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蛋糕放进冰箱,我去卫生间卸妆。
洗完脸出来,齐炎来电。
他说他在楼下,还说我有东西落他那儿了。
我没有多想,跑下楼去,他站在花坛边,手里还拿着盒什么东西。
「我落了什么东西啊?」
他看了看我的脸,没看清似的,突然凑近。
我躲闪不及,听到他问:「哭了?」
一愣,赶紧摇头:「没有。」
他退开距离:「那眼睛怎么红红的?」
「可能是卸眼妆的时候弄到眼睛了。」
「别太用力,实在不行就敷久点。」
我扑哧一笑:「你还挺懂。」
「怎么说也是混这行的。」
他见我笑了,把盒子往我手上一放:「生日快乐,原莱。」
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点小事,我能不知道?」
「你是今天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的人。」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是吗,那我挺荣幸。」
他催我打开看看。
我打开,是一双我相中很久但一直没舍得入手的高跟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不敢收,却又被推回来。
「你以为你不要我就能穿了?我很直,暂时还没有异装癖。」
「齐炎。」
我到底没忍住:「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弹了我一脑门。
「想得倒美。」
然后摆手:「走了。」
我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刚要上楼就被对面突然亮起的车灯晃得抬手挡住眼睛。
车主毫无所谓,一个打转,我甚至都没看清车牌,他就把车开走了。
17.
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见到陆时洲。
过去半年碰不得一面,就算还没断那会儿,也都是他想见我,我才能见他。如今倒好,在另一座城市,半个月能见两回。
那是经纪人带我见世面的一场慈善晚宴。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还算脸熟的陌生人——
曾出现在陆时洲朋友聚会上的那个暴发户。
他手上的绿表换成了蓝的,人也比半年多前胖了一圈。
他还记得我。
「一个人来的?」
我本能地摇头。
真不是一个人,只是经纪人领我入场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少来,」他笑笑,横肉在脸上拥挤,「在拍卖场就看见你了,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凑数的,也是难为他能注意到我了。
暗掐大腿,我跟着笑笑:「我是替 Bob 过来的,他今天有点事,没能一起。」
Bob 是陆时洲的英文名。
如今我唯一能搬出来的,只剩陆时洲。
虽不耻,但有用。
谁知他却笑容更深:「你说 Bob?我刚刚才看见他啊。」
我喉咙一紧,干巴巴地道:「是吗?」
这是我没料到的。
他摆明了要看我出糗:「喏,他就在你后面。」
我木然回头,果真在人群中看到陆时洲。
鹤立鸡群,尤其夺目。
但他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无女伴。
「过去啊,怎么不过去?」
那人还在我身后幸灾乐祸。
他知道我在撒谎了。
而曾听过的那句「那你就等着吧」如魔音在我耳边回荡,脚下的高跟鞋灌了铅一般,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过去。
可正当我无地自容,想逃时。
陆时洲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蓦然向我走过来。
近了,他搂过我的腰,在我耳边呢喃,语气如同情人私语,眼神却是冷的,略带警告地看着某人。
「找了你很久,你跑哪里去了?」
18.
