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以“苗疆少年善蛊”作为开头写一个病娇文吗?

她目光阴冷狠厉,犹如一条藏于暗处的毒蛇,眸中迸发出嗜血的欲望,可最后还是轻声问:「什么时候。」

「十日后让齐王来这洽谈盟约,他若是不放心可以带上亲兵。」

「好。」

见她应下我松了口气,若真的可以避免这场战争,我愿意冒险赌上一把,时间紧迫,萧连云你可要抓紧了。

7.

涑余离开后,我招呼众人商量下一步对策,要想让齐王降低戒备,宋羡必然要留下,由司徒宸贴身保护他。虽不能替所有人取蛊,但还是要保证一部分兵力以备不时之需,难免要辛苦涑宿几日。沈宴小郡主负责与萧连云对接,小伍和卡卡则需要为士兵另寻水源。

那场雨后姜城有了冬的气派,枝头枯黄的树叶随着萧瑟的寒风飘落,悬挂云端的太阳尽管铺洒了光辉,却丝毫不见暖意。

经过这几日的劳碌,众人皆有些疲惫,我熬了一锅鸡汤给大家补补身体,涑宿还在替人取蛊,我将汤递给他:「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吧。」

「我不累的。」他扬起一抹笑,酒窝带着醉人的暖意。

「喝吧。」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捧着碗退到了角落,自己这几日跟在涑宿身旁也学了些取蛊之法,只是效率不高。

「长公主殿下!」忙碌中帘布被掀开,进来的正是那日替我取蛊制药的老先生。

「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收到沈宴的信,特此前来协助取蛊。」

「有劳了。」

他拱手摇头:「草民无能,寻遍古籍仍旧没有找到替殿下解毒的方法,如今唯有来军营略尽绵薄之力,还望殿下恕罪。」

「什么毒?你中毒了吗?」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一来就说漏嘴了,赶忙摇手解释:「没有没有,他说的是蛊,就是之前情蛊的事情,你听错了。」

我向老先生使了个眼色,他当即领会:「是,草民方才说的是蛊。」

涑宿微微蹙眉,眼中满是探究:「真的吗?」

「真的。」我走上前牵住他的手:「我好着呢,哪像是中毒的样子,你听错了。」

「好吧。」他若有所思的垂下双眸。

再三叮嘱老先生保密后我才敢离开,沈宴收到萧连云的来信,得知计划进展顺利,小郡主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她一袭玄衣,高束长发跨坐在马背上,与初见时惶恐不安的模样不同,举手投足间带着矜贵冷傲,对视时,她唇角勾起冲我点点头:「等我回来。」

「再见。」

看着众人策马扬鞭离去的身影,我侧目看向沈宴:「药下了吗?」

「下在了饭菜里,怕她瞧出端倪,微臣也一同吃了。」

我笑着将一瓶药递给沈宴:「做得好,这是解药,若她按照约定回来就再寻个机会让她服下。」

「若她不回来呢?」

「那应该也回不来了。」我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把解药吃了去写信吧,记得多写几封。」

「是。」

回到营帐内,准备稍作休息,涑宿突然红着眼睛冲了进来:「你又骗我!你中毒了对不对?」

我愣了一下:「你这又是听谁说的胡话?」

「不用再编谎了,我已经对他下蛊知道全部真相了,你一直在哄我,说什么永远,根本就没有永远!」

涑宿纤长的睫毛沾上晶莹的泪珠,一贯澄澈的双眸如今翻滚着复杂的情愫,看着他布满泪痕的脸颊,我说不出话来。

自己何尝不知道,所谓永远,不过是个笑话,无论是母妃还是宋羡,甚至涑宿,与我而言都是过客。

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永远,他们不需要去考虑残酷的现实,可以天真的相信被时间冲刷的情意。

