一只烧鹅多少钱?一斤叉烧多少钱?再贵也不至于要用十两银子。多出来的,自然是给他的跑腿费,他早习惯了。
毕竟我只是在赵渊面前婊一点,又不是真的婊,哪能一边说着「我对你没有那种意思」,一边仗着人家对你的偏爱疯狂占便宜。
十四看着我塞给他的银子,凄楚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
一回头,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轻功真的可以的,点赞。
……
十四一走,我就又去扒那块砖头,万没想到一下子就扒开了,以至于我现在严重怀疑之前我没推开只是因为寸劲儿卡住了。
窗的另一边,美人靠着一边墙,正在闭眼假寐。
这人要是好看呐,闭眼睛睡觉都好看。
我感叹了一下造物主不公,怎么捏他的时候就那么走心呢?
单以五官看,赵渊也算不错,随随便便邪魅一笑确实能让很多小丫头片子脸红心跳,但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俩人若真是并排站着,赵渊只会被美人三庭五眼犹如尺裁的相貌、骨量丰富肌肉平整的轮廓、挺拔优雅比例完美的身材比得渣都不剩。
造物主造美人的时候是走了心,造赵渊的时候可能走了肾吧。
就还挺水的。
察觉到我正痴汉脸般盯着他看,美人缓缓睁了眼,斜睨了我一下,又将眼收了回去,四平八稳,老神在在。
我没多说话,把十四带来的三菜一汤摆在窗台上,示意他过来一起吃,结果他不为所动。
我一边吃一边问他:「你想恢复功力出去继续造反,总需要体力吧?」
他抬眼又看了看我,反问我:「我若出去了,是要和你的王爷作对的。」
我自嘲一笑:「你也看见了,人家王爷眼里只有月娥小姐,我是个什么,我给他操那个心。」
美人挂着锁链叮叮当当走了过来,拿起了筷子:「我看他对你贼心不死,不过是迫于杜月娥家的压力,要先把她拴住罢了。」
我一愣:「小哥哥你很懂嘛!」
美人冷哼一声:「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
我两手伸进去猛地捧住了美人的脸:「之前脸红,都是装的?」
他的脸绷住了,耳朵尖却猛然红了起来:「快给我住手!」
哈哈哈!还是那么可爱。
我志得意满收了手,继续吃,却听他问我:「你说,他会不会半夜摸进来,把你给办了?」
「那不能。」我夹了口菜,「俩人刚开荤,且得腻歪一阵呢。」
美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也很懂啊。」
「我什么不懂!就那姓赵的,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美人无语凝噎:「我看你在他面前,倒是一口一个王爷,格外乖顺。」
「我敢不乖顺么,」我长叹一声,「他给我们全死士营都种了蛊,一个不听话能给我脑壳子啃溜光。我要是不乖,早死了。」
美人怔住了。
「哎,对了,」我抬起头,「咱俩认识好几天了,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我叫十七,原名……算了不提也罢。你呢?」
美人沉默半晌,说:「我叫顾轩。」
好家伙,你是轩轩,我是老十七,咱俩怕不是天生一对吧?
破案了,排行老四的赵渊,就是横亘在我和轩轩之间的最大拦路虎!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因为什么造的反?」
好像和杜月娥家也有点仇怨似的。
顾轩一脸平静:「因为韩家上下一百一十八条人命,也因为这天下苍生。」
原谅我。
不要对肉文读者的节操有什么期待。
这个韩家,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你其实姓韩?虽然是小妾所生,但忍辱负重多年,立志给父亲报仇?」
这是复仇爽文的套路。
顾轩笑了笑:「韩大人没有妾。他们夫妇相谐,一生恩爱,育有三子……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那你……」
「我只是个歌姬的儿子,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韩大人有教无类,教我读书,教我道理,还为我赐名。他被人暗害而死,我自然要替他报仇。」
「是谁害死了他?杜丞相,齐王,还是皇帝自己?」
顾轩目光悠远:「然,也不尽然。害死他的,与其说是某个人,不如说是这个肮脏的腐臭的烂得不能再烂的朝廷吧。」
我们轩轩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娓娓道来,给我讲起了当年这桩大案。
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就是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坚持变法,想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平等的机会,由此触到了世族的利益,才发现整个朝廷姻亲连着姻亲,没有一个干净的。
他大受排挤,遭遇贬谪,直奔琼州而去。
寒门学子以他为尊,不服朝廷的处置,去扣宫门,反害了老师的性命。
皇帝接见了寒门学子的代表,态度极其和蔼,语气极其可亲,表示一定彻查此事。
然后当天晚上,韩家就燃起了熊熊烈火。五城兵马司巡逻到此,不救火,只拦着里面的人不许出来,拦着外面的人不许去救人,只听得哀号一声声从院门里传出来,却丝毫不为所动。待三天后大火停歇,韩家满门都成了焦黑的尸体。
事后皇帝表示这都是韩家不注意防火导致的意外,让全京城的人引以为戒,日后不管是做饭还是烧炭,都要注意安全第一。
五城兵马司还特意组织了消防安全主题教育,特意带着民众到韩家参观火灾后的惨状,一个一个围观满院的尸体,等到几个月后才容许韩家的门生故旧前来收殓。
谁去了能有好下场?御林军的勋贵子弟们都在尸体边守着,本本捏在手里,一个一个记名。
但凡有前来收尸的韩家门生故旧,日后甭想有前程。
别人怕,顾轩不怕。
他一个歌姬之子,出身贱籍,本也没有前程。
那一百一十八具尸身里面,有两三岁的婴孩,也有一尸两命的妇人。韩大人夫妇,在角落里死死护着自己五岁的长孙,两具尸身被烧成了碳,孩子的身体却尚算完整。
这帮放火的混蛋,可真会斩草除根。
「该死!」
纵然事不关己,我也没控制住心头火起。
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这些世家大族的犊子们,都该挂路灯!
「他们事后没难为你?」
我忽然想到这一层,转头去看他。
他笑了。
他们倒是想难为他。
只可惜他娘这个歌姬,不是普通的歌姬,江湖人称观音玉面芙蓉手,早年混黑道杀人无数,杀累了就弹弹琴唱唱歌,维持一下生活。
龙生龙凤生凤,我们轩轩这个武功,也属于童子功,实在不是御林军那几个油头粉面的勋贵子弟对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