陆时洲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没开口。
但他陪我下了车。
把家里的男士拖鞋取出来,见他不动,我以为他嫌弃:「新的,没人穿过。」
只是买回来假装家里有男人而已。
陆时洲这才换上。
我给他倒了杯水。
他接过没喝,随意打量屋内的装饰。
我跟在他身后,拿不准他的意思,也没想过他真的会上来喝这杯水,斟酌着道:「今天谢谢您。」
「家里有什么?」
「什么?」
「有什么吃的。」
我反应过来:「有馄饨。」
「介意请我吃一碗吗?」
「速冻的。」
「可以。」
房子很小,站在厨房,扭头就能看到坐在客厅的他。
但我没有回头望。
在抽油烟机的运作声中,我想的是,他今晚没吃什么东西,胃应该早不舒服了。
可这一路,哪怕是现在,如果不是他问我,我根本看不出有何异常。
馄饨很快就做好。
我也饿了,顺手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食不言,吃东西的时候,陆时洲是不爱说话的。
我知道他这个习惯,也乐于不用寻找话题,只想他吃完了快点离开。
他在这里反客为主了,我几乎施展不开,很不自在。
还好他吃相斯文,但速度不算太慢。
就是不知道一碗馄饨究竟哪里美味,竟吃得这么干净。
「我可能要在这多待一段时间。」他说。
「是因为山上那个项目吗?」
「你知道?」
我赧然:「拍广告的时候,听到别人说的。」
他不甚计较,还笑了一下。
心情很好地站起身,说:「馄饨做得不错。」
我欲言又止。
因为以前,我给他做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他挑剔得很,从来没给过类似这碗馄饨的评价。
见他要走,我说:「您等一下。」
然后连忙从屋里拿出一个奢侈品袋子。
里面是一个新款包包,价值不菲。
他看着我,眸色沉了下来。
我硬着头皮道:「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他脸上全然没了刚才的好心情。
「那就扔了。」
19.
那天生日。
被车灯晃了眼睛后,我毫无缘由地又站了很久,然后在路边花坛看到了这袋东西。
里头有张白色的方形卡片。
只有四个字,是没有署名的「生日快乐」。
寥寥数笔,落字存风骨,我曾模仿过,却不得要领,还被他笑过。
那天晚上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我写。
我一时动情,隔着体温,仰头亲了他的脸。
他手上的笔一落,墨渍留痕,那张纸我迄今还留着。
从抽屉找出写了我名字的纸张,再看卡片,就这样对上了暗号。
…………
我不知道陆时洲那晚为什么要来。
他扔了这份「礼物」,我没办法放任自流,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没有把包包拿回卧室,我把它放在玄关的衣帽柜里,方便他下次来,将它带走。
虽然,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但包装里头已经没有卡片,只剩一个包。
因为我将生日卡片和他曾写过的我的名字放在一起。
这就是我今年最想收到的生日礼物了。
20.
陆时洲再来,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但他来,也只是蹭我一顿饭而已。
从前他对我很大方,加上前不久还帮了我一回,我不至于连一顿饭都吝啬。
他口味清淡,有时是馄饨,有时是青菜面……
只是,我再没熬过鱼片粥。
吃完了饭,他就会走,从不久留。
所以我们的对话一直都很少。
不过他有向我问过齐炎。
他问我,怎么不和齐炎约会。
我面不改色地说:「他去外地拍广告了。」
他听后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就算是知道了。
我向来是留不住他的。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了过去那层关系的羁绊,如今他这样不明不白的,倒叫我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一不求色二不敛财,难不成真的觉得我厨艺好吗?
更可悲的是,我做不到拒他于千里之外。
但我也不是一直都有空给他做饭。
就上周,我有事耽搁不在家,他在楼下等了我很久。
回来看到他站门口,我很讶异:「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炎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楼道的声控灯都没反应。
我看不到他表情,光听声音,心脏都紧了。
不由大声了些:「陆时洲,我有工作,而且,就算是我和齐炎见面了,那又怎么样呢?」
说完我自己先愣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直呼他姓名。
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因为工作将他拒之门外。
但我那点酬劳,又哪能入他眼呢?
灯亮了。
只见陆时洲看我许久,一走了之。
我颓废下来,心突然很累。
他不会再来了,我想。
21.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
这座城市有雪,天气预报三天前就说要下初雪,可我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天下一粒白。
齐炎从日本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是露天假山,山石环绕着雾气氤氲的温泉池子。
他问我,像不像半年前我们去拍广告的那个地方。
还真有点像。
我让他好好工作,工作完别忘了帮我求御守。
「要身体健康。」
「确定不用求桃花?」
桃花?