我失去的太多了,那些经历告诉自己,这世上根本没有永远的陪伴,我从前留不住他们,现在保不了自己。

书案旁的蜡烛明暗跳动,又一次将伤疤揭开,此时心口像是有一团邪火在燃烧:「是啊,根本没有永远,我骗你的。」

只是真相说出后并没有如释重负,相反胸口传来阵阵酸痛,无力感遍布全身,自己何尝不想一直陪着他。

拥抱过明月,谁又舍得放开呢。

空气陷入寂静,半晌涑宿轻轻握住我的手:「总会有办法的,总能找到解药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求求你不要放弃,求求你别丢下我。」

我望向他哭红的双眼,声音干涩:「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以后你总要习惯一个人的。」

「可是,我还没有习惯身边有你,就要被丢掉了吗?」

「你没有被丢掉,也没有被抛弃,虽然没有办法继续陪伴在你身边,但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消散。」

只要爱还在,就不算被丢弃吧。毕竟让故事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也算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真的无药可解了吗?」少年不死心的追问。

他琉璃般的双眸漾着粼粼波光,眼角鼻尖已然哭红,额前的碎发垂下,隽秀的脸上是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自己一时冲动才说了实话,国难当前,这些琐事都该被搁置,涑宿在这场博弈中担任着重要角色,至少现在不能让他分心更不能让他丧失希望。

我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换了个说法:「等战事结束,我们就去四海云游,这世间多的是能人异士,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此话一出,涑宿眼中落入点点星光:「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真的很想永远陪着你。」

又是永远啊。

那之后涑宿格外的粘人,好似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令人又心疼又好笑。萧连云赶在谈判的前一晚回来了,他已然安排好了一切,此刻希望能与涑宿单独聊聊。

安抚地摸了摸涑宿攥住衣袖的手:「没事,我就在外面。」

帘布落下,营帐外是巡逻的士兵,我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瞥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小伍,挥手招呼他过来。

「殿下。」

「明日若是成功,我便会离开大梁,这一次我就不带你了。」

他抬起头满是不解:「属下做错什么了吗?」

「难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我留给你的地契银票足够你衣食无忧的度过下半生,明日之后你就自由了。」

「属下这一生誓死效忠殿下一人,殿下在哪,属下就在哪。」

「这是命令,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吧,若心中惦念我,来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在华清宫的梨林为我立个衣冠冢吧。」

「殿下?!」

「小伍,这些年谢谢你了,你该知道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随我一同抬头看向天空,那轮皎洁的月还悬于云端,十年未曾更改,这一路走来我们彼此信任,他与我而言亦师亦友,若这世间只有一人不会与我离心,只能是他。

正因如此,才该好好的画上句号。

这时萧连云领着涑宿过来:「殿下,涑宿就交给你了。」

「好。」

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这一生亏欠他太多,若有机会,真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不怪你。」

萧连云摇了摇头:「错了,也错过了。」

囚禁十数年,却还能在重获自由后理性分析筹划复仇,究竟是他的意志力坚定还是他已经疯了。

一个正常人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十几年的煎熬,没有崩溃也没有同化,除了刚刚解蛊的那一日,其他时候他表现的太正常了,好像那些近乎绝望的经历,被毁掉的人生,被剥夺的自由,没有对他的精神造成半点影响。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试图安慰的我沉默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我与宋羡沈宴等人在城门外迎接齐王,临近晌午也未见人来,宋羡有些担忧:「他会来吗?」

「会。」

「真的吗?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只要萧连云在我们手上,齐王就一定会来,否则涑余根本不会听他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齐王才带着一队人马姗姗来迟,简单客套后,宋羡邀他进屋细谈。

他身后的几十人被我拦住:「齐王陛下,为表诚意我们只有五个人进去,你带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哈哈,本王也很担心你们设伏啊。」

