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赔罪,少年神情淡淡,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那卷书收至身后,可我还是瞥见书皮内侧那行字:《江湖志怪录》,不过书皮却赫然是「四书」之一的《大学》。
这种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的行为我老熟了,当即像是寻到知己一般,两眼发亮,火气烟消云散,已经自动地将少年圈在「朋友」范围。
随便找一块地,撩开烦人的繁复裙摆坐下,我自顾自地开始说着书里那些江湖传奇、豪杰英雄,、美人如花,后来揉着边关大漠孤烟……
反正应该比他那本上卷精彩,他也在认真地听我讲,不过自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话。
就这样我俩很默契地在柳下共叙一本杂书,直到我那堂兄把我揪回去参加宴席。
没多久一道圣旨猝不及防地下到花府。
「大将军花满堂之女,花家三小姐花慕卿端庄明丽,钟灵毓秀,玉质天成,与东宫太子乃天作之合,册封为太子妃。」
我方知那日少年是东宫太子,不过圣旨上那些赞美之词假得要死,更像说的是我那堂姐,被花氏一族托以众望的闺秀。先帝如何同意这门亲事不得而知。
其实我也曾想过是否因为阿爹的战功,可太子储君的地位一直都是稳如泰山,我家权势顶多算是锦上添花,再者若按规矩来论,我娘并非我爹正妻,较真起来我只是庶女,真想借助权势,娶堂姐才是最得益的。
换一句说,我这个位置并非是独立而排他,而相反萧铭则那个储君之位,一直都是板凳上钉钉子,谁都动摇不了。
先帝子嗣单薄,只太子一根独苗苗,其他子嗣无外乎各种意外中途夭折,因此哪怕他生母位份不高,依旧是铁打的继承人。
这自然不是因为后宫嫔妃少,相反先帝宫中百花争艳,先帝临幸后宫都是驾羊车而过,我当太子妃五年都不曾把所有妃子认清楚。
太子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先帝独宠万贵妃,贵妃眼里容不得沙子,所有嫔妃几乎都被贵妃一碗红花灌下去而绝了子嗣。
整个后宫只有身在冷宫的商美人悄悄地生下男孩,宫里老太监偷偷地将男孩养到八岁,贵妃再无法加害。
先帝纵容万贵妃,赐商美人自尽,将太子从冷宫接出过继到贵妃名下,不过我嫁入东宫时,贵妃便已然是强弩之末,我当太子妃没到半年她便撒手人寰。
*
进东宫那日是个雪天,簌簌雪落,衬得整个天地间亮堂堂的。
太子撑着伞在殿门外站了会儿,推开门,抖落满身风雪。
我透过薄薄的绢扇,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新郎原地驻足,合上伞,又后退一步,复而合上门,离开了,不知去了哪儿。
隔了半炷香,太子负雪而归,手持一枝梅,笑意潋滟。
「折一枝梅送给我的新娘。」
我仔细地打量少年,挺好看的,与我那个青梅竹马小将军和神医好友都不一样的好看。
我那两个好友,一个像酒,一个似风,而太子则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听姑姑说,殿下今晚会和我睡一起,是真的吗?」
「你还小。」
「我不小,殿下也只比我年长三岁而已。」
太子不置一词,只温柔地笑笑。
太子和我在新婚夜看了一夜的志怪传奇,就在短短几个时辰我知道太子并不似表面那么清冷,他只是性子比较淡,在我面前挺喜欢笑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酒窝。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爽快人,什么事都会和我说开,火速地解释初遇时为何对我出言不逊,态度倨傲。
「抱歉,后宫有人想要我死,孤并不希望你扯入是非。」
我脱口而出:「可我如今已在局中了。」
太子笑了笑,眸中华光璀璨:「花小姐既嫁予孤为妻,孤自当护你周全。」
我在虚空里比划着,做挥拳状:「好呀,我们一起打退敌人。」
「好,那你可一定要抓紧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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