我这人小心眼,桃花运去哪儿求都行,唯独日本不可以。
「不用。」
我收了手机,又走到阳台看天。
今日天晴,依旧不见雪。
冬天天黑得快,我前段时间图暖和方便,吃了好几天火锅,今天只想吃清淡的。
于是从冰箱拿出片好的鱼,准备熬粥喝。
鱼片粥是妈妈生前教我做的。
她说以前爸爸就喜欢吃她做的鱼片粥。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脑子里才存了一个莫名固执的原则——鱼片粥只能做给爱的人吃。
给自己煮的,我没那么讲究,白粥煮好,下腌好的鱼片入锅,搅拌调味,差不多了就关火。
粥很烫,我等它凉,刚想刷会儿手机,一个电话进来,都没看清,就手快接通了。
知道我这个号码的人少之又少。
而我整个通讯录里,也只记了一个人的名字。
电话接通后,我一时间没有开口。
陆时洲也是。
掐指一算,我们有四十八天没见了。
那天过后,他确实没有再来找我,连联系都不曾。
我还以为他又会像以前那样,只要我不主动低头,就会直接忽视我、忘记我。
而在这场无声的僵持中,是他先低了头。
「在家吗?」
「在。」
他那边静悄悄的,我听出他声音的虚弱。
「胃病又犯了?」
他似乎嗯了声,但突然的风声把他的回应给吞了。
「下雪了。」
「什么?」
「你之前说过,想看雪。」一阵车门开关的动静,「现在去窗边看,下雪了。」
「……」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连忙跑去窗边拉开窗帘。
真的下雪了。
初雪不大,飘飘扬扬像羽毛,羽毛牵成线,我沿着线往下看,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这片雪景里。
漆黑的背景,零星的白。
他靠在车旁,正在仰头望。
「原莱,你再给我讲个笑话听吧。」
(正文完)
番外(陆时洲视角)
1
对陆时洲来说,认识原莱,是阴差阳错,也是一时兴起。
此前家里看他身边一直没人,催他去相了几次亲。无果,不死心,便又见缝插针地在他工作的时候塞人,那场峰会上,就有王家的小女儿。
他始终提不起兴致。
原莱正是在那当口出现的。
谈不上救羊出虎口,他不过是随口对她说了一句:「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点得暧昧不清。
既让她摆脱纠缠,也把王家那位气得够呛。
只是没想到她会跟他一晚上。
他大概是醉了。
倦怠的心思在看到她明明很紧张又偏要装作很坦荡的模样后燃起了一丝火苗。
保护欲一旦产生,就很难再被压下。
那晚,他带走了原莱。
等再见,是一个月之后。
应酬之后,陆时洲让司机开车到江边。
看着江面上的烟火,他平白记起前不久的邂逅。
脸红了一晚上的原莱,正如此时江水那头闪烁着红晕的灯塔。
他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她接得很快,说她在家。
2
但她家太小了,还是和别人合租的。
结束后她昏睡过去,陆时洲坐在床边,回想自己为什么没去酒店。
也是头昏,来了人家的地盘。
窄小的卧室,还没他卫生间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化妆桌前还搭着女人的睡裙。
移眼看她蜷缩成一团,顺手将被子拉过她肩膀。
烟瘾在此时犯了,遂去阳台解决。
等抽完去厨房拿了瓶冰水,正思量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等她醒来,她室友突然出现在门口,睡裙单薄。
见到他也不意外,靠在门栏笑,眼神像钩子。
比卧室里睡的那个,要会得多。
她说:「你们闹得够久,我都没睡好。」
陆时洲没有回答,无视室友,回房取了外套离开。
3
上次败了兴,又一个月,陆时洲都没有联系原莱。
但从助理口中听了不少她的事。
比如她去逛商场,咬咬牙买了好几条衣服,回家后想半天,只留下一条,第二天把其他都给退了。
比如她去拍广告被人坑了佣金,不多,远不如她这段时间的消费,却据理力争,非要把那几千块讨回来。
再比如她在美容院做脸,被人夸得云里雾里,一下充了好多钱,不过那效果确实不错,出来人白得快发光。
白得快发光。
听到这的时候陆时洲看了助理一眼:「你见着了?」
助理一噎:「没、没,听说的。」
这话像魔咒,白天在耳边留了痕迹,晚上就现了形。