「这样吧,你带十个人进去,其余的留在外面,即便有事也方便接应,更何况有涑余姑娘在,我们也不敢冒犯。」

他沉默不语,眼见僵持不下我摆了摆手佯装无奈:「既然齐王毫无诚意,那我们也不必多谈了,请回吧。」

他皱起眉头:「就十个人吧。」

一众人落座后,我命人端来茶水:「一路奔波,陛下要不要饮些茶水。」

齐王摆手:「不必,快些签署盟约吧。」

「涑宿,将这个递予齐王过目。」

「且慢,换个人来。」

我嗤笑一声:「萧将军,您来吧。」

萧连云用戴着镣铐的手接过,一步步向齐王挪动,涑余则满脸担忧,恨不能立刻上前。

行至齐王身前,萧连云突然挣开镣铐取出匕首向他刺去,这并不是计划中的一环,还未等我反应,齐王的侍卫便提剑抵挡,只一招就刺入萧连云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呆在原地,涑余嘶吼一声将那侍卫踢开,上前抱住萧连云,用手捂着他的伤口:「不要……不要……」

「小伍,快动手!」

涑宿控制住侍卫后小伍成功挟持了齐王,他气急败坏地骂着萧连云:「畜牲!你竟敢叛国!本王警告你们,十万将士在虞城待命,若是本王没按时回去,他们便会出兵踏平大梁!」

「是吗?我怎么听说齐国皇宫并不安宁,还有传言你私通敌国谋害皇子,或许你回不去,他们也不会来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早已有所耳闻:「荒唐!本王的亲军还会听那些传言不成?」

「你不是好奇萧连云被我们藏在哪么,其实他不在姜城,而是回了齐国。」

齐王顿时脸色煞白,哆嗦着看向涑余怀中的人。此刻的萧连云浑身是血,神医已经被请进来,只是看完伤口后摇了摇头:「他身中剧毒,加上这一剑刺中心脉,已经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话,涑余崩溃大哭:「萧连云你不许死,你要是敢死,我让齐国百姓给你陪葬!」

萧连云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没关系,我不在意了。」

「你为什么不在意,你不是最想守护他们了吗?」

「原来你知道啊,那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我可以补偿你,我帮你打仗,我们能赢的,求求你,不要死,我求你了……」涑余哭的撕心裂肺,可那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不会用齐国百姓和将士们的生命换取苟活于世的机会,不必再感动自己了,放过我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涑宿,苍白的嘴唇翕动:「对不起。」

涑宿立在原地,那双澄澈眸子此刻正闪烁着盈盈泪光,他的表情既伤心又茫然,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我心疼不已,当即走上前抱住他,涑宿侧身贴过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不要!我不对你下蛊了,你别死你别死!」

萧连云抬起手,从涑余鬓间取下一朵红色的山茶花,放在鼻尖轻嗅:「我要去找那个戴着山茶花的姑娘了。」

说罢缓缓闭上眼,嘴角噙着一抹释怀的笑。

此刻我终于能解释那种怪异感了,囚禁十几年后真正逃脱出来的仅仅是身体,而非灵魂,他与涑宿的不同在于他始终清醒的知道自己身处地狱却无能为力。

或许离开苗疆发现亲人逝去,挚友被害,唯有他一人独留于世时,便已然是一具被仇恨支配的躯壳,自己的人生早已被毁,今日这一剑是他蓄谋已久的,死亡是最好解脱,也是他对涑余最惨痛的报复。

她慌乱中扑过来扯住我的裙摆:「救救他呀,救救他呀!」

此刻的涑余发髻散乱,双目通红,可我却无法怜惜她:「是你害死了他,萧连云和涑宿的悲剧皆因你而起,是你毁了他们的人生。」

「我没有!啊!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想留住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离开前都说会回来,结果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长,现在我只是想留住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难道不愿孤独有错吗?难道希望他陪着我,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他,这场战役我也可以帮他赢,他怎么就不能陪陪我呢?我那么爱他,他甚至不愿意为了我而活下去吗?」

「算了吧,你始终只考虑自己,因为害怕孤独而囚禁他,却从未想过他的理想抱负,更没有让他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如他所言,你不必再自我感动了,你给他的不是爱,是枷锁,是牢笼,是痛苦,是绝望。」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可以保护好他,我可以一直陪着他……」

一旁的齐王挣扎着吼道:「涑余,救我啊,我有办法治他,你忘了我可是齐国王上,齐国有的是能人异士,我可以救他的!」

「你说错了,是从前的齐国王上。」房门被推开,小郡主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你说什么?」

「我说,卫迟,你私通敌国谋害皇子,泄露布防图,今日更是勾结大梁军队谋害萧将军,齐国王上的位置恐怕轮不到你来做了。」

「荒唐!本王什么时候泄露布防图又是什么时候勾结大梁的?」

沈宴掏出一沓模仿字迹而写的信和萧连云绘制的布防图递给小郡主:「证据在此。」

「你们……你们联合起来谋害本王!来人!来人啊!」

「别叫了,他们不会听的。」

「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我也流着齐国皇室的血,朝中大臣已经将你的亲信关押,并推举我为齐国女帝了。」

「女帝?你也配?」

「我配不配恐怕轮不到你来管了,将他带下去吧。」

「贱人!我早该杀了你,贱人!」

我阴阳怪气的拱手行礼:「恭喜了,女帝。」

她淡然一笑:「多谢你们协助,我会退兵并保证在位期间齐国和大梁永不兵戎相见。」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喜怒尽显于色的女子,冷静地将萧连云之死作为罪名推给齐王,从进来到现在,她的表情极尽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是啊,能在齐王眼下伪装多年,怎么可能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呢。细细想来确实漏洞百出,她扮演着一个背负仇恨却又没心没肺的女孩,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平日好似什么都不懂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有用的信息。她分明很聪明懂得用字谜的方式联系我,却又编造出一眼就能戳穿的谎言。

不,或许她从见我的第一眼开始就在演戏,故意用漏洞百出的身份引我怀疑,留在我身边适时说出真相,将解决两国之战的关键推到齐王身上,借我们之手为她报仇,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就连她一心寻找的萧连云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枚弃子,连死亡都在被利用。得偿所愿后,自然不需要再伪装了。

「我更希望是一个明确的年限,六十年如何?」

她望向我,眼眸氤氲着冷霜,却依旧笑的从容得体:「我不愿讨价还价,但若是你的话,未为不可。」

我们商议盟约时限之际,涑余抱起萧连云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我上前拦住:「你要带他去哪?」

涑余抬眸,眼底含着一汪清潭,笑的悲怆而又病态:「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呵呵,这样就好啦,他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侧身放她离开了。

看着她踉跄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这场悲剧该怨谁,如果齐王没有派人埋伏萧连云,他们不会相遇,如果萧连云没有动心便不会给涑余希望,如果涑余没有因为两族战争失去所有的亲人,就不会对萧连云的离开敏感癫狂。

偏偏欲望无法满足,爱意悄然滋生,意外无处不在,最终酿成了这场悲剧。

涑宿同样望着那个位置,唇瓣翕动:「你也会那样嘛?」

「不会。」

他低下头,死死攥住胸口的布料,指节泛白:「这里,好疼。」

我轻轻拥住他:「别害怕,你还有我。」

名为恐惧的种子一旦发芽,往后的岁月都如同深渊一般令人窒息,或许得想个办法了。

大梁与齐国签下为期五十年的盟约,郡主离开时去找了卡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尽管我们彼此利用,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极具魅力的姑娘,此时她一袭红衣坐在马背上,拽着缰绳的模样清冷尊华。

「不了,我更喜欢大梁。」

这个答案令众人意外,毕竟前几日他可是主动请缨护送郡主回齐国的,此刻卡卡露出两颗虎牙:「再见。」

郡主耸了耸肩:「那就再见吧。」

也不是所有的人皆能得偿所愿啊,我看向身旁的涑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好啊,我跟你走。」

他真挚温柔的目光令我心生暖意,忍不住凑上去亲吻他的唇角:「那就准备出发吧。」

收拾东西时涑余突然出现:「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我安抚着一脸警惕的涑宿:「别担心。」

交谈一刻钟后走出来,对上涑宿关切的目光我摇了摇头:「没事,神医老先生还在吗?」

「我去请。」

将老先生领进屋,又过了半个时辰才一并走出去,涑余漠然地穿过众人往外走,却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涑宿。