酒吧露台,陆时洲看着她因酒意笑容妩媚,问服务生讨火,几个字就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不是刻意而为之,但自然流露出的风情才最致命。
他好像还不够了解她。
但陆时洲不想再去她那间出租屋了。
他想起离这不远自己还有一套公寓。
生意人的本能,他下意识衡量得失。
发现从他把卡给了原莱,这笔账早就算不明白了。
索性不再想。
她那么财迷,公寓送给她,她应该会高兴的。
4
陆时洲身边有人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
可人是谁,却鲜少有人见到。
因为陆时洲不喜欢别人过度干涉自己的私生活。
把公寓送给原莱后,他去找原莱的次数就多了。
但他从不留宿。
会留宿,是他胃病住院之后的事了。
陆时洲要强,十分讨厌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那一面。
小时候的他不是没有期望过在生病的时候能够向父母撒一撒娇。无奈回回期望落空,陪在他身边的永远都只有保姆。
久而久之,他变得不爱示弱。
跟他久了的人都知道他生病的时候脾气阴晴不定,比以往更强势,都不敢轻易惹他。
当原莱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就知道,她是被人骗来挡枪的。
他不认为她是例外。
冷声问她谁让她来的。
她倒仗义,避开话题说她是过来给他讲笑话的。
陆时洲心里好笑。
「那你讲吧。」
于是,等原莱过来讲笑话,成了陆时洲那几天唯一的乐趣。
哪怕,她讲的笑话并不好笑。
但他喜欢她费尽心思想要哄他开心的样子。
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5
原莱很听话,省心,鬼点子多,却不作也不闹。
就是财迷了点,一见到钱心情就特别好。为了看她两眼放光的表情,陆时洲几乎成了散财童子。
因为觉得可爱。
为了「回报」他,她经常为他下厨。
说实话,厨艺不怎么样。
就她拿手的鱼片粥而言,一开始的时候盐总是不小心放多。
他胃是老毛病了,口味一直很清淡。但她眼神带着期许,他不好打击。
忍了几次,决定看着她煮粥。
盯过两次,粥终于没那么咸了。后来不用他盯,她也能做出他觉得刚好的味道。
后来知道她生日将近,还是助理提醒。
陆时洲是不爱过生日的。
但原莱喜欢。
临近生日那几天,她小动作多得厉害,喜悦快要从眼里蹦出来。
他能看出她的期待。
而且这份期待,是寄托在他身上的。
可陆时洲太忙了。
本来想空出半天的时间为原莱庆生,一场会议打乱了他的计划,从公司出来离零点只剩两个小时。
哪怕是让原莱过来找他,他都还有一个电话会议要处理。
那天,他只来得及给原莱煎一个荷包蛋。
连蛋糕都没有,却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
事后他问她:「就这么高兴?」
「高兴啊。」她乐呵呵的。
「那你打开衣柜看看。」
原莱听话照做,然后在衣柜看到一个鳄鱼皮包包。
她惊讶地回头:「给我的?」
陆时洲说:「总不能真的只送一个荷包蛋。」
原莱摩挲着包包,眼里罕见地没有露出财迷的光。
她喃喃道:「但我还是最喜欢荷包蛋。」
不是「更」,是「最」。
陆时洲心思一动,拉她到身边,想说什么,却见她表情一换,腻歪地亲了他一口。
「谢谢你,我很喜欢!」
陆时洲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破天荒地想给她更多。
但到最后,也没有说话。
6
知道时姝要订婚,是陆时洲的发小告诉他的。
「和谁?」
「一画家,浪漫得很。」
陆时洲看了照片,男人金发碧眼,脸窄而长,身板瘦削,是有那么点艺术家气质。
把手机还给发小:「她喜欢就好。」
「没了?」
「你还想有什么?」
发小促狭地笑了两声:「看来那个原莱挺厉害嘛,这就把你拿下啦?」
和时姝分手后,陆时洲一直没再找。
家里给他介绍,姓王的姓金的,他通通不要。
久了旁人都在猜,他是忘不掉时姝。
他也不澄清,随别人怎么想,别再烦他就好。
提到原莱,陆时洲顿了顿。
「没话说可以走人。」
发小见状,来了兴致:「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她?」
「为什么要见?」