宋羡憋不住了:「姐姐,你们都说了什么?」

「回陛下,那姑娘给了殿下一枚解毒丸,草民检查后确是良药,方才殿下服用过后一刻钟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只要再按时服用草民的药,不日便可清除余毒。」

「她怎么会有解毒丸。」

「替萧连云练的,本是为了防止齐王不守信用,没想到只差最后一步萧连云却逃了,现在也用不到了。」

「那姐姐是不是可以不走了。」宋羡攥住我的手:「我们一起回去吧,我还想看你和小驸马成婚呢。」

「不回去了,我和涑宿要去看看大梁以外的风景,若是得了闲再回皇城看你们。」

「一定要走吗?」

「是的。」

看着他失落的模样,情不自禁捏了捏他的脸,这亲昵的动作令宋羡一愣,扑到我怀里:「姐姐,你原谅阿羡了吗?」

摸着他的脑袋,我叹了口气:「你永远是我的弟弟啊。」

既然故事即将落下帷幕,那就不要再留遗憾了吧。至少往后的岁月里,他能感到释怀。

清晨,所有人都围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送别,我哄好宋羡,再三叮嘱沈宴和司徒宸要尽心辅佐他,最后看向身旁的涑宿。

「走吧,这次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寒风中少年鼻尖冻的泛红,那双眸子却比三月的暖阳还要耀眼,他毫不掩饰的爱意,是我相信永远的底气。

我会陪着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教会他如何珍视自己,会和他相爱相守,我们的未来干净明朗,遍地开满鲜花。

马车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那里洒满希望。

(正文完)

番外一:南柯一梦

入冬以后我便常常懒得动弹,今日傍晚得了兴致想吃镇上的杏仁饼,涑宿当即出门去买。

他离开后我将东西收拾好,一个人去了后山,晚间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我拉好斗篷,缓慢地踩着石阶向上走。

这是一处人烟稀少的村庄,临近的小镇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因而我并不担心他能赶回来。

这一年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最后选择在此处小住,还养了一只狸奴和几条小白蛇解闷,如果故事就这样延续下去该多好啊。

闭上眼睛,脑海里赫然是一串数字在倒计时,它在三天前就出现了,七年的生命,连分秒都是计算好的。

我骗了所有人,涑余根本不知道中毒之事,又怎会赠我解药呢,她来找我给的是三万将士的解蛊方法。我借机让神医老先生配合演了一出戏,令所有人相信自己已经解毒了。

这样即便我已经离世,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场短暂的分别。宋羡相信我会回去的,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等他意识到这是一场谎言的时候,也已经淡忘了吧。

我的衣冠冢会在梨林里陪着母妃,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涑宿了。可自己已经将生命仅剩的时光给了他,再多的不甘与痛苦,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随着步伐加快,寒意消散,村庄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夕阳渐渐落下,山坡寂静无声。

昏暗的光线下自己不得不找根枯树枝引路,不知此刻涑宿有没有走到镇子。杏仁饼味道不错,可惜吃不到了。

令人遗憾的,或许不只是杏仁饼,还有那个明朗的少年。

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山顶,浓浓的夜色中似乎有野兽的吼叫,我寻了块适合赏月的空地躺下,疲惫感遍布全身。

倒计时还在继续,干涩的喉咙轻轻唤出那个名字:「涑宿。」

真好听,一如他这个人。

多想永远陪着他呀,可这世间哪有两全的方法呢。与其在寻药过程中惶惶不安的度过仅剩的时光,不如用谎言编造一场美梦。这场精心编织的梦境可以让所有人都获得快乐,除了最先醒来的涑宿。

我这一生被两个人视若珍宝,却也最对不起他们。相守一生不过四个字,为何那般艰难呢?

呼出的白雾朦胧了视线,一轮弯月悬挂云端,周身笼罩着清冷的光。

脑海中不禁浮现涑宿的脸,他眸中的柔光比这月色还要美上三分,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月亮。

即便窥见了我所有的黑暗,却仍愿予我清辉。

希望山间的野兽能将我啃食殆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我已然逝去,与他而言也算一种宽慰。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便不会放弃的吧,天地之大,漫长的时光足够他将我淡忘。

从前我最害怕的便是被遗忘被抛弃,如今却希望所有人能选择忘记,因为我知道自己曾被爱过,此时的忘却更像是一种告别,而非丢弃。

那些时光和爱意是真实存在的,它们足够成就一个更好更成熟的我,若是能回去,相信自己再也不会患得患失了。

真好啊,原来自己这一生也并非都是遗憾。

还有最后一分钟了,不知道那个少年离了我会不会无措的哭泣呢?真是抱歉,到最后自己也只剩祈愿能送给他了。

那就希望他的余生自在逍遥,长乐安康,也希望他能遇到另一个珍视他的女孩,一个真正能陪他到永远的人。

「会有人替我去爱你的,因为你始终值得。」

我的月亮啊,你要永远在天上,永远清冷永远不染世俗。

我的少年啊,你要永远快乐,永远自由永远怀揣热忱。

原来情深缘浅,竟是这般痛彻心扉。可惜,再多不甘,也只能画上句号了。

一滴冰凉落在额头,我睁开眼,原来是下雪了,分明是寒冬,却好似闻到了梨花香。

这大概会是一个很美好的梦。

3……2……1

那么晚安了,我的涑宿。

「听说苗疆少年善蛊,是真的吗?」

「当然啦,给你看看我养的蛊虫。」

「哇,好厉害,竟然是粉红色的耶!」

少年仰起脑袋有些骄傲:「这有什么,我师父还会更厉害的呢。」

「你师父也会养蛊吗?」

「何止啊,他养的可是禁忌!」

「禁忌?可以带我看看吗哥哥?」

「这个嘛……」

「哥哥!求求哥哥了!」

「好吧好吧,只能偷偷地看哦。」

「嗯嗯!」

是夜,女孩跟着少年来到一个木屋外,透过窗户往里看。妆奁前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她面对镜子始终保持着一个表情。

正当女孩有些憋不住想发问时,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拿着梳子走进来,他的肤色同样苍白,却笑的极尽温柔。

替女子梳发的过程中,男人会时不时凑到她耳边说些什么,可女子始终是那个含着笑的表情。

少年扯着女孩往外走,小声道:「好啦,就看到这吧,再待下去要被发现了。」

「那个姐姐是谁呀?」

「那是我师娘,也是禁忌。」

小女孩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到底什么是禁忌呀。」

「是秘密,等我学会了再告诉你。」

「哼!」

木屋内,男人将女子抱上床,替她掩好被褥:「我可以亲亲你吗?」

回应他的是屋外的风声和蝉鸣。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咯。」

他附身印下一吻,唇角上扬,伸手将女子的眼睛合上:「晚安。」

温柔的月光缓缓倾泻在女子的脸上,最后在她未能收起的梨涡处缓缓荡漾。

番外二:春和景明

涑宿第一次对成亲这件事情有模糊的认知,是在漠北一个城主女儿比武招亲的擂台旁,看着人们争先恐后的上台比试,他略有不解:「比武招亲是什么?他们为何如此积极。」

「通俗点说就是那个姑娘要在他们之中找一个最厉害的成亲。」

「什么是成亲?」

「一种仪式,可以让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被大家认可。」

「如果那姑娘喜欢的人没有赢怎么办?」

我看着擂台赛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一拳揍倒了身前的小哥,有些犹豫:「大抵谁赢了,她就得和谁成亲吧。」

「不喜欢也可以成亲吗?」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幸运的,大多数姑娘嫁的并非心爱之人。」