「人跟你大半年了,被你捂得严严实实,连我都见不得。怎么?还怕人看啊?」
「不是。」
「那就带出来见见呗。」
发小向后一倒,舒舒服服地感慨:「听说你这次出差,还把她给带上了……老陆,我看你这次是要玩真的了。」
陆时洲久久没说话,等发小离开,他只身前往原莱公寓。
他突然很想见她。
可是,原莱不在家。
给她打电话才得知,她回了老家。
此前,他对她探知欲很浅。
只知道她背景干净,父母双亡,毕业后就一个人上京打拼。
其他的一概不知。
因为他从来不会去问她的事,再多的了解,也仅仅是凭那份简单的调查报告。
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陆时洲骤然冷静下来。
他冲动了。
需要静静。
7
这一静,就是一个月。
陆时洲原以为不见原莱,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事实是他想岔了。
人越想逃避什么,就越受什么束缚。
工作再忙,身体也有休息的时候。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起原莱。
好几次条件反射想要联系她,车子都开到她公寓楼下,却也只能作罢。
因为他还没想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是逗小猫儿似的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等时间到了再放她走,还是郑重其事地给她一个自己都不敢承诺的未来?
陆时洲是不相信婚姻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目睹母亲和家庭医生的荒诞画面。
诚然,父亲也没好到哪儿去,在外头情人光公开的就有三个。
夫妻俩各玩各的,在他看来,有些事情一旦付诸感情,就会崩坏。
当初时姝就是因为这个和他分手的。
她说他没有心。
「你不配得到爱。」
这样的诅咒在当时听来无关痛痒,如今就像钉子一下冒出了尖儿。
他生在一个不健康的家庭。
而没有家的原莱,想要的恰恰只是一个美满的家。
陆时洲又一次在原莱公寓楼下停留很久,离开的时候他默认这段感情将就此结束,原莱却主动找上了门。
她煮了鱼片粥。
还说:「您真的不需要我吗?我可以讲笑话给您听。」
「……」
她不该来的。
可理智和感性在打架,陆时洲到底没有推开她。
8
后来,原莱还是走了。
9
陆时洲从日本回来,公寓空无一人。
为了谈下一个钟表厂的生意,此行匆忙,他走的时候原莱还在睡,只来得及留下一条信息。
现在再看手机,原来当时信息并没有发出去。
此前他不是没有过一声不响的远行。最忙的时候,他一周飞了四个地方。但原莱从来不介意。
这一次,她却走得干净。
陆时洲拿出给她定制的手表。
她手腕细,最适合小表盘。
参与制作的时候他提了好多要求,都把人给说烦了。
对方问:「是很重要的人吧?这么上心。」
他回:「是的。」
可是这表,注定没有主人。
将表留在公寓客厅的茶几,陆时洲悄然离开。
10
时姝闪婚闪离,离婚后回国找的第一个人就是陆时洲。
见他身边还是没人,不免幸灾乐祸。
「说真的,要不咱俩复合好了。」
陆时洲看她一眼,懒得回复。
时姝等了等,脸色黯淡下去。
因为上段婚姻太过任性,她和家里大吵了一架,现在没处可去,住的地方还是陆时洲给安排的。
她对陆时洲的感情很复杂,说放下也没放下,可要挽回,又没必要。她不吃回头草,加上陆时洲态度冷淡,开过一次玩笑,她就没再提过复合的事。
不过听说陆时洲最近好像相中了广告圈的一个小模特,私下里还帮她说了好几个来钱快的广告。
她查过,小模特条件很不错,脸蛋精致,身材高挑,听说人还挺有事业心,肯吃苦,所有人都推脱的小广告也愿意接,不在乎钱多钱少。
前不久小模特被一富二代纠缠,还是陆时洲出面摆平。做完好事不留名,小模特也不记他恩情。
时姝上了心,在陆时洲说要去谈度假村项目的时候,主动说一起。
因为那个项目,正好就在小模特拍矿泉水广告的深山老林。
11
时姝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态,在小模特去找陆时洲的时候,她跟了过去。
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这俩有过一段关系,她心里五味杂陈。