听到这话,涑宿望了一眼高台上戴着面纱的女子,摇了摇头。

更深入的了解是在他救了一个名为婉秋的姑娘,受邀参加她的婚宴时。

递请帖是姑娘亲自来的,涑宿若有所思地询问:「你喜欢他吗?」

婉秋脸颊泛红,略有些害羞:「喜欢的,能嫁给他我很开心。」

「成亲会很开心吗?」

「公子,嫁给喜欢的人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婚宴上,涑宿被周围的宾客劝着喝了两杯酒,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懵懂而又无措,靠过来紧紧贴着我。

「小公子与夫人的感情甚好啊。」

「不是夫人。」

「那是什么?」

「是喜欢的人。」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小公子喝醉啦!」

涑宿正想反驳,新人已然进来了,众人说着新郎官俊朗,婉秋姑娘秀丽,是天作地设的一对。两人拜堂之际,涑宿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到:「你穿这身红衣服也会很漂亮的!」

我侧首与他对视,见他眼波流转,若春水轻漾,似秋露莹澈,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想看我穿这身衣服,可是要同我成亲?」

他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放缓呼吸,淡淡的酒香在鼻尖萦绕,半晌,才闷声问道:「那你会是幸运的那一个吗?」

望着涑宿满是希冀的眸子,我点点头:「我会是超级幸运的那一个。」

刹那间自己好似在他眼中看到了漫天绚烂的烟火一齐绽放:「那……那我就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思量许久,我决定带涑宿回大梁成婚,毕竟在那里才能收获母妃的祝福。虽然提前给宋羡寄了封信,却不知他早已开始操办,刚下马车就跑来邀功:「皇姐,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公主府我都布置的差不多了,风辇也准备好了,到时候让小驸马带着你在皇城绕上三圈!」

「不必太过奢华,按照旧例即可,既然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近挑个好日子吧。」

「我早就让人算过了,五天后就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天如何?」

「你觉得怎样?」我侧身询问涑宿,他露出两个酒窝,轻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都听你的。」

涑宿被领去量裁婚服,我则独自前往华清宫,这里与自己离开前无异,想来是日日有人清扫。

在开满梨花的树下,我发现了一块无字碑,顶端还散落着几片花瓣,伸手将它们拂去后,不禁有些酸涩,小伍到底是不忍心刻上我的名字。

该庆幸系统没有夺走我的生命,才让自己得以兑现曾经的承诺,即便谎言被打碎,也能开出圣洁的花。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小伍的声音:「殿下,您回来了。」

他换掉了暗卫一贯的黑衣,蓝色的长袍淡去了利刃般的锐气,多了几分儒雅。

我将他扶起:「是啊,过几日我成亲,你可一定要来。」

「属下遵命。」

「怎么还留在皇宫,也该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啊。」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慌乱的望向我身后:「属下该死,还未来的及将那块碑移走。」

「无妨,就将它留在这吧。」比起皇陵,自己更愿在此处祭奠母妃,这块石碑之下不曾埋葬任何人,却恰好可以作为一种寄托。

「命人在石碑上刻几个字如何?」

「殿下想刻什么?」

我抬头看着舒展在暖阳下的满树梨花,想起那个笑容和煦的女人,柔声道:「就刻『春和景明』四个字吧。」

婚宴前夜,我带着涑宿一同前来,灯笼和月光朦胧了夜色,在石碑旁我将那段晦暗不堪的经历说给他听,在这个满是梨花香的夜晚,又一次正视了那个无措不堪的自己。

涑宿轻轻捧起我的手腕,有些哽咽:「很疼吧。」

「不疼了。」

他向来不善言辞,此刻也只能拥住我小声抽泣,仿佛那个受委屈的是他一般,我不禁哑然失笑:「不哭啦,已经过去了。」

漫长的岁月将仇恨和不甘冲淡,时至今日,留下的只有惋惜。我曾经渴望改变过去的能力,如今拥有接受自己的勇气,因为那些爱我的人,自己正在一步步变好。

尽管带着哭腔,可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仍旧清润温柔:「我也可以保护你,我也可以永远坚定的选择你,我也可以毫无保留的爱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代替她来守护你,所以,我可不可做一束光像她一样照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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