不多久小模特夺门而出,她躲闪不及,两人迎面撞上——
只见小模特怔怔地看她两秒,眼里除了落寞之外还有一丝了然。
她眼睁睁看着小模特离开。
陆时洲问她:「你在做什么?」
「你们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
「你吃醋就吃醋,嘴还那么硬,真想她跟别人跑了你才开心?」
陆时洲捏捏鼻梁:「说完了吗?」
时姝见不得他这样,心中凄然:「陆时洲,你以前都没这样对过我。」
「……」
于陆时洲,时姝没办法像对其他前任那样绝情。
他帮过她很多,在一起时也对她很好。
可到最后,她沦陷了,他却还冷静地站在岸边。
也许正是这样,她才觉得不公平。
分手的时候她说过不少气话,扪心自问,委实有些过分。
所以她才想,在分开之后,他能过得更好。
但人心是矛盾的。
她一面希望他好,一面又在看到他对小模特真的上心时难受。
「时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那她呢?」
陆时洲沉默许久。
「她不是过去的事情。」
12
因为没有过去,所以才想挽留。
再遇见,陆时洲几次尝到醋味,都来自齐炎。
原莱苦兮兮地和齐炎说自己被虫子咬;两人独处一室吃夜宵甚至畅谈几个小时;还有原莱生日他送礼物时两人过分的亲昵……
每一幕,都刺陆时洲眼睛。
但他没立场说不行。
其实她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齐炎可以,那他好像也不是不能退出。
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次他带原莱出差,两人去了寺庙。
就有大师说他命中带煞,此生注定孤独终老。
他不信。
现在又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心里实在不甘心。
直到那次慈善晚宴,陆时洲再次看到原莱被人纠缠。
而且还是熟人。
这人曾通过旁人牵线搭桥,出现过几次他们的私人饭局,暴发户,没什么家底,流里流气。
陆时洲无所谓别人怎么玩,素来不关心这些。
如果不是那次,这傻逼出言不逊、垂涎原莱,陆时洲也不会找人整他,险些让他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这次纠缠原莱,八成是心里有怨。
那就是上次整得还不够彻底。陆时洲边走向原莱,边想。
13
在那之后,陆时洲隔三差五就会去找原莱蹭饭。
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即使原莱还是会让他进门,也不再抱有从前那份期许了。
他不敢问。
唯恐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好几次碰到齐炎给她来电,听着两人熟稔的对话,他故作镇定,实则味如嚼蜡,匆忙吃完就离开,片刻都不敢多留。
有一天,他问她:「为什么不做鱼片粥了?」
她安静了一会儿,说:「鱼片粥要做给爱的人吃。」
他心里一凉。
「做给谁,齐炎吗?」
她没有回答。
他落荒而逃。
14
后来不再去找原莱,不是因为一次两次的暗示,而是因为发现她离开自己后,确实过得比以前更好。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半月过去,工作连轴转这么些天,陆时洲胃病终于发作。
打完针,吃了药,他躺在床上,听到天气预报说,东区下雪了。
他想起原莱说的,她生在南方,从来没见过雪。
这次会在这座城市定居,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换了衣服,他驱车前往原莱的住处。
期间胃部隐隐作痛,车子越开,雪越密。
等到了,天上雪粒纷纷扬扬。
对着电话的另一端,陆时洲说:「原莱,你再给我讲个笑话听吧。」
说完,他其实很害怕被拒绝。
一阵沉默之后,只见原莱拉上了窗帘。
陆时洲胃里一抽。
可通话没断。
他便一直举着手机听。
许久,才等到原莱开口。
「你上来吧,我做了鱼片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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